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車在大雨中飛馳,車的前方是朝著兩邊排開的水浪。
坐在車後的那個人看起來有些陰沉,他的左手邊放著一個公事包。
這輛車筆直駛入一座小鎮,最後在鎮公所前停下。
鎮公所門口站著一個身材魁梧的老人,這位老人似乎在五十歲上下,滿頭花白短髮,眼窩深陷,一對鷹眼炯炯有神。
看到車到,老人拉開車門立刻鑽進去。他從廊簷下出來時,大雨紛紛落在他身上,但雨水緊貼他的身體滑落到地上,好像他的身上全都是油似的。
那輛車立刻開動,轉眼間又出了小鎮。
此刻公路上一眼望去,什麼東西都沒有。坐在後排的那個人將公事包小心翼翼地打開,從裡面拿出一份命令。
老人接過命令掃了一眼,他對於上面的內容一清二楚。早上索貝已經連絡過他。
此刻他需要確定的只是命令的真假。
這份命令底下蓋著皇帝陛下的印章,老人輸了一些鬥氣進去,印章頓時散發出暗淡紅光:與此同時,喬治五世失魂落魄的神情出現在老人的腦海中。
這不是普通印章,上面帶有一絲念力,是皇帝陛下按下印章的同時,宮廷御用念力者將當時景象注入印章之中。
別的東西不管是密碼還是暗記都有可能被別人竊取、冒充,只有這玩意兒假不了。
「陛下還好嗎?」塔曼低聲問道。
「不好,陛下的精神狀態很不好。自從叔叔意外被殺之後,他整個人都變得老了許多。」負責送信的這個人正是喬治五世的嫡長孫。
這份命令實在太重要了,以喬治五世現在的狀況,他根本不信任其他人,只有讓自家人跑一趟。
「卡特因不好對付。論實力,他稍稍超我一些。」塔曼老頭不想說這些,但他不得不說。
他不是在乎自己這條老命,他擔心的是殺不了卡特因。
雖然阿爾齊斯河一戰聯盟共逃出來四個人,除了他之外,還有三個聖級強者僥倖活下來這三個人裡,一個被比斯砍成重傷,另外兩個到是沒受什麼傷,但他們都使用了爆裂鬥氣,身體無法動彈。
他不是在乎自己這條老命,他擔心的是殺不了卡特因。
雖然阿爾齊斯河一戰聯盟共逃出來四個人,除了他之外,還有三個聖級強者僥倖活下來這三個人裡,一個被比斯砍成重傷,另外兩個到是沒受什麼傷,但他們都使用了爆裂鬥氣,身體無法動彈。
「陛下讓您放心,他會再派一個聖級強者過來。」那位皇孫低聲說道,他們之所以開車在雨地裡兜圈子,就是為了這個秘密。
就連那位皇孫本人來這裡之前,也不知道帝國居然還有一位聖級強者。
為了永絕後患,帝國可以說把最後家底都拿出來。
塔曼終於有了一絲把握。
卡特因不是駕馭雷神的比斯,更不是馬克斯師徒那種變態:他只要多一個幫手,絕對有把握將此人拿下。
「陛下還有一道口諭。他讓您幹掉卡特因之後,立刻返回索貝。」那位皇孫將聲音壓得越發低了。
塔曼沒有問為什麼,因為他完全可以猜到皇帝的心思。
那個即將調來的聖級強者恐怕又是一個靠外力強行提升的聖級人物。對付卡特因這種強者,那個人免不了要用爆裂鬥氣,一旦用了之後,他就成了一個廢物。皇帝身邊肯定要有人保護。
塔曼也知道,他如果離開前線,這道防線等於徹底完了。不過他就算不走,憑他一個人也無力阻止同盟的進攻。
命令已經下達,那位皇太孫讓司機把車開回去。那輛車在雨地裡兜了一圈,又回到那座小鎮。
塔曼仍舊在鎮公所門口下車。
把塔曼放下那輛車再次衝出小鎮,沿著來的方向飛馳而去。
一個小時之後,那輛車停在一片曠野中。三十公尺外的地方有一架飛翼等候在那裡。
那位皇長孫殿下從車上下來,他冷冷地看著開車的騎士。
「你應該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你的家人會被照顧得很好。」說完這些,他徑直朝飛翼而去。
等到他登上飛翼時,聽到身後傳來撲通一聲輕響:那個騎士倒在雨地之中,他的頭顱咕嚕嚕地滾出很遠。
突然站在旁邊等候皇太孫上飛翼的一個人隨手一揮,無數道凌厲刀芒激設而出,將倒在地上的屍體連同那輛車全都切成碎片。
幹完這一切,那個人走到屍體旁邊,小心翼翼地查探半天,直到確認沒有任何意外,他才最後一個登上飛翼。
片刻後,飛翼騰空而起。
不過這些人並不知道,在他們離開不久,一輛聯盟仿製的輕騎朝這邊駛來,駕駛輕騎的騎士將車停在屍體旁邊。
他從車上下來,小心翼翼地摸索,不放過一寸土地。
摸索好半天,他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喜色。只見他從泥地裡摳出一個記錄裝置。
半個小時之後,在索貝參謀總部的辦公室裡,海因茨長長舒口氣。
剛才他進行了平生最大的一場豪賭。
他賭的是人性。
他知道喬治五世派皇太孫安東尼殿下飛往前線向塔曼下令,也猜到喬治五世既然敢對西海霸王卡特因動手,肯定有所倚仗:帝國肯定還有一個聖級強者。
他必須知道皇帝除了這張底牌之外,會不會有另外一張底牌?所以他要弄清楚安東尼殿下給塔曼帶什麼話?
海因茨不可能指望從皇太孫殿下嘴裡知道答案,他也不敢賭塔曼對帝國和皇事的忠誠。
所以他只能把賭注放在為皇太孫開車的人身上。
海因茨知道肯定會有這個人存在,這是經過周密計算後的結論。
他可以肯定那位皇孫不敢降落在塔曼的駐地周圍,因為塔曼的駐地肯定被同盟監視,如果有架飛翼降落,說不定會引來同盟的飛翼,所以降落的地點至少在離駐地五十公里外的地方。
這段距離自然要有一輛車。
如果是在海特洛親王出事之前,那位皇孫或許會自己駕車,但現在他肯定會找一個人開車,開車的人同時充當護衛。
這個人的實力不能太差,要不然根本沒資格擔任護衛:但也不可能是老牌的天階騎士,這種人已經沒有多少,每一個都是寶貴戰力。如此一來只可能是靠特殊手段強行提升成天階的人之一。
這類人有天階的實力,但比真正的天階遜色一籌,而且修練過爆裂鬥氣,在需要時搏命一擊,可以發揮超出天階的實力。
在皇家衛隊裡,符合這些要求的人不是很多,海因茨早就讓手下盯著,所以當這些人其中一個得到通知、要他前往皇宮時,海因茨的手下立刻出現在那個人面前。
從那一刻開始,海因茨就在賭。
他在賭那個人對皇帝不是絕對忠誠,當皇帝要他性命時,他的心裡會產生怨憤。
他也在賭皇室的冷酷。他賭那位皇孫殿下肯定繼承喬治五世的冷酷,當事情結束之後,會為了保守秘密而滅口。
他更在賭塔曼的傲慢,塔曼就算意識到開車的人最後會被滅口,他也不會為此讓那個人下車。因為在塔曼這種聖級強者的眼裡,用特殊手段強行提升天階騎士根本就沒有任何價值。
所以他讓手下和那個人約定,等到他從飛翼下來就悄悄帶上一個記錄裝置,將一路上塔曼和安東尼的對話全都錄下。如果那個人沒有被滅口,回來之後可以向皇帝陛下告密:但萬一皇室真的冷酷無情,他就把記錄裝置按進泥土之中。
做為回報,海因茨的承諾和那位皇孫一樣,都是善待此人的家人。
當那枚記錄裝置被取出來,海因茨終於鬆口氣。他賭對了。
三天後,一輛運貨的列車停在通往山谷的路口。
每個星期這輛列車都會過來一次。
半個小時之後,四輛重型運輸車從山谷駛來,靠上站台,每輛運輸車停在一節車廂旁邊。
一群騎士從車上下來,他們拉開車廂的門,將列車上的東西往車上搬。
過了半個小時,重型運輸車滿載著貨物離開,列車也在一陣嗚嗚的汽笛聲中駛動。
等到列車在鐵軌上全速飛馳,一個穿著普通騎士制服的人輕吐一口氣。只見那個人在臉上抹了一把,一張薄如蟬翼的面膜立刻被掀下來。
本來他看起來像是四十幾歲的中年人,但面膜一掀,立刻變成滿臉皺紋的老人。
那是喬治五世。
就像之前阿爾齊斯河一戰時,安妮莉亞、卡洛斯老頭和同盟高層的一些人全都悄悄躲在軍需處的運輸車裡,跟著一隻普通的運輸隊溜往後方一樣,喬治五世也覺得這種方法最保險。
要知道,那座山谷裡有一條飛行跑道,而且二十四小時都有飛翼待命,他要從空中離開是一件非常方便的事,比現在偷偷摸摸的要容易多了。
但這位陛下不敢,他怕自己剛飛到空中就有一架飛翼突然從雲層中鑽出來,將他乘坐的飛翼擊落。
他更害怕出來的不是飛翼,而是一個巨大圓盤:無數刀輪將他乘坐的飛翼割裂成碎塊。
喬治五世不是一個人,他的身邊還跟著一個中年人。
這個中年人同樣穿著普通騎士的制服,但他的氣勢不是普通騎士所擁有的。
有資格擔任皇帝的貼身護衛肯定是天階騎士,而且是皇帝真正的親信。
「陛下,您先休息一會兒吧,到目的地要兩天一夜。」那個天階騎士看著四周,他想找一塊地方讓皇帝躺下。
可惜這是運貨車,車廂裡空空蕩蕩的。
他不說,喬治五世倒不感覺累:他一說,喬治五世頓時感覺異常疲倦。這位皇帝已經失眠很久,此刻逃離熟悉的地方,感到危險已經遠離,心情頓時放鬆下來,睡意跟著來了。
喬治五世朝四周看了看,最後實在忍不住,乾脆找塊稍微乾淨些的角落直接坐下,身體往角落一靠,不一會兒響起一陣呼嚕聲。
這位皇帝陛下確實累極了,這一睡就不知道時日。
當他再次睜開眼睛時,看到陽光從車門縫隙中斜照進來。出發時是下午,現在是中午,說明他至少睡了二十小時。
突然,喬治五世發現車是停著的,緊接著他發現護衛沒在身邊。
這位皇帝一下子站起來,他的眼睛滿是驚恐之色。
湊到門縫旁,他朝外面張望著。
外面不是車站,而是一片荒野。頭頂上的天空陰沉沉的,好像又要下雨。鐵路兩旁是一片稀疏樹林,地上坑坑窪窪全是一個個水塘。
「傑克,你在哪裡?」喬治五世喊著護衛的名字,此刻他還存著一絲幻想。
喊了好半天沒人回應,年邁的皇帝終於知道一切都完了。
過往的一切在他眼前滑過,突然間他全都明白了。
「海因茨,是你嗎?」他厲聲喝道。
他的逃跑行動根本沒有告訴任何人,即便對妻子兒女都沒有提過,連宮廷總管洛克希爾德侯爵也不知道他已經離開,不可能有人洩漏他的行蹤。
所以只可能有人算到他會這樣做,算到他會在這時選擇這條通道逃亡。
能對他如此熟悉、能算得這樣精準,只可能是他的參謀總長大人。
一想明白這一點,海因茨之前的舉動變得一目瞭然。
當初建造海上基地不是為了找一條退路,而是做為誘餌,引誘他所信任和倚重的大臣們離開索貝。
此刻對盟友下手,特別是讓塔曼殺掉卡特因也不是為了弗蘭薩的未來考慮,而是為了將他身邊的高手調走。
整個計策設計得嚴絲合縫,讓人根本連躲閃餘地都沒有,正是海因茨的風格。
「出來吧,我知道是你!沒想到你在開戰前已經再為這一天做準備。難道那個時候你確定我們必然會失敗?」想通一切之後,喬治五世反而冷靜下來。當他不那麼瘋狂的時候,他的智慧確實超越常人。
他的話因落下,旁邊一節車廂傳來金屬滾動的聲音,車門緩緩滑開。
從車廂裡走出來的正是海因茨。
「你錯怪我了,當初我只是隨手布下一枚棋子,並沒有想得太多:海上那幾座基地確實是我準備的最後退路。」海因茨雙手插在口袋裡,一副很輕鬆的樣子。此刻的他看起來根本不像談論國家存亡的大事,而是閒聊。
喬治五世不再像剛才神情凝重,他也是一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要不然不可能有這種成就。
「說說看,為什麼你後來變卦了?是因為我之後的表現讓你失望?」喬治五世能夠想得出的只有這個原因。
「原因不在你身上。」海因茨有些歉意地搖頭,他又指了指自己:「是我自己出問題。安妮莉亞和卡洛斯給了我一個承諾:我可以保全自己和家庭。」
喬治五世驚詫地看著海因茨,好半天他仰天大笑。
理由這麼簡單,但這個理由又絕對充分。戰爭開始之初,聯盟氣勢正盛的時候,同盟不也發生同樣的事?現在風水輪流轉,換成他品嚐這種苦果。
「你相信他們的承諾?」喬治五世譏諷。
那些投降的各國高層雖然保住性命,但過得並不舒服,因為聯盟全都看不起他們的為人,根本不把他們當做一回事,國民則恨透他們。這些人成天生活在恐懼的陰影裡,整天夾著尾巴做人。
「我只相信他們的一半承諾。我相信他們會善待我的家人,至於我本人已經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我和陛下您已經同歸於盡。」海因茨說到這些時,顯得高深莫測。
「同歸於盡?」喬治五世有些摸不著頭腦。不過他隱約感覺自己的性命似乎有了保障。
「你不打算殺我?」他試探著問道。
「陛下說這話就見外了,我們畢竟君臣一場,有必要搞得你死我活嗎?再說我也沒做什麼對不起你、對不起帝國的事。你應該很清楚我策畫一連串戰役,一點都沒有放水的意思。此刻我所做的一切同樣是為了弗蘭薩的延續。戰爭應該結束、不能再打下去了。如果再打下去,不但帝國完了,弗蘭薩也會隨之消亡。現在雖然帝國肯定不保,戰後這個國家會被同盟拆開,但人至少還在,這個民族還可以繼續延續:或許在未來某個時候,其中一支重新強大,再次成為一個大國。」
海因茨侃侃而談,他的神情頗為淡然,一點也沒有找藉口的味道。
喬治五世相信海因茨的話,因為海因茨不需要騙他,不過他仍舊有一件事想要弄明白。
「傑克呢?」皇帝問道。
「他不能跟著我們,也沒有必要跟著我們,因為他和我們不一樣。」海因茨沒有說出那個天階護衛的去向,他甚至沒提那個人是死是活。
不過喬治五世從海因茨的話裡得到答案。
與此同時他也想起來了。他留下傑克在身邊充當護衛是因為傑克有妻兒老小,那些人已經送往外海。
原本在他想來這種人最為安全,可惜他沒有考慮到後院失火。
「你好像很自信你能保證我們的安全?」喬治五世經歷一連串大起大落,到了這時唯一留戀的只剩下他的生命。
「放心,我們要去的地方非常安全,那裡早已沒有戰爭,而且政治環境也比較寬鬆。只不過往後我們必須過普通人的生活。」海因茨居然笑了起來,他似乎對新生活非常憧憬似的。
「是蒙斯托克?」喬治五世立刻猜到海因茨所說的地方。
仔細琢磨,他也感覺蒙斯托克是最合適的選擇。
正如海因茨所說的,蒙斯托克的共和體制比較寬鬆:雖然卡佩奇也同樣寬鬆,但畢竟是一座城市,實在太小了,很容易被發現。
隨著一連串轟響,那些車廂被炸飛了,與之相鄰的前後兩節車廂全都炸出軌。
在炸飛的殘骸中夾帶一些散碎血肉。因為爆炸太猛烈,所以沒有留下任何能夠讓人辨認死者身份的「零件」:只知道死者是兩個人,一個是中年人,一個是老人。
在官方檔案對此事之字未提。民間有傳聞,最終喬治五世和海因茨在試圖逃離索貝時,被同盟潛伏的間諜炸死。
當然,這一切都是後來發生的。
此刻,在索貝,整座城市已經亂成一團。
新組建的幾支鐵血兵團突然從戒備森嚴的兵營裡衝出來,迅速擊潰負責看守他們的三個兵團。之後他們集中三百部戰甲,突襲位於南郊的兵工廠和昌庫。
之後,情況一發而不可收拾。
行動開始的時間是凌晨三點,那時喬治五世已經離開山谷的秘密指揮部十二小時。在前線,弗蘭薩帝國的軍隊對盟友的進攻從晚上九點鐘開始,到了這個時候戰鬥已經進入尾聲。
在前線,三道白光飛快劃過天際,其中兩道白光在後面緊追不捨,另外一道白光則拚命逃竄。
此刻的卡特因顯得異常狼狽,剛才的那一戰險死還生。
如果只有塔曼一個人,他不會害怕,塔曼的實力比不上他:但再加上一個聖級人物,情況完全不同。
他能夠逃出來還是幸虧新冒出來的聖級強者沒有動用爆裂鬥氣,要不然他連逃都逃不了。
突然,一陣嘟嘟輕響令他心頭一驚,那是能量即將耗盡的警告。
看著四周茫茫無際的曠野,卡特因的心裡升起一絲英雄末路的無奈。
他現在後悔了。
如果可以選擇,他剛才應該往北面逃,那邊有馬克斯、有比斯。雖然是敵人,但這幾個敵人光明磊落,比起總是在背後對自己人下手的弗蘭薩人來說,實在高尚多了。
可惜他下意識往西面逃。
仔細想來這是最愚蠢的選擇。從這裡到西斯羅相隔八千多公里,如果帶兩個備用能量艙,半路再有地方補充能量倒是可以飛回去。
現在才想到這些已經晚了。
既然逃不了,乾脆背水一戰!卡特因的心頭萌生同歸於盡的念頭。他知道弗蘭薩人既然敢對他下手,意味著被扣的親人全都凶多吉少。
幾乎在一瞬間,他的身體四周,一陣大霧遠遠瀰散開來。
卡特因的「界」所擁有的特性就是對水的控制。他能夠任意變水的特性,讓水變成雲霧是最簡單的變化。
這招是跟同盟學的。鐵血騎士的弱點不只同盟知道,這麼長時間打下來,聯盟各國都知道,大霧、強光、幻影、黑夜這類東西是鐵血騎士的剋星。
看到卡特因突然停下,後面那兩個人也跟著停下。塔曼靜止於半空之中,另一個聖級強者絲毫沒有聖級的尊嚴,他繞了半圈轉到卡特因身後,兩個人遙遙相對,將卡特因包夾在中間。
「你以為這招會有用嗎?」塔曼看著迷霧越來越濃,不急著進攻。
這類東西確實是鐵血騎士的剋星,不過只對低階騎士有用:進入榮譽境界之後會產生「場」,眼睛的作用就沒那麼大了。這個世界上只有「影王」一脈配合那部專門為他們設計的靈甲,能將所有氣息隱藏起來,讓人無法感知,做到真正的隱形。卡特因沒有這個本事。
「不試一下,你怎麼知道沒用?」雲霧中傳來「西海霸王」卡特因的聲音。
「一起上。」塔曼大喝一聲,他衝進迷霧之中。
對面的強者一聽到命令,立刻衝進迷霧。
剛一進去他立刻感覺不妙。他居然只能感知到三尺之內的情況,再遠一些就變得模模糊糊。
那個人毫不猶豫地飛身後退。
不過他的動作仍舊慢了些,一道凜烈無匹的劍氣已經侵透到他的胸前。
只聽到「匡」的一聲巨響,那個人倒飛出去數百公尺遠,左手的手臂上原本有一面護盾,現在護盾碎了三分之一。
一招變得如此狼狽,不過那部靈甲的閃避動作快到極點,飛遁間拉出一片似虛似幻的殘影。
差點要了性命的一擊讓此人不敢再隱藏實力,他終於用了爆裂鬥氣。
和低階騎士用了爆裂鬥氣的情況不同,像他這種騎士,等到時間過去之後身體會變的行動遲緩,不至於一點都動不了。
那個騎士用的是流星錘,這是一種極其少見的武器。他的流星錘更是詭異,頂上的錘子只有拳頭大小,數量卻有六個之多:錘子底下系的鋼絲長長短短各自不同,最長的超過二十公尺,最短的只有三公尺。
當所有的流星錘全都伸展開,那個人的四周隱約浮出一幅星雲圖案。
一看到此人擺開「大星雲陣」,卡因特頓時警戒起來。別看他剛才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自始至終只和塔曼說話,實際上他對此人更加忌憚。要不然他剛才不會先偷襲此人。
這些被強行提升到聖級的人物,原本都是天階騎士之中的頂尖人物。
不過同為天階,實力也有高下之分:這個傢伙在天階騎士裡算得上棘手人物。
只見那六個流星錘按照不同軌跡旋轉起來,看起來像是一個縮小無數倍的星系。這些「行星」運行的軌跡看似相同,實際上隨時都在改變,而且互相交錯開來,把上下左右全都嚴嚴實實封鎖。
那些錘頭掠過之處還留下一連串殘影。那不是真正的殘影,而是和劍氣、刀風類似的東西。
更讓卡特因感覺頭痛的是,此人一逼近,雲霧立刻被拉扯開,漸漸凝固在幾個錘頭的附近。
此人的「界」稱為大宇宙,特性是重力牽引,屬於比較少見的類型。
除非是突破到馬克斯師徒那種境界,要不然聖級之間的戰鬥是「界」與「界」的較量。界的特性越簡單,潛力就越大。
卡特因的界特性是對水的控制,這已經夠簡單,而且他對水的理解透徹,所以他才會那樣強悍,以至於敢多次挑戰馬克斯。
他不怕塔曼,塔曼的身體四周有無數金色刀刃盤旋飛舞,看起來非常有氣勢,稍微碰一下就不得了,實際上不是很厲害。這個傢伙如果只是天階騎士,頂多屬於二流角色。
正因如此,卡特因以一敵二,只有四成心思在塔曼身上,大部份心思用來對付那個「大宇宙」。
到了聖級境界,舉手投足之間都能借用天地的力量,所以聖級強者之間的戰鬥也會引響外界。
天空本來陰雲密佈,三個人一打起來,頓時雲層開始劇烈翻滾。
一聲霹靂雷響,閃電劃過天際,豆大雨點劈哩啪啦砸落下來。
這些雨點一旦落到三個人中間,立刻會變得如同刀子般鋒利:一旦落在地上就會爆炸開來。
如果是普通戰甲受到這種攻擊,或許會受到一點傷害。不過卡特因的對手全是聖級強者,根本不會在乎這種攻擊。
卡特因越打越低,雖然失去高度優勢,對他來說多少有些不利,不過接近地面後,他可以借助地面的積水。
只見地面上竄起一根根冰柱,這些冰柱只有拇指粗細,但高達十幾公尺,如同一根根細刺,頂端尖利無比。
這些冰柱像是刷子上的硬毛,排的異常緊密,卻不會阻擋卡特因的飛行。他所到之處,冰柱瞬間斷開,等到他過去之後又會重新凝結。
塔曼和另外一個聖級強者對細密冰柱一點辦法都沒有,好在以他們的實力擊碎這些冰柱只是分秒之間的事。特別是塔曼,他身體四周無數亂舞的金刀對付卡特因顯得有些無力,對付這些冰柱卻輕而易舉。
「不能再等了,他在拖延時間。」塔曼在傳訊通道裡大聲怒喝。
另一個聖級強者也看出這一點。拖延時間是對付爆裂鬥氣的最好方法,他同樣知道塔曼催他進攻。
將所有鬥氣聚集於六顆流星錘上,他的身體四周頓時形成一個由無數光屑構成的漩渦。
這招「大星雲氣旋」和玫琳的「荊棘圓舞曲」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攻守兼備,又能阻塞對手行動、封鎖對手活動範圍的絕招。
不過這招比「荊棘圓舞曲」厲害得多。
只見瓢潑大雨全都凝固在半空中,地面積水瞬間變得如同膠水,變得無比沉重和極端黏稠。
如同刷子的尖細冰柱瞬間崩碎,再也無法凝結起來,卡特因的身影完全暴露出來。
但是塔曼和那個聖級強者絲毫沒有顯露高興神情。只見滿天冰碎之中,卡特因站立在地面上,他的身體完全被冰和水覆蓋:冰在裡面,水在外面,在水的表面覆蓋一層藍盈盈的光芒,那是能量護盾。
猛地一踏地面,反重力裝置同時啟動,卡特因如同一支利箭朝塔曼直射而去。
塔曼感到卡特因朝著他來,已經做出反應:但對方比他快,卡特因剛才站在地面上,可以借力,而且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太近。
如果塔曼修練過爆裂鬥氣,他或許可以憑著瞬間爆發性的速度閃過突如其來的一擊,可惜他沒有。
另一個聖級強者也傻眼了。
他的「大星雲氣旋」雖然利害卻有一個問題:一旦發動就很難收回來。
一般來說,被「大星雲氣旋」籠罩的對手根本沒有辦法隨意脫身,至少動作會變得非常緩慢,所以出手之後難以收回也不會有大問題。沒想到卡特因會出這種怪招。
「大星雲氣旋」確實將對手黏滯,只不過黏住的是最外的那一層水:水是液體,就算表面那層被黏住也沒用。
那六顆流星錘不停擊打這個冰和水組成的罩子,但用處不大。水這種東西不可能被打壞,又因為有那層能量護盾,原本可以輕易破開的水變得如同鋼絲布一樣堅韌。
他的攻擊被水層格檔之後再擊打在冰殼上,力量減弱許多:冰殼同樣被能量護盾加固,變得如同精鋼,流星錘打在上面,只看到一錘就是一個大坑,冰屑紛飛卻打不穿。更令人無奈的是,四周的水迅速將那個大坑填沒,重新凝結成冰。
塔曼也沒辦法,他手中一對雙劍舞動如飛,織密的劍光如同一張網罩上去,可惜這張劍網如泥牛入海,瞬間消失無蹤。
他那無數金色刀刃也圍繞卡特因飛旋,絞得水花四濺、冰屑翻飛,可惜效果僅只如此。
卡特因的這招不是無法破解,如果霹靂劍聖比斯在這裡,直接強行一擊,管他水殼、冰殼全都一擊粉碎。
換成一個練成「千絲千線」的人也可以這麼做。
可惜對面這兩個人沒有凝全力於一點的絕招。塔曼的戰法類似於以前的利奇,另一個聖級強者則是玫琳的強化版。
既然接不了就只有退。
塔曼打算用當初對付索菲亞那招,他已經做好承受撞擊的準備,一旦撞上就借立彈開。
但他看的是隔著水殼和冰殼的卡特因怒瞪的雙目。緊接著他看到前方的一切都變得模糊。
這是塔曼的最後一眼。
下一瞬間,水殼猛地爆炸。
爆炸在空氣中的傳遞威力遠遠不能和在水中相比。卡特因擅長的是對水的控制,所以爆炸威力百分之兩百被釋放出去。
被同境界的對手逼近到如此近的距離自爆,即使自爆威力沒有絲毫增加,塔曼也凶多吉少,現在更是沒有逃脫希望。
劇烈爆炸將塔曼的靈甲一下子拋出數百公尺之外,還在半空中時,靈甲的頭部、一條手臂和一條腿已經分開:砸落在地上時,整個前部都凹陷進去。
另一個聖級強者因為「大星雲氣旋」的防禦力夠強,總算保住一條性命,不過劇烈爆炸還是讓他的靈甲受了不小損傷。
他看著不見蹤影的對手,再看了一眼失去生命跡象的塔曼,緩緩降落到地上。
他的靈甲能量只是已經進入警戒區域,而且他用過爆裂鬥氣,接下來他的身體漸漸變得僵硬。雖然能動,想靠自己走回有人的地方,可能性不是很高:就算成功,碰到的也未必是自己人。
此刻的索貝同樣在激戰之中。
無數鬼魅般的身影衝進城裡。
「帝國已經戰敗!」
「喬治五世已經帶著重臣逃往海外。」
「前線已經全軍覆沒,同盟現在打到巴馬。」
從一部部戰甲的擴音器裡,不停傳出類似的呼喊聲。
整個索貝除了看押鐵血騎士的三個兵團,還有一支人數在一萬左右的衛戊部隊和幾千近衛軍。
這些部隊雖是皇帝的嫡系人馬,但到了這個時候也沒有心思繼續戰鬥。
很多戰甲都舉起白旗,排成縱隊朝城外跑去。
攻入城裡的鐵血騎士絲毫沒有阻攔的意思。大家都是自己人,沒有深仇大恨:之前鐵血騎士們為了活下去才不得不拚命,現在目的達到,沒有人想毫無意義地流血。
有人選擇逃跑,自然也有人選擇戰鬥。
索貝衛戊部隊和近衛軍最受到皇帝信任,自然有不少對皇帝的死忠者。這些人明白大勢已去,他們能做的就是死戰到底。
此刻攻入城裡的鐵血騎士,同樣抱著必死的決心。
兩邊一旦交上手,場面異常慘烈。
正因如此,城裡不是響起一聲爆炸。
在爆炸聲中,四周建築物全被炸飛,往往半個街區直接化為廢墟。
這種爆炸在中央區域最為密集,衛戊部隊的兩個兵團和剩下的近衛軍全都駐紮在那裡。這些部隊的指揮部同樣也在這裡。
離皇宮不遠處的一棟大樓裡,一個花白頭髮的將軍茫然地看著手裡的一份命令:命令是斜對面的參謀總部送來的,要他放棄抵抗、立刻投降。
「和『別墅』那邊連絡了嗎?」老將軍焦慮低催促負責連絡的念者,後者也是一腦袋汗珠。
「別墅」是喬治五世一直居住的那座山谷代號。
好半天之後,那個念者突然面露喜色,連聲說道:「連絡上了、連絡上了……那邊說,他們已經知道索貝發生什麼……現在……」
看到念者支支吾吾,老將軍頓時大怒:「到底發生什麼?快說。」
「陛下不見了,『別墅』上上下下找遍也沒發現陛下的蹤影。」那個念者滿臉彷徨地說道。
聽到這話,老將軍也覺得徬徨無助。他已經猜到那些叛軍喊叫的話是真的,皇帝可能真的逃了。
雖然算不重臣,但因為位置的關係,他比其他人知道更多內幕。他聽說過幾個海上隱蔽所的事,也知道皇帝的親信重臣們早以往幾個隱蔽所搬遷。
突然一陣急促敲門聲響起,緊接著門被打開了,一群軍官闖進來。
「將軍,我們的人數不夠,快要頂不住了,是不是先突圍出去再說?」一個三十幾歲、看起來異常幹練的騎士焦慮問道,顯然此人被大家推選出來充當代表。
「馬文,你真正想問得恐怕是那些叛軍的話的真實姓吧?」
老將軍對這個手下有點瞭解:他對人心的瞭解也很深,要不然他不可能坐上這個位置。
那些軍官沒有否認,他們生活在索貝,也聽過那些傳言。
「我不知道那些話是否是真的,但我可以告訴你們,皇帝陛下失蹤了,他已經不在那座山谷了。」老將軍不打算隱瞞事實。
這個消息頓時引起一片慌亂。
看到這些部下此刻模樣,老將軍知道他們事先沒有商量過下一步的打算。
「從現在開始你們可以決定自己的命運。你們可以突圍出去,等待並觀望:也可以加入叛軍。不過我希望你們加入叛軍之後別對自己人動手,畢竟你們和他們不一樣。」
老將軍沒提什麼為國盡忠之類的話,此刻連皇帝都拋棄這個國家,底下的人做出任何決定都算不上背叛。
「那麼您呢?」被推選出來的騎士輕聲問道。
「我的職責是手為這座城市,任何進攻這座城市的人都是我的敵人……再說,那些叛軍殺了我的許多部下,身為長官的我必須為他們報仇。」老將軍非常淡然地說道。
每個騎士都有自己的職責、每個騎士都有堅持,他的選擇顯然是和這個國家共存亡。
房間裡一片寂靜,那些軍人沒有一個說話。
他們沒有試圖規勸,也沒有人表示要和長官共進退。過了片刻之後,不知道是誰第一個舉起手臂,向他們的長官行軍禮。
一條條手臂舉起。
所有人朝著他們的老長官行禮,這個軍禮飽含他們所有的真情。
人一個個離開,大部分人選擇撤離。他們會逃出這個城市,等待局勢的進一步發展。他們不打算加入叛軍,畢竟他們沒有被逼迫到那一步,帝國對他們還是不錯的。他們也不打算和叛軍作戰,那些叛軍都值得同情,是帝國對不起他們。
「決定自己的命運。」這個命令很快傳達下去,不只是衛戊部隊之中有人執行,漸漸連近衛軍也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