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記 第四七折 青娥結草,寶刀神術

  為防解剖時血氣衝出,隨風遠送,阿羅漢殿中門窗緊閉,冥渾屍老乍見一條白影自梁間躍下、開聲喝止,還以為是什麼天羅香或五帝窟的好手闖了進來,誰知竟是一名年輕的小和尚,生得濃眉大眼、黝黑結實,相貌卻是不識。

  他對七玄中的名人瞭如指掌,可不記得有少年僧人模樣的成名高手,生滿凸疣的暗青醜臉上微一冷笑,怪眼斜乜:「你是什麼東西,敢來壞你爺爺的好事?」銀刃在肥短如棒槌的五指間滴溜溜一轉,「唰!」一聲刃尖朝下,逕往少女胸口插落!

  「且慢!」

  耿照足尖一點,飛身撲去,豈料冥渾屍老這著卻是虛招,轉頭張口,「嗝」的一聲從喉間噴出大股紅煙,煙濃如血,腥臭難當,不住迸出石礫般的細小顆粒,竟不消停。

  耿照陡被血煙捲了進去,身子一僵,「砰!」摔落地面,抱頭連滾幾圈,似是痛苦難當,直至冥渾屍老腳邊才不再扭動。

  屍老張著血盆大口滾滾出煙,朝地面連噴了大半晌,這才意猶未盡地閉起嘴巴,鼻中「哼」的竄出兩道淡淡余息,轉頭對面露驚恐的少女獰笑:「這「蝦蟆煙」遇血即化,一會兒皮肉爛去,能硬生生抖出一副光潔完整的白骨來……」話沒說完,煙中忽然探出一隻鑄鐵似的黝黑手掌,牢牢箝著他的喉頭,耿照揮去淡紅毒物,緩緩站了起來。

  「你……怎麼……呃……」

  冥渾屍老瞪大了黃濁怪眼,被扼的雙腳離地,不住痙攣抽搐。

  耿照自己也不知是怎麼回事,料想是體內的碧火功自行發動,真氣流轉之間,毒氣竟不能傷,怒道:「以毒害人,好卑鄙的手段!」

  冥渾屍老突然冷笑,圓滾滾的肚子乍脹倏癟,脖頸膨開,一條結實的黑紅色煙柱自喉底狂噴而出!

  耿照及時偏開,雙掌本能運勁一錯,「不退金輪手」的無雙剛力之下,「喀喇」一記脆響,冥渾屍老的頸項已應聲折斷;餘勢所及,癩蛤蟆般的胖大身軀一陣亂轉,頂著軟耷耷的腦袋亂噴紅煙。

  耿照忙一腳將屍體踢翻了去,屍身著地時面口朝下,這才阻住了腹中滾滾而出的毒煙。他有碧火真氣護身,固然不怕「蝦蟆煙」的劇毒,石台上的少女卻沒有這樣的本事,所幸少女神智未失,及時閉住呼吸,並未嗅入那含有劇毒的腥紅煙氣。

  眼見蝦蟆煙逐漸擴散,卻沒有消失,空氣浮挹著一條條淡紅色的煙絲,隨手一撥都能擾動些個。耿照嗅得久了,胸中隱隱有一股噁心煩躁的異樣感,暗忖:「看來碧火真氣也非不懼毒物,只是推遲了毒氣入體的時間。」摸遍了冥渾屍老的外衫內袋,卻找不到打開手銬腳鐐的鑰匙。

  他躍上橫樑,揭開一小片壁板,就著窗口深呼吸幾口,又回到石台邊。

  那少女脹紅小臉,稚嫩的身子微微扭動,細小的胸腔之內氣息將盡,就快要憋不住了。耿照連忙俯身,張口堵住她的小嘴兒,少女本能地張開櫻唇,貪婪吞著他度來的真氣,乳鴿般的細小奶脯不住起伏,白得酥滑耀眼。

  耿照餵了她幾口真氣,拾起屍老掉落的銀刃,低聲道:「別怕!閉住呼吸,我一定救你出去。」少女點了點頭,抿著小嘴兒,眸中又湧起薄薄水霧,白皙的柔嫩面頰卻羞得緋紅。

  他運起碧火功,覷準了鎖煉的接合點用力一斫,「鏗!」火星四濺,鎖著少女右腕的粗煉應聲而斷,但細薄如匕首的銀刃也斷成了了兩截。少女的欣喜不過一瞬,旋即花容白慘,怔怔望著其他三條鎖煉;濃睫眨了幾下,眼淚又滑落面龐。

  耿照正自發愁,忽然「喀啦!」一聲,一人推門而入,雙手捧著一把連鞘大刀,低著腦袋邊走邊瞧,嘴裡兀自叨念:「喂,癩蛤蟆!大王在顯義賊禿房裡找到了這把刀,命你淬上無色無味、卻又最猛烈的劇毒……」忽然嗆咳起來,猛然抬頭,正是陰宿冥身邊六鬼之一的大頭鬼。

  耿照心想:「天助我也!」縱身撲去,雙掌翻攪騰挪、如推石磨,一左一右劃著兩個同心異轍的大圓,用的仍是鬼手金剛部中的一路「不退金輪手」。

  大頭鬼身為鬼王長隨、駕前六鬼之一,平日負責牽馬,功夫見識遠勝冥渾屍老,見這小和尚雙掌如掃颶風,圓弧之間罡氣縱橫,難攖其鋒,連忙一個空心觔斗倒翻出去;正要開口喚人,小和尚的一隻手已輕飄飄地搭上刀鞘,敢情他一瞬間由極剛轉極柔,竟連換氣吐息也不必。

  「這……這是什麼武功?」

  無視於大頭鬼的駭異,耿照「白拂手」一收,大刀旋即易主。

  隨手擎出鞘來,但見滿眼冷冽寒光,卻是一柄鋒銳的厚背鬼頭刀,厚重的刀板上鐫有兩道並排血槽,形制頗有古意;近柄處有兩枚指甲大小的篆字銘刻,青湛湛的刀刃上隱約透出血光。

  耿照慣見佳兵,目光如炬,不禁讚道:「好刀!」稍一閃神,大頭鬼拍開鏤花門扇,一躍而出。

  「來人,快抓住他!」大頭鬼足不點地、向外竄逃,卻對殿外把守的鬼卒下令:

  「併肩子齊上,莫要走脫了人!」

  砰砰幾聲,六扇門間全被推開,四名鬼卒抽刀湧入,大頭鬼卻已掠出兩丈開外,背轉身去放開手腳,便要全力狂奔。

  (糟糕!)

  耿照再不遲疑,刀鞘一掄,捲起一團毒霧掃去,鬼卒們微一踉蹌,紛紛撞進門坎裡來。他勾住為首那名鬼卒的頸子,屈膝上頂,連人帶鞘往後一送,將後面兩名鬼卒撞得頭破血流,眼見不能活了;接著運勁一圈,三具屍體滾進殿裡來,最末一人本欲逃走,卻被剛力扯得向後仰倒,身體倏被三柄戟出的鋼刀貫穿。

  耿照勁貫右手,大刀筆直射出,洞穿了五丈之外的大頭鬼,連人帶刀「篤!」牢牢釘上一株老干,鬼頭刀直沒至柄,晃都沒晃一下。

  夜風拂過,大殿正面的六扇明間又「砰砰砰」被吹得驟然闔起,六鬼之一的大頭鬼及五名鬼卒,轉眼都成了貨真價實的幽冥之鬼,殿外的階台卻連血都沒濺上一滴,快得不及瞬目,無聲無息。

  耿照推門而出,從屍身拔下那柄厚背鬼頭刀,就著月光一瞧,刀身的銘刻雖是篆字,筆畫卻十分簡單,依稀辨出是「神術」二字。

  他不知此刀大有來頭,乃當年「十五飛虎」盤據赤尖山作惡時,由一名率兵攻打山寨的南陵王公手裡所得。「黑虎」鮮於霸海甚愛此刀,便是化名顯義剃度出家,仍將這柄神術帶來了蓮覺寺。

  將大頭鬼的屍身在樹叢隱密處藏好,又回到阿羅漢殿。這次有鋒銳厚重的神術刀在手,輕易便將鎖煉砍斷。他系刀於背,解衣環住手腳發軟的少女,將她橫抱起來,低聲道:「我先帶你離開這裡,再想法子除去銬鐐。」不待她答應,飛也似的掠出了大殿,逕往山下的阿淨院行去,不多時便回到曾與明棧雪住過的那座廊捨,進的也還是同一個房間。

  上座院裡早已天翻地覆,法性院眾弟子被剝去面皮,覺成阿羅漢殿成了生割活剖的屠宰場,山下倒是一片平和,看似與前幾日一般無二。耿照小心閉起門窗,點燃燈芯,從櫃中取出一套簇新尼衣遞給少女,忽覺斗室之內,兀自留有明棧雪的痕跡,心中隱隱刺痛:「不知明姑娘她……現下是否平安?」

  那少女放下吊簾,瑟縮在床榻裡更衣。她身上本沒什麼衣物,蘭衣下便只一具裸裎的溫熱嬌軀,那尼衣也不過就是裡外兩件的單衣緇袍,穿來不甚費事;便聽帳裡窸窸窣窣一陣,片刻探出一隻鵝頸似的白皙玉手,將解下的蘭衣還了給他。

  衣櫃裡還有一隻小布包,貯有金創藥、跌打酒等物事。耿照接過外衫穿上,順便將布包遞了進去,又到外頭打了滿盆清水,從香積廚弄來些許肉脯乾果,還有一小壺酒,心中不由感歎:「原來照料一個人的吃食傷藥、日常用度,竟是這般不易!」

  帶著食物回到房裡,少女已梳洗完畢,換上尼衣,將烏亮的長髮在左胸前攏成一束,赤著一雙玉顆似的晶瑩裸足,倚著鏤花床扇,低頭坐在床邊。她容貌娟秀,以清水布巾洗去血漬風塵後,看似十三、四歲的年紀,週身曲線雖被寬大的緇衣所掩,雪白纖細的半截裸頸卻有一股難以言喻的誘人風情。

  耿照將食物放在几上,遠遠地坐到了圓桌畔,解下新得的神術刀置於桌頂,翻起倒扣在盤中的一隻粗瓦杯,隨手替自己斟了杯茶;杯緣就口的一瞬間,才發現手掌微微顫抖,阿羅漢殿中的情景飛快在腦海重現一遍,胸口悶鬱難解,似將嘔吐。

  (我……殺了人。)

  雖說集惡道中人死不足惜,但這卻是耿照平生頭一回殺人,還一次殺了五個。折斷頸骨、撞碎胸肋的觸感猶在,連「喀喇!」的脆響似乎仍迴盪在耳邊,還有甫出喉頭的溫黏鮮血……

  若非擔心嚇著少女,耿照很想趴在桌下大嘔特嘔,直到吐盡滿腔的酸惡為止。但他現在只能一動也不動地端坐著,面孔白得怕人。少女鼓起勇氣抬頭,本想衝著恩人一笑,誰知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張僵白硬冷的死面,不由得往床裡縮了縮,顫聲道:

  「恩……恩人!您……您身子不適麼?還是中了那紅煙的毒?」連喚幾聲,耿照才回過神,搖頭道:「我沒事。只是今日殺了人,心裡有些難受。」

  「那……那些惡徒!我、我恨不得……」似是想起刑求之苦,少女濃睫密顫,捏著衣襟的小手繃得青白,忍不住咬牙切齒;忽又想起了什麼,微感錯愕:「恩公,您是頭一回殺人麼?」

  耿照不覺苦笑,伸手摸了摸頭,才記起自己仍扮作僧人,更覺荒謬:「姑娘,比丘殺人,是犯了波羅夷(指戒律中的極重罪),死後要墮入阿鼻地獄的。怎麼你覺得我應該很常殺人麼?」

  少女聽得微怔,忽然噗哧一笑,見他神色肅穆,才又慌忙掩口,紅著臉低頭嚅囁道:「我……我見恩公武功高得很,想來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高人,口沒遮攔,請恩公不要見怪。」咬唇輕顫的模樣楚楚可憐,令人不忍苛責。

  耿照擺了擺手,搖頭道:「不妨的。」

  少女才又展顏一笑,細聲道:「我……我叫郁小娥,敢問恩公大名尊號?」

  耿照略微思索,回答道:「我是寺中僧人,法號慶如。是了,郁姑娘,你是怎麼落入了集惡道手中?」

  那少女郁小娥咬了咬嘴唇,低聲道:「近日敝門分舵之內,已有數人無故失蹤,我與門中的姊妹外出加強巡邏,卻遭一批鬼卒偷襲,可恨那白面傷司不畏刀劍,殺之不絕,同行的姊妹們俱都犧牲,只有我被抓了回來。」

  耿照沉默點頭,片刻又道:「我聽說玉面蠨祖正四處尋找一名女子,我若握有此人的行蹤,並有把握將其擒捉,不知天羅香出不出得起花紅?」

  小娥渾身一震,低頭不語,似是在說:「他連這也知道!」低垂眼簾,睫毛一陣輕顫,半晌才抬頭道:

  「此事乃我門中機密,原不該說與外人知悉,但恩公救我性命,小娥不敢隱瞞。那賤人與本門有偌大冤仇,數月以來,在東海各地誘殺本門的弟子,門主下令緝捕。數日前在蓮覺寺發現賤人蹤跡,本門八大護法齊出,卻被她害死了一半兒,賤人逃之夭夭,迄今下落不明。」

  耿照心懷一寬,喜動顏色:「天可憐見,明姑娘平安無事!」忙輕咳兩聲以手掩口,唯恐教郁小娥窺破了機關。

  郁小娥恍若不覺,續道:「我家門主恨極了那賤人,但卻不願教她落在在外人手裡。恩公若信得過我,不妨將下落說與小娥知曉,由我代恩公向門主稟報。」

  他本只為打聽明棧雪的消息,明姑娘既不在她師姊手裡,不必無端惹上天羅香,搖手道:「不妨。我與蚳夫人也算是熟稔,她若知我要出面,興許願意付出代價。」

  郁小娥雙頰暈紅,細小的胸脯砰砰直跳,微露一絲羞澀,細聲道:「恩公真是英雄了得。我們平日想與姥姥說上一句話,那也是很不容易的。」

  耿照不欲與她深談,一指幾上包著肉脯乾果的油紙包,淡然道:「你先用些飲食裹腹,待氣力復原了,我再為你削去手腳上的鐐銬。集惡道中人均是夜晚行動,白日歇息,姑娘可乘明日午時下山返回來處。」

  他救郁小娥下石台時,只來得及斬亂鎖煉,圈住踝腕的精鋼鐐銬因為沒有鑰匙,無法打開,只得在兩面各劃一刀,慢慢以刀刃鋸深;待其中一處刃口割得差不多了,再用蠻力扳開,如此方能取下。

  郁小娥艱難地移動雙手,打開紙包,撕了一片肉脯欲放入口中,誰知雙手才剛舉至胸口,又「碰!」墜落床榻,精鋼鑄成的手銬幾將床板撞出坑來。耿照看得不忍,心想:「難怪她更衣如此緩慢,那鐐銬份量著實不輕。」走近身去,也在床沿坐下,將肉脯撕成小塊餵她。

  郁小娥羞紅雪靨,閉著眼睛小口、小口吃著,一會兒又輕聲道:「恩……恩公,小娥想喝點酒。夜裡好……好冷。」

  耿照雖不覺寒冷,卻也依言斟了一杯,讓她偎在臂間,小心喂飲。郁小娥滿滿喝了一杯,雙頰酡紅,兀自閉著眼睛,忽然輕輕扭動身子,低聲輕呼:「好……好熱!好熱!」卻連耳根都紅了。

  她伸手似想略寬衣襟,讓滾燙的肌膚透透風,豈料雙手一舉起,鋼鐐旋即往下一墜,鮮筍尖兒的玉指卻已勾住了衣襟,「唰!」一聲破風利爽,黑綢尼衣分了開來,露出其中的雪白胴體,細薄如女童的身子晶瑩可愛,隆起的飽滿恥丘上頭覆滿卷茸,她渾身上下,只有這一處最不像小小女孩兒,烏黑粗濃的毛根無比茂密,滑亮柔軟,充滿濃濃的情慾挑逗。

  耿照一手攬著她,另一隻正要替她拉過衣襟掩起,忽被郁小娥的小手捉住。她羞得閉目仰頭,溫熱的唇瓣貼著頸背一路上行,幾乎含住他的耳珠,吐息全噴進了耳蝸裡:

  「恩……恩公!小娥蒙你搭救,無以為報。恩公若不嫌棄我,小娥……小娥還是處子,願服侍恩公,給恩公生……生孩子……」說到後來聲如蚊蚋,羞不可抑,稚嫩的童音卻有著說不出的誘人魅力。

  耿照本欲將她推開,一隻右手卻她拉到了腿心裡,指尖滑過那茂密濃卷的烏黑細毛,摸上一隻肥美的軟滑嫩鮑,雖是漿膩已極,蜜縫卻黏閉成淺淺一道,確如未經人事的處子。

  郁小娥屈膝一併,緊緊將他的手掌夾在腿間,飽滿的陰阜笨拙地挺動著,黏滑的蜜汁在指掌間磨出了杏漿也似的細白沫子。

  大大敞開的衣襟之間,只見她身子細小如女童,一雙嬌小鴿乳晶瑩可愛,分置於白皙纖薄的胸脯兩側,隆起小小兩團,便似兩枚玲瓏適口的雪麵包子;銅錢大小的乳暈光滑細緻,與頂端膨大的乳蒂同是鮮艷的栗紅色,襯與稚嫩幼小的身子,竟是無比誘人。

  這郁小娥的模樣,至多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還比霽兒小著一兩歲,渾身透出的鮮嫩稚氣恰恰緊扣著她口中的「處女」二字,然而異常茂盛的深濃恥毛與栗紅色的艷麗乳尖又充滿挑逗。

  耿照雖無意佔她的便宜,鼻端嗅著乳脂一般的幽幽體香,襠裡不覺硬起,連忙撐起身子,忽覺一陣天旋地轉,渾身無力。

  「這……這是怎麼回事?」

  郁小娥抬起脈脈含情的濕潤雙眸,笑吟吟道:「恩公的內功真是厲害,小娥自出江湖以來,還沒遇見過任何一名男子,能夠拖延「七鱗麻筋散」的藥力直至一刻鐘後才得發作。蓮覺寺內並無武僧,卻不知恩公是哪位高人門下?」抬起一雙玉筍兒似的細小藕臂一推,按著他的胸膛,輕輕巧巧將男子推倒在榻上。

  耿照只覺天旋地轉,但手腳筋全都使不上力,才知中了暗算,咬牙暗忖:「我救出她時,她分明就是一絲不掛,這麻藥卻要藏在何處?」試圖提運內息,但他並非穴道受制,又或血脈被封,碧火真氣縱能隱約察覺到散入各處筋脈的藥氣,麻藥溶於血液之中,卻不知從何逼出體外。

  郁小娥作勢拍了拍掌心,靈巧地踮腳起身,顯然全沒將踝腕上的鐐銬放在心裡,也不去掩起批開的衣襟,任由光潔幼嫩的胴體裸裎示人,扭著小小的屁股踱至桌畔,拈起粗陶杯子走回床邊,嫵媚一笑:

  「恩公不在房裡時,我在茶水裡加了點好東西,只是恩公的內功太好啦,不多喝些,小娥實在是不放心。」捏開他的下頷,將剩餘的茶水全都灌入他口中。

  耿照被她制住咽喉,嘔之不出,直到全嚥入腹中,郁小娥才肯鬆手。

  他瞪大了眼睛,怒道:「郁姑娘!我好心救你,你怎地下手暗算?」

  郁小娥格格嬌笑,宛若十幾歲的女童身子裡住了一名成熟嫵媚的女郎,怡然道:「所謂「送佛送到西」,恩公既救了小娥,將一身的精純內力也送我可好?」

  耿照一愣,突然會意,不禁又急又怒,又覺詫異:「郁姑娘!你小小年紀,別做這等敗壞德行的陰損之舉,將來長大了……」話沒說完,面上已狠辣辣地挨了兩記。

  郁小娥杏眼圓睜,咬牙切齒,狠笑道:「小賊禿!待姑奶奶將你吸得油盡燈枯、求死不能,你再來後悔自己濫耍嘴皮!」將尼衣褪去,裸著身子扒開他的褲頭,差點被彈出的勃挺怒龍打中面頰,不禁咬牙睜眼:

  「這……這麼大的物事!忒粗忒硬……還不弄死了我?」終究捱不過心中的貪婪念頭,狠下心蹲在男子身上,一點、一點將巨物擠入陰中。她身子細小,玉戶自然也窄淺,被滾燙猙獰的怒龍刨刮著撐擠開來,兩條嫩腿像打擺子似的不住顫抖;才納入一半不到,便已頂到了頭,心想:

  「本以為要用「腹嬰功」合起門戶,讓他磨破點油皮滲出血來,裝作處子,誰知這廝如此碩大,若是硬插了進來,只怕真要見血。」調運內息,緩過一口氣來,天羅香嫡傳的「腹嬰功」所至,窄小的陰戶裡陡地油潤起來,一瞬間汩滿溫熱融融的膩滑黏漿。

  她屈腿翹臀,按著耿照的小腹奮力馳騁,尖尖的細薄雪股騎馬似的前後劇搖,漸漸嘗到了巨物的好處,放聲嬌吟:「哈、哈、哈、哈……好爽利!啊、啊、啊……唔唔……好硬!硬……硬死人啦!呼、呼……啊啊啊啊啊……」明明生就一副純潔幼女的面孔身段,那股囂狂的浪勁卻令人瞠目結舌。

  即使她分泌異常豐潤,窄小的膣管與粗大的陽物比例太過懸殊,貼肉狠套了幾百下,耿照忽覺精關一鬆,一股難以言喻的吸啜巨力夾緊前端,猛將滾燙的陽精汲出體外,心中一動:「天羅采心訣!」濃漿灌滿了郁小娥的腹中,燙得她身子拱起,也小小地丟了一回。

  他年輕力壯,這幾日都在大佛腹中練功,沒有了明棧雪那樣的稀世尤物同修,貯存的量相當驚人。

  郁小娥被射得花枝亂顫,低頭「嗚嗚」哀喚幾聲,總算記得將汲出的精華納入腹中,一滴也沒漏出,輕喘著媚笑道:

  「好……好補人的陽精!我……我的眼光果然沒錯。若……若能吸光你一身的功力,縱……使只得五成可用,從此……從此我便揚眉吐氣啦!啊、啊……」還沒緩過氣來,突然耿照抱著她一翻,將她小小的身子壓在榻上,又硬起的龍杵「唧!」一聲長驅直入!

  郁小娥仰頭一僵,「呀!」一聲短促尖呼,只覺身子彷彿裂成了兩半,一根樑柱也似的巨物串著小小的身子,彷彿要將她撐擠貫穿。她半晌才甦醒過來,小手在榻上胡亂揪抓,又痛又美的灼熱刨刮令她無法自制地哭叫起來,身上強壯的男子正兇猛地撞擊著她,以難以想像的巨大凶物開墾著她泥濘的窄小蜜縫。

  「你……啊啊啊啊啊啊……為什麼……啊、啊!好大、好痛……啊啊啊啊……救命……不、不要!啊啊啊啊……麻……麻筋散……你……怎麼……啊啊啊啊啊——」

  麻筋散不是毒藥,不能運功抵禦,也無法憑空逼出體外。但耿照以碧火真氣運行全身的筋脈,將藥氣全都逼到了一處,本欲用真氣衝破肌膚,借鮮血把藥力逼出;誰知郁小娥使出了「天羅采心訣」,他便將大部分的藥氣逼入精中,通通還給了她。

  郁小娥手足酸軟,被插得亂搖螓首,轉眼間高潮即至,陰精像堰口潰堤般暴洩而出,噴得一榻濕淋淋的漿水橫流,連納入的陽精也一股腦兒吐了出來,弄髒了白皙細嫩的下身。

  耿照惱她恩將仇報,雖未吸取其功力,卻以〈通明轉化篇〉的汲字訣一吸再吸,郁小娥的高潮持續了將近一刻,一連洩了六七回有餘,從呻吟到浪叫、從浪叫又變成尖叫,最後連叫也叫不出來了,翻著白眼、全身抽搐,竟爾昏死過去。

  若非是明姑娘有先見之明,指點他「天羅采心訣」之秘,又有碧火神功護持,縱使耿照功力遠勝於郁小娥,今日只怕仍要栽在她手裡。

  耿照吸納陰精裡的元陰之氣調補,將剩餘的藥氣藉著汗水由毛孔中逼出。汗水不比精血,散藥的速度也快不得;待將筋脈裡的「七鱗麻筋散」悉數逼出,窗外已露一絲曙光,一夜又已過去。

  (明姑娘既未落入天羅香之手,為何沒回來尋我?)

  這個問題他想了一夜,雜識紛至沓來,當中卻沒什麼有用的頭緒。依明棧雪的性格,若非萬不得已,必定不會、也放不下心讓他一個人待在蓮覺寺裡,而不先做好交代,可見當夜離開娑婆閣時情況之緊急,迄今仍無法趕回。

  「再等她幾日吧!」他喃喃自語著,舉目四顧,才發現明棧雪彷彿無處不在,這間小廂房的每個角落都有她的倩影流連,言笑晏晏。

  ——我乃堂堂谷城大營參軍曹文秀之妻,也是添了香油的,誰能拿我怎地?

  ——我的看家本領還沒使出來呢!怕你在櫃裡打起鼾來,小尼姑鬧個沒完。

  ——雞腸小肚!你比曹參軍家裡那口子,還像谷城縣的媳婦兒。

  他沉默地穿好衣服,將那柄鋒銳的神術刀連鞘負在背上,沒理癱軟在榻上、全身赤裸,兀自昏迷不醒的郁小娥,正要推門而出,手掌卻停留在斑駁的糊紙門上。

  碧火神功的先天胎息生出感應,瞬息間他的五感變得極其敏銳,隔著門牆,也能清楚感應到門外的動靜。門廊兩端一左一右,各有一人行來,又同時停步;左側的腳步機敏靈動、佻脫飛揚,雖然觸地的聲響極輕,卻一刻也不曾靜止。

  而右邊那人步伐細碎,卻是一名女子。

  兩人都沒說話,停了片刻,又各自邁步,在廊間越走越近,眼看便要於廂房門前交錯而過。

  (是我……多心了麼?)

  阿淨院中小尼姑甚多,清晨灑掃庭除、洗衣布食,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耿照微一苦笑,正想著要不要拿塊布巾裹起寶刀,也好方便行走之時,身旁忽然「喀啦!」連聲爆碎,整排窗扇被人掃了開來,一股風壓直朝他腦側勾至!

  耿照一低頭,及時閃過一條渾圓結實的筆直勁腿,雙掌運勁一推,房門「嘩啦」飛了出去,猛將來人撞落廊階。

  他乘機掠出廂房,拐彎朝門廊的左側盡頭奔去,忽聽腦後勁風呼嘯,連忙側首讓過,赫見一柄明晃晃的分水峨眉刺劃過耳際,本想回身掄臂、將之逼退,驀地想起:

  「是……是她!」心知此人之手絕不能碰,身子一縮,彎腰疾退幾步,一團彤艷艷的紅影掠過頭頂,刮過一陣溫潤幽甜的乳香,來人肌膚白膩、嫵媚豐腴,正是赤帝神君符赤錦。

  「賊小和尚,總算逮到你啦!」

  另一人怒吼著自門窗破片中一躍而起,身子猶在半空,已然連踢三腳,耿照倉促間以「榜牌手」相應,來而必往次序井然,那人三腿都踢在肘、臂、手背之間,彷彿踢的是一堵石砌高牆,被一股渾厚的反震力道彈了回去,落地時佔住右側門廊,再度形成包圍之勢。

  「呸!」她轉頭往地上啐了一口,明明是頗為可愛的臉蛋,卻露出毫不相稱的狠笑:「看不出你功夫不壞啊,小和尚。上回是故意給我難看了?」

  耿照心中暗歎:「怎就偏遇上了這個麻煩精?」拱手道:「少宗主!你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我也不是存心得罪你,麻煩請你高抬貴手,莫再尋在下的晦氣。」

  那人自是五帝窟的少宗主、「劍脊烏梢」漱玉節的掌上明珠,當日曾經擒下「小和尚奸細」的漱瓊飛了。

  卻聽瓊飛遙遙喚道:「符赤錦!你來得正好,幫我捉了這個賊小和尚,我記你一筆功勞,大夥兒以後多看得起你些。」

  耿照心想:「原來她們是偶遇。」想起當日也是在此撞見她與何君盼聯袂欲往王舍院,料想帝窟之人,本就在這兒為兩位女神君安排了住宿。

  他不知集惡道在王舍院還頭立威,自也不知道漱玉節已下令眾人集結於王舍院,卻忽然想到:「奇怪!照理符赤錦應該跟在岳宸風身邊才是。大清早的,她在這裡做甚?莫非……岳宸風也來了?」渾身繃緊,不覺轉頭四顧,伸手握緊了神術刀。

  符赤錦面色一冷,聳肩嗤笑:「我要你們看得起?哼!」抬望了耿照一眼,嫵媚笑道:「典衛大人真是好犧牲哪!紆尊降貴的剃個大光頭,扮成了和尚,難怪咱們上天入地,直要將越城浦翻了過來,卻都尋你不著。你那大鬍子兄弟,還有那白臉兒小娘呢?怎不出來見人?」

  耿照心懷略寬:「看來老胡是平安逃走啦!阿傻也沒讓漱玉節交出去。」定了定神,沉聲道:「符姑娘!我是亡命之徒,誰來攔我都只能拚命。我與岳宸風之事,便讓我與他解決如何?」

  符赤錦的武功屬性不利於正面交鋒,必須暗施偷襲才能發揮最大的效用,耿照賭的正是她聰明機靈,決計不會魯莽行事,徒然增加自身的風險。

  適才符、漱兩人在門廊偶遇,瓊飛想來個出其不意,以手勢示意她噤聲,搶先動手。破門後符赤錦雖認出了耿照,攻勢卻也不甚積極,自也與「血牽機」的武功特性有關。

  瓊飛見她似無出手之意,居然被這賊小和尚說動,氣得哇哇大叫:「符赤錦,你這吃裡扒外的婊子!你敢放他,我便教你吃不完兜著走!」符赤錦面上一片漠然,似對她的辱罵無動於衷,抿嘴冷笑:「漱瓊飛!搞不清楚的人只怕是你。你可知道,這個人為何絕不能放?」

  瓊飛最恨別人當她是三歲孩兒,氣得暴跳如雷,尖聲道:「我怎會不知?爺爺說了,這小和尚能解雷丹,是對付岳宸風的唯一機會!他……」忽然睜眼閉口,愣了一愣。

  符赤錦圓睜杏眸,失聲道:「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瓊飛的面色一陣青一陣白,心知自己鑄下大錯,捏緊拳頭,咬牙道:「符赤錦!你……」忽從懷中摸出一柄蛇形匕首,逕朝符赤錦擲去!耿照擋在兩人中間,微微側身閃過,心中歎息:「用這種方式承認洩秘,豈非平白饒上一把刀?」

  果然符赤錦酥手一招,笑吟吟地接下匕首隨意把玩,抿嘴乜眸:「看來,這消息九成九是真的啦!漱瓊飛,你可真是蠢到了家。但願你記取教訓,別上街跟誰都說一遍。」紅裳一扭,腴潤如葫蘆般的姣美身形沒於轉角,銀鈴般的清脆笑聲越飄越遠,片刻便消失不見。

  瓊飛起腳欲追,又見耿照精壯的身子攔住去路,滿腔怒火全往他身上發洩,咬牙道:「賊小和尚,都是你!」運起「蠍尾蛇鞭腿」,「唰唰」幾聲朝耿照攻去,勾、盤、踢、掃,聲勢極為凌厲,蹴得耿照雙臂併攏,以肘承接她狂風暴雨一般的踢擊。

  兩人一個猛攻、一個死擋,漸漸退到長廊盡頭,空間陡地變大。

  蠍尾蛇鞭腿的套路本就十分華麗,周圍門窗圍欄的阻礙一去,瓊飛的腿法益發大開大闔:連踢側回、落腿倒勾,使到酣處,整個人幾乎足不點地,僅以腰肢為支點,頭腳四肢上下旋掃,幾成一團旋風。

  耿照單膝跪地,以肘護頭,似乎被踢得抬不起頭來。瓊飛心情大好,暗忖:「瞧我一招「回天縱地·蠍蛇齊飛」踢爆你的狗頭!」早將祖父的話拋到九霄雲外,伸手往地上一撐,雙腳開成了一字,如風車般旋掃而落——

  誰知蹲在地上的小和尚突然竄了起來,雙手「唰!」穿入腿風之中,其中一隻奇準無比,一把扣住了她的腰際重心,另一隻卻繞過隆起的圓飽恥丘與之相扣,就這麼摔布袋似的把她往地面上一砸,瓊飛悶叫一聲,當場半暈過去,軟綿綿地搖頭呻吟。

  所幸她是被摔在廊階下的花圃軟泥之上,若換了石板地,便是腦漿迸流的下場。

  耿照的手眼功力遠勝從前,一照面便看出瓊飛的腿法華而不實,這路「蠍尾蛇鞭腿」的招式雖極華麗,脈絡上似更應偏重內力與腿勁的鍛煉,臨敵時絕非一徑埋頭施展,而是似靜還動,起腳便要制敵於死。如當日在王舍院中,瓊飛曾欲以對付那潛行都衛弦子時的架勢,才是蛇鞭腿的正路。

  他故意示弱,誘使她得意忘形,一邊往開闊處退去,待瓊飛不知死活準備施展絕招,再以一路「戟槊手」突入中宮,猝不及防將她制服,以免她死纏不休。

  耿照輕而易舉撂倒瓊飛,正要奔出廊捨,忽聽一聲旱雷似的霹靂聲響,腦門頂上惡風捲掃,連忙著地一滾,身後的長廊圍欄卻被打了個稀爛!他一個鯉魚打挺躍起,銳利如刀的勁風已至面門,眼看腦袋就要被鞭風摘下,耿照忽然凌空叩首身子一翻,「啪啦!」這足以開碑裂石的一鞭只打中背門的神術刀,打得鞘上纏革爆裂、銅件零星四散,百餘斤巨力被寶刀及碧火真氣卸去六成,其餘悉數貫體而出,耿照落地一滾飛入門廊,一口鮮血全噴在廊間的窗紙上。

  對面簷上,一人縱聲大笑:「好身手!數日不見,閣下簡直是脫胎換骨!」

  耿照心底一寒:「是「奎蛇」冷北海!」

  他雖避入廊間,長逾三丈的鱗皮響尾鞭卻絲毫不受距離地景所限,遠處冷北海手腕連抖,屧屧作響的迭角鞭梢如活物般一路追趕,逼得耿照伏低竄高、不敢停步,所經之處窗門皆爛,廊廡間一片連珠似的爆碎密響,竟無一時半刻消停。

  響尾鞭既重又快,還能無聲無息地變換方位,防不勝防,耿照一路往廊底逃竄,眼看又被逼回了原處,忽覺腦後鞭勢一緩,眼角瞥見仰躺在花圃邊緣的瓊飛,心中一動:「投鼠忌器!」背鞘擎刀,回身「唰!」削下一小截鱗角鞭梢來。

  冷北海一凜,脫口讚道:「好俊刀法!」

  須知響尾鞭雖有千鈞鞭勁,凌空卻無著力處,揮刀一砍,就跟砍風中的蘆花、水底的游魚一般,落空者十有八九。

  耿照聽音辨位,回臂一刀削斷鞭頭,勁力是天下無雙的碧火真氣,刀法卻是兒時與木雞叔叔在長生園中劈柴成束,揮刀萬千次而柴束不倒所鍛煉而來;勁道之巧、出手之快,乃是無數年月積累而成,普天之下更無一門刀法能模擬速成。

  冷北海鞭勢略阻,眼看耿照便要奔到少宗主身邊,此時方趕至現場的七、八名潛行都衛更不猶豫,各持兵器撲向耿照,將他團團圍住。簷上,身經百戰的冷北海面色丕變,原本白慘的瘦臉更是白得一絲血色也無,怒喝:

  「都退開!別礙事——」卻已經來不及了。

  寒光忽綻,宛若暴雪飛潮,「無雙快斬」一經使出絕難停手,男子的身形一瞬間沒入銀燦燦的光團之中,那七八名黑衣女郎彷彿被刀浪吞卷吸入,手中兵器叮叮咚咚一陣急磕亂碰,連人帶刀又被倏然膨脹的刀風彈了出去,遠遠摔開,俱都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恐表情。

  耿照好不容易收束真氣,一刀「鏗!」斫在階台上,這才停住了「無雙快斬」的驚人刀勢。

  正欲挾持瓊飛突圍,忽然感應背後殺氣,霍然轉身、右腕一痛,只見一抹窈窕修長的烏黑麗影單膝跪地,由下而上拔出腰刀,速度之快,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境地。耿照回過神時,神術刀已凌空轉得幾轉,脫手飛向腦後。

  然而世間至快,卻絕快不過發在意先的先天胎息,耿照心念未動,猶拖著一串血珠的右掌突然暴長,握住刀柄往下一拖,斜斜停在來人的頸側。

  「且慢!」

  他本不欲殺人,鋒銳難當的神術寶刀凝而不發,那人頸側白皙的肌膚泛起一片微悚。晨風吹過,幾根柔軟蓬鬆的烏黑鬢毛黏纏飄落,卻絲毫沾不上明如霜鏡、隱泛血光的青鋼刀面,撲簌簌地刮了開去。

  修長出挑的黑衣女郎面無表情,一點也不為所動,彷彿鋼刀架的是他人的脖頸。

  耿照認出她便是當日與瓊飛發生衝突的潛行都衛弦子,隨手點了她的穴道,心中暗忖:「你家少主為了雞毛蒜皮的事,處處欲置你於死地,你卻仍要為她拚命。」視線移到左手,卻見她掌中的握柄極長,猶如「雙手帶」的大劍一般,平直如長劍的刃身單面開鋒,刃頭斜切,竟是一柄頗為罕見的單鋒直刀。

  這種刀是由古時的鐵製環首刀轉變而來,形制樸拙,在刀劍仍未細分的時代裡被廣泛應用,又稱「古劍」。

  耿照只看了一眼,便估出刀的份量短長、重心配比,確實非是凡品。只是弦子雖生得高挑窈窕,使這種硬梆梆、直挺挺,又長又重的厚脊刀仍嫌沉了些,她專揀出鞘傷人的拔刀術練,那是將兵器之失降到最低,大大發揮了所長,可見其用心。

  取得人質,耿照不慌不忙,目光四下巡梭,去尋那開聲喊停之人,見黑衣女郎們簇擁著一名溫婉嫻雅的宮裝美婦,駐足於月門之外的一頂垂紗華蓋下,卻是帝窟之主漱玉節。

  她身畔一名麻衣葛巾、白髮白眉的黝黑老者,面色雖然黯淡,似是大病初癒的憔悴模樣,神情卻是桀驁不馴,目空一切,正是金神島的白帝神君,「銀環金線」薛百螣。

  「真是冤家路窄啊,耿家小子。」老人雙手環抱,稀疏的白眉一挑,冷笑:「你不但做了小和尚,還挾持一名死士,嘖嘖。若非立場相左,老夫倒是欣賞你的特立獨行。」

  耿照哭笑不得,面上卻不露喜怒,淡淡回答:「老神君好。若我記憶無差,喊停的人似乎並不是在下。」他在渡頭識得薛百螣以來,一直佩服老人的豪俠膽色,儘管在僵持對立之際,仍不願失了禮數。

  薛百螣疏眉微挑,正欲開口,忽見花圃上的寶貝孫女動了一動、閉眼發出微弱的呻吟,揚聲道:「瓊飛!你別動,爺爺一會兒救你出來。」原本稍稍平霽的目光驟地一寒,宛若實刀實劍。

  瓊飛神智未復,依稀辨出了祖父的聲音,喃喃呻吟:「爺爺……爺爺……」小嘴一扁,緊閉的眼角滲出淚水,滑下她雪白柔嫩的面龐。耿照心想:「你踢我的時候這般狠,現下當著眾人的面前,倒像是我欺負了你似的。」

  漱玉節看似心疼不已,一揮柔荑,抬頭對四面道:「都下去!除了兩位神君,全都退到外圍守候。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靠近這間廊捨。」溫溫望了耿照一眼,一個字、一個字道:「沒有我的命令,連一隻麻雀也不許放。」眾人轟然相應。

  連簷上的冷北海、她身邊的潛行都衛全都退出了庭院,那斯文的黃衣姑娘何君盼佇在另一側的月門邊,模樣雖然溫婉守禮,耿照卻記得她有一記曾打得老胡口吐鮮血的殺手鑭「過山刀」。

  閒雜人等俱都離去,漱玉節清了清喉嚨,衝著他微一點頭,淡然道:「妾身漱玉節,見過流影城典衛耿大人。」耿照可笑不出來,手握鋼刀,點頭還禮:「久聞宗主的大名,請恕在下不便行禮。」

  「不妨。」漱玉節說道:「妾身已將餘人遣出,足示誠意。望耿大人高抬貴手,先將小女放回,貴我雙方也才能坐下來,好生詳談。」

  耿照搖頭。

  「宗主與岳宸風之間的牽連,在下前幾日也算親見,岳宸風要殺我,我卻不能死在這裡,我跟宗主沒什麼好談的。還請宗主讓在下離去,一日之後,我可保證令嬡平安返回,不損一絲一毫。」

  誰知漱玉節竟也搖了搖螓首,髻上簪的飛鳳步搖微微顫動,漾開一片金芒。

  「耿大人既知「九霄辟神丹」一事,便知我之難處。今日,決計不能讓耿大人離開,妾身唯一能通融的,只與耿大人坐下來談談。」

  連女兒都要挾不了她……握刀的手不禁緊了一緊,被弦子以拔刀術砍傷的手掌仍血流不止,耿照心中暗歎:「看來,今天是非殺出去不可了。快想想,耿照,快想一想……還有沒有什麼脫身的辦法?」目光緩緩四下游移,希望能靈機一動,腦海裡突然蹦出金蟬脫殼之計,一邊漫不經心地口頭應付著,藉以爭取反應的時間。

  「既然如此,我與宗主還有什麼好談?」

  「能談的可多了,耿大人。」漱玉節溫婉一笑,美麗的容顏上掠過一絲狡黠,瞬間忽有種少女般的俏皮靈動,儀態風姿卻依舊完美,半點不失雍容。

  「譬如說是……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