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影逐形 第104章:暗香如故

  劉悝不過是個小鎮捕頭,怎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聶陽滿心不解,眼見劉悝身上並沒什麼要命的傷痕,便壓下當即出手的衝動,靜靜窺探。

  「說真的,我們,都差不多,走了。你,不說話,只會,死得很慢。何苦,又是。」那艷裝女子口齒並不伶俐,甚至稱得上怪異,好似並非中土人士。

  聯想到此前鬼煞出手的那兩個蒙面殺手所持的長刀,形似唐刀而刃闊身長,顯然源自東瀛。

  這還是聶陽第一次見到中原以外的女子,看她一雙赤腳不著羅襪,踏在一雙厚齒木屐上,實在不像是身負武功的模樣,那一身好似吳服的行頭也極為不便行動,真動起手來,跨步邁腿都頗為受限。

  莫非還有好手埋伏在附近?聶陽微微皺眉,無論如何也不敢貿然相信山上只剩下兩個沒有武功的女人看著一個俘虜,他扭身輕輕拍了拍雲盼晴肩側,比了個手勢,叫她繞去後面看看。

  雲盼情點了點頭,貼著牆根靈貓般閃身繞去。

  屋內,劉悝往地上狠狠吐了口帶血唾沫,啞聲道:「我說了,我要來把你們這般目無王法的惡徒擒拿歸案,只恨一時大意,著了你們的道兒。要殺要剮,別廢話了。」

  擒拿歸案?聶陽一怔,也不知他這位表兄這話是敷衍搪塞還是發自本心,想到當日劉悝怒斥趙陽的情景,這偷闖鬼山的事情,倒真像他的所為。

  這些江湖人士一天不離開,順峰鎮一日不得安寧,而讓這些人離開最直接的法子,就是解決掉這樁稅銀大案。

  真不知這小鎮上的一個捕頭,從何而來的信心,想自己來辦這導致鷹橫天都命喪黃泉的大案。

  果然屋內的那女人也不相信,冷笑一聲,刀鞘又是重重一擊,頂在劉悝胃口,生硬道:「玩玩,才留著你,殺你,以為不敢麼我?」

  看這一下,還真是沒什麼武功的跡象,聶陽無聲無息的扣了一塊石頭在手,跟著才想起自己的內功並不能運轉如意,只好又訕訕放下,將身形舒展,隨時準備破窗出手。

  「要殺就殺!」劉悝怒喝道,「大丈夫終有一死!我只恨,最後竟死在你這種被人丟棄的無恥婊子手上!」

  內室屋門吱嘎打開,花可衣從裡面懶洋洋的踱了出來,面色嫣紅衣襟蓬鬆,也不知在裡面做了些什麼勾當,她水汪汪的眼睛一勾,扭動腰肢走到劉悝身邊,一聲溫軟柔膩的輕笑,按下了那扶桑女子抬起的腰刀,道:「官差小哥,你一直口口聲聲說要把我們擒拿歸案,可不知道我們兩個被人遺棄的弱女子,犯了什麼王法呢?」

  劉悝冷哼一聲,圓圓的臉上滿是不屑,「這山上墓園週遭數里,都是聶家的田產。我就算不追究你們與六百萬兩稅銀大案的干係,你們私佔他人房屋,還想抵賴不成?」

  花可衣咯咯嬌笑一陣,撫著劉悝結實胸膛,故作一副可憐兮兮的神情道:「官差小哥,你上來時候不也見了,我們兩個女人家,明明是被那幾個惡徒抓到山上,天天過的生不如死,就算私闖了聶家的地頭,也是他們幾個犯下的罪案,與民女何干?再說……」她眼珠溜溜一轉,歎了口氣,道,「你上來不分青紅皂白,就把他們幾個殺了,官差小哥,你倒是說說看,私佔他人房屋,是不是就該死罪啊?我不懂王法,還請小哥指點一二。」

  劉悝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沉默半晌,才勉強道:「他們幾個布下陷阱襲擊官差,死有餘辜。我出手過重,時候自然會直接向州丞請罪。到時不論充軍還是流放,我都認了。」

  「哪兒能,官差小哥這麼盡忠職守,我要是青天大老爺,最多就捨得杖責三十,還不能打壞了小哥的屁股。」花可衣吃吃笑著在他臀後擰了一把,問道,「小哥你上來抓人,可人都被你殺了,算上裡屋那個,也不過三個馬前小卒,該怎麼辦呢?」

  劉悝瞇起雙目,道:「綁縛官差不是什麼重罪,我替你們瞞下便是。要是你們肯隨我下山,把這山上的情形一五一十解釋清楚,將功抵過,我保你們絕不會有牢獄之災。」

  旁邊那東瀛女子不耐道:「花桑,和他廢話做甚,殺吧。」

  花可衣抬手奪下腰刀,將抽了一半的刀身插回刀鞘,笑道:「你真相信他孤身一人闖上山來就是為了破案?我才不信這世上有這樣的傻子。他武功雖然不錯,可也沒到可以不把你們鬼煞放在眼裡的地步,我一定得問出來,他到底還有多少後援。」

  那女子氣鼓鼓的一扭身坐在木床上,不再言語。

  花可衣巧笑倩兮的望著劉悝,柔聲道:「我也不勉強你說,小哥你一看就是硬氣的人,姐姐我一看到硬氣的人,就美得渾身發軟,官差小哥,你看見姐姐,是不是心裡頭更硬氣了?」

  聽她聲音變得低柔嫵媚,還攙上了悅耳誘人的短促嬌喘,聶陽大惑不解,劉悝也是怒氣略消,面上一片迷茫。

  哪知道她酥紅玉手向下一抄,竟直接扯開了劉悝褲襠邊的那條破口,五指一攏,將裡面那條肉蟲揪了出來,她順勢往劉悝身上一靠,豐軟酥胸結結實實壓了過去,隨著她纖長手指嫻熟蠕動,那腴美乳峰也在他胸前上下磨蹭,「官差小哥,你怎麼該硬氣的地方,還這麼軟趴趴的呢?」

  劉悝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縱使遍體鱗傷,被她柔滑玉指這麼一番玩弄,那根陽物還是顫巍巍漲了起來,急得他滿臉通紅,怒道:「你……你這淫婦,好不要臉!」

  口中雖叫罵不休,胯下的小兄弟卻還是不受控制昂起了頭,花可衣一看陽根已經完全就位,一聲輕笑,從腕上解下一根紅繩,垂手一纏,結結實實的捆在了根部。

  這一勒,勒的那肉菇漲的發紫,棒身週遭的血脈暴凸而起,幾欲破開。

  花可衣滿意一笑,返身坐到桌邊,手托面頰望著他道:「官差小哥,你猜猜看,是你的嘴巴挺得久,還是你的雞巴挺得久呢?」明明是粗俗不堪的詞,到她嘴裡卻偏偏頗為好聽也無比尋常。

  習武之人怎會不知,血行不暢的後果,便是僵死腐爛,用這種法子變成太監,再怎麼膽大的男人,也會心驚膽戰。

  劉悝臉色有些發白,強壓下心中怒氣,苦笑道:「虧我還以為你要用美人計,正打算半推半就等嘗了甜頭就招,你卻來了這麼一出。」

  花可衣屈起手指,垂眼瞥向自己指甲,懶懶道:「你再說得慢些,你這輩子,就沒中美人計的本錢了。」

  聶陽自然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家表哥就此絕後,而且看著問話的趨勢,應該聽不到花可衣說走嘴什麼,還不如擒下他們反過來審問一番。

  既已決定,他毫不遲疑揚手便是一推,掌力劈空砸向不遠處的門框外側。

  那卡嚓一聲響起同時,他縱身破窗而入,雙足在窗台一蹬,放過花可衣直取那吳服女子。

  果然如他所料,那女子並非全無武功,只是與內功武學大相逕庭,更近似於純粹的外家功法。他雙掌才一欺近,那女子已從腰間抽出一把短刀,反手毒蛇般刺出。

  刀刃碧綠透藍,絕不適合空手去奪,聶陽掌緣凌空一側,險險錯開刀鋒,斜斬那女子手腕。

  花可衣內功盡喪,卻並非動彈不得,她反應也算極快,破窗之聲入耳,她便瞬間抬臀擰腰,抄起凳子劈面砸了過來。

  但聶陽虛劈門框那一掌並非毫無效果,兩個女子出手之前,都忍不住往門口那邊偏了偏頭。

  高手相爭,這一霎便已足夠。更何況這兩個女人都已算不上一流高手。

  凳子根本沒有沾到聶陽的衣角,而是擦過他身邊,正砸在劉悝腋下。

  凳子還未落地,一切就已結束。

  聶陽沒法點穴,但制服對手的方法有很多,他一掌切傷吳服女子腕脈,短刀撒手落下,緊接著右掌橫斬花可衣脖頸,左掌順勢不停,直接掐住了那女子柔嫩喉頭,緊緊捏住。

  花可衣悶哼一聲軟軟暈倒,吳服女子卻頗為硬氣,不顧脖頸要害仍在聶陽手中,飛身屈膝頂向他胯下。

  即便是數月之前的聶陽,這種攻擊也絕無可能奏效,他掌心內勁一吐,玄寒真氣已化作幽冥掌力透入喉頭,那女子悶哼一聲,一絲血線從唇角垂下,頂至半空的膝蓋軟軟垂了回去。

  他隨手把那女子丟到一邊,任她軟癱在地,返身走到劉悝身前,抬手一抹,撤掉了臉上偽裝。

  劉悝面上的戒備頓時一鬆,長出了口氣道:「竟然是你,大表弟。」

  聶陽皺了皺眉,拔劍出鞘,劍尖一抖,寒光閃過胯下,那根勒著劉悝命根的紅繩頓時斷開,劍光連閃,跟著斬斷劉悝手腳束縛,他這才問道:「你怎麼在這兒?」

  劉悝手忙腳亂的把衣褲整理妥當,卻沒回答,反問道:「大表弟,我聽說你不是已經走火入魔了麼?這麼快就沒事了?」他突然想到什麼,抬手一指內室,道,「裡面還有一個好手!」

  話音剛落,那扇門吱呀一聲打開,劉悝所說的那個好手出現在兩人面前。

  只不過,是以一個像蝦子一樣蜷成一團的古怪姿勢,趴在地上滾了進來。

  雲盼情憤憤走了進來,撩起衣擺死命擦著手上戴的金絲手套,怒道:「什麼好手,就是個不知所謂的下流瘋子。」

  千頭萬緒都要問起,聶陽在心底計較了一下先後,拔劍架在滾進來的那男人脖子上,抬頭看向劉悝,道:「我的事說來話長,總之現在行動暫且無礙。劉兄,你怎麼會到這裡來了?」

  劉悝歎了口氣,一腳踢出把地上的男人踢暈,跟著在花可衣和那吳服女子身上如法炮製,之後才道:「其實我也沒有隱瞞什麼,對他們說的也是實話,我的確是上來查案的。如果走運,最好能抓幾個舌頭下去,好好問問。」

  他面色微變,走到窗邊向外看了一眼,有些神不守舍道:「此刻我也不知道還有誰可信。大表弟,一夜之間你家流言四起,說的可幾乎都是壞話,我想,你跟他們應該不是一頭的吧?」

  聶陽聽出他口氣中的猶疑不定,與雲盼情交換了一個眼色,道:「我不知道你說的『他們』是指誰。如果是仇隋那一夥,那麼,我與他們不共戴天。」

  劉悝沉默片刻,緩緩走到聶陽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小聲道:「關於表妹的事,我心裡也很難過。我不知道你和天風劍派之間究竟有什麼糾葛,我也不清楚我懷疑的那些人是不是和你說的仇隋有關。既然咱們都在這山上,」他又歎了口氣,道,「可以算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他指了指地上暈過去的那個男人,道,「遊仙峰不知道讓多少高手屍骨無存,按常理,像這樣的傢伙,起碼也得有大幾十人,對麼?」

  聶陽還不知道這男人功夫如何,只有看向雲盼情,雲盼情略一思索,點了點頭道:「不過要是還有真正的高手,就可以節省許多人數。就算鬼煞擅長的是毒和暗器,沒有頂級高手坐鎮,這山上還是極難守住。」

  劉悝道:「那你們上來的時候,見到什麼真正的高手了麼?」

  聶陽搖了搖頭,雲盼情也滿面疑惑的晃了晃腦袋。

  劉悝道:「這裡的確應該藏滿了鬼煞的高手,可你們上來的時候沒看到,我上來的時候,也只是碰到了幾個和這傢伙一樣的鬼祟殺手。要不是我被那個女人騙了一時大意,山上剩下的這幾個雜碎,我自己就能全部解決,說不定,還能帶下去活口問話。」

  他略一停頓,肅容道:「那,本該在這裡的人呢?」

  聶陽上來前完全沒想過會遇到這種情況,只得道:「我們也不清楚。如果知道是這樣的情形,我們根本不必上來。另外,你在懷疑些什麼人?」

  劉悝面現躊躇,顯然覺得無憑無據有些話不能亂說。

  聶陽又道:「遊仙峰上已經是這麼一副怪狀,有什麼懷疑說出來,多少能幫些忙。」

  劉悝垂下視線,望著地上昏迷的三人,道:「山下包圍埋伏的那些人裡,我懷疑有內鬼,而且,不止一個。」

  聶陽略略一怔,道:「程統領不是也知道麼,不然他又何必小心翼翼的提防這些武林高手。」

  哪知道劉悝搖了搖頭,道:「那些人魚龍混雜,一個個藐視王法,我本就信不過。我說的是,程大人帶來的那些內府高手。」

  二人這才面色微變,雲盼情忍不住問道:「這判斷,你有幾成把握?」

  劉悝環視一圈,沉聲道:「我原本只有三成把握,因為在往水源裡投毒的那次,有兩人的神情讓我隱約覺得不對,之後特別留意了兩天,發現他們的形跡的確十分可疑。我不敢貿然向程大人報告,後來偷聽他們說話,只聽清了山上兩個字,我就想上山來看看。哪知道……」他頗為憤怒的拍了一下桌子,皺眉道,「路上的陷阱機關多了許多,埋伏的人卻只剩下零星幾個,諾大的墓園,只剩下六個人看守。」

  聶陽驚覺道:「你是說,山上的鬼煞,已經偷偷摸摸撤走了?接應的,就是程統領的部下?」

  劉悝點了點頭,咬牙道:「我猜,這行動絕不是從水源被下毒才開始,而是從圍山的那天起,就已經在逐步進行。」

  雲盼情失聲道:「那山下那些人,豈不是在白費功夫?」

  劉悝目光閃動,緩緩道:「絕不是。他們真正打算的,恐怕就是如今的情形。程大人對這些江湖高手全無信賴,只怕也是內鬼刻意引導所致。此前遊仙峰被引上去死掉的官差衙役,連同那些江湖人,多半也只是為了讓侯府這批人手不敢強攻。」

  「這是為何?」聶陽不解道,「他們處心積慮,不就是為了把所有目標都引到這座山上麼?莫非還有什麼時機並未成熟?」

  劉悝苦笑道:「我原本想不出,可你剛才說到仇隋,我倒是隱約有了點頭緒。」他望著聶陽,猶豫道,「這次聶家的變故太過突然,若說沒人在背後操縱,我絕對不信。而這變故之後,一切都開始加快,所以……」

  聶陽皺眉道:「你是說,是為了我?」

  劉悝點頭道:「我只是這麼猜測,畢竟,一直刻意延緩行動進度的那只黑手,恰恰就在聶家醜聞遍傳天下之後突然撒開,甚至開始推動,我不信這是巧合。」

  心裡又平白多了一團亂麻,聶陽微微搖頭,問道:「他就不怕來的不是程統領這種穩健將領,而是激進……」他驟然想起鷹橫天的死狀,這才想到,若是鷹橫天在此,只怕早已率人殺上山來,難道……

  劉悝從懷中摸出一錠元寶,搖頭道:「就算來的是猛張飛,先不說鬼煞在的時候這裡有多麼難攻,就算是攻下來,也只是被人白白擺弄一道。」他話音未落,三指運力一捏,手中那元寶啪啦一聲碎裂開來,竟是泥土中裹了一塊黑沉沉的鉛疙瘩,「事情緊急,我也顧不得辱沒先人,這墓園裡差不多被我刨了一遍,那些帶著官印的稅銀,就被埋在聶家的這些祖墳裡頭,只不過,十錠元寶裡,你都找不出一錠真的。」

  聶陽口中一陣苦澀,仇隋龍十九這二人,果然早已留好了後路,即便這次失敗,稅銀也只是追回了做餌的那些,只要天道想,隨時都可以在另一處秘密所在重新流出線索,想要引來的人,只怕依舊會趨之若鶩。

  「等等……」聶陽心中驟然一顫,喃喃道,「他們如此計劃,顯然是做好了一次不成捲土重來的準備。可……可這些江湖高手又不是傻子,即便還有人上當,也不會是同一批。可見……可見被引來的江湖高手,根本不是天道的目標,田爺也絕對不是。」

  雲盼情和劉悝心思都轉的極快,轉眼就一起明白過來,劉悝面色霎時變得慘白,顫聲道:「侯爺府的人。他們……他們是要殺侯府來的高手!」

  殺侯府……顧不可留下的血字頓時閃過眼前,總算變得清晰無比,聶陽緊握拳頭,道:「不行,咱們得下山報訊。先讓程統領知道,絕不能讓他們稱心如意!」

  雲盼情看他們這就要出門,連忙道:「這三人怎麼辦?」

  劉悝抬手扯下牆上之前栓他的繩子,給他們倆一人丟了一根,「捆上,先丟在這兒。這會兒顧不上他們。」

  一出屋門,劉悝看他們往山前邁步,連忙叫住他們道:「別走那邊,咱們去後山,斷崖那邊有些老籐,從那裡滑下去。前面人多,咱們三個人容易暴露行蹤。」

  不知道誰是內鬼的情況下,接近程定的確需要暫時保密。可後山斷崖已是絕境,聶陽只得回身解釋一番,說明了那邊的情況。

  劉悝面色凝重,難得的不見一絲戲謔之色,咬牙道:「你們上來的事,知道的人這麼少,竟然還走了口風。看來咱們的確一刻也耽擱不得。」

  「沒錯,對手知道有人上山,若是擔心計劃洩露,此時最有可能的,就是向程統領下手,好讓仇隋暫時接過指揮權。」聶陽匆匆說道,與雲盼晴一前一後把受傷的劉悝護在中間,「咱們耽擱不起了。」

  劉悝緊握腰刀,道:「程大人負責晝間調度,換崗之後,會在不遠處就近休息。那都是用來埋伏的隱秘地點,也不會燃起燈火,就算對方想動手,也沒有那麼容易。」

  聶陽並不回頭,只是小心的一邊維持著步履速度,一邊道:「若是內鬼知道程統領的藏身之處呢?」

  劉悝皺眉道:「程大人這次已經足夠小心,每個供休息的埋伏地點都只對上層單線保密,若是程大人出了什麼差池,要麼是對方武功高強到侯府一眾高手也攔他不住,要麼是程大人的心腹中就有內鬼。不過要真是那樣,程大人早就已經死了。」

  「你不就知道他的藏身之處。」雲盼情在他身後不解道。

  劉悝點頭道:「這鎮上對遊仙峰週遭地形最熟的就是我,程大人認為最可靠的也是我,鎮上所有捕快的訊息,都由我一人向他匯報。若非如此,我也沒那麼容易自己偷偷摸上山來。」

  說話間已經走出墓園來到坡道,聶陽不忍去看自家祖墳被刨的一片狼藉,頭也不回問道:「劉兄,咱們只能從山前下去,你有沒有什麼能避過別人耳目的路線?」

  劉悝嗯了一聲,但語氣頗不情願,「我原本不想再走那條路,可惜……唉。」

  一直到山腳之前,聶陽都沒明白劉悝為何唉聲歎氣。直到劉悝讓他們等在原地,自己握著腰刀竄入林中,片刻後,冒出頭來,向他們招了招手,他們跟著進去,看到地上倒著三個皂服官差,掩飾身形的草披掀在一旁,這才明白劉悝心裡是對自己的公門兄弟過意不去。

  而且,這三人一旦醒來,就是事情暴露之時,聶陽他們也的確沒有多少時間磨蹭。

  劉悝在前引路,倒真是閉著眼也不會走錯,輕輕鬆鬆便躲過了數道交叉哨卡,和三撥巡防高手。

  不過畢竟夜崗山前是由仇隋親自負責,他們三個也都格外小心,走走停停,等到穿過封鎖線後,已是晨曦之前最為黑暗之刻,月色將息,枝繁葉茂,林中幾乎伸手不見五指,聶陽和雲盼情緊緊跟著劉悝,仍數度險些失了方向,幸虧雲盼情練出的夜眼此刻極為好用,綿軟小手牽著聶陽大掌,一步也不敢踏錯。

  侯府的那些高手若是藏身在這種地方,的確極難從中直接找到程定,而要將這些人無聲無息的一併殺死,只怕也沒那麼容易。

  聶陽總算稍微放下心來,靠著過人耳力仔細分辨,果然已經能隱約聽到輕微綿長的呼吸之聲。

  林中自然也有暗哨,只不過程定既然授意劉悝直接上報訊息,自然會留出供他出入的通道。

  按劉悝的說法,這通道僅他一人知道,除他之外,就算是夜眼如梟,也休想察覺所有埋伏。

  而且此處的暗哨一日一變,位置錯亂詭異,就連程定本人,也不可能標出所有位置。以聶陽的耳力,又在劉悝帶領的唯一通途上,也僅能察覺附近有人醒著,具體位置則無從判斷。

  這裡理應萬無一失,可不知為何,聶陽離目的地越近,心底就越覺得不安。

  一個十分重要的事情,就在心頭盤旋,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還不等他仔細思索出來結果,劉悝已經停下了腳步,小心的從懷中掏出一個火折,用手掌擋住,輕輕吹燃。

  微弱的光線下,一個黑沉沉的帳篷矗立在面前,放眼望去,林間錯落著許多一般模樣的營帳輪廓,就算打著火炬,想要找到程定在哪裡,也非得一個個撩開看看才行。

  劉悝把火折交給聶陽,讓他小心掩住,莫要讓光芒透遠,轉身從營帳門縫間伸進手去,掏出一根細繩,小心翼翼的繫在門外的一個小巧銅環上,輕輕扯了扯確認紋絲不動,這才撩開帳門,接過火折躬身鑽了進去。

  裡面不過能容三人橫躺,空間並不大,雲盼情低聲道:「聶大哥,你進去,我能看到東西,讓我守在外面。」

  聶陽點了點頭,正要鑽入,就聽劉悝在裡面幾位短促的倒抽了一口涼氣,跟著他返身鑽了出來,面色鐵青,連手上的火折也忘了掩住,雙目之中滿是驚駭。

  聶陽心頭一沉,低聲問道:「怎麼了?程統領他……莫非?」

  劉悝的手掌都有些微微顫抖,他將火折遞給聶陽,極為用力,才克制住不讓聲音變得太大,「你……你進去記得屏住氣息,裡面的味道,像是有毒。」

  聶陽本想全鑽進去,結果卻被雲盼情從後面扯住,只讓他探進了半個身子,舉起火折一望,倒真是看得清清楚楚。

  程定端端正正的躺在中央,面上一片漆黑,口鼻之中儘是污血,一個小小圓筒落在他的身邊,帳篷內充滿了淡淡的檀香味。

  聶陽仔細往對面看了一眼,才發現帳篷後破了一個三尺長的口子,像是被什麼銳器斬開,似乎是為了散去毒氣,好不傷及他人。

  「混帳,被那內鬼搶先了一步。」聶陽咬牙暗罵,卻怎麼也想不出對手究竟是如何找到程定所在,並躲開了帳篷口的機關。

  毒氣既然已散,他也不急著出去,將火折吹得亮些,仔細打量著週遭,這一看,才發現帳邊有一線淺痕,盡頭的油布,似乎被誰動過。

  莫非這圓筒竟是從地下直接塞進來的?可不打開帳篷,要如何知道裡面是誰?還是說……其他帳篷的人都已經遭了毒手?

  不對,聶陽盯著那圓筒,這做工極為精細,可不是什麼粗製濫造的玩意,若要他猜,多半是龍十九的傑作,想必不會有很多存世。

  「難道程大人的心腹中也有內鬼?」劉悝的聲音依舊微微顫抖,顯然他猜測的事正在極大地動搖他的信心。

  若是一個組織在次高層級都已被人滲透,那在指揮者殞命之後,其餘人的命運顯然不會有半點樂觀。

  聶陽面色凝重的退了出來,猶疑道:「那……倒也未必。」

  雲盼情覺得他似乎想到了什麼,但還沒開口詢問,就聽到一聲尖利的破風銳響。

  三人齊齊四散躲開,就見那飛來的暗器精準無比的打中了劉悝繫在帳門外的那條細繩,細繩斷裂,銅環搖晃,一陣清脆鈴聲響亮無比的傳了出去。

  「糟!」劉悝面色大變,飛身縱了出去,順勢在聶陽肩上拽了一把,急道,「快走!不然百口莫辯!」

  聶陽本想逆著暗器來勢追去,但一聽週遭已傳來眾人起身之聲,一旦解釋不清當真就是一場血戰,只得拉住雲盼情的手跟著劉悝一起竄出。

  雖有明玉功的渾厚真氣做底,但真到輕功身法比拚速度的時候,聶陽還是比不上雲盼情步履敏捷,沒出十丈,就已變成被她拉著扯向前方。

  後方林中轉眼就已經火光閃動照亮大片,伴著幾聲呼喝,數十道身影四散追出。

  只不過聶陽他們三人腳下本就更快,又因為劉悝見機迅捷先行一步,趁著天色未明,幾個起落便把追兵遠遠甩在了後面。

  雖說逃離了危機,可程定之死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實,再無轉圜餘地,最晚到了正午交接之時,仇隋便能奪回大半主導在手,到時不論他想做什麼,都可以恣意妄為。

  此刻,至少仇隋的其中一個目的已經清楚地被聶陽瞭解,那就是設法除掉這次幾乎傾巢出動的侯府高手。如果鎮上集結的這些江湖高手全是天道中人的話,程定已死,正是決一死戰的良機。

  可按如意樓估算,仇隋集合的高手絕沒有這個數目,至多不過佔到人數三成,即便加上天風劍派所有弟子,也不及四成,就算程定殞命,不靠些別的手段,拚殺起來,勝負還是未知之數。

  劉悝一邊引路,帶著二人往劉府迂迴,一邊低聲提醒道:「你別忘了,還有那些偷偷從山上溜下來的鬼煞。加上這些專業刺客,侯爺手下這批精兵猛將,只怕是有來無回。」

  「莫非玉總管早看出天道這次的目標是北嚴侯府麾下眾人,才索性袖手旁觀?」聶陽喃喃自語,心底頗受衝擊,誠然,玉若嫣並非狼魂直系,曾為官府中人更不會有江湖內外界限分明互不干擾的想法,以她此刻南三堂總管的身份,觀望天道高手與侯府精英鏖戰無疑是最佳選擇,如意樓沒有多少高手聚集過來,想必南宮樓主也是默許了的。

  若不是有他聶陽牽涉其中,只怕如意樓只會圍在外圍不會有任何多餘動作。

  雲盼情與他想法近似,神情略顯黯然,但還是強打精神微笑著握住他手掌,柔聲道:「聶大哥,這其中還有很多事咱們並不知情,先不要急著下結論。好麼?」

  離家近了,劉悝的神情也輕鬆了少許,笑道:「咱們一整夜都沒得休息,我這更是弄得一身血糊糊的,還是先空空腦子,到我家裡,你們休息休息,我好好包紮包紮,順便,我家也有個人想見你,大表弟。」

  聶陽正在苦思冥想,驟然中斷,不免怔了一怔,反倒是雲盼情先問出來:「誰?」

  劉悝的笑容難得的盈滿了溫柔的暖意,他故意歎了口氣,道:「還能有誰,不就是我那一回家就聽說聶家家醜遠揚急得寢食難安的娘親。」

  這說的,自然就是劉家三奶奶,聶琴。

  劉家老太爺四代單傳,每一輩妻妾成群,卻偏偏都只能剩下一個兒子,到了劉老太爺這代,家裡五房小妾一位正室,仍是夭折了兩女一男後,才由側室聶琴那爭氣的肚皮生下了唯一的男丁。

  母憑子貴,劉夫人積鬱成疾撒手人寰之後,劉家上下人盡皆知,外當家的仍是劉老太爺,內當家的,卻已是這位三奶奶聶琴。

  全家大半都已搬至附近的郡城別院,只有三奶奶捨不得兒子在這邊受苦,身子不適仍匆匆趕了回來。

  哪知道還沒進家,聶家的那些秘聞便已傳進她耳中,街知巷聞。

  於是回家換洗皂衣的劉悝,又被娘親委派了額外任務,帶聶陽來見她。

  幸好今日巧遇在一起,否則劉悝就算從遊仙峰上逃下來,也不知道該從哪兒找起。

  聶陽心中一片黯然,他親人本就不多,知道月兒死訊之後,身邊血脈相近的親屬,便已一個不剩,這位堂姑,反倒顯得格外親近。只不過上次兩人見面的時候,聶陽身上的褲子,還敞著褲襠。

  心想有些事情可能聶琴知道,一進劉家後門,聶陽便要劉悝引見,也不管天色剛亮人都未起,劉悝只好苦笑道:「大表弟,我知道你也心急,我那娘親也很心急,可……你總得讓我換件沒這麼多破洞的衣服吧?」

  雲盼情心知要見聶家長輩,此刻身份不同,自然不可能還有置身事外的心態,低頭看了看自己一身夜行黑衣,布靴上滿是泥土,忙扯住聶陽衣角,不安道:「聶大哥,咱們……咱們也好歹換一身衣服吧。」

  一回頭望見她緊張到有些發僵的微紅面龐,聶陽登時明白了她的心思,只好壓下心裡的急切,點了點頭,道:「劉兄,那麻煩你找兩套合適的衣服。別叫我們這副樣子嚇到了姑姑。」

  劉悝一邊將他們帶往客房,一邊苦笑道:「我要是不包紮好傷口,讓她看見幾處,恐怕房頂都會被掀了。你們等我,我去去就來。」

  畢竟是府內實際意義上的男主人,劉悝很快就弄來了兩套乾淨衣服,聶陽身形與他相若,拿的就是他難得一穿的樸素私服,雲盼情身量嬌小,劉家女眷找不到合身衣物,只有從丫鬟那邊臨時借了一套,挽起一小段褲管,勉強倒也能穿。

  他們兩人匆匆收拾一番,看起來總算整潔爽利許多,劉悝包紮的也頗快,換了一身備用差服,除了臉色略有些蒼白,也看不出什麼異樣。

  臨去前,雲盼情左思右想,還是把佩劍留在了房中,金絲手套也摘了下來,頗為忐忑的又對著鏡子整了整髮鬢,才跟了上去。

  劉悝回家,又通知說帶來了聶陽,聶琴哪裡還睡得住,等他們三人進門的時候,這個四十餘歲的婦人已經端端正正的坐在了太師椅上,劉悝上前附耳說了兩句,她那和聶清漪頗有幾分相似的眼睛裡登時便湧起了水光。

  聶陽他們過去坐在聶琴身邊凳子上,她擦著眼淚哀歎了幾句老天無眼紅顏薄命,這次回來竟沒緣分見上月兒一眼,劉悝唯恐勾到聶陽傷處,連忙用幾句閒話帶開。

  「阿陽,這是你的媳婦麼?」似乎是也發覺了話頭惹得聶陽傷心,聶琴抹著眼角,轉臉看著雲盼情,小聲問道。

  雲盼情臉上一紅,登時有些不知所措,求救一樣的扯了扯聶陽衣角。要說起來,他們已經有了夫妻之實,將來也免不了進他聶家偏房,只不過即便是側門入轎,納妾也總要有個婚禮,此時她這情形放在江湖上可以算是不拘小節,最多惹來一些閒話,要說給聶琴聽,傷風敗俗倒是小事,少不得要給這長輩留下個品行不端的印象。

  她兀自著急,手上一暖,卻是被聶陽握在掌中牽了起來。他毫不遲疑便道:「這是內子,聶雲氏。」

  聶琴當即破涕為笑,喜滋滋的從聶陽手中搶過雲盼晴的手掌,道:「模樣可真不錯,就是身子有些單薄,看著年紀也輕了些。阿陽,咱們聶家人丁單薄,到你這輩,可要努力才行。你啊,別總是和你爹娘一樣跑江湖打打殺殺的,看看你內人,穿的這麼破落,像什麼話。已經是有家室的人了,就早點安頓下來吧,聶家的家業,等那群混賬東西滾蛋了,我幫你好好整頓一下,保管夠你一家子吃穿住用。唉,雲丫頭,外面那些傳言都是胡扯,你別往心裡去,早點給聶家生個胖娃娃,誰敢欺負你,你來找姑姑,姑姑給你出頭。你今天就別走了,晚會兒我帶你去轉轉布莊,做身像樣的衣服,順峰鎮上,老聶家的人,怎麼也不能如此寒酸……」

  眼見她絮絮叨叨就要轉去家長裡短,聶陽連忙打斷道:「姑姑,你剛才說,外面那些傳言都是胡扯?」

  聶琴扭臉看著他,道:「當然,街頭巷尾那些販夫走卒只會信口胡扯,別人難道比自小在你們家串來串去的我還清楚麼?」

  聶陽手中登時出了一層細汗,他探過頭去,認真問道:「姑姑,這些事對我極為重要,你一定要仔仔細細的講給我聽。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哪些假的,原本該是什麼。」

  雖說此刻有月兒死訊激勵,無論什麼事實也不可能改變他的殺心,兄妹亂倫、竊用劍招的事早已傳開,聶家的名望也絕無挽救可能,但他始終覺得,應該聽到一個清楚明白的答案。

  聶琴顯然也知道此刻聶陽最想知道的是什麼,她揮了揮手,讓劉愧起身離開,兩個丫頭也跟著走了出去,屋中只留下了她眼中的聶陽夫婦,這才開口道:「南姑娘要是活到今天,見到兒子討了個這麼俊俏的媳婦,一定開心的很。她原本,就是個很容易開心,也很容易傷心的女人。」

  她眼角的紋路變深了幾分,道:「我不知道聶家當年下人的閨女在那裡講了什麼,但她那癡呆老爹,總不會比我更清楚那時的事。聶老夫人身邊最親近的兩人,可不是我那清漪妹妹,而是南姑娘和我。」

  聶陽雙眼圓睜,不解道:「是……是您?」

  聶琴輕輕歎了口氣,道:「我命不好,爹娘都去的早,幾乎可以算是寄養在你家。我知道,這些年有什麼不對勁的事情,知道當年的事情的人,好像不知不覺越來越少。我那時候用的還是小名,你們家的人喊我,都叫二丫頭。南姑娘有次還取笑我,說她有個親人叫二石頭,我不嫌他小,大可以湊成一對。唉……宅子裡還有個丫鬟也叫二丫頭,我出嫁後,她就進了嬸嬸的房,幾年前,那個二丫頭不知怎麼,就掉進井裡淹死了。」

  她說這話時,口氣中有著淡淡的慶幸,顯然這個不懂武功也沒走過一天江湖的女人,卻對發生了什麼事心知肚明。

  「這一樁,他們倒是一點也沒有傳錯。」聶琴沉默片刻,開口道,「你的確是我堂哥和南姑娘的親生兒子,假作寄養的主意,還是我和嬸嬸一起商量出的。當時也沒想別的,就是……就是不忍心看南姑娘的骨血托在別人家裡。」她握緊雲盼情的手掌,歎道,「阿陽,回頭你帶著妻子,跟我上遊仙峰上,給你娘拜祭一下吧。」

  雖然有千頭萬緒想要仔細詢問,但一番思潮湧動,聶陽最先問出口的,還是在心底不知盤旋過多少次的那句:「我娘,到底是怎樣的人?」他對當日聽到的話格外不甘,略一遲疑,還是補問道,「她真是因為我爹始亂終棄才被逼死的麼?」

  似乎仍對外界的流言蜚語憤憤不平,聶琴抬手摸了摸聶陽頭頂,略帶怒氣道:「你不要聽外面那些人胡言亂語,我和南姑娘情同姐妹,你爹對她雖然談不上有情有義,也絕沒有始亂終棄的心思。事實上,為了把南姑娘收為側室,你爹當初和幾個族叔族伯鬧了不止一場,最後還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

  說到此處,聶琴輕輕歎了口氣,轉而道:「想來還沒人對你說,你娘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嬸嬸當年對我說過不少事,南姑娘對我也極少隱瞞什麼,叔叔去的早,你家當年那些事情,只怕你爹和姑姑,都未必有我這麼清楚。」聶琴視線低垂,回憶道,「你娘並不是他們嘴裡說的丫鬟。真論起出身,只怕咱們家誰也及不上她。」

  聶陽早已隱約猜到自己母親與仇隋多半是親生姐弟,方才堂姑說到二石頭,更印證了他的想法,可他卻沒想到,這其中還涉及了什麼出身。

  「南姑娘姓嬴,外祖家系是前朝重臣一脈。她閨名望南,是她娘所起,因為一心想要再生一個男丁。可惜身子骨不好,廢了近十年功夫將養,才勉強生下南姑娘的弟弟二石頭,當晚便見了大紅,香消玉殞。」

  「他們一家,都是入情極深近乎偏執的性子,她爹贏北周,就是為了她娘,才費盡心思鑽研劍法,只為有朝一日能勝過四大世家,叫他們身敗名裂。」四大世家昔年朝野更迭之時,皆是武林中支持本朝聖祖一脈,還得到了御賜金牌,會有此仇怨,也屬必然,「她娘去世後,她爹心力交瘁,仍拼著最後一絲精氣,想要再試試能否贏過南宮家,結果到了咱們家中,才與我叔叔試戰一場,就因悲痛過度,油盡燈枯而死。」

  「南姑娘那時年紀尚小,一直覺得,是咱們聶家害的她寄人籬下,姐弟分離。為此還和嬸嬸起過幾次衝突,直到一起生活久了,才漸漸消去了敵意。可之後……她卻偷偷喜歡上了你爹。」聶琴說到此處,眼中浮現出鮮明的痛楚神情,略作停頓,才接著道,「她也是動情之後便不惜一切的性子,偷偷告訴我她喜歡你爹後沒過多久,就將煙雨劍中的絕招,浮生若塵,默寫出來,交給了你爹。」

  「那……我爹,他是什麼想法?」一知道聶清遠並非始亂終棄,聶陽心中莫名落下一塊大石。

  「堂兄……他並不喜歡南姑娘。」聶琴緩緩道,「可他收下了劍招,心裡總覺得理應回報你娘些什麼。後來受傷回來,南姑娘對他悉心照料,兩人也就……有了你。事後看來,這真是個可怕的錯誤。」

  「你爹為人有些優柔寡斷,他認識堂嫂之後,稍作試探,就發現堂嫂性情激烈,並不願意他納妾,而且,堂兄曾問過要是家中曾有定下親的女子,她會如何,堂嫂並沒直接回答,只是說相信堂兄能處理好。否則,便一刀兩斷。」

  「你爹起初不願接受,偷偷回家一趟,向長輩提出把南姑娘收為側室的事,只可惜,就連一直頗為疼惜南姑娘的嬸嬸,也沒有贊成。南姑娘最後一次找我談心,有句話足足說了三四遍,她說:」原來我忘掉的那些,其實都去了他們的心裡『。「聶琴看著聶陽,眼裡又浮現無法克制的水光,」你知道她說的是什麼麼?「

  聶陽點了點頭,他當然知道。她忘記了的,旁人卻並不相信的,那樣東西,叫做仇恨。

  「他們說的最後那段,倒是沒有說錯。」聶琴豐潤的面龐染上一絲恐懼,低聲道,「南姑娘知道你爹黯然離去之後,心如死灰,將自己關在房裡也不知寫下了一些什麼東西,轉天交給了常來找她玩的那個小孩,之後不久,便穿著自己親手縫製的大紅嫁衣,懸樑自盡了……先發現的那個孩子,我猜,可能就是她自小被送到別人家的那個弟弟,贏二石頭。」

  「您沒見過那個孩子?」聶陽壓下心頭酸楚,追問道。其實他心裡也清楚,在聶琴眼中聶清遠不算始亂終棄,可這件事換成旁人來看,怎麼也談不上有情有義。

  「沒有,傳聞他是現下天風劍派的掌門,威風得很,也好,這樣……南姑娘在天有靈,也足以告慰了。」聶琴對南姑娘以外的事似乎並不怎麼關心,只是道,「南姑娘去世那天,我恰好沒有在家。」

  聶陽盯著她的眼睛,知道堂姑並沒有說實話,她那天一定也在,而且,一定看到了那孩子做了什麼,只是她不忍說,寧願扯了這樣一個謊。

  「外頭的傳言實在是烏七八糟,竟然還有人說你和親生妹妹坐下了苟且之事。要不是我急著回家,在驛站裡就要打破他的頭。」聶琴也不願多談南姑娘的死,轉而說起了另一條流言,「他們……他們明知道月兒已經不在了,死無對證無從辯駁,便潑了這麼一盆髒水上來,簡直可恨!」

  雲盼情連忙握住聶陽手掌,柔聲道:「姑姑,江湖人心險惡,這些閒言碎語,還是不要太放在心上的好。」

  她脆生生的一句姑姑叫的聶琴心花怒放,眼角的細紋都微微上揚,連聲道:「就是就是,阿陽有這麼乖巧聽話的媳婦,月兒也肯定為你們高興。那幫造謠生事的,今後必定不得好死,下拔舌地獄。」

  高興?不管身邊有了什麼女子,月兒都絕不會有半點高興的,聶陽滿心苦澀,卻無從開口,只有默默低下頭,想著還有什麼該問。

  他還沒想出,雲盼情已在旁問道:「姑姑,有件事我不知道當問不當問,聶大哥的親姑姑那時也在家裡,她和……和娘的關係如何?」

  若是聶清漪和贏望南並沒什麼直接干係,那……當日她獨自去找仇隋,就根本無法解釋。

  聶琴略顯躊躇,猶豫著望了聶陽一眼,道:「這兩人起初關係還好,只是……清漪一直疑心南姑娘在伺機報仇,從未真正相信過她,後來有些事上,對她也處處刁難。南姑娘臨去前那天晚上,清漪氣勢洶洶的來訓斥了她一頓,我被趕出屋子,也不知道究竟說了什麼。過後問起,南姑娘也只是默默垂淚,不肯告訴我。」

  聶琴分明被這回憶刺痛,不願再多提及,搖了搖頭,道:「當年的事,你們還有什麼不明白,就再來問我,不要輕信外頭的流言蜚語。我聽悝兒說你們忙了一晚,先去休息吧,不急在這一時半刻。這時辰,我該去佛堂誦經了。」

  雲盼情立刻起身扶著聶琴站起,道:「姑姑,我送您過去。」

  「哎,」聶琴安慰的微笑起來,摸著雲盼情的手背,瞥了一眼聶陽腰間的長劍,一邊往門口走去,一邊低聲道,「你也多勸勸阿陽,早點丟下那些打打殺殺的事情,安安分分的過平常日子吧。」

  雲盼情一邊柔聲應承,一邊陪著她走了出去。聶陽留在後頭,靜靜平順了一下紛雜心緒,緩步踱向門口。

  他早已隱約猜到仇隋的姐姐就是他的生母,儘管如此,聽到親人真正印證,仍免不了受到一些衝擊,若不是月兒死訊夯實了他心底的殺意,此刻多半會有幾分動搖。

  甥舅之間,只有一人可以活在世上,在這紛爭無數的江湖上,也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

  不是麼?

  他深深吸了口氣,踏出了門檻。

  屋外晨光正好,清風拂面,令人心曠神怡,這正是適合撐開窗欞,好好臥床休息的時候。

  可隨著一陣急促腳步,劉悝幾乎是小跑著匆匆趕來,一看四周並無他人,逕直走到聶陽身邊道:「沒時間歇腳了,我剛才出門找人,正碰上你們的人在四處找你,那人不信我,幸虧田爺就在附近。去叫上雲姑娘,咱們走。」

  一時來不及細問,聶陽只好匆匆跑去叫上認真守在佛堂門口的雲盼情,讓她帶上佩劍一同去到後門。

  果然,田義斌正等在那裡,濃眉緊鎖,黝黑的面龐上滿是肅殺之氣。

  滿腹疑竇需要讓田爺解釋清楚,聶陽快步走到田義斌身邊,正要開口,滿肚子的問題卻又憋回了肚子裡。

  只因他從田爺的衣袖那邊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熟悉的,好似檀香一樣的味道。

  乳硬助性:第一百零四章

  (一)

  這還是聶陽第一次完整見到中原以外的女子,以前看的都有馬賽克,極為不爽。

  (二)

  內室屋門吱嘎打開,花可衣從裡面懶洋洋的踱了出來,面色嫣紅衣襟蓬鬆,也不知在裡面做了些什麼勾當,她水汪汪的眼睛一勾,扭動腰肢走到劉悝身邊,一聲溫軟柔膩的輕笑,按下了那扶桑女子抬起的腰刀,道:「官差小哥,你一直口口聲聲說要把我們擒拿歸案,可不知道我們兩個被人遺棄的弱女子,犯了什麼王法呢?」

  劉悝冷哼一聲,道:「在這裡,老子就是王法!」

  「……」

  「抱歉,最近富二代官少爺演得有點多,串詞了。你知道,這種角色需求量大啊,哪個片場每天都得死上百十個的,我們這些群演,最喜歡這種龍套了……」

  (三)

  旁邊那東瀛女子不耐道:「花生,和他廢話做甚,殺吧。」

  「閉嘴,夏洛克。」

  (四)

  劉悝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縱使遍體鱗傷,被她柔滑玉指這麼一番玩弄,那根陽物還是顫巍巍漲了起來,急得他滿臉通紅,怒道:「你……你這淫婦,好不要臉!」

  口中雖叫罵不休,胯下的小兄弟卻還是不受控制昂起了頭,花可衣一看陽根已經完全就位,一聲輕笑,道:「喲,還是個蹭得累。」

  (五)

  劉悝面上的戒備頓時一鬆,長出了口氣道:「竟然是你,大弟弟。」

  聶陽皺了皺眉,拔劍出鞘,劍尖一抖,寒光閃過胯下,劉悝命根頓時斷開……

  (六)

  他略一停頓,肅容道:「那,本該在這裡的人呢?」

  「據說他們忘了買門票,被景點保安趕下山去了。」

  (七)

  劉悝抬手扯下牆上之前栓他的繩子,給他們倆一人丟了一根,「捆上,先丟在這兒。這會兒顧不上他們。」

  幾分鐘後。

  「大表弟,沒空綁龜甲縛了,隨便捆一下好嗎?」

  (八)

  聶陽心中一片黯然,他親人本就不多,知道月兒死訊之後,身邊血脈相近的親屬,便已一個不剩,這位堂姑,反倒顯得格外親近。只不過上次兩人見面的時候,聶陽身上的褲子,還敞著褲襠。

  「什麼,你對我娘幹了什麼!」

  「等等,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