平妖傳 第十九回

  浴蘭湯暖,水霧氤氳。薛靈芸愜意的泡在溫熱的浴池裡,舒服得伸長了雪白的頸子,輕輕呻吟了一聲。她天性愛潔,前幾日跟著君輿路上奔馳,未能沐浴,將她難受壞了。

  薛靈芸怕把頭髮打濕,將滿頭的青絲都用白帕子裹在頭上。只是她柔髮茂密,活動搖晃間,鬢邊垂下數綹發條,被熱水濡濕,彎曲著貼在肌膚之上。如雲髮髻歪斜,欲墜不墜間更顯出一種別樣的嫵媚風韻。

  「山頂之上,有這樣一個浴池還真不錯!」薛靈芸心內讚了一句,她勾起一條長腿,用香精輕輕擦洗。原來王平真富足之後,便在山頂之上為女眷修了一個湯浴之所。在浴室外面安裝一口大鍋,有管道與浴池相通,以空竹引了山澗清水注入大鍋與浴池中,然後在鍋下燒火加熱,那冷熱管道間尚有機關樞紐,可調節水溫高低。池水暖意融融,浴室熱氣騰騰,即使在冬季也不覺冷了。

  只是今日山中大事不斷,輪值燒水的道士都不在崗位。故而薛靈芸自己燒了半天火,直到深夜,才將一池熱水注滿。她身子疲憊,泡在熱湯中,更是舒暢。

  正自陶醉,忽聽浴室的門吱呀一聲被人拉開,薛靈芸嚇了一跳,水花四濺間,整個人鑽進池中,嬌喝道:「是誰?」只聽瑄兒說道:「是我。靈芸姐姐。」薛靈芸吁了口氣,臉上飛起紅暈,說道:「瑄兒妹妹,你……」瑄兒貓一樣輕盈的走過來,她身材姣好,只披著一件寬鬆薄袍,酥胸雖然不甚豐隆,腰肢則異常柔韌。瑄兒的個頭比起薛靈芸略低少許,但她雙腿纖細修長,彷彿高手匠人用象牙雕就,不帶一絲贅余,看上去飄逸挺拔,有股逼人的靈秀。

  瑄兒汲著一雙高底木屐,款款走到池邊,笑著對薛靈芸說道:「姊姊,咱們一塊洗。」薛靈芸大窘,只見瑄兒一雙柔軟白皙的腳兒輕輕從那木屐裡抽出來,踏在池子邊上。纖手一拉束帶,白袍如蝴蝶翩躚,落在地上。薛靈芸一瞥之間,早已看到瑄兒乳峰雖圓,但形狀嬌小,她柔臍之下,雪阜微隆,似一個小饅頭般可愛,烏黑的柔毫蔥蘢其上,纖細蓬鬆,掩著溪谷,誘人一探。

  薛靈芸不敢多看,往邊上挪了一挪,瑄兒慢慢沒入水中,只餘腦袋露在外邊,她的頭髮也全部盤在頭上,用一根烏木簪子穿好,比起白日間少女般可愛的雙抓髻,顯得成熟幹練了不少。

  瑄兒泡進浴湯之中,頓時歎了一聲:「真舒服!」薛靈芸見她被熱氣一蒸,菱角般的小嘴殷紅如血,柔嫩濕潤的臉蛋洇出粉暈來,一雙黑白分明的靈眸因為籠著霧氣,更透出迷離的瞳光。薛靈芸不由讚道:「瑄兒,你真美!一定是像你娘。」瑄兒嫣然一笑,道:「我很小的時候,娘就去世了。我都不記得她的樣子啦。」薛靈芸笑道:「看你這麼美,就知道她也是個大美人!」瑄兒撩起一捧水,輕輕的擦洗香滑裸肩,說道:「可我爹說,我長得像他!」薛靈芸差點腳底打滑,做了個鬼臉,苦笑道:「像他?」二女對視了一眼,不禁同時莞爾,嬉笑成一團。瑄兒止住笑,說道:「靈芸姊姊,你別看我爹現在胖的走了形,他年輕沒發福時,確實是很俊的!」薛靈芸一邊輕輕的用毛巾擦著自己的手臂,一邊在腦海中努力將王平真縮水再縮水,卻只能得出一個袖珍版的胖子來。她還在想著,就見到瑄兒隔著水霧,在怔怔的看著自己。薛靈芸心裡咯登了一下,動作有些遲疑,她故意不去看瑄兒的眼睛,正要找個什麼話題談論一下。瑄兒突然開口說道:「靈芸姊姊……我幫你擦擦背吧?」薛靈芸想了一想,難以拒絕,只得說道:「有勞你了。」瑄兒柔足在池底一蹬,身子便蕩到了薛靈芸身邊。她的眼眸亮如星辰,面頰上有一抹燥熱的緋紅。瑄兒定了定神,嚥下一口香津,聲音有些發緊:「姊姊,你轉過身子去,瑄兒給你擦。」薛靈芸心子怦怦直跳,她慢慢轉身,將柔軟如玉的雙臂掛在池邊,背朝著瑄兒。然而等了一會,只聽瑄兒在她身後時輕時重的呼吸,卻未動靜。薛靈芸漸漸的耳根都紅了起來,喚了一聲:「瑄兒……」她沒聽到瑄兒答應,水聲響動中,兩隻柔似無骨的小手按在了她的背上,順著她柔腴光滑的脊背緩緩的按撫。掌指滑膩,時捏時按,力道恰到好處。薛靈芸輕輕喘道:「瑄兒妹妹,你不是要幫我擦背麼?」瑄兒說道:「別說話,我先幫你捏捏。」薛靈芸只覺陣陣酸麻直透脊髓,偏又帶著絲絲縷縷的快意,不由咬起嘴唇,閉上媚眼,眉頭隨著瑄兒的動作或顰或展。

  瑄兒的手從她背上按到腰上,一邊按著,一邊下移,薛靈芸的心彷彿被一根看不見的線提著,瑄兒的手越往下,心尖兒就被她拉的越高。

  柔軟的掌心終於慢慢摩挲到薛靈芸的翹臀之上。瑄兒紅艷艷的嘴唇半張,酥胸難以抑制的上下起伏,手在那如脂膏膩上捏著,揉著。薛靈芸只覺得瑄兒的掌心越來越滾燙,如熨斗一樣燙在自己肌膚之上,偏偏那熨斗異常貼心可人,熨帖的力道、部位無一處不撥動心弦。

  異樣的感覺頓時從薛靈芸臀浪上漾起,火一般燎向她的全身。她的雙腿猛的哆嗦,心一下揪緊,正要扭身叫停,瑄兒卻立刻放開了手,指尖劃著敏感的肌膚,手掌重新按在她纖細的腰上,滑滑的摩挲著她的肌膚。

  瑄兒的聲音軟得就像裊裊的水霧:「姊姊,按的重不重?」雖是泡在水中,薛靈芸卻口乾舌燥,心旌搖蕩,被她冷不丁一問,脫口道:「不、不重~」話一出口,又將她嚇了一大跳,原來她聲音膩澀無比,竟似動情呻吟一般。

  瑄兒聽在耳中,不覺魂馳神掣,她早已渾身火熱,聽到薛靈芸嬌糯軟語,雙腿痙攣一般死死夾緊,終究忍不住腿心一酸,洩出一注粘滑,頃刻間就和在水中。

  薛靈芸強笑道:「可以了!多謝你啦!瑄兒妹妹!」她正要回身,頭上的帕子卻被瑄兒拿掉了,青絲如瀑般傾瀉下來。薛靈芸扭頭去看瑄兒,只見她也將頭發放下,如檀一般的長髮覆耳,垂到胸前。

  瑄兒的眼睛半瞇著,射出又天真又妖艷的眸光,緋紅的腮上沾著濕發,張著小口不斷喘氣,潤澤的嘴唇水光閃亮。她從水中站直了身子,小巧圓勻的乳房上兩粒乳暈紅灩,粉嫩細長的乳頭沾著漉漉的水滴,如紅棉吐芽一般聳立起來。

  薛靈芸看得一呆,瑄兒卻猛的從身後抱著她,輕喚道:「靈芸姊姊!」薛靈芸心中慌亂,強作鎮定道:「你又來了!咱們昨天夜裡不是說好了麼?」瑄兒喘著氣,欲滴的紅唇濡著薛靈芸的耳根,脖頸,不斷親吻,她嬌吟道:「我忍不住,我好喜歡姊姊!」她的一隻柔荑繞到身前,撫摸著薛靈芸的酥胸,另一隻手順著薛靈芸體側滑下,在她圓潤大腿上摩挲。

  薛靈芸被她摸得心內惶惶,欲要厲聲喝止,心內卻無怒意,欲要使力推擋,又被她摸得渾身綿軟。瑄兒也是女孩子家,柔荑輕拂處比起男子大手撫摸,固然少了貪婪探尋的陽剛之氣,卻多了知根知底的陰柔之趣。蘭指在薛靈芸腿根嬌嫩處一劃,登時將她的嬌吟聲惹了出來。

  瑄兒之清秀甜美,薛靈芸雖為同性亦有愛憐,她心中雖然知道此事大大不妥,但一時間不能堅拒,雪白肌膚竟被她摸弄得泛起潮紅來。

  瑄兒柔乳緊緊貼在薛靈芸背上,輕輕搖動身子,彷彿夢語般說道:「我好喜歡你穿男裝的樣子!我一眼就認出你是個姊姊了,當時身子就像著了火一般,愛得不得了。」薛靈芸背上彷彿被水嫩豆腐滑滑的磨著,瑄兒的手指乖巧的幫她捏弄著嬌挺的乳峰。薛靈芸被她摸的雙峰酥癢難耐,乳尖勃挺。她心亂如麻,暗暗呻吟道:「她……她這般會弄,莫非往日裡在她自己身上練習過?」這一個念頭又勾起了身體的情慾,薛靈芸只覺乳尖之上愈發渴望撫摸。瑄兒柔指恰好在這個時候游弋過來,春風般的一捻,薛靈芸嬌吟聲衝口而出,在空曠的浴室裡迴響。

  瑄兒不能自抑,咬著一絲發綹,在薛靈芸大腿內側盤桓的手指挺翹如蘭,便去勾她腿心那一道嬌嫩的裂隙。

  薛靈芸猛的驚覺,趁著靈台還有一絲清明,大叫一聲:「不要!」狠狠將瑄兒推開。她動作激烈,激起一片水花,灑了瑄兒一頭一臉。瑄兒呆呆愣住,數道濕發覆在嬌艷的臉蛋上,兀自滴水不停。

  薛靈芸喘了幾口氣,鎮定心神,她見瑄兒傷心欲絕,不由惻然,說道:「瑄兒妹妹,我們不能這樣。你不是答應我了麼?」瑄兒木樁一般站著,眼圈發紅,臉上不知是水還是淚,聲音有些哽咽:「可是,瑄兒心裡就是愛姊姊呀!」薛靈芸又痛又憐,過去將她摟在懷裡,輕聲呵護道:「傻瑄兒,哪有兩個女人談情說愛的?你終究要找個男子嫁了呀!」瑄兒摟著她的纖腰,流淚不停,說道:「我不愛男子,我只愛姊姊。」薛靈芸歎道:「昨夜裡不是和你說好了嗎?」瑄兒道:「我是怕你惱我,才先答應的。可是我終究不愛男子。」薛靈芸道:「傻妹妹,你還沒去愛過,怎麼知道你不愛?」瑄兒問道:「姊姊愛過麼?」薛靈芸怔了一會,無言的點點頭。

  瑄兒說道:「你不開心?是不是那男的負了你?」她突然勃然大怒,咬牙道:「是誰負了你?是君輿哥哥?就算是他,我也堅決不饒!」薛靈芸搖了搖頭,說道:「不是他。過去的事情了,別提了。」瑄兒看了看薛靈芸,忽然問道:「那姊姊和君輿哥哥是怎麼回事呢?」薛靈芸聞言心中一亂,不知道如何答她,支支吾吾間暈生雙頰。瑄兒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喜歡他!」薛靈芸滿臉羞紅,搪塞她道:「你不是也喜歡他麼?」瑄兒扁起嘴,說道:「我喜歡他是兄妹之間的那種喜歡,可不是你這種!哼!

  現在知道你喜歡他,我就開始不喜歡他了!」薛靈芸吃了一驚,捧起她的臉,柔聲說道:「傻丫頭,別這樣!」瑄兒望著她的櫻桃一般的紅唇,極想深深一吻,卻終於克制住,幽幽說道:「姊姊,我不管你喜歡誰,但是你要答應我一件事。」薛靈芸說道:「你先說說看,是什麼事。」瑄兒說道:「我對姊姊之愛,天地可鑒。」薛靈芸沒來由的心中惴惴,竟似當初聽到慕瑾告白時的忐忑,她心道:如此奇情,我怎能接受?又哪裡能被這世間所容?瑄兒繼續說道:「姊姊將來不管嫁給哪個男人,我便一塊嫁過去做妾,我想一輩子守著姊姊,陪著姊姊。好不好?」薛靈芸心中彷彿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澀間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只歎道:「瑄兒妹妹,你何苦……」瑄兒卻抓著她的手,明眸凝視著她的眼睛,說道:「你別管我,你答應我就是!」薛靈芸正不知如何作答,忽然聽聞外邊警報四響,人聲喧嘩,頃刻間號哭之聲淒厲,劃破夜空。二女茫然相顧,慌忙擦乾身子,穿好衣服,連濕發都來不及擦乾,便衝出去查看。

  等跑到花園中,才發現一群人圍成一大圈,跪在地上,嗚嗚痛哭。王宓抱著王平真的屍體,想起師傅往日間對待眾人的親厚來,不由涕淚直下。

  瑄兒一眼望見父親渾身僵硬的躺在王宓懷中,衣服之上鮮血淋漓,圓臉之上蒼白得可怕,半絲生氣也無。她的心臟彷彿停跳,一股冷意從頭頂直貫腳心。瑄兒雙腿發軟,勉強朝前面走了幾步,眼前發黑,一頭栽倒。薛靈芸慌忙扶住,秦妙蕊這時也領著一大堆婆子丫鬟趕過來,見瑄兒暈厥,手足冰冷,也顧不上王平真,一群人七手八腳的按人中,捶背心,半晌之後,瑄兒醒轉,這才淒厲叫道:「爹!」秦妙蕊平時瑄兒與不睦,此刻皆為未亡人,兩人同病相憐,不由得抱頭痛哭起來。薛靈芸滿心驚駭,遍尋君輿不見,半刻之後,才見他仗劍踏月而來,身上只穿著中衣,顯然是在睡夢中被警報驚醒。

  薛靈芸見他滿頭大汗的回來,連忙迎了上去,緊緊握著他的手,說道:「王道長……」君輿點點頭,說道:「我已經知道了!剛才我整個山頂都查了一圈,只是沒見到異常!」王宓見到君輿,止住悲聲,怒道:「這一定是九宸丹陵府干的!白日裡赤丹子道長揭破了他們的奸謀,這幫小人就在夜裡突施暗害!」君輿看著王平真屍首,心中悲涼,他竭力平靜,問道:「師叔還有別的仇家麼?」清禹擦了眼淚,說道:「再就是昭遂的那個妖女!」君輿想了一想,搖頭道:「不像是她!」他心中又反覆推了幾遍,始終覺得九宸丹陵府嫌疑最大,不由暗歎:他明日就要向你們乞降,你們竟如此急不可耐!

  難道為了自己的野心,就可以完全不顧別人的性命麼?

  他先前恨王平真貪生怕死,趨炎附勢,此刻見他殞命,對他再無恨意,滿腔怒火全轉向九宸丹陵府。他不再發問,手指緊緊握著劍柄,指節都發白了。

  秦妙蕊哭了一陣,忽然斂容止淚,朝著君輿款款拜下。君輿大驚,慌忙說道:「嬸娘!為何如此?」秦妙蕊抬起淚眼,雖滿面悲傷,但不再如最初那般驚惶無措,她對君輿道:「今日在席間,奴家聽到眾人談論,都讚你以一己之力,打敗三個高手,救了我丈夫的性命。只恨老天無情,終究還是讓他被人給害了……」她說到這,想起往日夫妻恩情,頓時泣不成聲。

  君輿無言,默默垂手在一旁站著。秦妙蕊話只說了一半,她哭了一陣,強自鎮定下來,說道:「害他的奸人,定是覬覦這九成山,倘若山上無人做主,他辛苦創下的基業立刻就要煙消雲散!」秦妙蕊說到此處,長跪在地,肩頭抽泣,哀道:「你是他的師侄,修為又高,又與他同宗同脈。奴家懇請你接下這副攤子,做個掌門師兄,帶領眾人,為他伸冤復仇!」王宓、清禹等人今日均見過君輿之能,心中早已佩服得五體投地,聽到秦妙蕊這麼說,兩人四目對視,暗暗點頭,便一齊拜倒,呼道:「君輿師兄,我等懇請你執掌本門!」清禹是王平真的座下首席弟子,眾人見他如此,紛紛跪在君輿面前,叫道:「懇請師兄掌門!」瑄兒也拜下身去,哭道:「君輿哥哥,給我爹報仇!」君輿閉上雙眼,抿緊嘴唇,心中知道這一答應,便是將自己的性命與這些人都連在一起。從此之後,就要像一把大傘一樣,庇護著這裡所有的人。不但不能讓人欺負他們,也不能讓人瞧扁了他們。君輿原先只在乎雲炫一個,現如今突然有這許多人都需要他的照料,他頓時感覺一副千斤重擔,正向自己的肩上壓來。

  君輿睜開了眼睛,目光緩緩掃過秦妙蕊、瑄兒、清禹、王宓等一干人,眾人一雙雙淚眼也在無聲的注視著他。他們或者是擔心衣食生計,或是擔心大仇難報,或是擔心門派凋零,但沒有幾個人知道,此刻九成山正是風雨飄搖,黑雲壓城,刀兵隱現。掌門之位,實在是個燙手的山芋!稍有不慎,便是如王平真一般的殺身之禍。

  君輿目光投向遠方黑漆漆的天際,半晌後才收回。他的眼眸已恢復了平靜,只見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挺起了胸膛,水一般清冷的聲音說道:「我答應了。大家請起,隨我佈置靈堂去罷。」眾人心中石頭落地,悲傷湧上,山上再次響起一片哭泣之聲。

  王平真生前自知修為有限,難以長生,故早早就買好了上好棺槨,連壽衣也備了好幾套。故而裝殮起來煞是方便,眾人披麻戴孝,在大廳之上掛了白幔輓聯,題了靈位以供叩拜。他們本身即是道士,便由清禹安排輪值,換著班給王平真做起法事來。

  薛靈芸見瑄兒悲傷,一刻不停的陪著她,呵護不已。瑄兒有她開解,固然要好受一些,但一顆情種,更是深深種在了薛靈芸身上。

  清禹等人恐敵人趁虛而入,便向君輿獻上暫不發喪,以靜制動之策。君輿沉吟片刻,說道:「師叔已經去世,怎麼能夠因為畏懼敵人而不敢傳出訃告呢?不必管那麼多,遣人通知他身前的親朋好友前來弔唁,送一送他吧!」眾弟子領命而去。

  從第二日起,便陸續有人上山來憑弔,九成山只推說王平真久有沉痾,恰逢大疫,因竭力救治災民,病情忽然加重而暴亡。聞者無不唏噓,感王翁之厚德,俱泫然而淚下。

  君輿見白天憑弔者眾多,大半是達官貴人,或是附近門派的掌門,料想敵人若要滋事,也不會挑這個時候,他不欲與人囉嗦應酬,便獨處靜室,默默打坐調息。

  到了夜間,他便提劍守著靈堂,全神戒備。一晃數日過去,山上雖仍籠著悲慼之氣,但一切井井有條,波瀾不驚。

  這一日,君輿又在靈前守了一夜。他此次離開點蒼山之後,內丹之術進步迅猛之極,連他自己也有些始料不及。雖然除了卿卿之後,未再御女,但他接連打通了無數滯澀關竅,功力日漲。君輿常常思忖,唐翩到底給自己吃了什麼貴重丹藥,以至有如此神效!

  想到唐翩,他嘴角邊不禁掛了一絲微笑,探手入懷,手指輕輕觸摸著那半幅斷裙。就在此時,君輿神思中突然生出警兆,他霍然長身而起,眼睛緊緊盯著大門的方向。此刻正是清晨返晦之際,月暗星淡,一片魆黑。

  那大門無聲無息打開,一個黑影走了進來。君輿黑暗中看不清他的面目,只見他寬袍廣袖,施施然如閒庭信步。

  君輿沉聲道:「來者何人?」那人道:「故友西去,特來相吊!」君輿攔阻道:「此刻天色尚早,未到賓客弔唁的時辰,請先生稍候。」君輿站在燭火之處,那人倒將他看了個分明,見君輿如此說,那人歎道:「迂腐之極!哀悼之情,發之於心,哪裡又要講什麼時辰?」君輿不知他是敵是友,一邊戒備,一邊答道:「入鄉易俗,客隨主便,只怕要委屈先生一下。」那人長吁了一口氣,彷彿有些落寞,說道:「你就是方君輿?九成山的新掌門?你如此年輕,能執掌一門麼?」君輿道:「臨危受命,唯有鞠躬盡瘁而已!」那人道:「那我且試試,你有何能耐受命!」話音剛落,那人雙手結訣,念動咒語,一個斗大金光方印赫然出現在半空,兜頭向君輿打來。

  君輿吃了一驚,他站在靈堂之前,恐躲閃間驚擾了王平真靈牌,便運起法力,右手並指如戟,一點那金印,將它破去。那人見他如此輕易化解了西嶺譚家的翻天印,咦了一聲,說道:「看來我小看你了。」他踏前幾步,跨進廳堂。

  燭光映照在那人臉上,只見他面貌清臞,軒眉斜長,雙目晶瑩,頭髮隨意披散在腦後,凌亂不堪,唇邊的小鬍子卻修葺得一絲不亂,看上去只有三十多歲,但修道之人大多駐顏有術,並不能從面貌上隨意揣度別人的年齡。那人身上穿著一件細紗長衫,沒有外束腰帶,清風一吹,衣襟飛舞,彷彿要乘風歸去一般。

  那人道:「小心了!」雙掌一拍,頃刻間飛劍亂舞,正是天一門的御劍之術。

  未等君輿反應,那人大袖揮舞,但見西華派電芒如蛇,玄洞教幽炎勝火,霧隱莊迷霧飛花,二郎山劈天巨斬,一起攻向君輿。四種不同門派的道法被他舉手間同時發出,令人目不暇接。

  君輿略退一步,拔出劍來,手臂伸的筆直,長劍由內而外劃了一個完美半圓,劍鋒過處,電蛇折腰、飛花散蕊,簡潔明快的將那人繁複變幻的招數全部破了。

  那人想不到他比王平真還要厲害,讚道:「不錯,看來我還是低估你了!」他剛說完,只聽一聲虎嘯,身邊憑空多出一隻白毛巨虎,半透明的身軀有如一塊糙冰,模模糊糊間可看到對面的景物。那虎利齒尖牙,光滑皮毛下不時可見肌肉的收縮顫動。

  那人說道:「這回是神霄宮的白虎幻獸,看看你能支持多久!」他手一指君輿,對那幻獸斥道:「去!」猛虎巨吼一聲,跳踉而來。若是在一月之前,君輿恐怕還要勉力抵擋一陣,才能反擊,但此刻他內丹初成,法力精深,一瞬間便望出那幻虎的要害在柔軟肚腹之上。君輿腳踩七星,迎著虎跳搶上一步,矮下身子,將長劍豎起。

  那幻獸被君輿一劍刺入腹中,好像自己將肚皮湊到那劍刃之上似的,拉了長長一道大口,頓時虎嘯動天,白光閃耀。奪目光芒中,白虎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人神色肅然,再不多話,便是一掌擊出,直奔君輿胸口。君輿見他招數平平,卻隱隱有逼自己對掌之意,他不想中了對手圈套,將劍尖一凝,對準那人掌心,蓄勢不發。

  不料那人絲毫不避鋒刃,翻手抓住長劍劍身。一股充沛靈力順著長劍直竄到劍柄。君輿五指劇震,不由鬆開,長劍被他剎那間奪去。君輿心中驚駭,他既往所逢的對手,以南溪若最強。眼前此人之能,竟似不在南溪若之下。

  那人又是一掌輕飄飄擊來,君輿掌指虛凝,凌空扣住了他的手腕。那人咦了一聲,說道:「元氣鎖?你怎麼會這門法術?」他手腕一抖,掙脫君輿之鎖,君輿彈足後退,雙手不住虛扣,一道道元氣鎖套上那人身體。那人也不說話,悶聲破去枷鎖,直逼著君輿。君輿連鎖了他十幾下,都困不死他,掌形頓時一變,手指如按琴撫瑟般挑彈起來。

  那人看到君輿手勢,不由一愣,身上衣衫已炸開數處,露出肌膚來。他詫道:「勾剔指?有意思!你還會些什麼道術,不妨全部施展出來!」他一邊說,一邊如抱太極般划動雙掌,動作看似極慢,然而滿眼間儘是幢幢掌影,將君輿勾剔指勁全數接了下來。

  君輿雖處於下風,卻絲毫不慌,他長劍被奪,便右手捏住劍鞘,自肩斜劃而下,斫向那人小腿,正是南溪若當初和他較量時使過的一劍。那人嚇了一跳,見他劍招嚴謹,連這一招裡上中下三道劍氣,也絲毫不差的發了出來,不由更是驚奇:「你怎麼會這一招無思江由?」他握住君輿之劍,竟也還了一招南溪若的小三十六重天劍法。君輿識得正是第一劍「太皇黃曾」,便以第二招「太明玉完」搶攻。那人叫道:「不錯!」閃過劍鞘一刺,以第三招「清明何童」反擊。兩人便似師徒過招一般,從第一界的劍法一直使到第三界的劍法。

  等到了「淵通元洞」那一招時,竟被那人搶了先,只見劍芒森森,巨大的劍刃漩渦頃刻而成,比起南溪若雖少了幾分精純圓熟,卻多了一股肆意汪洋之氣。

  君輿當初敗於此招,又以這一招勝了慕瑾,對之研究甚透,早已想好了破解之法。

  此時見對手萬千劍刃逼來,他一聲清嘯,覷得真切,倒轉劍鞘閃電般迎了上去。

  只聽堂的一聲脆響,長劍還鞘,漫天劍刃頃刻消失。那人不料君輿有此妙招,竟被他用劍鞘將長劍又奪了回去。

  那人一愕,隨即釋然,拍拍衣衫,微笑說道:「好了,我的考試完了。你足以當此掌門之位。」君輿知他是前輩高人,躬身施禮道:「請問前輩尊號。」那人微微一笑,徐徐吟道:「千古蓬頭跣足,一生服氣餐霞,笑指桐柏山下,白雲深處吾家。」君輿聞言,又是一禮,說道:「弟子方君輿,見過桐柏山司馬掌門!」適才他們這一番比試,早已驚動諸人。司馬青衿一年前上過九成山,故而九成山眾人都識得他,見他考較掌門師兄,誰也不敢上前驚擾。此刻兩人罷手,這才上來拜見,眾弟子見君輿在司馬青衿手下過招,居然也能支撐個不敗之局,心中對君輿的佩服,不禁又多了幾分。

  薛靈芸之前也在一旁觀戰,她更是牽掛君輿安危,此刻見君輿頗得司馬青衿賞識,心中高興之餘也不禁暗暗駭然:君輿哥哥太厲害了,師傅只和他過了一次招,他就將師傅的劍法偷學了去,看他劍法上的修為,比起大師姐都要強些!

  司馬青衿在王平真靈前焚香施禮,轉身對君輿說道:「方賢侄,將你的劍給我。」君輿不知何意,恭恭敬敬遞上劍去。司馬青衿接過,說道:「將山上弟子都召來吧,咱們這便賜劍。」原來正教之中,每次掌門人新任,必先經過「賜劍」之禮,一般由本派元老或者正教中德高望重的高人向新任掌門賜劍。這往往是一個門派中的重頭大事,新掌門要齋戒沐浴三日,擇良辰,上高台,大宴賓客,祝罷天地之後,再請賜劍之禮。因王平真去世,禹清等人便給司馬青衿送去消息,告之門派之變,請他前來完禮。

  不一刻,眾人雲集,連秦妙蕊也一身白孝,遠遠站著觀看。司馬青衿站在人群之前,高聲叫道:「九成山方君輿!」君輿一凜,答道:「弟子在!」司馬青衿道:「跪下接劍。」君輿雙膝跪到,司馬青衿隨手將劍放在他手中,說道:「好了,賜劍禮畢。方掌門,恭喜你執掌我江南九成山一脈,請起來吧。」君輿雖不喜繁文縟節,卻也萬萬料不到司馬青衿如此隨意。司馬青衿見他愕然,說道:「儀式罷了,有則足矣。」他轉頭向觀禮的眾弟子道:「他做掌門,諸位願意麼?」眾人齊口答道:「願意!」司馬青衿點點頭,又拍拍君輿的肩頭,說道:「隨我來,我有些話要問你。」兩人來到靜室之內,司馬青衿道:「我有三個疑問,需要你為我詳解。」君輿拱手道:「弟子知無不言!」司馬青衿道:「第一個疑問,你師叔怎麼死的?

  」君輿想了一想,便從融州府瘟疫講起,說到九宸丹陵府攻山,又說到昭遂平妖,再談到赤丹子招攬,最後將巡夜弟子在花園中見到王平真喉嚨中劍而亡,發出警報,自己立刻提劍搜山的經過詳細講了一遍。

  司馬青衿默默聽完,沉吟片刻,說道:「九宸丹陵府確有嫌疑,但應該不是那妖怪!那妖若是報復,九成山必然一片血雨腥風,只怕你也抵擋不住。」君輿吃了一驚,問道:「那妖如此厲害?」司馬青衿點頭道:「她是當年老四大妖將之一,喚作莫問。」君輿心中一直有個疑團,便趁機問道:「司馬前輩,你既然早就看出她是妖怪,為何不去捉她呢?」司馬青衿反問道:「我為何要去捉她呢?是妖便要捉?這是誰定的規矩?我倒覺得有些妖比起人來,還要可愛些。」自平妖之役之後,除妖務盡早已成為各大門派嚴加恪守的教條之一。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論,簡直是莫大罪孽,若是從尋常正教弟子口中所出,輕則被革出門牆,重則有剜舌之禍。

  君輿一時怔住,問道:「那當年的平妖之役,前輩莫非是不贊成的?」司馬青衿望了君輿一眼,說道:「平妖之役,我親自領著江南諸派浴血攻殺。彼時妖魔道太過猖獗,已將正教逼到絕境,不得不做魚死網破之舉。如今形勢倒轉,倒是正教在苦苦逼迫著妖魔道了。」君輿說道:「前輩為何不願將妖魔道完全剷除呢?若他們捲土重來,那我正教豈不危矣?生民豈不塗炭?」司馬青衿長笑一聲,說道:「若妖魔道重掌局勢,正教則危矣,生民卻不一定塗炭。你可知道,妖魔道歷屆魔君,都和崑崙薊子一樣,強調愛民。」這些言論與君輿所聞大相逕庭,但偏偏又是由司馬青衿說出,君輿心中迷惘,不由問道:「妖魔道愛民?」司馬青衿冷笑道:「話雖如此,自然也少不了橫徵暴斂之舉。無論誰高高在上,終究離不開黎民勞作供奉。只不過大家都說愛民愛民,又有幾人是真正將庶民生死放在心上的呢?且不去說妖魔道,就算你九成山,逢此大災,卻只有貪財自保,哪裡又有半點為民之心?」他說到此處,目光鋒銳,直逼君輿雙瞳:「如今你執掌九成山,我的第二問就是,你這新晉掌門將如何應對融州府的瘟疫?」君輿迎著他的目光,並無退避之意,只淡淡道:「弟子將竭全山之力,救治災民。」司馬青衿望著他,忽然哈哈大笑。他笑了幾聲,眼光瞥見君輿身上的麻衣,便收斂面容,說道:「好!你如果要撲滅瘟疫,我倒可以助你一臂之力。」說完心中默默祝禱:王道兄,恕我不敬,看到你這師侄,山人對你的仙逝只有完全節哀,大笑順變了。

  見君輿稱謝,司馬青衿毫不在意的擺擺手,說道:「我還有第三個疑問,但卻是私事,你可答可不答。」君輿拱手道:「請前輩發問。」司馬青衿沉吟了一下,問道:「是她親自傳了你這套小三十六重天劍法麼?」君輿見他問的無頭無腦,琢磨了一下,才說道:「是南溪若前輩以這套劍法考較我,我依葫蘆畫瓢學來的。」他見司馬青衿還是意猶未盡,便將前情說了一遍。

  司馬青衿聽罷悠然不語,抬眼向空,默默靜坐。君輿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也斂聲屏息,陪在一旁。

  司馬青衿忽然喟然一笑,收回追思,轉頭對君輿道:「你定是另有名師指點吧?你的元氣鎖、勾剔指,還有這最厲害的鏡射之術,都不是你的師門能教會你的。」君輿雖會這些道法,卻不知道名稱,不由問道:「鏡射之術?」司馬青衿道:「正是!若無這鏡射之術,你怎能一看別人的招法,就能立刻學會呢?不知道指點你的那位名師,是何方高人?」君輿致歉道:「我曾立誓,關於此事,不能透露半分。」司馬青衿笑道:「那便不要說了。我只是想起了故人,隨便問問罷了。」司馬青衿生性疏狂,毫無前輩尊長的架子,他對君輿青眼有加,與他相談甚歡。當夜君輿應司馬青衿之邀,也不再守夜,與他徹夜長談,抵足而眠,聽他議論各門各派,談論道術武功,從中大得裨益。

  第二日,司馬青衿與君輿欲要下山,清禹恐山上空虛,又出什麼閃失,憂心忡忡。司馬青衿道:「無妨。你去找一匹長布來,提上『司馬青衿在此』六個大字,掛在山門上,看誰敢亂來!」君輿讚道:「前輩氣勢如虹,令人心胸暢爽!」司馬青衿笑道:「你哪裡知道,我年輕時,大家都管我叫司馬狂徒,一言不合便拔劍決鬥。如今年歲長了,這腔熱血也涼了,只有惡名依然在外,不過也有好處,那便是至今沒幾個人敢真把老子惹急了。」兩人進到昭遂城中,找到知府劉大人。原來司馬青衿一路而來,詳細探查,發現瘟疫肆虐的各村各鎮之中,但凡鐵匠火工,少有染疾。他推測烈火焚燒能消除病源,便建議劉大人以州府之名發令,讓各地將死者火化,以生石灰掩埋病人排泄嘔吐之物,以控制瘟疫流傳。

  劉大人素聞司馬青衿大名,知道他是江南正教的首領,見他肯出手幫助滅除瘟疫,喜出望外,滿口應承,立刻著人去辦。

  君輿和司馬青衿在昭遂中重修醫館,九成山又拿出山上積蓄,按著凌雨嘉的驗方購藥烹煮,免費施濟。君輿更是沒日沒夜的畫符散發,一時間災民如久旱逢雨,歡聲雷動。司馬青衿見君輿耗費靈力巨大,便又傳了他一門心法,令他閒暇修煉。君輿一練之下,才發覺得了異寶,靈力在那心法引導之下,竟泊泊然愈加豐沛,再也不因制符而涸了。

  就在秦妙蕊心痛無比的看著大筆錢財打了水漂的同時,瘟疫漸漸被壓制了下來,九成山在融州府聲望之隆,更是達到了頂峰。昭遂楊家大公子和少奶奶生死下落不明,闔府憂傷不止,但終於慢慢的被人們遺忘在腦後了。

  司馬青衿年輕時以天縱英才之名,聞達於江湖,他雖無鏡射之術,但胸中所學頗雜,各門各派的道術武功,隨手拈來,無一不精。君輿資質絕佳,司馬青衿彷彿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欣喜之餘恨不得傾囊而授,君輿得他指點,眼界大開,對道術的領悟更上層樓,修為愈發精進。兩人半師半友,相處甚洽,不覺竟過了將近一個月。

  司馬青衿見論道大會迫在眉睫,他想到尚有許多雜事需要處理,頓時感覺頭大如斗,卻也不得不向君輿告辭。君輿難以挽留,只好送別。

  臨行時司馬青衿道:「我教你的心法,並非尋常道術,乃是我根據崑崙秘法自創的心血之作,因與你有緣,便傳了給你。」君輿感動,連忙拜謝。

  司馬青衿道:「這套心法喚作玄明鑒虛訣,之所以傳給你,尚有另一層用意。

  你所修習的異門道法,乃從修內丹而至煉元嬰,雖則威力巨大,但切忌走偏而墮入魔道。我這門心法,便能讓你時時檢查,以避免將元嬰煉成了魔胎。你附耳過來,我再傳你一些要緊的口訣。」他在君輿耳邊傳授了法門,君輿傾心記憶,正要感謝。司馬青衿大袖一擺,說道:「論道大會咱們再聚。」說罷竟頭也不回,飄然而去。

  君輿目送他背影消失在山路之上,又靜靜佇立了一會,走回山上。沿途碰到眾弟子向他行禮,他只是還禮,卻一言不發。

  君輿徑直走到王平真平時練氣的靜室,吩咐清禹替他把守外面院子的大門,不許任何人進來。清禹知道他要入定修煉,一口答應,他害怕自己勢孤,便又叫了王宓等幾人,一同守在院子外面,不敢去驚擾了君輿。

  那靜室之內有一面大大的衣冠鏡,君輿默默站在鏡前,看著鏡中的自己。良久之後,他面沉如水,開口問道:「你是誰?」那鏡子中的君輿口型開合,好似也在無聲的問道:「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