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天使 第五章 封神劍

  且說水鏡負氣出走,其實沒有走遠,她再怎麼生氣也捨不得離開欣然,不過是在鎮上賭氣逛街罷了。胡亂走了一通,越想越不痛快,自言自語道:「蘇欣然那小子太可惡了,非得想個辦法教訓他一下不可……」她說者無意,不料身後聽者有心。

  一個身穿藍袍的陌生老人突然攔住她的去路,滿臉堆笑道:「姑娘,可否借一步說話。」

  水鏡好奇的打量老人,問道:「你是什麼人,為何突然找上我?」老人眉心紋有藍色五芒星圖案,看起來像是某個神秘教團的徽記。不知為何,那圖案似乎有著蠱惑人心的魔力,水鏡只看了一眼,便情不自禁的對老人生出好感。

  老人笑容可掬的說:「我是來自大漢之海的遊方巫師,專門給人看相,百靈百驗絕不吹牛!」

  水鏡悻悻的說:「看相,我沒興趣。」說罷轉身要走。

  老人慌忙搶身攔住,諂笑道:「姑娘別走啊,你印堂發紅面露殺氣,莫不是受了什麼人的委屈?」

  水鏡頗有尋到知音之感,淒然歎道:「唉,別提了……這種事人家怎麼好意思說出口。」

  老人眼珠一轉兒,乖覺的問:「莫非是失戀了?」

  水鏡羞惱的點點頭。

  老人笑道:「這麼點小事,何止於唉聲歎氣。」

  水鏡心想這老頭果然有些神奇,也許有辦法幫我奪回欣然哥哥的心。於是恭敬的問:「老人家,你可有辦法讓……讓一個男人死心塌地的愛上我!」一口氣說完,羞得雪頰酡紅。

  老人摸著下巴笑道:「小事一樁!」說罷從袖口中摸出一支精緻小巧的藥瓶,「這是我老人家精心特製的愛情魔藥,只要讓那男人喝下一口,便永遠不會對你變心。」

  水鏡興高采烈的捧著藥瓶,問道:「這麼珍貴的魔法藥,要多少錢哪?」

  老人笑道:「你我有緣,分文不取。」

  「那怎麼好意思……」

  「哈哈~別往心裡去,」老人大度的擺擺手,別有用心的說,「說不定什麼時候你也能幫上我的忙呢。」說罷大步離去。

  水鏡還當自己揀了天大的便宜,歡天喜地的回去找欣然。卻見病房外異常寂靜,納悶的走進去一看,只有蘭蘭一個人在。看見水鏡回來,驚喜的叫道:「小男孩快看哪,龍女阿姨回來啦!」

  欣然循聲趕來,一見水鏡平安歸來,頓時轉憂為喜,笑道:「呵!我的白雪公主總算回家了–」

  水鏡含嗔帶喜的白了他一眼,訕訕的說:「什麼呀,人家不過是出去散散心,又不是離家出走……欣然哥哥,過來一下,我有東西給你。」

  欣然好奇的跟著水鏡出了病房,問道:「什麼東西這麼神秘?」

  水鏡亮出魔法藥,笑盈盈的說:「好哥哥,快把這個喝下去。」

  欣然接過藥瓶,打開嗅了一下,甜絲絲的,味道有些怪。

  「是什麼?」

  「不要問,喝掉我再告訴你。」

  「哦……」欣然不願嬌妻失望,舉起藥瓶一飲而盡,「味道不錯,有點甜。」

  水鏡緊握著欣然的手,滿臉期待的問:「欣然哥哥……你覺得我怎麼樣?」

  「很好啊,沒什麼毛病。」

  「啊呀!人不是問這個啦,我是說……你有沒有覺得我比從前更加可愛?」

  「哈哈~有的、有的,你比從前傻得可愛。」欣然調皮的笑道。

  「奇怪……這愛情魔藥怎麼一點也不靈。」水鏡沮喪的自言自語。忽然發覺欣然臉色不對,隱隱透出黑氣。關切的問:「欣然哥哥,你怎麼了?」

  欣然捂著心口徐徐蹲下,半晌沒有開口。

  水鏡這才發覺情況嚴重,搖著他的肩膀驚惶的問:「欣然哥哥……你是不是生我的氣,為什麼不說話?」

  欣然忍著腹中絞痛,猛然噴出一灘鮮血,落地後卻變得水一樣清澈。

  欣然拾起藥瓶,苦笑著告訴水鏡:「笨老婆,你被人騙了……這不是什麼愛情魔藥,是散血毒……」 能將血液分解的散血毒,是極少數能殺死吸血鬼的毒藥之一。

  水鏡腦袋嗡的一聲,眼前漆黑,登時嚇得傻了。喃喃自語道:「怎麼可能……怎麼可能……那老頭明明告訴我是愛情魔藥得啊……無冤無仇的,他為何要害我!」

  欣然忍痛問道:「是誰給了你散血毒?」

  水鏡哭著把老人的相貌形容了一番。欣然聽罷淒然笑道:「傻姑娘,這事與你無關,那人是衝著我來的。」

  「他到底是誰!」水鏡咬牙切齒道,「我要讓他不得好死!」

  「哈哈哈哈哈~~我是誰?愚蠢的銀龍,你連我孟菲斯大人都不認得,活該上當受騙!」突如其來的狂笑自水鏡身後想起,一位藍袍老者緩步走來。

  水鏡回頭一看,那人正是給自己散血毒的「遊方巫師」,原本和藹可親的面孔如今卻變得殺氣騰騰猙獰可憎。

  「該死的老狗–快交出解藥!」水鏡怒火中燒,揮劍撲向孟菲斯。

  孟菲斯不屑的揚起魔杖,化作一縷藍煙飄上天空。

  「看你往哪兒跑!」水鏡丟下短劍,變身成銀龍追了上去。不料空中狂風大作,一頭藍色巨龍衝出雲層猛撲下來。

  水鏡大吃一驚,顧不得追殺孟菲斯,掉頭與藍龍纏鬥。兩頭巨龍隨即展開生死之搏,雷電與凍氣交相輝映,天地間飛砂走石,恍若末日將至。

  孟菲斯趁機隱身脫離戰圈,來到欣然跟前。洋洋得意的舉起魔杖戳在奄奄一息的美少年臉上,冷笑道:「年青人,事實證明薑還是老得辣。」

  欣然支撐著笑道:「老魔頭,你高興的太早了……」突然射出瞳槍。

  孟菲斯傲然冷笑,不躲不閃。瞳槍在他面前一尺處彈開,彷彿撞上了無形的牆壁。原來他早已在週身部下結界,提防欣然暗算。

  「嘖、嘖、嘖,小伙子,你的花樣還挺多的嘛,」孟菲斯肆意嘲笑欣然,「你還有什麼鬼把戲,一起使出來吧,放心,我不會馬上殺掉你的,那就太便宜你了,你殺了我的兒子,破壞了我的野心,這一切,我將要你用加倍的痛苦償還!首先,我要挖掉你那雙會暗算人的眼睛–」孟菲斯獰笑著舉起魔杖,徐徐逼近欣然的面孔。

  欣然屏住呼吸,凝望鋒利的杖端,腦海中一片空白。

  千鈞一髮之際,忽覺膝蓋一沉,似乎有一團東西爬了上來。欣然低頭一看,卻見蘭蘭雙手抱著一支外形古雅、裝潢考究的長劍坐在自己腿上。

  「蘭蘭–快走開!」欣然情急之下失聲驚呼。

  「不!我絕不容許任何人傷害你,」蘭蘭勇敢的瞪視著威震大漠的藍袍法師,「孟菲斯,想活命就馬上滾開–你只有這一次機會!」不知為何,蘭蘭的嗓音變了,眉宇之間散發出無窮的殺氣,令孟菲斯不寒而慄。

  「一個弱不禁風的小丫頭?」孟菲斯甩甩頭,驅除心中的不安,「不,你無法阻止我……小丫頭,我看出來了,蘇小子很喜歡你,如果我先殺掉你,他一定會很傷心的……哈哈哈哈–呃!」

  孟菲斯的狂笑戛然而止。

  一道亮麗的劍光自蘭蘭手中噴湧而出,斬斷了他的脖子。頭顱炮彈似的沖天飛起,不知死活的笑容尚凝結在臉上。

  無頭屍體在劍風裡倒退了一步,砰然倒下,鮮血濺在蘭蘭潔白無暇的臉蛋兒上,恍若一瓣紅梅。

  藍龍驚覺主人被殺,顧不得與水鏡顫抖,怒號著撲向蘭蘭。蘭蘭以牙齒咬著劍鋒,膝行迎向俯衝下來的藍龍,額前瀏海被逆風吹得向後拉成直線。

  吼吼~~~

  藍龍張開血盆大口,試圖吞下與他的體形相比微不足道的小女孩,

  蘭蘭撐起身子坐在地上,揚手一劍,血光崩射。

  一切都在剎那間開始並且結束,悅耳的風聲迴盪在天地之間,空氣彷彿凝結成為透明的玻璃,再無絲毫聲響。

  鏘–

  長劍歸鞘。

  轟–

  巨龍隕落,身首異處。

  一劍擊斃藍龍的蘭蘭毫髮無損,臉色蒼白如紙。

  水鏡追著藍龍降落在地上,化為人形。映入眼簾的是身首異處的孟菲斯和藍龍,不由得大吃一驚。呆立良久,猛然間想起欣然命在旦夕,慌忙跑過來抱起情郎哭道:「老公、老公!你怎麼樣了?」

  欣然勉力睜開眼睛,虛弱一笑,吃力的說:「我很好……水鏡老婆,快把蘭蘭送過來,我有話問她……」

  水鏡含著眼淚把蘭蘭抱到欣然跟前。

  欣然望著雙手握劍垂首不語的小姑娘,柔聲問道:「蘭蘭……剛才我聽到了很好聽的風聲呢……」

  蘭蘭抬起頭看了欣然一眼,潸然淚下。

  欣然自言自語道:「真不希望你殺人……這太殘忍了……你是那麼純潔,就像小天使……蘭蘭,你知道嗎,不管是你流血還是你讓別人流血……我都會感到難過……」

  蘭蘭抽噎道:「對不起,我錯了……可是……我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欣然笑道:「沒關係,你救了我……我該感謝你,蘭蘭,你的劍好快好快……我聽人說,世上只有一把劍能發出好聽的風聲,劍鋒斬斷喉嚨,如浴春風細雨,被殺的人非但不痛苦……還很舒爽……」

  水鏡聞言色變,猛地奪走蘭蘭懷中的古劍,一眼便看見劍脊上紋刻的古代文字「封神」。不由得失聲驚呼:「神劍『封神』–是羅蘭元帥的佩劍!!」

  封神劍,神擋封神佛擋殺佛的第一神劍,「風之劍聖」阿曼拉達·羅蘭的佩劍。據說迄今為止,沒有人能接下羅蘭一劍。世上能與之媲美的武器,僅有女王龍琦的聖劍「龍魂」。

  「蘭蘭,羅蘭元帥的佩劍為何在你手中,你跟她到底是什麼關係?」水鏡激動的問。

  蘭蘭深深的垂下頭去,淒然道:「對不起……我不能說……」

  欣然輕輕握住蘭蘭的手,溫和的說:「傻孩子,你沒有錯……誰都有不想讓人知道的秘密……水鏡,蘭蘭的氣色很差,麻煩你送她回病房休息好麼?」

  「我不走!」蘭蘭難過的哭道,「我要看著你–」

  水鏡強行抱走蘭蘭,安慰道:「乖乖睡吧,我的乖女孩,欣然哥哥很快就沒事了。」這話水鏡自己都不相信,她的心快被內疚和後悔撕碎了。

  匆匆回到欣然身旁,發覺他已經沒了呼吸。水鏡摟著情郎僵硬的身體,哭得痛不欲生。正欲揮劍自戕,追隨欣然於九泉之下,無意中看到孟菲斯的屍體。靈機一動,猛地撲到屍體上翻找解藥。

  既然毒藥是孟菲斯所制,他應該有解藥才對。

  水鏡心急如焚的翻了一通,找出許多顏色各異的藥瓶,也不知哪個是解藥。正發愁的時候,卻聽身後有人道:「水鏡將軍,藍色黑蓋的那瓶藥水便是解藥。」

  水鏡愕然回頭,只見身後不知何時出現了一位修女打扮的美少婦,身材嬌小豐腴,面帶微笑,和藹可親。衣襟上別著金色十字架紋章。是李筠回來了。

  水鏡匆匆撿起解藥,含淚道:「李姐姐,多虧你及時趕到,不然小妹便只有一死了之了。」

  李筠其實比水鏡更擔心欣然,然而不便在她面前表露感情,故作鎮定的說:「現在不是說傻話的時候,還是先替小叔解毒吧。」兩人服侍欣然飲下藥水,送入病房。

  解藥很快見效,欣然悠悠醒來,第一眼便看見水鏡梨花帶雨的俏臉,忍不住吃吃笑了起來。

  水鏡不明就裡,焦急的問:「老公,感覺好些了麼?」

  欣然牽著她的手坐起來,一臉嚴肅的說:「不太好……」

  「啊!?」水鏡、李筠以為解藥無效,不由得失聲驚呼。

  欣然笑道:「有點餓。」

  「……壞小子,成心嚇唬我是不是?氣死人了!你還敢笑–不許笑!」水鏡喜極而泣,撲到欣然懷裡撒嬌。

  欣然攬著嬌妻,促俠的說:「我笑,是因為佔了天大的便宜。」

  李筠納悶的問:「你差一點就死掉,還覺得佔了便宜?」

  欣然笑著解釋道:「阿筠可別把我當成精神病人看待,你想,我只不過喝了一口毒藥,便哄得老婆回心轉意不再發脾氣,這豈不是天大的便宜?」言外之意無非是在他心中,水鏡喜怒哀樂遠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小龍女聽了這話,比聽到什麼情話都開心,芳心甜如飲蜜,偎依在情郎懷裡嗤嗤羞笑。

  李筠看到兩人親密無間的樣子,不覺皺起眉頭,心裡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招手道:「水鏡將軍,可否出來一下,我有些話對你說。」

  水鏡跟著李筠走出車外,納悶的問:「李姐姐,什麼事這麼神秘?」

  李筠強顏笑道:「艾爾曼就在眼前,既然有水鏡將軍同行,小叔與蘭蘭姑娘的安全自然可保無憂,我便不再打擾了。」

  水鏡依依不捨的說:「為什麼急著走呢,大家好不容易湊到一塊,姐姐何妨陪我們一道去艾爾曼。」

  李筠搖頭歎道:「艾爾曼是軍事重鎮,人員進出有嚴格限制,我身為聖國軍醫,一舉一動都要聽從軍令,總得有個理由才能進城吧?倘若沒有合理的解釋,豈不是形同逃兵,羅蘭元帥倘若知曉,一定會很生氣。」

  聽了她的話,水鏡也感同身受。苦著臉說:「你這麼一說,我也不能進城了!」

  李筠奇道:「這又是為何?」

  水鏡紅著臉說:「因為……我是貨真價實的逃兵啦。」說罷便將違抗女王聖命,一意孤行脫離衛隊前來追尋欣然的來龍去脈講述了一遍。

  李筠半擔憂半幸災樂禍的說:「這可了不得!說不定陛下已經下令各地通緝你了呢,倘若貿然進城,豈非自投羅網!」

  水鏡被她嚇得慌了神,呆呆的問:「這、這可怎麼辦?」

  李筠笑道:「傻妹妹,這件事好辦的很。反正你與小叔叔的誤會已經完全冰釋,再追著他跑也沒有意義了,不如盡快返回聖都向陛下請罪,看在你多年來忠心耿耿屢立戰功的份上,陛下一定不會重責。」

  水鏡轉憂為喜,連聲稱是。可是轉念一想,如此一來就不得不暫時與欣然分手,心裡很不痛快。

  李筠看出水鏡的心事,握著她的手誠懇的勸道:「妹子,小不忍則亂大謀啊!你也不能因為一時意氣用事毀了前程,果真如此,倒楣的不止你自己,恐怕小叔也要連帶遭殃。」

  水鏡不由得打了個冷戰,匆匆點頭道:「姐姐說的對!我這就回去–」

  李筠低頭竊笑,淡淡的說:「該怎麼做你自己決定,我先走一步了。」心中暗自盤算,見到哥哥以後馬上找個借口讓他把自己派到艾爾曼公幹,屆時水鏡不在,恰是接近欣然的良機。

  水鏡好心的問:「你不打算帶走夜鶯?」

  李筠笑道:「雖說艾爾曼已經不遠,但天黑之前你們恐怕很難找到住宿的地方,況且蘭蘭一身是病,小叔也尚未痊癒,留下夜鶯,大家都會方便許多。」臨行前以看病為理由,獨自在病房握著欣然的手沉思良久。

  水鏡在隔壁偷偷窺見,發覺李筠的眼神很是複雜,時而怒不可赦,時而柔情脈脈……水鏡自己也有過同樣的心路歷程,不難明白這位神殿尊為天之驕女、名氣權勢僅次於法王的小婦人,也步自己的後塵,迷上欣然那害人精了。

  待到李筠走後,水鏡走進病房癡癡的望著欣然的睡容,自言自語道:「惱人的老公啊……到底要多少女人的愛,才能填滿你那貪得無厭的心?」

  沉睡中的欣然無法回答嬌妻含嗔帶怨的質問,祥和的面龐即便是睡夢中亦掛著溫柔的笑容。

  水鏡不忍當面告辭,便寫了一封信塞進欣然口袋裡。告知自己返回聖都覆命,一旦女王息怒,她會盡快趕回艾爾曼與他相會。

  水鏡唯恐吵醒情郎,忍著眼淚在他唇上印下輕柔的一吻。毅然離開病房,此後再也沒有回頭–一旦回頭,她就再也捨不得走了。

  沙王、朱諾和尤麗亞結伴回來,發覺水鏡來而復去,很是迷惑。叫醒欣然後才曉得她們離開的這段時間了發生了諸多變故,不由得長吁短歎,看似替水鏡、李筠的離去感到難過,其實肚子裡笑開了花。

  不管怎麼說,欣然周圍的女人總算減少了兩個,留下來的姑娘們一致認為這是個好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