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天使 第四章 鴻門宴

  寒冬的清晨,理應是躺在溫暖的被窩裡舒舒服服睡懶覺的時間,駐紮邊境山的聖國戰士們卻不得不早早起床,整齊的列隊守候在營門外,等待元帥的蒞臨。

  「啊啊~~唔……」睡眼惺忪的巴斯克連長不耐煩的打了個哈欠,裝腔作勢的嘟囔,「表姐還是老樣子,一點也不守時。」

  身邊的士官故意問:「元帥閣下與巴斯克大人幽會的時候也經常遲到?」

  四周的士兵們紛紛掩口竊笑,冷清無聊的早晨,調侃長官成了他們唯一的樂趣。

  「哼,她敢!」巴斯克威風凜凜的說,「那時候羅蘭表姐還是個小女生,要是在我面前擺架子,本大人可是會毫不留情的打她的小屁股。」

  「哈哈哈~~大人好威風哦。」

  「等元帥閣下光臨,大人也來給我們表演一下吧。」

  「好啊你們……他媽的!找抽是不是!嘟嘟–嘟嘟–」巴斯克憤怒的吹響軍號,「通統給我站好,瞧瞧你們的德行,簡直給聖國軍人丟臉!」

  「巴斯克大人……」士官給他使了個眼色,壓低嗓音說,「表姐來啦。」

  巴斯克回頭一看,只見薄霧籠罩的官道上走來一行人,為首的是一隊開道的騎兵,其後是一輛頗為豪華的馬車,最後是壓隊的步兵。

  巴斯克擦了把冷汗,忙不迭的上前迎接。隊伍在軍營前止住腳步,衛隊訓練有素的守護在馬車兩側,一名騎兵翻身下馬,拉開車門,畢恭畢敬的伺立在一旁。

  車上陸續走下數名便裝男子,氣度雍容,儀表不凡。巴斯克心知他們就是此次和談的使節,連忙鞠躬行禮,一想到就要目睹傳說中的阿曼拉達·羅蘭的真面目,心情禁不住激動起來。

  客人都下車了,可是其中並沒有女人。巴斯克茫然的環顧四周,看不出誰是真正的羅蘭元帥。壯著膽子問一位來使:「請教大人,羅蘭元帥何在?」

  那人瞅瞅巴斯克的肩章,翻了個白眼,傲慢的說:「元帥的日程是軍事機密,你的職位……很遺憾,你沒有過問的資格。」

  巴斯克撞了個釘子,臊的老臉通紅,灰溜溜的逃回營房。剛一進門,就聽見有人脆生生的喚道:「親愛的表弟~我好想你哦~」

  「哎?」巴斯克愣愣的抬起頭,忽見香風撲面而來,一團軟綿綿的白影落入懷中。

  「哇呀~~」巴斯克嚇了一跳,下意識的想甩開懷中的異物,可是那東西卻像膠水似的粘在身上,無論如何也沒辦法掙脫。

  「你……你到底是什麼怪物……」巴斯克面如土色。

  「嘻嘻~表弟,我是你的羅蘭姐姐呀。」潔白的毛線球裡鑽出一顆亂蓬蓬的腦袋,俏麗可愛的小臉蛋上洋溢著狡黠的笑容。

  巴斯克仔細一看,發覺這自稱「羅蘭」的怪物是個小女童,身子裹在一件過於肥大的毛衣裡,遮住了手腳,看上去像個白色的毛球。

  「小丫頭,你怎會跑到大爺的營房裡來,難道不曉得這裡是軍機重地?」

  「軍機重地很了不起嗎,我身為聖國的元帥,有什麼地方是我去不得的?」

  「……吹牛也該有個限度吧,你小小年紀說這些話都不會臉紅?」

  「可是巴斯克大人啊,你自稱是我的表弟,也並沒有臉紅啊。」小怪物笑嘻嘻的說。

  巴斯克面紅耳赤,羞惱的質問:「呸!老子沒有撒謊!才不像你,才一丁點大就不知羞恥的胡說八道。」

  「我可以作證,蘭蘭沒有胡說八道,」欣然笑嘻嘻的走出來,從巴斯克懷中接回小纏人精。

  「咦~蘇寧老弟……你怎麼跟她在一起?你不是去迎接羅蘭元帥了麼。」

  欣然在蘭蘭頭頂拍了一下,笑道:「元帥大人,巴斯克大人似乎不認得你這個表姐呢。」

  「是啊,真是個薄情的表弟呢~」蘭蘭雙手托腮,笑嘻嘻的說。

  巴斯克呆立半晌,顫抖得指著蘭蘭問:「你……你真的是元帥?」

  「貨真價實!」

  「可是……元帥怎麼會是小孩子呢?這……太奇怪了……難道我在做夢?」

  欣然笑道:「老兄,你很清醒,凡是見過阿曼拉達·羅蘭真面目的人,都會做出同樣的反應。

  「嗯、嗯!與慘叫著昏倒並口吐白沫的某人相比,你的定力算相當不錯了。」羅蘭乜斜著欣然,咯咯嬌笑。

  巴斯克直愣愣的望著羅蘭,無法相信自己幻想了十多年的偉大「表姐」竟是一個無論從那方面看都很蘿莉的小傢伙……視線轉移到欣然臉上,呆呆的說:「如果她真的是羅蘭元帥,那麼你又是誰?」

  欣然笑道:「我是邊哨二連張胡索·蘇寧啊,老兄,你該不會嚇傻了,連我也認不得了吧?」

  「放屁!我知道你是胡索·蘇寧!」巴斯克一把抓住欣然的衣領,活像一頭暴怒的狗熊,「老子問你的真正身份,別跟我說你只是一個下級軍官–如果你懷中的小女孩真的是元帥,你小子至少也是將軍以上的級別!」

  欣然無可奈何的笑笑,摘下聖騎士徽章放在巴斯克掌心。「老兄,我並不是有心欺騙你,隱瞞身份是為了方便工作,如果我一開始就表明身份,咱們就沒機會做朋友了。」

  巴斯克驚愕的盯著徽章,忽然掩面號啕大哭,跌跌撞撞的衝出營帳。

  羅蘭幸災樂禍的捏住欣然的鼻子,笑道:「壞蛋,把我表弟弄哭了,看你怎麼收場。」

  欣然也深感愧疚,起身追出帳外:「巴斯克老兄,真的很對不起–請原諒我吧–」

  「哇卡卡~~你們知道嗎?一個人的名氣太大有時候並不全是好事,比如我巴斯克大人吧~就在不知不覺中,成了聖騎士的大哥!」

  「告訴你們吧,威震中洲的微笑騎士蘇欣然,就是我巴斯克大人的小弟!」

  「蘇騎士為了瞻仰我英雄的光輝,不惜以假身份投效在本大人的麾下,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本大人的光輝業績與英雄氣概所感動,終於鼓足勇氣向我聖國之虎敞開心扉表達愛意~哎呀呀,身為聖騎士的兄長,我是否也該取個威風的頭銜呢?小的們,從今往後,你們要稱本大人為『鬼畜騎士』巴斯克殿下!怎麼樣,夠威風吧?哇哈哈哈哈~~」

  「哈~搞了半天他是喜極而泣呀。」蘭蘭啼笑皆非。

  「唔……似乎沒有道歉的必要。」欣然吹著口哨走向巴斯克,嘴角泛起「胡索·蘇寧式」的調皮笑容。

  羅蘭望著與戰士們開心笑鬧的心上人,又是欽佩又是羨慕。不管身處怎樣的環境,欣然總有辦法和周圍的人打成一片。這是她無論如何也辦不到的事。羅蘭在暗自遐想,都說女人是水做的,其實欣然才真正是水做的人兒呢,流入怎樣的容器,就會變成怎樣的形狀……

  「哎?你……你們想幹什麼!我……我不是壞人,我是可憐的小女孩兒……不可以欺負小孩子哦~~嗚嗚~哇!不可以突然跑過來親人家的臉啦!!」惆悵的遐思被突然撲過來的不良美女們打斷,一雙健美的臂膀將蘭蘭高高的舉到半空。在周圍,另有兩雙同樣充滿熱情的纖手在蘭蘭粉紅水嫩的蘋果臉上擰來擰去……

  「喲喲~好開心哦,終於又見到我們的小可愛啦!」紅魔女跳起來吻蘭蘭的臉頰,興奮的眸子彷彿兩隻閃閃發光的燈泡。

  「沙王–快把她放下!讓我也抱一下嘛~」半人馬女郎急得團團轉,試圖從沙王手中把蘭蘭奪走。

  「不行……蘭蘭是我的寶貝……不給你們玩。」沙王抱起蘭蘭飛一般的逃走了。

  「站住!」朱諾和尤麗亞窮追不捨。

  蘭蘭戰戰兢兢的抬起頭問沙王:「那個,大塊頭……你想對我做什麼?」

  「唔,老公讓我保護你……不被壞蛋傷害。」

  「……你這樣就算保護我?這裡沒有壞蛋!趕快停下來–我會暈車的啦~~」

  「不行、不行!尤麗亞和朱諾是壞人,她們要把你扮成洋娃娃呢!」

  「……無聊的女人們,快鬆手–我不是你們的玩具啦!我身為堂堂的聖國元帥,怎麼可以被你們如此……哎?」

  「抓住了!」紅光一閃,朱諾從沙王手中奪走了蘭蘭。

  「哦耶~史上最可愛的娃娃就要誕生啦!」

  「等等~非要玩洋娃娃遊戲的話……唔,讓我也加入吧~」沙王追了上去。

  無聊女人們興高采烈的虜走了蘭蘭,風中飄來有氣無力的呻吟。

  「我是元帥啊……你們不可以這樣對待我……嗚嗚~~」

  「嗯……哼哼,出乎意料的萌嘛。」

  「……什麼意思?」

  欣然望著身穿可愛洋裝、頭紮蝴蝶結、淚眼汪汪的現役聖國三軍統帥阿曼拉達·羅蘭公爵閣下,色瞇瞇的笑道:「沒想到你扮成洋娃娃會這麼的考哇依。」

  雖說並不喜歡現在的打扮,但被心上人誇讚可愛,羅蘭還是滿開心的,紅著小臉,忸怩的說:「真的很可愛?我覺得很彆扭呢……」

  ……高興的太早,欣然接下來的話差點把她氣死。

  「哼哼,總算報了被迫扮女人的一箭之仇,你就穿成這樣去鑌鐵城吧。」

  羅蘭大驚失色,慌忙抓住欣然的手哀求道:「不行啊!穿成這樣子……會被人笑話的,小男孩,快把衣服懷給我~」

  「來不及了,」欣然掩口賊笑,「你的衣服已經捐獻給住在附近的窮苦人家。」

  「什、什麼!?」

  「你身為國家重臣,難道不應該稍微關心一下失學兒童?你瞧–」欣然朝門外一指,「營地裡正在舉行『獻愛心義捐動員會』,你們這些城裡來的闊佬只需要捐出一件大衣,街上就會少凍死一個孤兒。」

  羅蘭愣愣的望向營門外,只見一群如狼似虎的地精正在剝一名來自艾爾曼的隨行外交官的貂皮大衣。

  「不要、不要啊–非禮啦、性騷擾啦、強姦啦,啊啊~我的屁股~」可憐的胖子外交官哀哀怪叫。

  「吱吱~閉、閉上你的臭嘴!」嘻嘻王子上前一腳,踩住他的肚皮。牛頭巨人跟上去強行奪走大衣,邪惡笑道:「大人,俺們對你的老屁股不感興趣,只求您捐出這件大衣。」

  老鬼婆強行拉起他的手,在募捐簿上按下手印,笑嘻嘻的安慰道:「獻愛心就如同適當的獻血,不但對您的身體有好處,而且會給你的心靈帶來妙不可言的慰藉……」

  「嗚嗚……可是我現在無論身體還是心靈分明都很痛苦啊……阿嚏!好冷……」

  簡直慘不忍睹,隨同羅蘭前來的近百名使節無一例外的遭到洗劫,只得換上軍裝御寒。欣然拍手笑道:「這才對嘛,穿上軍裝才能證明你們是國家的公僕,大人們,要加油談判哦~絕對不可以辜負百姓對你們的期望!」

  冷得發抖的外交官們投來怨毒的眼神,如果目光可以殺人,欣然現在已經成了篩子。

  羅蘭扭住他的耳朵,嬌嗔道:「他們與你無冤無仇,為何平白無故的欺負人!」

  欣然忍痛笑道:「前天在艾爾曼開記者發佈會,這些老色鬼的眼睛好像膠水似的粘在我身上,表面不敢怎樣,心裡不知道意淫了多少遍,我現在收一點參觀費不是理所當然?」

  「被人看一下又不會死,況且你是男人–」

  欣然搖著手指笑道:「我的小甜心兒,別忘了我是以你的影武者的身份登台露面,他們用下賤的眼光看我,就等於在精神上褻瀆你,這種虧咱們可不能吃。」

  「呸、呸、呸!閉嘴啦,越說越難聽,」羅蘭臊的面紅耳赤,終於又一次瞭解了欣然的邪惡本性,無可奈何的歎道,「不管怎樣,請暫時收起你的個人好惡,明天會見迪奧時如果也有人用那種眼神看你,可千萬不能發飆哦~親愛的,求你了……為了世界和平。」

  「嘁,好大一頂高帽子,這麼說,你不打算用真面目出場?醜話說在前頭,迪奧是我的老相識,如果被他識破,一切後果由你負責。」

  羅蘭幽怨的嗔道:「少說風涼話!我現在這樣子……怎麼好去見人!」

  「請多一點自信,這世上多的是『蘿莉控』,楚楚可憐的幼齒形象也許更能打動羅摩人的心。」

  話音方落,卻見巴斯克匆匆進來稟報:「啟稟元帥閣下、聖騎士閣下,鑌鐵城送來請柬,邀請元帥閣下進城赴宴。」

  羅蘭擺手道:「替我婉拒。」

  「遵命–那個……」

  「還有事?」

  「呃……」巴斯克給欣然使了個眼色,欲言又止。

  欣然笑道:「老兄,你表姐又不是外人,有話快說有屁就放。」

  「是呀表弟,有什麼事儘管直說。」羅蘭笑瞇瞇的調侃道。

  巴斯克老臉一紅,向欣然投去一個「你小子自作自受,別管我不講義氣」的眼神,沉聲道:「營外有一個女人要見聖騎士閣下,是從鑌鐵城來的。」

  一聽說是女人,羅蘭的耳朵頓時豎了起來,緊張的問:「是誰!」

  「呃,不、不管是誰–老子不見!他媽的不見!」欣然一躍而起,慌張的嚷道,一面向帳外衝去。

  「站住!」羅蘭厲聲嬌吒,面含秋霜,「到底是誰?」

  「蘭蘭……你聽我說,一定是房東大娘她來收租–」

  「房、東、大、娘?」蘭蘭一字一句的狠聲道,「你以為這是什麼地方?」

  「嗯……那個,不、不,我說錯了……是送外賣的大嬸,總之是老太婆啦,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欣然張口結舌的辯解道,冷汗淋漓而下。他一直向羅蘭隱瞞了與安琪拉的真正關係,沒想到會在這節骨眼上來找自己。

  羅蘭冷笑不語,轉而問巴斯克:「表弟,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巴斯克沒有蒙騙頂頭上司的膽量,只得如實答道:「是『蝴蝶姬』安琪拉……」

  羅蘭揉揉太陽穴,淡淡的說:「安琪拉,很熟悉的名字,似乎是迪奧手下的特務頭子呢……她來幹什麼?」

  「她看上去很憔悴,好像喝了酒,神智不太清醒。」

  「廢話!我問你她來幹什麼!」

  「這個……屬下不知,她只說要見蘇寧老弟,還說……還說見不到他,就……就死在營前。」

  「很好、很好……真是個癡情重義的好女人,」羅蘭忍著醋意在欣然肩上重重一拍,冷冷的說,「喂,你呀,快去見見人家吧,免得來不及收屍。」

  欣然如釋重負的笑道:「好蘭蘭,你真通情達理–我馬上回來!」說罷跑出營外。

  羅蘭心痛欲絕,含著眼淚喃喃道:「可恨的風流鬼……聽話只聽前半句,我……我哪裡通情達理了嘛!「

  巴斯克看得肚皮快要笑破了,心想,堂堂聖國元帥竟也跳不出兒女情長的桎梏。

  「咳、咳……元帥閣下,沒什麼事的話,屬下告退–」

  「慢著–」羅蘭抬手道,「表弟啊,請轉告迪奧的使節稍等片刻,我決定今晚進城赴宴。」

  (哎?怎會突然改了主意?)巴斯克大惑不解。

  「換個環境,也許心情會有所起色,你說對不對?」

  「元帥閣下所言甚是!我這就去通知蘇寧老弟。」

  「不用了!哼,反正他這人一點也不可靠,同去只會添亂子。」

  「……這個,他偶爾也能幹點好事吧?」

  「少廢話,準備馬車。」

  「遵命!」

  一進鑌鐵城,羅蘭便嗅出了異常的氣味。作為一座邊塞城鎮,且是軍隊駐地,這裡明顯缺少肅殺的氣氛,顯得過於平和,平和的令人懷疑這一切都是刻意營造出的假相。迪奧在城門前舉行了盛大的歡迎儀式,並做了即席演講。

  「元帥閣下也講幾句吧,我軍將士都期待一堵您的英姿。」最後,迪奧邀請羅蘭出面演講。他本人對阿曼拉達·羅蘭到底是怎樣的人物也非常的好奇。

  「對不起,鄙人身體不適,演講什麼的就免了吧。」馬車內傳來低沉的嗓音。

  迪奧不由的皺起眉頭,羅蘭的拒絕倒在他的預料之內,畢竟這位以行事神秘著稱的聖國女將一貫拒絕在公眾場合拋頭露面,艾爾曼那次新聞發佈會似乎是唯一的例外,但迪奧不相信那個人是真正的羅蘭。使他感到意外的是羅蘭的口氣中透露出的沮喪與煩躁,可想而知,她現在心情極度不爽。

  迪奧對羅蘭的心事不感興趣,但對手的狀態不佳無疑給他的計劃增加保險係數。於是故意輕浮的笑道:「艾爾曼的曇花,果然是不能在粗俗之人面前綻放的啊,哈哈哈~不過元帥閣下,演講可以省掉,特意為您準備的盛宴可不能不賞光啊。」

  羅蘭沉默了片刻,答道:「如果你能接受一個條件,宴會倒不妨出席。」

  迪奧饒有興致的說:「呵呵~還沒有上談判桌就開始講條件了,閣下的敬業精神令人欽佩……是什麼條件,說說看。」

  「我要以騎乘機械鎧的形象參加宴會,如果鑌鐵城的會場足夠大,如果殿下的客人不會因我在場而感到不自在,我便接受您的盛情。」

  迪奧愣了一下,心中暗罵:「女人就是女人,無論何時都小心多疑,如此一來,計劃就要稍稍變動了……無妨,讓你一子,老子照樣是贏家!」苦笑道:「元帥閣下的太陽神亦是聖國之寶,見不到元帥的芳容,瞻仰一下太陽神也是難得的幸事。」

  羅蘭對他的爽快起了疑心,略一思索,猜出了大概。若非迪奧真的沒有惡意,那麼就是他有著充分的準備,自信能夠擊敗駕駛太陽神的自己。

  「如果我的『死』能夠給你的野心增加一點虛假的自信,那麼如你所願又有何妨!」羅蘭自言自語,「可是……這樣一來,太陽神可能會被破壞掉,接下來的行動需要做些調整才行……欣然要在這裡該多好……唉,他一定在跟那個蕩婦談情說愛吧?可惡的小男孩,快來幫助你的小病人兒吧~」幽幽的歎著氣,羅蘭按下太陽神的啟動按鍵。

  轟然一聲巨響,馬車四分五裂,以詭異的姿態重新組合,最終變形成為一尊武士外形的機械鎧,身披金鎧,頭戴金冠,腰間懸著黑色的巨型雙手劍,肩上斜挎著一門造型古雅、雕刻著龍紋的長炮,身後鑲嵌著一輪似盾非盾的金環,恍若神明一般聳立在城門前。

  包括迪奧在內,所有的羅摩人情不自禁驚呼起來,而後不約而同的向地上吐了口唾沫,用力踏上一腳。這是獸人們祖輩流傳的驅魔風俗。凡是遇見恐怖可怕的事情,他們就通過這小小的儀式來表達內心的恐懼,在他們看來,威武的太陽神無疑是惡魔一般的存在。

  迪奧故作鎮定的帶著太陽神來到城堡大廳。廳內早已擺下宴席,眾多羅摩官員正恭候羅蘭的蒞臨。然而當沉重的腳步聲漸漸迫近的時候,桌椅與酒杯便乒乒乓乓的跳起舞來,賓客們也嚇得相顧失色,爭先恐後的溜走了。

  羅蘭在窗口眺望四散奔逃的人群,冷笑道:「殿下,您不是確信我的出現不會造成困擾麼?這又是怎麼回事。」

  迪奧走進大廳,在一張餐桌上拿起酒杯,給自己斟滿美酒。遙遙的向太陽神一敬,微笑道:「本來打算與你對飲,可惜沒有機會了。」

  「哦?」

  「元帥閣下,那幫膽小鬼之所以會逃走,並不是因為你,換句話說,他們就像暴雨來臨前的螞蟻,嗅到了恐怖的氣息,於是相互發出警報,提前做好抵抗災難的準備。」

  「這樣啊……」太陽神傲然挺立在大廳正中,深藍的眸子凝視著腳下的迪奧,「導演這場暴風雨的人就是你?」

  迪奧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隨即摔碎酒杯。腳步聲紛至沓來,全副武裝的羅摩士兵從各個角落衝了出來,將太陽神團團圍住。

  「就憑這些垃圾,也想製造一場暴風雨?」羅蘭不屑的冷笑道。

  迪奧搖搖頭,舉起右手。數名神態狼狽的聖國議和使被推上前來,脖子上架著明晃晃的利刃。他們是陪同羅蘭前來談判的官員,在慘遭欣然洗劫之後又一次被厄運纏身,做了迪奧的階下囚。

  「你想用他們來威脅我投降?」羅蘭鎮定的問。

  「無此妄想,」迪奧陰險的笑道,「威脅你投降,這幫貨色遠不夠份量,不過作為肉盾,他們還是很稱職的。」說罷一揮手,十二名身穿黑袍頭戴寬簷尖帽子的怪人走出包圍圈,以人質為盾牌,緩緩靠近太陽神。而後突然亮出藏在袍袖內的法杖,高聲念誦咒語。

  (魔法師……不妙,是共振波咒文!)

  羅蘭拉下噴射引擎,太陽神騰空飛起,背後的金環綻裂,伸出對稱排列的十二根機雷發射管,射出帶有自動制導系統的「光子爆雷」。梭形的光子爆雷準確無誤的擊中了週遭的法師,爆炸過後,高能光流彷彿金色的潮水,將太陽神週身十米以外的生物與建築全數淹沒。

  幾分鐘前還是富麗堂皇的宴會大廳,如今卻變成了修羅場,龜裂焦黑的牆壁上,塗著死者的血污。靠近太陽神的聖國僥倖躲開了劫難,不必羅蘭開口便爭先恐後的逃離了現場。

  轟隆–

  太陽神重重的落在地上。透過視窗,羅蘭意外的看見迪奧仍坐在餐桌前,自斟自飲。毀滅會場的光子爆雷,沒有傷到他一根頭髮。

  與此同時,新的攻擊從正上方襲來。機械鎧被突如其來的音波擊中,發出憤怒的嗡鳴。音波引起了晶石的共振,一聲令人心悸的脆響過後,太陽神的能源中樞「光晶石」被震碎,機械鎧頓時熄火,沉重的機身仰面栽倒,恍若巨獸的屍骸。

  迪奧鼓掌笑道:「朱利安,幹得不錯。」

  空中閃出一位白衣的魔法師,飄然落在迪奧身後。白色三連星之一的雷鳥朱利安。摧毀太陽神的「共振波」便是出自他的手,在羅蘭進入大廳之前,他就以隱身魔法藏在空中。至於那十二位魔法師,不過是吸引羅蘭注意的犧牲品罷了。

  「殿下打算如何處置她?」朱利安問。

  「這還用問,當然是斬草除根!」陰狠的嗓音來自迪奧背後,「鐮鼬」上元明人彷彿鬼魂一般從牆上走下來。他的衣服在光線下改變色澤,站在牆角時看上去就像一塊空白的牆壁。

  「明人君說得沒錯,不過誰去殺掉羅蘭呢?」迪奧環顧四周。

  上元明人吹了聲口哨,地上突然鑽出許多蒙面忍者。誰也不知道這幫傢伙之前藏身何處,好像蘑菇似的一下子冒了出來。

  上元明人打了個手勢,眾忍者心領神會,飛身躍上太陽神。尚未動手,卻見白光連閃,這群來自香格里拉的殺人專家便陸續摔下來,轉眼間全數斃命。

  上元明人面如土色,迪奧也皺起了眉頭。「明人君,你可曾看清楚,到底是什麼東西殺死了天行組的高手?」

  「似乎是劍氣。」

  「出劍的角度和動作你可曾看清楚?」

  「這個……屬下無能!」

  「算了……我也沒看清楚是怎麼一回事,這個阿曼拉達·羅蘭,真是太可怕了。」

  朱利安憂心忡忡的問:「殿下,撤退的工作已經準備好了,現在就等您下令。」

  「羅蘭不死,我無法安心回國。」

  「可是……」

  「放心吧,我不會再讓弟兄們做無謂的犧牲,既然無法殺掉羅蘭,就連同太陽神一起摧毀吧。」

  「普通的炸藥,恐怕難以摧毀太陽神。」

  「哼哼~如果是核彈呢?」

  「殿下……您不會是開玩笑吧?」朱利安大驚失色。

  「明人君,把咱們準備好的東西拿出來吧。」

  「遵命!」上元明人擊掌三下,大廳的地板徐徐裂開,地下室中埋藏著一枚黑色的彈頭,上面畫著令人觸目驚心的紅色骷髏頭。彈頭很小,但圍著它忙碌工作的技術人員竟有上百之多。眾多的儀表被調整,校對,引爆線路如同葉脈佈滿了大廳各處,其中一條線便接在了太陽神的艙門上。

  起爆的時間被設定在四十分鐘之後。在如此龐大而精細的毀滅系統面前,就算是神佛也無能為力了。

  完成了最後的調試後,技術人員面向迪奧集體行軍禮,隨即快速撤離地下室。地板徐徐合攏,一切看上去是那麼的平靜,誰能想到腳下便是無間地獄?

  「殿下……真的需要動用核彈嗎?」朱利安不安的問,「這樣一來,整座城市都要被摧毀了啊!」

  迪奧敲敲額頭,裝腔作勢的說:「唉,我真的很頭疼……親手創建的城市,就這樣被自己親手毀滅,唉,我簡直痛苦的快要發瘋了~」可是,他的眼睛裡卻閃著殘忍的神采,與其說感傷,毋寧說是興奮。

  「主公不必自責,為了大義,付出一點點犧牲是值得的。」

  「在這四十分鐘裡,還會有誰參加這場半途而廢的宴會呢?微笑騎士?暴風騎士?霸王花?抑或別的大人物?哈哈,真想留下來與英雄們把酒言歡啊。」

  朱利安心弦劇震,終於明白迪奧的目的不止是謀殺羅蘭,事實上,羅蘭只是他的誘餌,他要在這四十分鐘的毀滅倒計時裡,把雲集在前線的聖國名將一網打盡。

  「可是,我們自己人也會受到波及吧?」書生氣十足的朱利安還是不能釋然,「來不及撤走的百姓,留下來守城的軍隊,他們該怎麼辦?」

  「啊啊~頭好痛啊,朱利安,你真殘忍,一次又一次的揭開我的傷疤,讓我體會到人世間的悲涼與生之殘酷……」

  「殿下……」

  「朱利安,你就少說兩句吧!」

  「明人君–」

  「別再讓主公難過了,我再說一次,這是通往勝利的必不可少的犧牲,身為武人,身為羅摩臣子,能夠在主公需要的時候勇敢獻身,應該感到無上的光榮。」

  「抱歉,明人君,我是個隨軍法師,很多時候不過是普通的書獃子罷了,你說得對,我對軍人的光榮還理解的很不夠,非常感謝你的指教。」

  「喂,朱利安,我突然不頭痛了,陪我喝一杯吧。」迪奧說。

  「殿下,此非飲酒之地,請盡快撤離。」朱利安一想到腳下踩著核彈就頭皮發麻。

  「在下亦有同感,」上元明人沉聲道,「面對獵物喋喋不休的獵人,難免遭到野獸的反撲,殿下想喝酒的話,到了天祐城再喝也不遲。」

  「真拿你們沒辦法,既沒有半點羅曼蒂克的細胞,也不懂得生活的樂趣,這樣的人生豈不是一片灰暗?」迪奧站起身來,面向太陽神朗聲道,「按照慣例,強敵將死之前應該說幾句豪言壯語,但是羅蘭元帥,我對你無話可說,如果有來生,希望我們能夠在疆場上光明正大的分個勝負。」說罷轉身離開大廳。朱利安緊隨其後。上元明人走在最後,並鎖上大門。

  「朱利安,安琪拉回來沒有?」迪奧問。

  「還沒有,殿下……安琪拉會不會叛變了?」

  「不可能,」迪奧堅定的說,「別人或許背叛,安琪拉絕對不會,這一點我有絕對的自信。」

  「可是……」

  「大概正在跟蘇小子傾訴衷腸吧,唉,這個安琪拉,談戀愛也不分場合時間,這樣下去,她趕不上撤退的隊伍不要緊,微笑騎士來不及光臨鑌鐵城就麻煩了,難得我煞費苦心,準備下如此盛大的歡迎儀式……」

  「在下倒有個計劃,殿下還記得霸王花嗎?」

  「你打算放走她?」

  「正是,她一定會去找蘇小子通風報信。」

  「霍霍~」

  「殿下的意思是?」

  「挺好的主意,不過用不上了。」

  「難道說……」朱利安臉色微變。

  迪奧抬手遮眉眺望蝴蝶館,自言自語道:「左京妹妹做事一向主動,在你想出欲擒故縱的計策之前,她很可能已經殺出城外了。」

  「這不可能!城門戒備森嚴,且有天行組高手把守!況且……也沒有傳來變故的消息啊!」朱利安不以為然的說。

  迪奧轉身望著他,認真的說:「朱利安,你說的這些措施只能限制普通人,但對左京妹妹毫無用處,她是超人,你明白超人這兩個字意味著什麼嗎?當你認為能夠完全掌握她的時候,就是你低估她的時候。」

  「呵呵~殿下對花小姐的感情很深呢,不知道安琪拉知道以後會不會嫉妒的上火。」

  「當然啦,左京是我妹妹嘛,唯一的妹妹,我本來希望她成為我的妻子,可惜……如果早知道會翻臉成仇,倒不如一直維持兄妹關係……至於安琪拉,也是個好女人,她現在有了新歡,不會因為我而吃醋了,啊啊~真他媽的見鬼,兩個好女人都離我而去,該死的,我又頭痛了!」

  「是因為我多嘴嗎?」

  「沒錯!你小子總算還有一點自知之明。」

  一名血流滿臉的軍官踉蹌的衝上來,跪倒在迪奧腳下戰戰兢兢的說:「啟稟殿下……大、大事不好!」

  「什麼大事不好了?」迪奧滿不在乎的問。

  「是花左京,她……她逃出城去了!」

  迪奧微笑不語。朱利安卻臉色鐵青,難堪的吼道:「混蛋!守城的軍隊幹什麼吃的?天行組的高手哪裡去了!」

  「軍隊已經按照太子殿下的命令撤出城外,天行組的人……全、全死了……」

  「什麼!?是誰幹的!」

  「是霸王花,她偷了一身軍裝混進來,突然大開殺戒,我們還沒搞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就陣亡了半數以上……最後,只有小人拚死逃了出來。」

  迪奧擺手笑道:「無所謂,反正她會再回來的,霸王花也好,羅蘭也好,就讓埋在地下的那顆大禮花把這些專門製造麻煩的女人通統送上西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