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馬車上艾斯波爾始終一言不發,去別墅的時候他滿懷期望,回來的時候多少有些失落,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找到了兩棵好苗。
利奇的心裡倒是很高興,艾斯波爾這麼賞識那兩個女孩,絕對是他事先沒有想到的。
從今往後女孩們再也不用為安全和生計而發愁了。
他正琢磨著怎麼讓女孩們進一步攀上艾斯波爾這棵大樹,突然感覺馬車的速度慢了下來。
利奇探頭往窗外一看,路上全都是馬車。
所有的馬車都走得很慢。
這讓他感覺到異常奇怪,他們來的時候還是好好的,在別墅裡面只待了幾個小時,怎麼路上會堵得這麼厲害?
他看了一眼馬車裡面的其它人。
那幾個內務部的人同樣滿臉狐疑。
馬車越走越慢,一進入三號環形大道,路就徹底堵塞了,從車窗探出頭去,就看到前面和後面是長長的車龍。馬車時停時走,一點一點往前,有很多馬車乾脆就調轉了方向,打算從其它地方繞過去。
這輛內務部的馬車雖然有特權,但是現在特權也不好用了,同樣只能隨著車流緩緩前進。那幾個負責保護工作的內務部騎士,神經立刻緊張了起來。
艾斯波爾和伊洛原本是靠窗坐著,因為這兩個位置最舒服,但現在不得不被調到了中間,特別是艾斯波爾,他被請到前面那排中間的位置坐下,這個座位最不舒服,幽暗而且不透氣,臉朝著的方向和馬車前進方向相反,不過這個最不舒服的位置卻也最安全,因為背後就是車伕的座位,這輛馬車的車伕同樣也是內務部的騎士。
「誰願意到前面去看看是怎麼一回事?順便再叫兩個人過來。」為首的那個騎士對手下的人命令道。
剛才動手的那個騎士領命去了,他修練的明顯是風屬性的功法,擅長跳躍奔跑,在半空中的姿態就像是一片輕盈的樹葉。只見他從一輛馬車跳到另外一輛馬車,車頂就是他的通道,輕輕一躍就是四、五輛馬車。
大概過了一個多小時,這個人又回來了,在他的身後跟著四個騎士,也都是內務部的,這四個人步法明顯遜色許多,利奇一眼就看出,其中兩個是重裝防禦者。
後來的四個人並沒有進來,兩個上了車頂,另外兩個攀附在馬車後面,這下子除了車底,全都已經在嚴密的護衛之下。
一進來,跑去求援的騎士立刻說道:「剛面在遊行,所有的馬路全都堵上了。」
「怎麼可能事先沒有一點消息?」為首的那個騎士頗為惱怒,如果他得到風聲,肯定會勸阻身邊的這位大人物。
他並不認為是別的部門對他們保密,如果是在平時就有這個可能,但是現在各國特使雲集,容不得半點差錯,哪個部門在這個時候搞鬼,那裡的負責人可就是在找死,上面的板子會毫不留情的打下來,要多狠就有多狠。
不但是為首的騎士,其它內務部的成員個個心中暗罵,這種時候最容易出事,一日一出事,他們這些人一個都跑不了。
利奇沒有心思,他隨口問道:「那些人為了什麼事遊行?」
利奇對政治並不感興趣,他只是好奇而已。
內務部的人當然不會搭理他,艾斯波爾在想事,只有矮胖子伊洛笑了起來:「你奸像對你們國家的事務不怎麼關心啊,連我這個外國人都能夠猜到原因。」
利奇暗自羞愧,不過他的嘴挺硬:「最近這段時間哪裡有空去關心別的事?」
這話從利奇嘴裡說出來,伊洛倒也相信,因為利奇確實很忙。
「你還沒說呢!倒底是為了什麼事遊行?」利奇仍舊問道。
伊洛支支吾吾,這件事說起來有些不光彩。
就在這個時候,利奇看到有人在馬車的縫隙間穿行,那是七、八個女人,全都穿著同一式樣的長裙,手裡都抱著厚厚的一疊紙。
她們把紙塞給馬車裡面的人,一輛馬車都不放過。一個梳著齊耳短髮的女人走到這輛馬車旁邊,她敲了敲車窗的玻璃。
那些內務部的騎士全都裝作沒有看見,艾斯波爾和伊洛同樣不打算搭理,他們倆的身份太敏感了,一旦牽連進去,很可能會成為外交糾紛。
那個女人看到裡面的人沒有反應,居然不肯放棄,她把一張紙順著窗戶的縫隙塞了進來。
其它人都沒有去碰那張紙,只有利奇手有些癢,他立刻拿了過來。
這是一份油印的傳單,油墨根本沒有乾透,手一摸上去立刻變得黑漆漆的一片。
看了傳單,利奇原來的疑問全都沒了。
傳單上寫得清清楚楚,就在三天前,共和國剛剛簽署了一項新的協議,由丹特同盟的其它成員國出面,向諾曼聯盟提出調停要求。
既然是調停,條件當然不會對共和國有利。
連利奇都有一種想要把什麼東西砸成碎片的衝動,調停的條件居然是承認現在的邊界線,這豈不是等於讓共和國徹底放棄被佔領的省分?
對於裴內斯人來說,這份協議是難以忍受的侮辱,但是對利奇這個拉沃爾省的人來說,如果接受這份協議,他就再也沒有故鄉了,他不可能把一個敵國的城市當作是自己的故鄉。利奇感到有些難以置信。
他和所有的人一樣,一直期望著共和國能夠加入丹特同盟,在他們想來,一旦加入同盟,他們就不再是孤軍奮戰,有了同盟的支持,他們就可以把失去的領土全都奪回來。
沒有想到結果居然會這樣。
傳單被揉成了一個紙團,緊緊地捏在利奇的手心裡面。
馬車裡面的那個騎士全都沒有任何反應,想要在內務部做,第一條就是不能夠有自己的政治傾向,觸犯這條的人全都會被發配到荒無人煙的地方去。
只有伊洛挺同情利奇的,他低聲安慰道:「別往心裡去,這只是策略,為了爭取時間而採取的策略,你的國家需要時間,丹特同盟的其它國家同樣也需要時間。為了這場戰爭,敵人事先比我們準備得要充分得多。」
「不知道什麼時候才算是準備完成。」利奇訕訕地說道,他的心情很不好,語氣難免顯得僵硬:「我的故鄉沒了,換來的是將近三年的準備時間,但是大家都沒有準備奸,那麼接下來要丟哪裡呢?是蘭朵姆省?還是塔基威克省?」
伊洛想要勸,可惜他不知道怎麼勸?
他知道,丹特同盟各國確實有犧牲蒙斯托克共和國拖延時間、消耗諾曼聯盟各國實力的想法。
同盟各國也正是這樣做的。
政治是骯髒的,這句話一點都沒錯。就在這個時候,一直都沉默不語的艾斯波爾突然開口:「丹特同盟絕對不會放棄蒙斯托克,你只要知道這件事就夠了。」
「為什麼?」利奇並不認為艾斯波爾這樣的人會敷衍他,但是他又不太相信。
共和國能夠無情地拋棄南方的那幾個省,又有誰敢肯定,共和國本身不會被同樣拋棄掉?
艾斯波爾淡淡地吐出了幾個宇:「經濟,人口。」
利奇沉默了下來,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他的國家富而不強,因為是普通人掌權,對騎士壓制得非常厲害。這導致了軍事方面偏弱,不過除了軍事方面不行,共和國在其它方面還是很厲害的。
因為是共和體制,很受商人和業主的歡迎,所以共和國的經濟力很強,商業、製造業都很發達,人口也多。
又因為義務教育的緣故,所有的人至少能夠念完中學,基本上沒有文盲。那些所謂的新興強國和老牌帝國,沒有一個能夠做到這樣。
吞下這樣一塊肥肉,諾曼聯盟只要能夠消化得了,他們的實力肯定會大增,到了那個時候,丹特同盟能不能壓制得住,就非常難說了。
馬車且行且走,進了第七區之後就順利多了。
第七區是使館區,也是外國人大量聚集的地方,所以這裡被徹底封鎖,根本不允許遊行的隊伍進入。
到了飯店,利奇原本不打算進去坐坐,拗不過伊洛的一再邀請,再加上已經到了午餐時間,所以他跟著一起下了馬車。
艾斯波爾獨自一個人回房間去了,老頭的三餐全都是讓侍者送到房間裡面,所以伊洛拉著利奇兩個人去了餐廳。因為只有兩個人,所以沒有坐昨天那個地方,而是在角落裡面找了個位置。
這裡靠窗,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
沒有其它人在旁邊,伊洛顯得輕鬆了許多,他要了一杯冰咖啡,趁著餐廳裡面唯一的侍者去拿咖啡的空擋,他挪到利奇旁邊的那個椅子上,湊到利奇耳邊用極低的聲音說道:「有些事剛才不方便告訴你。」他看了看四周,確定沒有人,這才繼續說道:「這一次絕對不只是這樣,諾曼聯盟絕對不會只要南方的那些土地,他們的野乙遠比這要大得多,少則一年,多則三年,諾曼聯盟就會和丹特同盟全面開戰,兩方面不可能有任何妥協,肯定要有一方被徹底打倒。」
「那豈不是變成了世界大戰?」利奇異常震驚,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論斷,當初在格拉斯洛伐爾的時候,很多人就在猜測戰爭會持續多久,從一年到十年的各種猜測都有,但是所有的猜測都只認為戰爭會局限在蒙斯托克共和國和瓦雷丁帝國之間,就像幾個世紀以來一樣,這將會是一場有限的局部戰爭。
一你說對了,就是世界大戰,而且是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世界大戰。」伊洛的回答異常肯定。
「我還是覺得有些難以想像。」利奇失魂落魄地說道。
伊洛輕笑了一聲:「同盟內部也有很多人和你一樣,難以想像全面戰爭不可避免,他們試圖用各種辦法阻止全面戰爭的爆發,讓蒙斯托克共和國放棄被佔的各省,就是他們努力的結果,你們共和國內部同樣也有很多這樣的主和派。」
利奇瞪大了眼睛,急問道:「那麼主戰派呢?好像沒有什麼主戰派的人物站出來反對啊!」
伊洛嘻嘻一笑:「主戰派的人都站在一邊,等著看主和派的人倒霉呢!既然知道諾曼聯盟是餵不飽的餓狼,吃了之後還會再要,他們遲早會撕毀和平協議,那些主戰派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站出來阻止?他們都靜等著諾曼聯盟撕毀協議的時刻到來,到了那個時候,他們就會對主和派下手。」
臨未了,伊洛又低聲加了一句:「政治是骯髒的,所以你應該關心的是怎麼照顧好自己和對你來說重要的人,別讓她們成為了骯髒政治的犧牲品。」
利奇看著伊洛,雖然很多人都是這樣做的,卻從來都沒有人會直接說出來。
吃過午餐,利奇便告辭離開。出了飯店,他有些猶豫,不知道應該到哪裡去。
別墅剛剛去過,沒有必要再去一趙,而且他也不怎麼擔心女孩們的安全。
利奇從莉娜那裡知道了一些內務部的做事風格。
艾斯波爾已經看到了那些手持棍棒的難民,這對於內務部來說,絕對是一種恥辱。而且他們不敢保證艾斯波爾會不會再去那座別墅。所以他們十之八九會把那座難民營遷到別的地方去,或者把整個難民營圈起來,弄得像是監獄一般。
猶豫了一會兒,利奇決定回家看看,他不太放心家裡的人。
剛才伊洛已經說了,戰爭時期應該關心的是怎麼照顧奸自己和身邊的人,這種論調雖然顯得很自私,但是他很認同。
他在戰場上廝殺,為的可不是什麼共和國,也和騎士的榮耀無關,他是為了他的家人在打仗。
或許是因為想通了,利奇再也沒有看到傳單時的那種義憤填膺。
出了七區,立刻看到了遊行的人群。
他現在已經知道了,散發傳單的那些人全都是大學生。
格拉斯洛伐爾沒有大學生,因為那裡沒有大學,首府城市薩瓦有一座大學,那是整個拉爾沃省唯一的一座大學。
進大學讀書也曾經是利奇的夢想。
看到滿街的大學生,利奇的心裡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他當初以為格拉斯洛伐爾已經不錯了,雖然沒有首都這樣繁華,卻也差不到哪裡去,首都擁有的東西,格拉斯洛伐爾也一樣不缺,但是現在他終於感覺到小地方就是小地方,雖然外表看上去並不算差,但是內蘊就差了許多。
街上的大學生數量可真多啊!
遊行的並不是只有大學生,各種各樣的人都有,利奇沒有打算進去湊熱鬧,於是他選擇走在隊伍的邊緣。
走著走著,利奇感覺到有人在注意他,他轉過頭來朝著身後張望。
可惜人實在太多了,而且很多人都在看著他。
利奇這才發現自己非常顯眼,他那一身紅色的制服告訴每一個人,他是一個騎士。
越往市中心走,遊行的隊伍就越多,人就越擁擠,偏偏他的父母住的地方是市中心的中心,離英雄廣場只有幾百米。
還沒到市中心區域,利奇就感覺到有些擠不進去了,那是真正的人山人海,遠遠地就能夠聽到英雄廣場上傳來整齊的口號聲。
那是真正的萬人齊呼,隔著七、八個街區都能夠清楚地聽到。
突然頭頂上五顏六色的紙片隨風亂舞,不知道什麼人爬到了樓頂上,把一大堆傳單撒了下來。
隨著傳單撒落,就聽到頭頂上有人喊道:「打倒綏靖政府,打倒賣國賊,歸還南方四省。」
有人帶頭,底下的人自然而然地跟隨著一起喊了起來。
喊口號的聲音和遠處廣場上的口號聲連成了一片。
利奇對喊口號不感興趣,不過那個撒傳單的人倒是給了他一個啟示,既然底下定不了,不如從屋頂上走。
他衝進了旁邊的一幢七層的大樓。
大樓裡面亂哄哄的,很多人上上下下,特別是每一層樓的樓梯窗口旁邊總是擠著一大群人,從這裡可以更清楚地看到底下遊行的場面。
到了頂樓,樓梯窗口邊同樣擠滿了人,利奇沒打招呼,直接踩著一個人的肩膀翻到了外面,他抓住屋簷一用力,輕易地就爬了上去。
耳邊是被踩的人惡毒的咒罵聲,利奇微微一笑,他根本不在乎,這個人罵人的水準太差,遠遠比不上以前學校裡面的那幫人。
這幢樓是附近最高的一幢樓,站在樓頂往下看,確實是完全不同的感覺。就看到下面全都是腦袋,遠遠地鋪了開去。
還有很多橫幅,這些橫幅全都是半米寬的紅色布條,上面用黃顏料寫的字,兩頭用竹竿挑著。
利奇站在屋頂上看了一會兒。他的眼睛掃到了一些異樣的東西,只看到很多屋頂上也站著人,反倒是剛才撒傳單的地方沒看到人影,才一會兒功夫,不知道那個人跑到哪裡去了。
利奇並不打算多管閒事,他確定了一下方向,縱身躍起朝著旁邊的屋頂跳了過去。
在屋頂上走來走去倒是第一次,這些屋頂高高低低,不過對於利奇來說算不上什麼障礙,屋頂的斜度最多三十度。
走了大概五個街區,利奇感覺到有些不對勁,屋頂上的那些人看上去不像是學生,反倒像是便衣。
利奇的心頭頓時有了一絲糟糕的預感。
他正猶豫著現在是不是先退回去再說,突然,一陣急促的警笛聲遠遠地響了起來,緊接著接連不斷的警笛聲驟然響起。
底下頓時亂成了一片,擁擠的人群朝著四面八方散去,有不少人鑽進了小巷裡面,還有一些人躲進兩邊的大樓之中。
利奇正低頭看下面紛亂的場面,突然他發現有幾個人正朝著他悄悄地靠了過來。
他一愣,不過馬上就明白這是要抓他。
還來不及解釋,那些人就已經衝了過來。
衝過來的全都是騎士。
利奇不是那種束手就擒的人,再說他也不怕,他剛剛從艾斯波爾那裡出來,很多人可以證明他和遊行沒有任何關係。屋頂就那麼點地方,稍微一用力瓦片就會被踩碎,甚至屋頂都會被踩壞,地形決定了用不著擔七被圍攻。
利奇乾脆放手一搏。
第一個撲上來的人看上去二十歲不到,比利奇大不了多少,這個人高高躍起,如同一隻老鷹般飛撲而下。
利奇站在一跟煙囪上面,這恐怕是整個屋頂最牢固的部位,他看到第一個對手凌空飛撲下來,立刻一陣暗喜。
身體在半空當中,腳下沒辦法借力,這絕對是最忌諱的一件事,這個想要抓他的人不是菜鳥,就是小看了他。
利奇的雙手一錯,左手一個「撥手」,右手一個=朋手」,連封帶打。
只聽到「啪啪」兩聲沉悶的輕響,利奇的雙頭和對方的雙腳碰上了。
抓捕者凌空落下的力量和蹬踹的力量全都被利奇的「撥手」卸到了一邊,這個人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就在他試圖穩住身體的時候,利奇的「崩手」終於發力了。
第一個抓捕者翻滾著倒飛了出去。
幾乎在打飛第一個人的同時,利奇感覺到背後一股勁風襲來。
他的身體掹地一扭,順著那股勁風的邊緣滑了開去。
從背後偷襲的那個人一拳打空,立刻知道不妙,他只感覺到右肋之下被輕輕地戳了一下。被戳的地方先是感覺到微微一痛,緊接著就是一陣奇癢。屋頂上頓時響起了一陣瘋狂的笑聲,那笑聲越來越響,根本就停不下來。
利奇飛身跳到旁邊的一根煙囪上,他對剛才的那招非常滿意,不管是閃避還是那一指,感覺都很不錯。當然自知之明還是有的,同樣的一指,當初圖書管理員大叔施展的時候連一絲煙火之氣都沒有,就像是隨意普通的一戳,看上去不快,卻讓人避無可避。
接連幹掉兩個騎士,利奇轉身就逃,他已經沒興趣和這些人解釋了。
圍攏過來的那些人全都沒繼續追,剛才的交手這些人都看在眼裡,他們互相都是認得的,各自的身手怎麼樣全都一清二楚。前面兩個人全都是一招即敗,他們也好不到哪裡去。
「那是小孩嗎?會不會是一個侏儒?」一個騎士愣愣地看著利奇的背影。
「他穿的好像是見習騎士的制服。」另外一個騎士不敢肯定地說。
「你們想好了怎麼寫報告嗎?難道寫我們遇上了一個穿著見習騎士制服的王牌侏儒?上面會相信嗎?」
利奇並不知道別人怎麼議論他,他的心思全都放在逃跑上,只要房頂上站著人,他就立刻繞開。突然,他感覺到空氣中一陣震動,緊接著一片黑影壓了過來。
利奇心裡一驚,這一次絕對不是普通的騎士,他感覺到腦袋有些發脹。
他不明白今天是怎麼一回事?抓遊行的人有必要出動王牌騎士嗎?
雖然腦子裡面胡思亂想,利奇的腳底下一點也不慢,只要有亂流,他就可以用那種身法。
他的身體猛地側轉過來,上半身往外飄飛,整個人像是一條游魚,順著空氣的縫隙滑了兩米。
兩個人影一擦而過。利奇這才看清來抓他的人是一個滿臉青鬍渣的大叔,這個人身材挺高大,卻一點鄒下笨咄。
這個人同樣也是滿臉驚詫,他原本以為十拿九穩可以把人抓到手,沒有想到自己居然失手了。他的反應同樣也極快,身體猛地一個轉折,又朝著利奇抓來。
這個人的動作越快,產生的亂流越多,利奇就像是漩渦中飄搖的水草,又像是狂風中亂舞的落葉,不停地躲閃著。
兩個人就像是走馬燈一樣,轉眼間轉了十幾圈。
交手的動靜吸引了四周的其它人,離得稍微近一些的那些騎士全都靠攏了過來。
看到四周靠上來的人越來越多,那位大叔頓時怒了,抓一個見習騎士都會失手,這讓他感覺到非常丟臉。
他的雙手一收,手腕貼在一起,兩隻手緊掃成一個獸頭的形狀,猛地一推,一股無形的潛勁朝著利奇打去。
利奇早已經提防著了,他同樣雙手併攏,鬥氣凝聚於掌心之上。
「鏡。反射」並非一定要有鏡盾,當初他第一次打出「鏡。反射」就是徒手。
兩個人的中間突然間刮起了一陣狂飆的颶風,整個屋頂一下子垮塌了。
利奇被震飛了出去,那股潛勁實在太狂猛,他只反彈回去六成,另外四成硬生生地承受了下來。
不過那位大叔的情況也不妙,他從來沒有想過,攻擊會被反彈回來,幸奸他的獸王擊是持續發力,反彈回來的攻擊被他用餘力擋了擋,然後卸了開去。
雖然沒受傷,但這位大叔也感覺到臉上無光。
可惜還沒等他再一次出手,他就感覺到一股銳利的風刀迎面而來。
「真空切?」這位大叔驚叫了一聲,他的腳尖在屋頂上一點,身體往旁疾射。
剛剛躲過一道風刀,又是一道風刀飛了過來,這位大叔嘴裡大聲咒罵著,腳下不敢有絲毫停頓,又是一陣躲閃。趁著鬍渣大叔手忙腳亂的空檔,利奇撒腿就跑,他已經絕招盡出,再也沒什麼戲可唱了。
才剛剛跑出兩、三百米遠,利奇就聽到身後一陣驚雷般的暴吼:「老子今天不抓住你,就跟著你姓。」
話音剛落,身後就傳來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
騎士總部就在英雄廣場,那位滿臉青鬍渣的大叔怒氣沖沖地大步走了進去,利奇被他拎著脖子抓在手裡。「我是冤枉的,我和遊行根本就沒有關係……你可以去調查,我剛剛從裡卡德飯店出來,你知道那個地方住的是什麼人嗎?……內務部的人可以作證……」利奇不停地為自己爭辯。那位大叔充耳不聞,他拎著利奇走到一個女人面前,這個女人的辦公桌上滿是成堆的文檔,身後是一排鐵皮文件櫃。
「幫我查查這個傢伙的身份。」大叔把利奇放下,甩手把利奇的證件扔到了那個女人面前。
那個女人看了利奇一眼,滿臉疑惑地問道:二讓你去守廣場,怎麼抓了一個見習騎士回來?他怎麼了?破壞公物還是打架鬥毆?他就算犯了這些事,奸像也不由你來管,那是執法騎士的事啊。」
鬍渣大叔聽得腦袋疼,他拍了拍辦公桌,阻止那個女人繼續說下去:「拜託,幫我查一下,我懷疑這個傢伙的身份,這個傢伙怎麼可能是見習騎士?見習騎士有那麼難抓?」
那個女人上上下下打量著這個不修邊幅的男人,她這才發現這個傢伙的制服有不少破損的地方,還皺得像是跑了幾十公里似的。
「你和他過了幾招才抓到他的?」
聽到女人這樣一問,這位大叔頓時鬱悶:「我不記得了,不過三、四十招總是有的,所以我才不相信他只是一個見習騎士。」
女人微微一笑,隨手翻開證件,證件上有利奇編號。
看了編號之後,女人站了起來,轉身朝著旁邊的房間走去,那裡放著所有騎士的檔案。最重要的是,那裡放著能夠鑒別騎士身份的東西。
「我已經說過許多遍了,我是105小隊的,我剛剛從艾斯波爾那裡過來,內務處的人可以為我作證。我到這裡來只是想看看我的父母,我的父母就住在這裡,我和那些遊行的人沒有關係。」利奇仍舊在解釋,他的樣子看上去也不怎麼好,制服皺得像抹布,袖口和褲腳全都脫線了,紐扣也掉了兩顆。大叔仍舊沒有聽進去,他找了一張椅子坐了下來,雙腳翹在辦公桌上。
過了奸半天,那個女人從房間裡面走了出來,她的手裡拿著一個大紙袋,利奇的檔案全都在裡面,除了紙袋還有一片玻璃片。
「捏住它。」女人把玻璃片遞了過來。
利奇已經不是第一次被檢查了,他用食指和拇指捏住玻璃片,只是沾了一下,就又拿開了手。
玻璃片上已經留下了兩個藍色的印痕。
鬍子茬大叔頓時沉默了下來,別的可以作假,這個東西可做不了假,藍色的印痕說明身份相符。
「這個小子論實力早就應該是騎士了,看了這裡面的記錄,你就明白了。」女人把檔案袋子甩給了鬍渣大叔。
「算了,沒必要看了。」大叔把袋子扔到桌上,白白打了一架,還是和一個見習騎士打得這麼辛苦,這件事肯定很快就會傳揚出去,變成他的笑柄。
「我能夠離開了嗎?」利奇問道。
這位大叔抬手打了個響指,就看到一個執法騎士走了過來。
「把這個小子關起來。」
利奇怒瞪著這位大叔,他已經把這個傢伙牢牢地記在了腦子裡面,今天的仇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報。
看著利奇被帶遠,這位大叔很沒面子地趴在了辦公桌上。
「不會吧,你居然受傷了。」那個女人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男人,然後大笑了起來:「克勞德,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抓一個見習騎士居然還受傷了,我看那個小子活蹦亂跳的,奸像一點事都沒有。」
「那小子居然會真空切,而且他的真空切比其它人都快。要不是拼著挨了一下,我還未必能夠抓住他。」克勞德異常鬱悶,他很想破口大罵,卻又擔心被別人聽見:「那小子會一種怪招,能夠反彈攻擊,所以不能夠和他拉開距離打,只能和他貼近打,偏偏他還擅長徒手格鬥,身法又異常滑溜。如果只是想要宰了他倒是容易一些,想活捉他,真他媽的難。」
「真是可憐,真是可憐。」那個女人就像是哄孩子似的,哄著克勞德。
「我可不是來博取同情的。」這位大叔連忙解釋道。
「我知道。」那個女人拍了他一下:「你只是想在這裡偷閒。」
「知道就好。」這位大叔揉搓著胸口抱怨了起來:「上面的那些人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居然要我們當看門狗。執法隊和內務部的人不夠嗎?一「當然不夠,你沒看到有多少大人物在這裡嗎?一個大人物身邊至少要四個人守著,他們哪裡拿得出更多的人手?不調你們,調誰?」女人在騎士總部,消息總是比其它人靈通一些。
兩個人正說說笑笑的時候,一個人走了過來。
那個人走到大叔旁邊突然伸腳一挑,一下子把大叔屁股底下的椅子踢開了。
大叔毫無防備,不過他的反應挺快,一挺腰,緊接著來了一個深蹲,整個人牢牢地站住,緊接著一個肘錘朝著後面猛撞過去。
這一下如果打中的話,不死也是重傷。
不過身後的那個人實力同樣高超,好像對大叔的出招早已經預料到似的,腿一抬,膝蓋頂住了打來的肘錘。「你還是這樣玩命。」身後那個人罵道。
「媽的,你還不是也一樣陰險?」克勞德同樣怒罵著,他站了起來,對準身後的人就是一拳,不過這一舉沒有用太大的力氣:「你現在混得不錯啊,都已經是將軍了。」
來的人是海格特,他和大叔是同一屆的,以前也在同一個團裡待過,關係相當不錯,一開始的時候,兩個人修練的速度也差不多,不過兩個人在官階晉陞方面就不能比了。海格特可以說官運亨通,七、八年的時間從隊長一直做到兵團長,克勞德卻仍舊原地踏步,連一個隊長都沒有混上。
「你怎麼有興趣跑到這裡來?」這位大叔重新拉過椅子坐了下來。
「來看你的笑話。」海格特突然一伸手拉開了克勞德的衣襟,剛才和克勞德對了那兩招,他就已經發現,這個傢伙好像有點不對勁。
果然領口一開,就看到裡面的襯衫有一道口子,露出的胸口上有一道很細的紅印。
大叔左臂一格,把海格特的手拍開了,他連忙把胸前的傷口遮掩起來,抓一個見習騎士費了這麼大的手腳,這已經夠丟臉的了,如果再讓人知道他還受了傷,簡直是沒臉見人了。
「嘿——別動手動腳的,我如果是女人的話,肯定告你非禮。」克勞德嘟囔著說道。
「我就是為了你抓的那個小子來的。」海格特也不拐彎抹角。
「媽的,這小子是什麼來歷?居然要你這個炙手可熱的人物親自來看他?」克勞德心裡很不爽,他原本打算把那個小子關一個晚上。
「給你一個忠告,別死要面子,到醫院去看看吧,小心暗傷。」海格特這一次完全是一片好意,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意思。
「用不著,只不過是一記真空切,還被我擋了一下,這點紅印子最多兩天就會清下去。」大叔並不怎麼在意。
海格特嘿嘿一笑:「你肯定那招是真空切?」
「不帶鬥氣的風刀,除了真空切還會是哪招?」
「你的運氣還算不錯,挨了這招沒死,你以後和別人說起這件事,就有吹牛的資本了。」海格特調侃道。不過開玩笑是開玩笑,大叔和他關係仍是不錯:「聽說過光輪斬嗎?算你運氣好,那個小子還沒有真正練成,等到他練成的話,你再接這招試試。」
這一次輪到大叔瞪大了眼睛,他倒吸一口冷氣愣了半天,然後摸了摸胸口上的紅印,這下子他真得有些慶幸了。
此刻的英雄廣場就如同深秋季節刮過了一場風雨,滿地的落葉,一片蕭瑟淒涼的且樂象。
只不過現在鋪滿了一地的不是落葉,而是五顏六色的傳單。
塗了傳單還有寬大的橫幅,看著這些東西,利奇完全可以想像當警笛吹響之後,場面會是多麼的混亂。「又欠你一份人情。」利奇為難地撓著頭,海格特已經不是第一次幫他了,他也知道海格特的想法。
「放心,這一次我沒打算叫你加入青年軍。」海格特知道利奇為難在哪裡,他根本不在意,再說他也清楚利奇身邊有的是人,隨便來一個都可以把他保出來,所以這個人情並不是很大。
英雄廣場旁邊的幾條馬路原本都是非常繁華的商業街,但是現在除了警察,什麼人都看不到,商店雖然沒有關門,不過裡面的人全都在接受盤問,沒有哪家還在營業。兩個人找了一家咖啡館坐了下來。
這家咖啡館此刻顯得非常凌亂,外面的桌椅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利奇和海格特兩個人自己動手,收拾一張桌子出來,杯子也是自己從裡面拿,海格特還從裡面抱了一個虹吸式的咖啡壺出來,一邊煮著一邊和利奇聊天。
負責盤問的警察和被盤問的招待也不敢上前,海格特身上的將軍服可不是假的,現在這個時候誰敢多管閒事?
「聽說你和艾斯波爾走得很近?」海格特來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與其逼著利奇加入青年軍,還不如讓這個小子幫忙牽線搭橋。
「還有莎爾夫人,我和她的關係也不錯。」利奇吹起牛來。
「這兩位有沒有告訴你,他們為什麼會來這裡?」海格特問道。
「我對政治不感興趣。」利奇搖了搖頭。這早就在海格特的預料當中,他們既然對利奇感興趣,自然把利奇的一切都調查了個透徹。
利奇一家是標準的小市民,政治對於他們來說,只是茶餘飯後閒聊的話題。「艾斯波爾和莎爾夫人並不屬於任何國家,他們有一個不公開的政治團體,這是一個超越國界的自由組織,成員都是某一方面的頂尖人物,這原本是一個中立性質的團體,這一次諾曼聯盟挑起戰爭,使得他們傾向於我們這邊,他們和丹特同盟各國不一樣,給不了我們直接的幫助,只能間接幫助我們,這種間接的幫助就要看怎麼用了,用得奸的話,起到的作用可能會比丹特同盟的直接幫助更大,用得不好的話,他們可能會覺得心寒。」
海格特有很多話含而不吐,不過利奇卻都能夠猜到。
共和國的官僚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而且互相扯後腿推諉,私心還一個比一個重,為了自己的利益犧牲全局的利益,這還算是正常的行為,更多的是看不得別人比自己好,就算不能得利,也要進行破壞。
他雖然沒有加入青年軍,但是對青年軍的觀點還是很清楚的。
青年軍的人全都認為政府官僚不可信任,一切都必須掌控在自己的手裡。利奇不禁感到頭痛,這比讓他加入青年軍還要麻煩。
雖然他不知道那些人對青年軍的看法,不過利奇至少看到圖書管理員大叔和莉娜的父親關係不錯,而莉娜的父親對青年軍也沒有什麼好感。
「會有些什麼間接幫助?」利奇問道。
海格特猶豫了一下,這件事他也不敢肯定。
「範圍太廣了,對現有戰甲進行改造、新的藥劑配方、全新的騎士戰術運用……」
海格特說得有些含糊。
「共和國在這些方面都很差嗎?」利奇的心裡滿是懷疑,他在戰場上和諾曼聯盟的敵人都交過手,瓦雷丁人的制式戰甲「鐵十字軍」並不比共和國的制式戰甲「強襲者」更厲害,只有諾曼聯盟裡面的老大——弗蘭薩帝國的「舞蹈家」稍微強一些。
「確實有點距離,就算不論弗蘭薩帝國,單單只是我們的世仇瓦雷丁人,就在藥劑研究方面遠遠地把我們甩在後面,據說諾曼聯盟正打算製造一種統一的制式戰甲,性能比氣舞蹈家乙還要強。」
海格特越說越喪氣,他給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咖啡還沒有完全燒好,他也沒加糖和奶。
利奇看著這個傢伙一口把杯子裡面的東西暍干。
「要來一點嗎?」海格特問道。
利奇擺了擺手。
「幫我,同樣也是幫你。」海格特低聲說道:「之前的戰役可能只是演習,諾曼聯盟在實戰檢驗他們的新制式戰甲和新騎士戰術,我們想拖時間進行準備,他們同樣也在拖時間。等到重新開戰的時候,戰鬥會比之前激烈得多。」
「你把我抬得太高了,好像共和國的存亡都維繫在我的肩上一樣。」利奇不想承受那麼大的壓力。
被海格特說得心裡直發毛,利奇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準備逃跑,不過不是他準備逃,而是讓他的父母和那些女孩準備逃。
情況不妙的話,恐怕就只有往國外逃了。
利奇的逃亡經驗非常豐富,而且他看的也夠多。
就算能夠成功逃亡,想要在新的地方站住腳,必須要引起別人的重視。做一個普通難民,日子是很難過的。
利奇不敢肯定這一次自己能不能活下來,因此他不由得想起伊洛說過的那番話。
為了身邊的那些最重要的人,他確實應該有所準備。
想了半天,利奇的腦子裡面終於有了一個計劃。
「我沒有辦法直接把你們引薦給艾斯波爾,據我所知,他們已經做出了選擇,他們正在和莉娜的父親接觸。」利奇說道。
海格特點了點頭,青年軍不可能連這點消息都得不到。他找利奇也只是想試試看有沒有回轉的餘地。
「我可叢讓你們間接得到艾斯波爾他們的幫助。」利奇決定先把話放出去。
海格特看著利奇,他在琢磨這番話裡面真實成份有多少?
「說說看你的計劃。」海格特最終決定,把這番話當真的來聽。
「我很想組建一個研究室,我有四個朋友,她們和艾斯波爾的關係不錯,艾靳波爾自己也說過很樂意指點她們,但是一個像樣的研究室需要有地方建造,需要有設備,需要有資金,這些我都沒有。」
海格特立刻點頭,他感覺到這件事有點意思,不像是假的:「土地、設備、資金都很容易解決,但是你怎麼保證艾斯波爾肯幫我們?」
利奇對這件事挺有把握:「如果他們來這個國家,就是為了幫我們抵抗入侵者的話,應該不會在意幫的是什麼人。」
利奇想了想,又感覺到沒有必要捲進青年軍和政府的糾葛當中,他和青年軍關係不錯,但和政府的關係同樣不錯。這樣一想,他立刻又生出了一絲念頭,他完全可以透過莉娜,讓莉娜的父親也出一部分錢和設備。
越想,利奇越感覺到這個辦法奸。
這兩幫人是互相制約,也可以避免艾米麗她們控制不住研究室,被人喧賓奪王,鳩佔鶉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