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記 第百五五折 灰翳蔽日,矯矢騰空

  孟庭殊「嘔」的醫生瞠大杏眼,只覺得異物幾乎插裂嘴角,帶著駭人的凶暴貫入咽底,剎那間竟令她產生喉管脹破的錯覺,彷彿被一根杯口粗細的木槓插入腹中,連痛楚都不及佔領知覺一,湧上的是即將窒死的巨大壓迫——麻福捏著她的頷關,直把少女柔軟的喉管當做膣管,不住用毛茸茸的下腹衝撞著她劇烈變形的嬌嫩嘴唇,口中「荷荷」有聲,伴隨著孟庭殊難以自抑的抽搐與嗚咽。

  「快……快停手!」

  一名元字部的教使不顧一切地喊:「她會死的!」

  被身後豪士一勒雪頸,才沒再出聲。

  孟庭殊因嗆窒與疼痛而瞪大的眼眸飛快失去神采,眼白一翻,嗚咽聲成了駭人的呃呃怪響,左手胡亂揪著麻福粗壯的大腿,卻連一條白痕也刮不出,「啪」的一聲小手送墜,原本僵顫的纖薄腰板一癱,一屁股坐落裙腿,爛泥般不再動彈。

  林采茵理智漸復,沒想再弄死一名內四部教使,這才喝止麻福。

  麻福「呸」的一聲拔出陽物,鬆開雙手,孟庭殊斜斜倒落,動著了傷腕才痛醒過來,趴在地上乾嘔片刻,好不容易緩過氣,俏臉上涕淚橫流,貝齒、嘴角都滲著血絲,顯是麻福衝撞所致。

  她這時才漸能辨出男子留在口裡的腥臊鹹苦,那難聞的汗臭垢膩混著一絲尿騷味,似還垂掛鼻端,中人欲嘔,難以想像適才那物事不僅通入她嘴裡,甚至插進喉咽……孟庭殊不由一顫,趴在地上嘔吐著,邊咳邊嗆,一股難以言喻的委屈和屈辱襲上心頭,眼眶淚湧,只咬著牙沒哭出聲。

  「臭花娘,你別怪老子啊!是你自己不濟事,撐不到你麻大爺射出來,不是大爺不給解藥啊!」

  麻福一口唾沫吐上她汗津津的粉臀,晃著垂下的大肉棒,一點兒也不怕旁人看,得意洋洋,頗有幾分炫耀的意思。

  他胯下物事雖不算長,卻較常人粗得多,包皮褪下之後,露出水煮蛋大小的黝黑肉菇,居然不是圓鈍形狀,不僅比例尖狹,至馬眼處還突出嬰指般的小半截,連同尺寸份量,活像切下一截鱉首安在腿間似的,滑稽怪異到令人笑之不出,只能嘖嘖稱奇。

  「老麻,原來你的外號是這麼來的呀!」

  豪士中有人調侃。

  「合著長的不是雞巴,居然是甲魚。」

  滿堂轟笑。

  麻福仰天哈哈兩聲:「你小子眼紅麼?這人的雞巴能有多大?老子這話兒還大過甲魚!」

  見孟庭殊嘔吐聲止、艱難地移動手肘,想要爬行逃開,只是速度慢極,扭半天也不見前進寸許,棉花似的小翹臀一扭一扭的,曲線華潤、粉肌透紅,養眼至極。

  他摸清孟庭殊的罩門,知這小妮子有嚴重的潔癖,一遇骯髒便頭皮發麻、渾身僵硬,比死還難受,有意折辱,伸出靴尖踏住她赤裸的腳掌心子,獰笑道:「你上哪兒呀孟代使?這都還沒完哩。」

  腳掌心自來敏感,雖未刻意用勁,幾百斤的粗壯神曲踩落,仍教孟庭殊昂頸慘叫,蹠骨疼痛欲裂,再難寸進。麻福拽她腳踝拖近,孟庭殊本欲撐轉嬌軀,不料身下頓輕,被頭下叫上斜斜提起,只上身左半邊撐在地上,避免拖動傷腕。

  麻福將她沾滿塵土的小腳湊近口邊,哪理她驚呼細喘、掙扎扭動,血盆大口一張,津津有味地吮著玉顆般的小巧足趾。

  孟庭殊的腳掌就跟她的人一樣纖細,足趾平斂,趾骨渾圓,正因沾了沙土,益顯出肌色白皙,掌底趾間等肌膚較薄處,均自地下透出一抹粉酥酥的橘紅潤澤,說不出的可愛。麻福大口大口地又吃又舔,咂咂有聲,手中所握如一隻雪嫩白菱,從塘底污泥新剝而出,逐漸顯露出鮮滋飽水的菱肉來,光看亦覺美味,不枉他吃得這般忘形。

  旁邊有些抱著瞧熱鬧的心態、不時嬉笑揶揄的,這時不禁收了笑聲,只覺口乾舌燥,也想上前品嚐些個。

  孟庭殊又癢又噁心,身子軟綿綿地使不上勁,被單吊起一條粉致致、汗津津的纖細玉腿,怎麼也掙不開,正自難受,「啊呀」一聲下身忽然落地,帶著濃重捍衛的胖大身軀旋即壓上玉背,滾燙粗糙的異物堵上玉門,一徑頂著,卻是麻福趴上了身。

  她嚇得尖叫,還來不及掙扎,驀地腦後一痛,麻福已拽著她的頭髮,強行將小臉扭了過來,淫猥醜陋的面孔湊近,便要去吻她的嘴唇。且不說口臭黃板牙,這張嘴才剛舔過她的足底泥,孟庭殊思之欲嘔,死活不肯張嘴,麻福不煩起來,一壓傷腕,趁她痛得叫出聲時,一把吸住兩片軟軟的唇瓣,將灰白如鱷的寬扁大舌深入檀口,吮著少女口中芳澤。

  孟庭殊「嗚嗚」搖頭,不幸頭髮被他揪住,光是僵持不動都疼得迸淚,況乎掙扎?然而更可怕的事情才正要發生。壓迫著她的粗壯雄軀前移,原本只堵在股間的一團灼熱異感,忽變得輪廓清晰起來,猶如一條粗硬的木橛子,直往最嬌嫩的腿心裡頂,位置卻大出她的意料——「啊……不要……那裡不要……痛……呀——」

  漢子的蠻橫粗暴,讓過程快到她不及反應,撕裂的劇疼卻長得不可思議,隨著時間流逝不斷堆疊,持續增幅……

  「好痛……好痛啊!」

  孟庭殊僵直腰臀瞪大眼睛,只覺得身子似乎從肛菊處被硬生生撕成了兩半,搠如身子裡的根本不是什麼木橛,而是椽柱一類的巨物,直將她的下身搗得稀爛,什麼也沒剩下。

  麻福可不懂什麼叫憐香惜玉,硬捅進少女嬌嫩柔弱的小菊花裡,「嘶——」

  的一聲仰頭一顫,陶然到:「娘的!真他媽夠緊。」

  乘著血潤大聳著,伸手掰開兩瓣細嫩的雪股,唧唧唧地悍然進出。

  初時孟庭殊慘叫不止,每一捅都讓尖叫哀鳴的程度不住攀升;末了似連叫喚的氣力也耗盡,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痛白了的小臉上涕淚橫流,目焦渙散,十指痙攣般不住屈伸,嚓嚓刮地,忠實反饋著股內的劇烈痛楚……

  她勉強睜著模糊的淚眼,突然有種神魂出離的錯覺,彷彿那個正在抽搐、哭喊著的並非自己,旁觀那樣的悲慘苦痛,令她不僅憮然,多少動了惻隱之心。

  在她們眼中……在所有人眼中,我就是這般模樣麼?散著金星的朦朧視界裡其實能隱約辨出一雙又一雙的靴鞋,她並不真的知道有多少人在看,不願去想在她們或他們眼中,自己究竟還剩下什麼。

  就讓那個畜生侵犯後庭好了。唾沫、汗漬,甚至是更噁心千百倍的東西,她都能一滴不剩地吞下去;無論遭遇什麼樣的對待,根本不失,將來都能討回來!待解了「七鱗麻筋散」的藥性——麻福只覺得她股中潤滑,抽動益發暢快,想是腸液分泌,令陽物出入順遂,大手一揮,「啪!」

  在臀上留下一枚殷虹掌印,笑道:「小婊子,大爺幹得你忒爽,連屁眼都濕了?真他媽賤格!」

  旁人取笑道:「沒準是腹瀉,你小心拔塞子啊。」

  引來哄堂大笑。

  麻福也不生氣,笑道:「都別爭啊,瞧瞧便知分曉。」

  剝的一聲從雪臀拔出陽物,只見鱉首般的巨大肉菇上黃黃赤赤,不知沾著什麼,說是漿液,卻比唾沫稠厚許多。

  孟庭殊股內的腫脹感一空,後庭突然激靈靈地痛起來,宛若刀出,遇風刺裂。原本小巧秀氣的肛菊,如今只餘一個慘烈的血洞,皮肉微微翻開,如金創一般,令人不忍卒睹。

  麻福揪著她的頭髮提起,捏開頷關,淫笑道:「孟代使,對不住,這回要滋味不好,可怪不得我,是你屁眼裡的味兒。」

  將陽物塞進她嘴裡,胡拱一氣,倒比前度折騰得更久。孟庭殊被嗆得將欲斷息,半昏半醒,滿嘴都是腥臊的臭氣和苦味,混著鐵銹般的鮮烈血氣,不住激起喉搐胃湧的衝動,頻頻將她從昏厥失神的邊緣喚回。

  與麻福一同出列的三人,見不過須臾功夫,他便將一名精緻絕倫,畫中人兒般的美麗姑娘玩弄得如此淒慘,不禁有些光火:綠林出身的好漢,誰沒有同弟兄們玩過女人的經驗?弄得滿嘴黃白之物,這還讓不讓沾點兒好處?忿忿道:「喂,癩頭黿!不帶這樣的吧?你手腳乾淨些,後頭還有人哩。」

  有兩個性急的,已搶著酒杓喝光大半壇,臉都紅了,頗為躍躍。

  麻福笑道:「這還不容易?學著點!」

  取來一大桶水照地一潑,「唰!」

  沖得孟庭殊蜷被別首,殘剩的薄衫貼熨著玲瓏巧致的乳球形狀,隨激烈的嗆咳不住起伏彈動,顫如豆腐,可見其軟。

  這衝下去她身上夏星陳的殘血穢跡,加上濕衣貼身,別有一番仙子落難的誘人風情,的確可口得多。三人淫笑著正要圍上,卻見麻福跪在少女兩腿之間,將細細的腿兒大大分開,不禁哇哇大叫:「癩頭黿!你幹什麼?後庭都給你辦了,前頭怎麼也要交出來罷?」

  麻福胯下那條粗紅猙獰的鱉首棍,單手幾乎握不住,他捉著往少女嬌嫩的花谷中蘸點淫水,便要擠開黏閉的陰唇,嘿嘿笑道:「好啊,你們幾個掏將出來,哪個硬了哪個先來。」

  三人一愣,見麻福那鱉頸似的的奇偉陽物,自家與之一比,不免見絀,過往強姦女子好似,多是個個輪流上,匆匆完事,圖個爽快而已,誰也沒閒工夫品頭論足。現而今滿廳都是天羅香女子,還有林姑娘居高臨下,一目瞭然;一想到自曝其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人肯先解褲子。

  孟庭殊被冷水潑醒,凍得發顫,見身前堵著麻福那多毛黝黑的猥褻身軀,以及自己大大分開的雪股間、即將被異物突入的驚悚不適,搖搖昏沉的小腦袋,突然明白過來,嚇得魂飛魄散,失聲叫道:「不要……不要!後面……後面給你……這邊不行!不要進來……別……嗚嗚嗚嗚……」

  說到後來混著哭音,一邊扭動嬌軀似欲閃避,又忍痛用剩餘的左手去剝股瓣,引誘男兒針砭……慌亂的舉動紛呈並至毫無章法,伴著急遽升高的絕望感,少女只求能保住花谷中那片無比珍貴的薄薄肉膜,用什麼交換都好,哪怕是出賣靈魂,亦霧半點猶豫。

  麻福充分享受了她的絕望苦嚎,轉頭沖三明同夥獰笑:「吃肉就別怕味兒臊,你們瞧好啦。」

  不理少女軟弱的抗拒哀告,鱉頸般的粗尖肉棒向前一頂,襯著少女的嘶聲慘叫,狠狠捅進了她未經人事的嫩膣之中!

  對蚳狩雲來說,這也是活生生的噩夢。蚳狩雲近年來甚是淺眠,縱使入睡,也常在各種醒後印象紊亂淡薄的雜夢中驚醒——因此,荊陌才剛來到她的床邊站定,老婦邊突然睜開了眼睛,彷彿她其實沒有睡著似的。

  「穿衣起身,」

  荊陌彷彿扮演傳話的角色——雖然次數屈指可數——在蚳狩雲見過的寥寥黑蜘蛛裡,她的身形口音算是好認的,開口的時候詰屈聱牙之感也淡些,比較像是正常人。「我在門外候著。」

  蚳狩雲並不覺得屈辱,也未以為荊陌姿態甚高,對自己頤指氣使,視為從屬。半生待在地底、絕少人眼,已使她們成為截然不同物種,只有外型像人,卻不能以人目之。將來,薰兒也會變成這樣罷?在此之前,須得從她口裡,好生一探黑蜘蛛的根底虛實——老婦蓯蓉不破地換好衣衫,用備在床頭的香湯漱了口,還披了件絨襯大氅,盤膝坐於琴幾之後的蒲團,點燃獸腦中的檀木熏香。

  荊陌彷彿一一歷見,在她放落火絨的同時,準確無誤地開門,引入一名烏綢開氅、腰跨金劍的俊朗青年。「外人入谷」的衝擊尚不抵蚳狩雲見著那件黑袍時的錯愕,正欲起身,腿裾碰著幾緣,「嗡」一聲琴弦向東,瑞腦金獸的獸首小蓋翻跌下來,在幾上撞出清脆結實的金木交擊聲。

  (這是……先門主的袍子!

  青年所穿,自不能是先門主之物。他死後,蚳狩雲已將遺物盡毀,時候想來才覺毫無必要,然後以當時那樣心如死灰的難過和絕望,似要毀掉點什麼方能稍稍平復,做出此等無益之舉,也算是人情之常了。

  「長老可以叫我」鬼先生」。」

  青年微笑道:「但我沒想這般了事,這太不尊重長老,也不尊重我自己。我姓胤,單名一個」鏗」字,久聞長老大名,可惜緣慳一面,只托魚雁,至今日方謁,望長老萬勿嫌我簡慢。」

  蚳狩雲想起那封七玄大會請柬上的署名,一下全都聯繫起來,艷兒赴血河蕩之約才失蹤的,如今召集人竟長驅直入冷鑪谷,對方意在天羅香,恐非臨時起意、順勢而為,而是一早便盯上了教門,處心積慮,終在今夜出手。

  老婦人望著那張英氣俊朗的面孔,斷定他非是信口冒稱。

  「原來,你是胤丹書的兒子。」

  「有這麼明顯麼?」

  胤鏗——或說「鬼先生」——聳肩,還是忍不住露出一絲輕佻。「長老既知我來歷,當明白我對天羅香無有惡意,否則此際谷中早已血流成河,諸位花朵般的教門姊妹們慘遭蹂躪,而非待之以禮,僅稍微限制一下她們的行動罷了。」

  這話軟中帶硬,明著是示好,表明雖拿下了冷鑪谷,卻是秋毫無犯,還有商量的餘地,實際上卻是警告蚳狩云:天羅香的存亡絕續,只在你一念之間,合作則不致傾覆,若是給臉不要臉,「血流成河」、「慘遭蹂躪」云云恐非恫嚇,轉眼成真矣。

  鬼先生從袍底去除那片脛甲,置在琴幾之上。

  「長老若寄望雪艷青之奧援,也趁早死了這條心。」

  蚳狩雲閉上眼睛,半晌才又緩緩睜開,彷彿憑空老了十幾歲,眉宇間那一抹芳茂殘跡倏忽殆盡,只剩下衰老空洞的軀殼。「你要什麼?」

  鬼先生笑了起來。「我有兩樣物事,須得長老相贊。其一,請長老在天羅香諸人面前,奉我為真主,跪於階下山呼萬歲,並對諸位姊姊承認,我才是天羅香的正統。」

  蚳狩雲低垂眼簾,似極疲憊,片刻才低聲道:「我可以做。但縱然如此,你也不會真正擁有天羅香。本門規矩,以女子為尊——」

  「所以你那蘅青姑娘弒師出奔時,長老才沒有趕盡殺絕麼?」

  鬼先生故作恍然:「原來如此。因為她殺的,是位男兒身的天羅香之主啊!這麼一說,就通啦,難怪、難怪!」

  蚳狩雲身子微震,心中暗忖:「他竟然知道蘅兒的閨名!」

  驚愕不過一霎好,忽然抓到關竅,緩緩抬頭,沉聲道:「你和左晴婉……是什麼關係?」

  鬼先生眼中微露驚詫,旋即點了點頭,撫掌笑道:「姥姥不愧是七玄中有數的大長老,與您說話,當真一點也大意不得。左護法同我的關係可緊密啦,是我割斷了她的股脈,瞧著她流乾最後一滴血、嚥下最後一口氣,再替她闔上眼瞼的。瞞了長老許多年,真心對您不住。」

  左晴婉雖與明棧雪、雪艷青等算是一輩,年紀卻大了她們七八歲不止,躋身教門菁英、得姥姥大力栽培以前,原是伺候先代門主穿衣的小丫頭。先門主雖深居簡出,長期呆在北山石窟,少見教內諸人,左晴婉卻是天天伺候著他,那件烏綢開氅熟到不能再熟,若曾隨手描繪下來,甚且縫製一襲收藏,以為紀念,也非什麼奇怪之事。

  先門主死後,蚳狩雲為掌握教中大權,已清掉一批老人,扶植上來的新科護法教使中,對明棧雪弒師出奔一事多不了了,更別提貼身侍奉過先門主,知有烏稠開氅、蘅青姑娘等;鬼先生能做出這身打扮,且說得出明棧雪的本名,唯一合理的交集,也只能是死在濮嵧分舵的左晴婉。

  婉兒一向硬氣得很,蚳狩雲心想。要從她口裡撬出這些事來,這廝定是使盡了手段。「你狐異門從忒早之前,便精心布樁對付我天羅香,看來今夜之失,也不算冤枉。」

  「左護法什麼都告訴我了。」

  鬼先生淡淡一笑。

  「唯一的條件,就是要我毀滅天羅香,確定她所經歷過的事,不會發生在其他女子身上。蚳長老,在你眼裡,雪艷青也好、左晴婉也罷,不過工具而已,你適才一見此甲,料想雪艷青無論是被殺抑或被擒,日後恐都用不上了,居然連問都沒問一句……這般心涼,沒想過在他人眼裡,是如何的齒冷麼?」

  蚳狩雲沒接口。近期之內,黑衣青年不是唯一做出這種質控之人,不管是他抑或耿照,都無法動搖老婦人賴以行事的準則。你們哪裡知道,延續教門,需要何其冷硬的心腸,才能面對如此的艱險不易!

  鬼先生也沒打算以溫情打動她,悠然道:「《天羅經》包羅萬有,號稱『七玄第一武典』,然而數百年來,卻無一位天羅香教祖倚之稱霸武林,明明坐擁各種拳掌外功絕藝,卻無一門足堪匹配的內家功法,『腹嬰功』雖是絕佳的養陰聖法,用於克敵制勝,不過二三流矣。

  「你身受上上代門主」喜欲夫人」薄雁君的大恩,師徒二人耗費心血無數,一意突破腹嬰功禁制,以發揮《天羅經》諸武學的威力,可惜薄雁君殫精竭慮、發枯身竭,仍是一籌莫展,大半生的努力嘗試全扔了水裡;要不是她服食過及其稀罕的異種『枯澤血蛁』,內力勝過歷代門主,天羅香在這一代就該衰頹,只能蝸居冷鑪谷,靠黑蜘蛛的保護苟延下去。」

  這事不惟左晴婉,連蘅兒、艷兒都聽她說過許多次,鬼先生得自左晴婉死前轉述,並非難以想像。當年薄雁君彌留之際,靈光一閃,喚守在病榻平旁的親信護法們上前來,娓娓道出一個奇想天外的計劃。

  據說「枯澤血蛁」形狀似蟬,生著七鰓鰻似的猙獰口器,鱟甲蟹足,拖著一條劍戟長尾,體型大如卵石,泛著似金非金、似銅非銅的銑亮光澤,刀劍難傷;有翼翅而不飛,有腹足而不行,遇到土地便往下鑽,一待就是三十年,直將若干範圍內的生機吸取一空,才又轉移到別處。

  單反血蛁寄生之處,地上寸草不生,水中無有魚蝦,連水藻蚊蠅都活不了,故稱「枯澤」存活超過三百年以上的枯澤血蛁身帶血光,千年以上則通體轉赤,那是犧牲了地表上下無數生靈所得來,乃天下至補。

  枯澤血蛁無懼金鐵,唯腹部胸甲、腹甲之交有一處軟肋,能輕易戳破,漏出體液。東洲許多王公巨賈不惜耗費千金,以求一隻百年以上的血蛁,以其液延生,傳說吊命的奇效還遠勝參芝。

  薄雁君年少時因緣際會,竟於冷鑪谷附近得到一對枯澤血蛁,與同行的獵戶少年一人一尾,分了兩隻蛁蟲,薄雁君因此武功大進,乃至登上大位,統領一門。那少年卻一直深山逍遙,快活度日,幾與薄雁君同時仙去,兩人俱活到八十高齡。

  薄雁君固未婚嫁,也不曾誕下兒女,獵戶卻留有一條獨脈,兒子生了孫子,孫子又生了曾孫,曾孫又生玄孫……約莫其時,恰有個六歲大的男童。蚳狩雲等受了薄雁君的遺命,將這男孩兒帶進冷鑪谷,藏在北山石窟撫養長大,立為天羅香新主。

  「喜欲夫人」薄雁君的構想既簡單又大膽:既然女人練得腹嬰功不濟事,那便換男子試試!

  陰功不合男子習練,由是更須服有三百年以上「枯澤血蛁」的非凡血脈,身帶天功,生下來便遠較常人跑得快、跳得高,氣力旺盛,練什麼武功都能成材。更進一步想:既然他練不了天羅香的內功,那便由旁人練,練好了再送將給他,一股腦兒灌入身子裡,這總行了罷?

  「蘅青姑娘也好,雪艷青也罷,通通都是為了『他』備下的內力罐子。」

  鬼先生怡然笑道:「時間到了,便將處子元紅並著一身功力,全捐給先門主————這便是你們原本的盤算,是不是?」————————————————————————————————————————————————————————鬼先生回到天宮大廳時,場子裡已是一片淫猥狼藉。

  孟庭殊被幹得兩眼失神,小嘴怔怔張著,自嘴角淌出一條晶亮津唾裡夾著血絲,顯是口內牙槽受了損傷。她身上片縷不存,細小卻雄壯渾圓的奶脯上佈滿了殷紅的指痕,彷彿被拖進一群鬣狗中撕咬過,雪白的大腿臀臂都有醒目的瘀傷。

  麻福在她嬌嫩紅腫的小穴裡射了兩回,意猶未盡,又狠幹了小屁股一回,若非精囊已空,怕又要再射一注。

  孟庭殊本還慘叫哭嚎著,持續了一段時間,末了已癱軟不懂,宛若死屍,只有在陽物拔出血洞、重新捅進另一處時才有抽搐些個,連呼痛得能力都已失去。

  麻福把沾著殘精血污的肉棒在她面發上胡亂擦抹,把好好一名玉人一般的人兒弄得污穢不堪,再加上前後兩穴落紅狼藉,連嘴角都有血,一旁巴巴望著的三名同夥也沒了胃口,又不甘空手而回,也不知是誰起的頭,索性將手伸進褲襠裡捋著,捋出滿腹邪火,稀哩呼嚕地射了她一頭一臉。

  自然也有不嫌精血骯髒的。「喂老麻!你弄忒久,也該消停了罷?」

  一名矮個子連連咂嘴,解了褲頭上前來。麻福嘿嘿兩聲:「你來也行啊。」

  朝孟庭殊發上呸呸兩身,唾沫混著稀痰,左右無不蹙眉掩鼻,那矮子卻毫不在意,笑道:「要不你直接拉泡屎好了,也省事。」

  麻福靈光閃現,捉著垂軟的粗大鱉首,照定少女精唾狼藉的茫然小臉,還真想尿她一下,矮子伸手一推,怒道:「媽的,有你這麼小氣的麼?又不是你婆娘!」

  麻福踉蹌幾步,抖得鱉頸直晃搖,冷笑道:「老子拿了她的元紅————」

  「是誰准你做的?」

  潑喇一聲吊簾掀起,鬼先生大步而出,黑蜘蛛荊陌跟隨在後。全場熙攘嬉鬧頓時沉落,林采茵一顫回頭,強笑道:「主人————」

  鬼先生冷不防地一揚手,直將她從三級階台扇得翻身栽落,撞倒兩名錦帶豪士,恰恰避開几椅等堅硬之物;饒是如此,林采茵仍蜷在地上微微滾顫,半晌都起不了身,也不知是暈是醒。

  麻福一看臉都青了,撲通一聲雙膝跪地,告饒道:「主……主人,真不干小人的事啊!是林……林姑娘讓小人做的,同夥的還王乘同他們仨!」

  被指的那三人臉色丕便,胡亂推搪著,大喊冤枉。

  鬼先生笑道:「你知不知道,我剛剛當上了天羅香的門主?你強姦的,卻是我之門人?」

  麻福還欲強辯,驀地眼前一花,烏氅翩至,緊接著一陣難以言喻的撕裂劇痛自兩腿間傳來,他忍不住放聲慘嚎,一團血肉模糊的腥臭異物隨之塞進他大張的嘴裡,麻福蜷身栽倒夾緊雙腿,在地上滾出一片駭人的血潑墨。

  王承通三人面面相覷,突然齊齊轉身,拔腿朝外堂奔逃而去!

  鬼先生也不追趕,見廳外樓梯間走下一條瘦高衣影,揚聲道:「鳳爺,留下三條狗命!」

  語聲未落,一條匹練銀光如神龍矯矢,「颼!」

  破空飛出,長如連索的風刃一氣將三人的腦袋掃落,「咚咚咚」滾落在地,無首的殘軀卻還奔出數尺,才抽搐著倒下。

  來人一收銀練,跨入高檻,卻是一名兩頰瘦削、面色青白的錦衣高漢,帶飾青玉,神情冷漠,對殺人斷首一事無動於衷,自然得像是呼吸喝水一般,正是金環谷四名玉帶高手之一的「雲龍十三」諸鳳琦。

  「鳳爺辛苦了。」

  鬼先生抱拳微笑。

  諸鳳琦只認得他的聲音,今日還是頭一回見他陸璉,眉毛都沒動一根,拱手還禮。「這般貨色,難說辛苦。」

  自行落座,只瞥地上一眼,旋即坐正,堪稱目不斜視。

  鬼先生命人將麻福拖出堂去,雙掌以貫釘釘死在木架之上,吊起示眾,俟其自斃;用刑期間,慘叫與釘錘聲不絕於耳,天羅香諸女無不露出痛快的表情,那些曾動淫念的金環谷豪士則鐵青著臉,暗自慶幸未逞一時之快,死前還要受這些零碎苦頭。

  奄奄一息的孟庭殊被抱上閣樓料理傷患,諸女雖未必服氣,但悲憤之情略減,鬼先生已安排蚳狩雲向眾人布達,此際多說無益,讓人將教使們先行軟禁,饑飽寒衣盡量供應,嚴禁豪士騷擾侵犯,暫作權宜。林采茵回過神來,撫著微紅的面頰站在一旁,鬼先生也不理她,逕對眾人道:「今夜一戰功成,本該大肆慶祝一番,不想小人壞事,只能未賞先罰,實非我所願。我說啦,天羅香皆是我之門人,豈有欺侮自家人的道理?接下來,才是真正的餘興節目。」

  目光掃往一側,怡然笑道:「二掌院,這便輪到你啦!煩請你起身上前,來給諸位看看可好?」

  耿照還未睜開眼睛,難以想像的疼痛幾使他再度昏厥過去。

  渾身上下每根肌束,彷彿被烙鐵炙融了、燙焦了,而後又一節一節卜卜有聲,擠溢得脆裂開來,迎風片片崩解……在失去意識以前,他只記得自己極力護住頭臉胯下等要害,免得在紛至沓來的踢踹間遭受重創,但是這樣的腫脹疼痛扔遠超過他的預期,並且隨著只覺次第復甦,不斷向上堆疊積累,每當他覺得忍耐力已至極點、行將崩潰,疼痛卻總能築出一堵超越想像的新高,再次將他拉上另一個全然陌生的層次————嘩啦一響,冰寒刺骨的夜涼水兜頭潑落,水珠刺進肌膚綻開的無數大小裂創,終於痛得耿照忍不住張嘴,「啊————」

  短短一聲吐顫,微分的嘴唇卻像生生撕開黏合的血肉一般,疼得他眼角迸淚;鹹澀的淚水自破碎浮腫的眼皮滲入,少年難以自制地扭動起來,宛若涮過沸水的活蝦。

  「……醒了,醒了!」

  周圍的鼓噪聲如在他顱內擂著戰鼓,每一絲震顫都令他反胃嘔吐。但意識一旦清醒,超越感官之上的直覺則醒得更快,要不多時他便想起自己失陷金環谷眾人之手,是鬼先生將自己徹底擊倒,蘇姑娘也被抓了,還有染紅霞————他劇烈嗆咳起來,忍痛突出一口血污,睜開眼睛環伺四周,見蘇合薰倒在一旁的太師椅中,睜著一雙清冷的妙目睇來,似是動彈不得;二朝思暮想的紅衣麗人,則俏麗身前,胸背挺拔、腰腿修長,身姿儀態說不出的曼妙動人,染紅霞強忍著眼淚不欲示弱,卻仍在他睜眼的剎那間潰堤,「嗚」的一聲掩口縮肩,左臂環胸,窈窕的嬌軀不住輕顫。

  「沒……沒事了。別……別哭……」

  他忍著劇痛,艱難地翕動嘴唇,試圖撫慰一人,才發現乾啞腫脹的喉頭全然發不出聲音,連吞嚥口水都痛得像千針攢刺,只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染紅霞的淚水流個不停,他知道她絕不軟弱,無論面對何等難關,總能堅強面對……

  但他漸漸明白了,她為什麼這般心痛了。明明上半身各處無不痛得他死去活來,腰部以下卻無知覺;非是不會痛,而是像不存在似的,根本無從痛起。他依稀記得鬼先生落腿如斧,重擊了他的腰脊龍骨,該不會……該不會是被腰斬了,下半身空空如也,才不知疼痛吧?

  耿照想著,自己也差點笑起來。這一切如果是噩夢的話,能不能一霎眼之後,便即醒來?

  但真正的噩夢,現在才剛開始。鬼先生的身影忽從染紅霞背後閃出,個頭卻比印象中縮小許多,耿照愣了一下才會過意來,原來他是站在遠處。鬼先生變戲法似的亮出一團鮮血淋漓的肉塊,衝他笑道:「恭喜你啊耿典衛,你這話兒我們每個人都拿著比了比,沒一個大過你的,可惜啊!早知就不切你拉。」

  耿照縱使視線模糊,也認得出那是團割下的陽物,悚然一驚,掙扎著低下頭,卻聽周圍一片轟笑,染紅霞不及抹淚,回頭怒道:「你胡說什麼!」

  耿照的衣衫雖污損破爛,慘不忍睹,褲腰卻系得好好的,自是鬼先生拿麻福之物相戲。

  這一試之下再無疑義,耿照不僅龍骨被斷,下半生再與站立無緣,遑論跳躍行走,恐怕連腰腿直覺亦失,成了個不折不扣的攤子,憑他在阿蘭山上何等風光、力戰李寒陽邵鹹尊威震天下,此生之餘「廢人」兩字相傍,什麼英雄聊得都成夢幻泡影,點滴不存。

  耿照忽然驚恐起來。他自有生,最得意的便是跑得比人快、跳得比人高,內力沒了可以再練,體內有個吸功深淵再也使不了武功,但他還能是個不錯的山樵獵戶,不管幹什麼都能養活自己,養活親愛的家人與女眷。但……半身不遂?這要如何管照紅兒、寶寶,他年邁的老婦以及龍口村和流影城的兩位姊姊?

  他掙扎欲起,但動也不動、彷彿與心識的聯繫全被切斷的下半身,卻令他渾身如墜冰窖,從頭冷到較低————但如今連腳底他都感覺不到,視線所及,癱在地上的是兩條宛如縫了棉絮套上靴褲的假肢,半點「活生生」的感覺也無。

  鬼先生已當他是桌椅几凳一般,目光掃過卻看不入眼,專對染紅霞道:「二掌院,跟男人呢,起碼得挑個有用的。就不說這個幸不幸福了————」

  隨手扔掉陽物,正色道:「還得替她把屎把尿,嘖。你忍得三年,忍得了三十年麼?你雖是破鞋,所幸還有幾分姿色,很多男人可選的。這個……嘖嘖嘖,我看就算了罷?」

  染紅霞面色慘白,咬牙眥目,冷冷道:「行走江湖,部分黑白正邪,能立身服人者,只講『情義』二字!有情有義,才有江湖。你莫逞嘴上之快,有什麼條件,爽快說了罷,不違俠義道、不悖良心之事,我能為你做到;否則,死有鴻毛泰鈞之別,你未必便能威脅了誰!」

  這番話說得擲地有聲,不卑不亢,在場許多人不禁對她收起輕視,心中暗暗點頭,料想江湖恩怨,至多是引刀一快,身死酬仇,主人既已佔盡便宜,要殺要剮也好乾脆些,圖些嘴上便宜、零碎折磨,既是折辱了這等颯爽身姿,也未免太無器量。

  「爽快!」

  鬼先生豎起了大拇指。「那我便直說啦。二掌院,我要你的人。」

  雖然早已想過這種可能,但親耳聽聞時,染紅霞仍忍不住白了雪靨,身子微晃,若非苦苦撐持、不肯下人,說不定便暈厥過去。

  耿照依稀聽得,發出嘶嘎瘖啞的「嗚嗚」怒吼,只可惜動彈不得,鬼先生連瞧都懶瞧一眼。染紅霞見得愛郎的慘狀,心中酸楚,心想若能換得他平安出谷,及早延醫治療,便迫不得已委身於賊,恐怕也要忍耐。

  正自柔腸百轉,忽聽鬼先生笑道:「啊呀,二掌院是不是誤會了?我不是要你獻出身子,供我姦淫取樂,等著我臨幸的女子,都能繞平望都外城牆幾匝了,實輪不到二掌院委身。」

  說著笑容一斂,冷冷道:「我要你做的事,不管違不違俠義道、與良心有無關連,只要我說了,你不但得做,還得做得乾乾淨淨,徹徹底底,不留一絲餘地!這比陪我睡覺要難多了,不容你虛與委蛇、陽奉陰違,若要你弒殺師傅、屠滅水月一門,你也做了才能點頭!如此,你若立下毒誓,終生不得違抗我之命令,我便留下耿照的狗命,你聽清了麼?」

  染紅霞渾身顫抖,驀地想起一物,澀聲道:「你……你是要我做刀屍?」

  鬼先生笑道:「要我留他一命,不清一清前賬,價碼本就不便宜。你可知你的好郎君毀我多少心血、礙我大業推行,為他一人逞英雄意氣,有多少人白白流血,心機落空,多少冤恨難以昭雪,多少理想泥足不前麼?要不是你還有這點價值,你二人挫骨揚灰之外,豈有別的下場!

  「沒錯,就讓你做刀屍,交換你愛郎的後半生,毋須活在無窮無盡的酷刑折磨之中。這麼好的條件,我只提一次,越猶豫就只會越糟糕,你且考慮清楚。」

  鬼先生從原本的激昂憤恨,說到這裡時已十分平靜,越是如此,越令染紅霞慄慄震顫。她不怕身受孟庭殊那樣的遭遇,就算再痛苦數倍、乃至十數倍,她猜測自己都能挺得過————世上有比舒適、幸福,肉體的歡愉或苦痛更重要的事,叫做「信念」失去信念,人就只能活得猥瑣低下,足以令一切舒適幸福染上烏影。————但,她能堅持看著耿照受苦嗎?

  想像他所承受的痛苦,比在她自己身上發生的同等來源,還要痛苦上百倍、千倍,那已經不是她的意志所能承受的範圍。若……若耿郎此刻靈台清明,還能同我清楚說上幾句話,他會怎麼說呢?會鼓勵我堅持信念,還是讓這一切盡快落幕?

  「時間到。」

  鬼先生歡快宣佈,彷彿一點都不意外。

  「因為你們始終都是這麼樣的愚蠢,會走到這一步也是理所當然。你剛剛要是爽快點頭的話,我大概要嚇得送贈品了,呼————好險好險。現在,我們要將條件往下修。

  「你若願成刀屍,可交換愛郎的後半生毋須活在無窮無盡的苦心折磨中,雖然有點小殘廢不太方便,但我相信你們的愛可以克服一切……」

  染紅霞聽得一怔,還未會過意來,鬼先生烏影一散,已如旋風般掠下階台,穿過了橫在染紅霞頸邊身畔的脫鞘刀劍,在耿照身後重凝身形,像擺弄傀儡似的提起他的右腕,朝眾人亮出左掌中的匕首「「大家看好啊,耿典衛的右手,持刀戰敗鼎天劍主、文舞鈞天,令群魔辟易,五道共仰的這只右手……就沒了!」

  銀光一掠,精準地挑斷了耿照的手筋!

  手腳筋脈被挑,劇痛不下於腰斬刖膝,自古便是極刑。耿照身子一搐,由胸臆裡迸出撕心裂肺的痛吼,整個上半身後繃如弓,旋即彈顫著滿地亂滾,傷處濺血如激泉,連素來冷靜的蘇合薰都不由驚呼!「……耿郎!」

  染紅霞不顧刀鋒劍刃,發了瘋似的往前衝,左右唯恐白刃誤傷了她,紛紛撤手,眼見染紅霞即將撲到耿照身上,驀地重重一跌,仆倒在地,整個人被倒拖了五六尺之遠,靴踝處纏著一條折節爛銀鞭,正是諸鳳琦出手。

  錦衣玉帶的持鞭瘦漢飛快點了她背心幾處穴道,回身落座,收起十三節鋼鞭,一腳踏在她曲線動人的腰臀上。

  「謝了鳳爺。」

  鬼先生一把將痛得扭曲的耿照抓起,這此亮出的是他左臂手筋。「可惜時間又到了,我們繼續修改條件。你當刀屍,交換一名雙手殘廢的如意郎君————」

  耿照最後聽見的聲音,是染紅霞瘋狂地哭喊著「我答應了」、「別再傷他」偌大的廳堂彷彿亂成一團,明明就只有鬼先生一人作怪,四周全是他的人啊!

  意識漸漸抽離身體,連那可怕的疼痛都暫時消失,耿照發現自己置身於一片漆黑的汪洋,墨汁般的巨浪將他幾丈幾丈的拋起拋落,同樣漆黑一片的天空裡烏雲壓得非常低,有時幾乎難以辨別出雲與浪,烏雲不住落下黑雨,聲勢驚人地落入黑暗的海上……

  太祖皇帝「殘拳」所模擬的意象,是海洋。他忍不住想:倘若體內那吞噬一切勁力的深淵具現出來的話,應該就是這樣一片黑不見底的黑淵之海吧!————這就怪了。

  出身東海之濱的太祖武皇帝,是在什麼地方,看過這樣的海呢?在這個世上,並沒有如這般黑黝而瘋狂的海洋,他究竟在何處、或受了何人的啟發,才由這樣的深淵之海中,悟出了「所向皆殘」的殘拳?

  虎帥遺刻中說,真氣乃取法天地自然,因此八陣字歷經往復,從無到有,有而無之,終至「八極自在」之境……他師法的是此世的天地,與太祖戰來平分秋色,並未稍遜,最後之勝負,不過是天運使然,毫無遺憾。殘拳與其他東洲武學截然不同,有沒可能,它模擬的並不是我們所熟知的天與地,便如這片深淵之海?

  一個極其荒謬的念頭掠過耿照的腦海。他突然想起來,曾在什麼地方看過這樣的天空————在煙絲水晶的龍皇記憶裡,數千年前的天空始終灰濛濛一片,像是雲隨時都要傾壓下來,與大地混成一處。有無可能,在更久遠的年代裡,在龍皇和天佛皆未現東洲之時,大地之上,曾經存在過這樣的一片漆黑汪洋?

  思慮自此,周圍的黑浪為之一變,彷彿原本阻隔感知的那層薄翳忽然撤去,極目所見,景況不再是混沌模糊、灰白交錯,而是清晰如歷————這根本不是海,是泥灰……不!是無比濁熱、底下沸騰著熔漿,只有表面接觸空氣的部分才稍稍凝灰,宛若消融鐵汁般的火海!從天空墜下的也非雨點,而是巨大的灰石泥塊,不知是從火之海的哪個角落噴上九霄,才又四散墜落的!

  (這麼一來,就說得通了!

  大海雖有狂暴之時,但更多時候是一片沉碧,接天徜徉。耿照始終想不透,模擬大海的「殘拳」怎會有如此霸道的吞噬之力?若這片煮鐵焚漿的火之海並非出於他的想像,那麼,一切便突然兜攏了起來。

  殘拳是模擬古紀以前,與現今所見截然不同的天與地!

  他踏在一團不住翻湧堆疊的泥灰巖浪上,隱隱覺得攪動這片深淵之海的力量根源即將現形……驀地,視線所及的灰浪一震,向兩側轟然倒開,一團火紅刺亮的岩漿衝出深淵,矯矢迤邐,騰空飛去;巨尾旋掃過處,泥灰無不扎裂開來,熔岩一柱接一柱地衝上天際,映紅了原本灰濛濛的混沌世界……————是龍!

  (第卅一卷完)

  封底兵設:漆雕利仁的愛刀「血滾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