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遺秘 第三十三回:千手仙娘

  寶玉到了書房,見秦鍾躬身長揖,道:「聽說二叔身上欠安,所以跟學裡請了假,過來探望。」

  寶玉忙上前扶起,上下打量,見他今日穿了領紫衣,比往時愈顯妍秀,眉目傳情道:「說了十天半月,卻到今日方來,莫非我不生病,你還不來?」

  秦鍾見了寶玉神色,心中一曖,但身在內院,不敢放肆,問道:「二叔身上可大安了?怎麼今早沒去上學。」

  寶玉牽了他的手,道:「坐下再慢慢說。」

  便於桌前對坐了。

  秦鍾忽見那邊軟簾掀起,進來個錦裳麗裙的丫鬟,手裡捧著茶,他眼睛只稍稍一掠,已認得是在「寧國府」見過的襲人,心知這丫鬟比別個不同,慌忙摔了寶玉的手,站起來道:「怎敢有勞姐姐倒茶,讓我自已來才是。」

  卻見襲人面無表情地放下茶,轉身便走出了書房。

  寶玉知襲人心裡不樂意,也不惱她,對秦鍾笑道:「你只管坐著,丫頭跟前你我皆是一樣。」

  兩人說了一會沒要緊的散話,秦鍾又問:「寶叔是哪裡不好?」

  寶玉見他十分關切,心中感動,底下伸出手去,又握了他那女兒般的嫩手,笑道:「不過昨晚睡得遲了,想賴個學,就叫人去報頭痛了,倒累你擔心哩。」

  秦鍾見寶玉親近過來,心中甚慌,忙朝他打打眼色,示意不可。

  寶玉見了秦鍾那羞怯模樣,反而十分喜歡,湊近他耳邊低聲道:「有外人來時,那些大小丫鬟皆自迴避,我若不喚,她們定不會進來的。」

  秦鍾卻仍忸怩不安,因在寶玉書房內,只覺百般不自在。

  寶玉見狀,挪過椅子貼近秦鐘,小聲笑道:「若說我身上不舒服,倒真還有一樣。」

  秦鍾一怔,忙問:「寶叔哪兒不舒服呢?」

  寶玉將他手兒拿到自已襠前,悄聲笑嘻嘻地道:「便是這兒,早上跟襲人鬧了,卻沒能出來,一直憋著哩。」

  秦鍾頓然紅了臉,他是陰陽皆好,想起襲人的模樣,心中不由一蕩,瞧著寶玉細若蚊聲道:「現在能出去嗎?」

  寶玉點點頭,卻小聲道:「外邊天熱,我這屋裡倒還涼快些,真不用怕哩。」

  情慾已動,握著他的手便在自已的寶貝上捏弄起來。

  誰知襲人並沒有遠去,躲在簾外掀了一絲縫兒望裡偷看,見他們就在房中亂來,羞得面紅耳赤,心中焦急萬分,卻想不出什麼阻攔的法子,一時走不甘心,不走又看不下去。

  秦鍾摸到寶玉襠裡的玉莖,只覺已肥肥碩碩地粗漲起來,不禁口乾舌燥,心中猶豫不決,終不敢白大天裡就在這兒胡鬧,忽道:「寶叔知道蔣家班已回到都中了嗎?」

  寶玉道:「聽說了,只還不曾去光顧過,怎樣呢?」

  秦鍾道:「下午你我皆不上學,何不一起去瞧瞧那個名馳天下的琪官兒?」

  寶玉常聽秦鍾說那琪官如何的嫵媚溫柔罕世風流,早就心儀甚久,便笑道:「也好,他下午有戲麼?在我這裡,你終究縛手縛腳的,只是……今晚又如何呢?」

  秦鍾暈著臉道:「一切都聽寶叔的。」

  寶玉便回裡屋更衣,不見襲人和晴雯,只好叫麝月服侍換了,交代道:「晚飯不回來吃了,派人告老太太去。」

  復去書房尋了秦鐘,一塊出門去了。

  襲人立在簾後,瞧著他們遠去,心中一陣絞痛,幾沒嘔出血來。

  寶玉與秦鍾不想惹人多言,便從梨香院的小門悄悄穿出,那邊小徑平時行人已少,此時午後天熱,更不見半條人影。

  秦鍾一出「榮國府」心神便輕鬆了許多,笑道:「寶叔昨晚睡得遲,莫不是跟襲人鬧了個通宵吧?」

  寶玉道:「重新叫過,此刻又沒別人,卻還這麼叫我?」

  秦鍾輕聲喚道:「玉哥哥。」

  眼裡儘是媚意。

  寶玉這才高興起來,道:「昨晚遲睡,是因為遇見了樁奇事,但說來話長,以後再慢慢告訴你。」

  頓了一下接道:「天快亮時才跟襲人鬧的,也不知怎麼回事,都弄丟了她三回,我卻還是出不來。」

  秦鍾抿嘴笑道:「恭賀玉哥哥,已臻那金槍不倒之境。」

  寶玉笑嘻嘻去捏秦鐘的腰,道:「你想取笑我是不是?」

  正欲與他在嬉鬧,忽見那邊一人來回踱步,仔細一瞧,原來正是悶悶不樂的白玄,便開口叫道:「白大哥!」

  白玄抬起頭來,作揖道:「可是賈公子麼,天氣這麼熱,怎麼還出門?」

  一眼瞥見他後邊的少年,身著一領紫衣,生得眉清目秀,粉面朱唇,靦腆含糊,羞羞怯怯,那俊俏之處絲毫不遜寶玉,眉目間卻更多出一種嫵媚之色,便如嬌女一般,不禁暗暗稱奇,心道:「天底下竟有這樣的男兒。」

  寶玉笑道:「今天沒去上課,在屋裡悶得無聊,所以出來走走。」

  忽瞧見秦鍾正偷瞧著白玄,粉臉泛暈,心中一動,介紹道:「這是我侄媳弟秦鐘,也是我的同學哩。」

  白玄做揖道:「秦公子好啊。」

  見那少年面若桃花,似有羞色,不禁微微皺眉,心道:「這人不但長得像女子,竟連神態也跟女子一般。」

  寶玉轉首又對秦鍾道:「這位是正心武館的白玄大哥,因都中最近在鬧採花盜,府裡特地請來幫忙巡護。」

  秦鍾見白玄劍眉星目英氣勃勃,與寶玉卻是一種不同的俊秀,不知怎麼,心裡竟羞了,輕喚道:「白大哥好。」

  寶玉道:「對了,白大哥身上的傷怎麼樣了?」

  白玄道:「敢勞公子牽掛,那一刀並未傷及要害,貴府也有請大夫精心醫治,現已無什大礙了。」

  寶玉道:「我們正要去看戲,白大哥既無大礙,何不一起去散散心?」

  秦鍾一聽寶玉邀他同去,不由暗暗歡喜,只盼白玄能答允。

  白玄本不想跟這些紈褲子弟混在一起,卻因殷琳陪那冷然出去,至今未回,心中鬱悶非常,想了想便道:「公子好意,怎敢不領,只在下粗人一個,只怕看不懂那些雅戲。」

  寶玉笑道:「我也不懂,只看熱鬧。」

  當下叫了輛大車,三個一起坐了,秦鍾喚車伕道:「請往摘星園。」

  路上白玄忽問:「那夜最先發現五個賊人的,果真是賈公子麼?」

  寶玉點點頭,胡亂答道:「那夜晚睡,恰巧遇上。」

  白玄又道:「原來公子也練過武功,不知出自哪個門派?」

  寶玉道:「武功我可不識,只跟人學過一點輕功。」

  白玄以為他不願意說,便不再多問,心道:「連他老子都不知道,當然要瞞著別人了…難道跟我一樣,也練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武功?」

  鼻中聞到縷縷清香,也不知是寶玉還是那個秦鍾身上的,忽想著:「曾聽人說富貴人家的子弟,有許多是喜好那龍陽斷袖的,莫非這兩人也……」

  額上冒了汗,心裡漸有些不自在起來,悄悄地挪了挪屁股,坐的離他們遠點了。

  到了摘星園,雖然天氣甚熱,但幸園內大樹繁多,綠蔭遍地,倒也清涼。

  三人進到園內,便有看場的小廝迎上。寶玉問道:「還有好位子麼?」

  那小廝見他們三人中有兩個衣著十分華麗光鮮,身上掛飾也似精緻名貴,看樣子不只是一般富貴人家的公子,堆滿笑臉道:「今天是蔣家班回都後的首演,捧場的人極多,不過南廂廊上還留著幾個清雅的位子,不知幾位小爺要不要?」

  寶玉遊目四顧,果然來者極多,幾滿園子,忽望著前面道:「前排正中,不是還有一些位子麼?怎麼不給我們?難道怕我少賞了你銀子!」

  那小廝仍諂笑道:「公子有所不知,那前三排的正位,全叫朝陽賭坊的人給包下了,別看他們坐不了那麼多人,可是排場在那裡,絕計不肯讓給別人的,例來如此,我們也沒辦法呀。」

  寶玉等三人一聽,皆不多話了,便跟著小廝過去南廂的位子。原來這朝陽賭坊乃都中第一大的賭坊,於黑、白、官三道皆能吃得開,即便是婦孺老殘之流,也都知道他們的利害。

  三人坐下,秦鍾因覺遠了,怕到時看不清楚那個琪官兒,不禁憤憤道:「天子腳下,一個賭坊竟敢這等霸道。」

  寶玉笑道:「莫生氣,什麼時我央老太太去,把這蔣家班請到我們府裡專演一回,到時我們自然能看得逍遙自在了。」

  賞了小廝一錠過兩的銀子,道:「劃了票,餘下的皆做茶點錢,有好的儘管送上來。」

  那小廝見他出手十分闊綽,臉上堆笑得更歡,點頭哈腰去了。

  白玄常在江湖上行走,知道的自比賈、秦兩人更多,心中尋思:「這朝陽賭坊的當家紫氣東來崔朝陽,雖然武功不高,但其各路關係卻極多,岳丈是都中第一大布商程彥淳,同門是朝中一品爵西寧郡王的二公子蔡翰,其弟崔飛星又是三品爵杭州府布政使,好像山東綠林盟主劈岳斧彭鎮東還是他的拜把子兄弟,這樣一個人物,當然是誰都不想惹的。」

  寶玉忽拍白玄肩膀,叫道:「快瞧哪邊,是不是你的殷師姐。」

  白玄忙順他所指望去,果然是掛念了大半天的殷琳,身邊還有一個男子,正是那個討厭的冷然。兩人正在一株大柏樹下站著,似乎還沒找到坐位,遠遠地往戲台上望。

  白玄見他們並肩而立,指點風物,喁喁輕語,彷彿一對情侶般,心裡滿不是滋味:「才識得多久,竟然就陪他一起來看戲了,還這麼親近。」

  寶玉心中一直掛記著這位大眼睛美女,道:「他們好像找不到位子,我去請他們過來一起坐吧。」

  沒等白玄開口,已逕自擠了過去,遠遠就叫:「殷姑娘,你也來看戲麼?」

  殷琳正與冷然說話,兩人並沒急著找位子,忽聽有人叫喚,不禁一怔,循聲瞧去,卻見一個華裳公子招著手擠過人群來。

  待其走近,殷琳已認出是誰,低聲對冷然道:「是榮國府的賈公子。」

  冷然點點頭,望著寶玉微微而笑。

  寶玉擠到他們身前,笑道:「果然是殷姑娘,咦,這位是昨晚捉拿那採花盜的大俠吧?」

  殷琳跟寶玉並不熟悉,一時不知如何作答,倒是冷然說話:「不敢當,公子昨晚也在場?」

  寶玉點點頭,道:「你們也來看戲麼?找到位子了沒有?」

  眼睛只往人家姑娘臉上晃。

  殷琳微紅了臉,瞧向別處去,心中道:「這人好無理,哪有這麼看人的。」

  想起第一次遇見時,寶玉也是這麼的莫名其妙,印象不由大壞。

  冷然瞧瞧殷琳,應道:「還沒找到位子。」

  寶玉瞧著殷琳的側面,也覺美不勝收,心歎道:「好長好美的睫毛呀。」

  嘴上又道:「我那邊還有位子,你們過去一起坐吧?」

  殷琳道:「不必了,我們只瞧一會就走,冷少俠不是還有事情要辦麼?」

  眼睛望向冷然,冷然忙應道:「是的,多謝了。」

  寶玉猶不死心,只盼能跟這姑娘多呆一會,便多看上兩眼也是好的,指著後邊道:「殷姑娘,你師弟白玄也在那邊呢,不過去會會?」

  殷琳聽了,又是一怔,眺目望去,果見白玄在對面廊上,也正往這邊瞧來,心道:「他傷還沒好,怎麼就跟這公子跑來看戲了?」

  心中擔憂,便對冷然道:「那我們過去一會。」

  冷然點點,三人一起擠過人群,來到南邊廊上。

  殷琳走到白玄跟前,蹙眉微嗔道:「阿玄,你怎麼跑出來了?碰到傷口怎麼辦」白玄見她神情十分關切,心中一熱,忖道:「師姐還是在乎我的。」

  隨之作笑道:「屋裡悶太久,出來曬曬太陽,正好碰見賈公子,就一起過來看看了。」

  殷琳瞪了他一眼,這麼多人面前也不好多說,轉身對冷然道:「對了,他是我師弟白玄,前夜遇襲中受傷的一個。」

  冷然拱手作揖,對白玄微笑道:「見過了,記得昨天他還躺在床上吧,如今看來,身上的傷勢定是已經好多了,白師弟好。」

  殷琳欣賞地望望冷然,要知他可是當今紅極江湖的十大少俠之一,名氣與白玄相比,不諦一個在天一個在地,他卻能如此謙恭地向白玄問好,除了本身修養甚好之外,也可以說是給足了自已的面子。

  誰知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白玄對冷然早有成見,立覺他話裡帶刺,眼角又乜見殷琳瞧他時的欣喜神色,心中的醋瓶子打翻,冷冷道:「技不如人自得在床上躺著,哪有冷少俠這等瀟灑的本事,昨夜剛捉拿完採花盜,今天便能來遊山玩水看大戲。」

  殷琳訝然,轉首望向白玄,見他面無表情地望著冷然,心中忽然有所省悟,俏臉漲得緋紅,努力平靜道:「阿玄,你怎麼這樣說話?人家因見你傷勢好轉,為你高興,你卻……卻……」

  冷然見了他倆情形,也似有所領悟,忙道:「其實到這裡來,也不儘是為了看戲,嗯,不知哪裡有了點誤會吧?殷姑娘不用再陪伴在下,冷然這就告辭。」

  白玄見殷琳回護冷然,而冷然得了便宜卻還趁機賣乖,心中醋勁更是大發,青著臉道:「我只隨便說兩句,你們用得著這般緊張麼?要走也是我走……」

  轉身就要離去。

  寶玉忙扯住白玄的衣衫,道:「有話好好說嘛,戲都快開演了,怎麼就要走了?」

  他也瞧出一點其中的微妙,只怕他這一走,場面就更尷尬了。

  殷琳氣得臉色發白,怔怔地瞧著白玄,細嚼著「你們」兩字,眼圈已慢慢紅了起來,剛想說:「都別走,還是我走好了。」

  忽聽背後有個嬌滴滴地聲音道:「哎呀,這位莫不是十大少俠之一的冷然麼?」

  眾人循聲望去,卻見一個華裳美婦來到廊下,年約三十左右,秋水為神,芙蓉如面,肌膚若雪,鴉鬢油亮,真是可用天上仙妃來形容,她身後跟著數名俊俏婢女,再遠一層,又有近二十名精壯的褚衣漢子,腰上都挎著兵刃。

  冷然作揖道:「在下正是武當冷然,不知夫人有何見教?」

  那美婦歡言道:「真是幸會,冷少俠到了都中,怎麼也不賞個臉,到敝莊做一回客?」

  她聲音中似夾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妖嬈,只教聽者心跳不已。

  冷然微異道:「敢問夫人是……」

  那美婦人盈盈施了一福,微笑道:「程彥淳是妾身家父,崔朝陽便是外子。」

  冷然聽了,又作一揖,敬聲道:「原來是賭林大家千手仙娘崔夫人,在下正打算去貴坊拜見伉儷,不期此處遇上。」

  崔夫人道:「我聽爹爹說,冷少俠為我二妹之事親臨都中,心裡十分感激,曾去東太師府上請了少俠幾回,但因東太師愛材心切,只是不肯放人,一時也沒法子,只好先收拾了房子等著,待會看完戲,少俠定要到敝莊住上個十天半月才好。」

  冷然道:「說來慚愧,在下已入都數日,卻仍沒能查到二小姐的下落。」

  他一來未經證實,二來怕崔夫人無法兀然接受,因而不敢將從那鬼面人嘴裡得來的噩耗轉告。

  崔夫人黯然道:「我二妹生性雖有些嬌縱任性,卻從來不曾傷害過誰,此時只有望她吉人天相了。」

  如此多人場合,她不願流露太多傷感,轉言道:「若知冷少俠今天有興趣來看戲,妾身定將這園子包下來恭候。」

  冷然笑道:「這看戲的人少了反無趣味,待演到好處,總得有人一齊喝采才有味道。」

  崔夫人道:「冷少俠身為當今名動江湖的十大少俠之一,卻沒絲毫的架子,可真是難得哩……」

  白玄聽她一味恭維冷然,心中老大不高興,冷哼了一聲。

  崔夫人雅號千手仙娘,原是因自她那變幻莫測的賭術,然而賭術要練得好,聽力自是其中最中要的方面之一,白玄輕輕一哼,哪能逃得過她的耳朵,眼波流轉,目光落到了白玄的臉上,微笑道:「這位是……」

  冷然見白玄沒答,忙應道:「這位是正心武館的白……」

  孰料卻給白玄冷冷打斷:「我不過是個泛泛之輩罷了,豈敢有勞冷少俠代答。」

  崔夫人碰了個冷釘子,心中暗暗惱怒:「冷少俠身為十大少俠之一,尚且對我謙虛恭敬,你又算什麼東西,竟敢這般無禮!」

  只因不知他跟冷然是什關係,臉上卻仍掛著笑容,道:「既然這位公子不願意說,那就不勉強了,其實妾身聽過的名字太多,也沒能記得住幾個。」

  言下之意卻是,像你這等無名小卒,即便說了名字,只怕我還記不住呢。

  白玄臉上陣青陣白,心裡罵道:「這賤婦竟在琳琳面前大捧冷然,卻暗地裡損我。」

  他此際已鑽進牛角尖,也不想剛才出言已先得罪了人。

  崔夫人撇開白玄,轉首對冷然笑盈盈道:「噯呀,不要站在這兒說了,咱們不坐下來,他們可不敢開演哩,這就請冷少俠和幾位朋友到前邊去,一邊看戲一邊接著聊。」

  冷然應了聲「是」轉首瞧向殷琳,眼中充滿了期望,殷琳猶豫地點點頭,又望望白玄,眾人面前,只盼他不要再鬧,低聲問道:「你一起來麼?」

  白玄道:「我才不去。」

  話剛出口,便已後悔,這麼一說,盡顯小雞肚腸,不但沒給殷琳的面子,也得徹底罪了朝陽賭坊的人,可是說出的話覆水難收,自知在殷琳的心裡又丟了一分。

  殷琳無比失望乜了他一眼,不再理睬,跟著冷然與那崔夫人坐到前面去了。

  寶玉見沒人邀請自已,心中訕訕的,只好與秦鍾仍坐原處。

  白玄此時只覺百般無味,忖道:「琳琳定是從此瞧不起我了,留此何益?」

  便起身告辭,賈秦兩人苦留不住,只得由他去了。

  那蔣家班的戲子正等得心焦,見崔夫人等一干人坐好,方敢鳴鑼開演。台下看客早已等甚不耐煩,但因朝陽賭坊的勢力極大,皆忍著不敢起哄而已。

  原來演的是出《貴妃醉酒》前邊一段,不過是些跑龍套耍丑旦的,寶玉與秦鍾淡淡瞧著,一邊磕瓜子喝茶,也沒什麼興味,忽聽手鑼響處,簫鼓也鳴,只見繡簾動處,扮了唐明皇的老生攜了個千嬌百媚的楊玉環出來。

  秦鍾頓來精神,指著叫道:「哥哥快瞧,那個楊貴妃便是琪官演的。」

  寶玉忙坐直身子,凝目細瞧那台上的花旦。

  又過一會,演到醉酒節段,只見那琪官越做越出神了,仿著醉軟了的樣兒,水袖拖拽揚甩,口裡銜著一隻玉杯,把腰兒扭轉翻騰,舞若風中嫩柳,身子便似粉條兒做的一般,惹得滿園紛紛喝采不迭,有許多有錢人早換了錁兒與賞牌,雨點似地撒上台去。寶玉與秦鍾更是大聲喝采,可惜離戲台遠了些,不能瞧個十分清楚。

  後來又接連演了兩出大戲,皆是由那琪官擔綱,博得無數采聲。到了晚飯之時,園子裡上了許多燈籠,愈顯熱鬧,寶玉與秦鍾又點了酒菜邊看邊吃,瞧到好處,難免如癡似醉。

  三出過後,夜已漸深,園中看客紛紛散去,冷然、殷琳與朝陽賭坊的人也不知何時離開,寶玉和秦鍾卻是意猶未盡,仍坐在廊上品茶回味,秦鍾道:「我聽人說,這琪官原本的容貌比在台上還要嬌妍哩。」

  寶玉聽得心中大癢,歎道:「不知何時,才能得緣一見。」

  秦鍾眼珠子一轉,忽道:「我有朋友識得他,哥哥若真有心,便等我設法安排。」

  寶玉大喜,道:「這樣最好,如須什麼花費,儘管與我說知。」

  秦鍾見他迫不及待,捏了他手心一下,笑道:「只怕見了他呀,心裡便沒有我了。」

  寶玉趕忙指天欲誓,卻被他用手摀住嘴巴,又笑道:「好了,我還不相信你麼?」

  凝目對望,情慾暗動,兩下會意,一齊起身出了摘星園。

  出了園門,秦鍾道:「玉哥哥,天已甚黑哩,我們又往哪兒去?」

  寶玉正想著,又聽秦鍾道:「聽說鎖春閣最近來了個妙婦人,豐腴得很,風情也好,你身上帶了多少銀子,不如過去瞧瞧?」

  寶玉聽見「妙婦人」三字,心中忽然一動,道:「我們還是回府裡去。」

  秦鍾一怔,道:「那你自已回去。」

  寶玉盯著他笑道:「下午你說什麼來著?」

  秦鍾道:「人家說一切都聽你的,可是你屋子裡滿是丫鬟婆子,不知人言可畏麼?」

  寶玉搖搖頭,神神秘秘笑道:「不回我屋裡,而是帶你去一處溫柔仙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