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哲沉聲道:「戰歿者,賜爵一級!」
天武營的秦軍士卒齊聲道:「諾!」
戰鼓再次響起。秦軍毫不猶豫地列陣向前,彷彿一塊鋒利的礁石迎向奔湧的潮水。
秦軍的弩手發揮出巨大的殺傷力,在三百米外就穿透了羅馬軍團的長盾。但面對潮水般的敵軍,數百名弩手所造成的傷亡根本無法阻止對方的腳步。
逼近到七十米時,天武營正面的羅馬第十二軍團「擲閃電者」開始第一輪投擲。他們使用的標槍形狀特異,槍鋒長度接近全長的三分之一,纖細而銳利,頂端呈三角形,帶有倒鉤。擊中目標時,倒鉤將給敵人造成更大的傷害,而投空的標槍,細長的槍鋒會在地上彎曲,避免被敵軍撿拾回擲。兩千支標槍呼嘯而至,幾乎淹沒了秦軍的弩手。
緊接著是第二輪,這次的標槍更加沉重,也更加密集,幾乎撕開秦軍的方陣。擲完兩輪標槍之後,最前列的青年隊向後退去,壯年隊隨即補上遺留的空缺。
這時雙方已經短兵相接。面對秦軍如林的長矛,羅馬戰士毫無懼色。他們同時彎下腰,將盾牌架在肩上,向上橫起,裹著脛甲的左腿向前邁出,然後右腳跟上。身體躲藏在盾牌下方,依靠肩背的力量撞開對手,同時短劍向右刺出,刺殺右側的敵人。
天武營秦軍的長矛輕易就粉碎了羅馬軍團的盾牌,而更多的長矛則被頂起。
前方扛矛的士卒隨即拔出長劍,迎向攻來的羅馬戰士。秦軍使用的佩劍比羅馬短劍更長,也更加銳利,每次劈刺都足以穿透樺木製成的盾牌。但羅馬戰士只有一個動作:向右直刺!
羅馬軍團嚴禁劈砍,無數次血戰使他們得出這樣的結論:在同樣的力量下,直刺遠比劈砍造成的傷害更大。
向右刺擊是羅馬軍團獨特而致命的攻擊手段。戰鬥中,大多數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正面敵人身上,往往忽略了來自右側的攻擊。在高盧、在北非、在波斯……羅馬軍團的右刺消滅過無數強悍的對手。
他們以近乎機械的動作,右臂彎曲,握緊短劍,從下往上,猛刺對手右側腹部。這個部位往往缺少防護,也更為致命。第一次面對這種近戰格鬥的天武營秦軍遭受重創,陣型開始潰散,卻始終沒有一個人退卻。
山丘上諸人注視著戰場,藺采泉神情自若,夙未央面無表情,商樂軒卻露出衝動的神情,忽然他踏前一步,拱手道:「掌教!」
王哲淡淡道:「說。」
商樂軒一咬牙,「請掌教指定何人主掌龍池!」
那名美婦卓雲君聞言大怒,「商師兄!軍情如火,怎麼還要逼掌教發話!」
商樂軒怒道:「此時不說,只怕就來不及了!」
「難道你認定我軍要輸嗎!」
「孤軍在外,既無糧草又無援軍,以數千對數萬,焉能不敗!」
商樂軒與卓雲君當眾大吵,王哲臉上卻毫無表情。
「看到了嗎?」
程宗揚怔了一下,才發現王哲是在對自己說話,「哦?」
王哲道:「這裡的親兵都是我門下弟子,和他們一樣,是太乙真宗的人。你是唯一一個外人。」
程宗揚乾笑一聲,「貴宗弟子果然都是豪傑。」
「豪傑?」
王哲淡淡道:「若是豪傑,怎會以我掌教之尊,登高一呼,數十萬教中弟子,從軍者不過寥寥數百人?若是豪傑,怎會大敵當前,還競相爭權奪利?生怕我死在戰場中,沒有指定他當掌教?」
商樂軒臉上一紅,旋即大聲道:「我商樂軒何德何能,敢覬覦掌教之位?」
「你當然不敢。你雖然劍法超群,教中服你的能有幾個?把掌教之位給你,只怕你活不到第二天日出。」
商樂軒臉上時紅時白,王哲說得雖然尖刻,其實在場諸人中,他們兩人關係最近,系出同門,商樂軒最初的劍法還是王哲代師傳授的。
藺采泉見商樂軒尷尬,在旁道:「請掌教息怒。」
王哲搖了搖頭,「我不怒。我已經沒有發怒的力氣了。藺老三,除了我,你是教內輩份最長的,這些年在龍池也作了不少事。十四弟是我們之中最小的,今年也有二十了吧。回去把真人的封號給他,也該讓他設院授徒了。」
「是。謹尊掌教玉旨。」
望著戰場中潮水般的羅馬戰士,王哲道:「兵危戰凶,你們走吧。」
商樂軒還想說話,但被王哲鋒利的目光一掃頓時洩了氣。四人向王哲躬身施禮,然後離開山丘。
程宗揚本來想跟他們一起走,但人家四個大袖一揮,就掠出十幾米,轉眼就消失在山丘之後。這會兒如果離開王哲,只怕沒走到山下,月霜的劍就會把他永遠地留在這裡。
在兩個羅馬軍團將近四倍軍力的輪番攻擊下,天武營的方陣越來越難以支撐。文澤道:「師帥,天武營獨力難支,請遣天策、天霽二營出戰。」
王哲默然片刻,然後手一招。山丘上樹起一面血紅的旗幟。伴隨著隆隆戰鼓,大漢左武軍第一軍團天策營出現在戰場左翼。
程宗揚心頭狠狠一跳,險些驚叫起來。
天策營的裝備與天武營秦軍大相逕庭。他們整齊地戴著頭盔,身上的鎧甲如同魚鱗,胸前並列兩塊厚厚的護甲,手中不是長矛,而是刃長七尺的雙鋒長刀。
唐軍!陌刀!
唐軍標準配置有四種刀,儀刀、障刀、橫刀和陌刀。而在邊疆野戰的軍隊只用陌刀。因為這種重型大刀殺傷力最為強勁,一旦列成戰陣,幾乎是無可匹敵。
怛邏斯一戰,由於僱傭軍背叛,數千唐軍被十萬阿拉伯聯軍圍困。大將李嗣業強行突圍,唐軍以陌刀開路,如牆而進,當者人馬俱碎,所向披靡。
與此同時,羅馬軍團的左翼列出一條散兵線,他們穿著亞麻製成的長衣,每個人都背著一張巨大的長弓,弓身長度將近兩米。
如果不是親眼目睹,程宗揚無論如何也不相信,來自於中世紀的英格蘭長弓手會在羅馬軍團側翼出現。那些長弓手將長弓一端紮在地上,然後架上箭枝。長弓射出的箭矢越過四百米的距離,仍有著足夠的殺傷力。
唐軍標準裝備是每人一弓,五人一弩,同時還配有車弩,車弩鉤弦與車輪連接,可以邊行邊射,在冷兵器時代足以對敵軍造成毀滅性的打擊。
但這支三千人的唐軍並沒有使用弓弩。因為更兇猛的遠射武器來自右翼。
與天策營同時出現的是一支輕裝部隊。那支軍隊裝備的鎧甲與友軍完全不同。他們的鎧甲上沒有金屬護甲片,甚至沒有皮革,淡黃色的甲衣非鐵非木,顯得極為輕便。
只有一支軍隊用過這種甲──用木漿和綿絮反覆搗練,疊加至一百層製成一塊甲片,然後連綴,前線將領願意用十套鐵甲交換一套的輕甲──紙甲。
當看到那些穿著紙甲的士卒取出一種不足一米的小弩時,程宗揚知道,這場最優秀弓手間的巔峰對射,天霽營贏定了。
這是傳說中最軟弱的一支軍隊,歷史上他們的戰績只有一連串的失敗。但就是這支軍隊,在萬人以上的會戰中勝績超過七成,因為他們有神臂弓。
宋軍第一利器.神臂弓。
程宗揚深深記得寫論文時看過的古冊,內中文字令他驚心動魄,神臂弓有記載的最大有效射程超過三百四十步(古代邁出一足為跬,邁出兩足才稱步,一步實際是現代兩步)合五百餘米,在這樣的距離外,仍可穿透一掌厚的木板。由於製作極為精巧,宋代軍中曾有嚴令,神臂弓不許丟失一具,如果戰敗,所有的神臂弓必須砍碎損毀。這樣嚴格的保密措施,以至於宋代以後神臂弓的製作技藝就失傳了。
隨著漢軍主力的出現,羅馬第六、第十軍團也開始投入戰場。以唐軍為主體的天策營佔據左翼,身著明光鎧的軍士們穩步向前,成排的陌刀猶如一堵雪亮的刀牆,壓向對面的羅馬軍團。右翼的天霽營則依丘而立,托起纖小的神臂弓。
天武營秦軍弩手使用的是蹶張弩,必須用腳踏住弩背,依靠腰腹的力量才能拉開。而神臂弓則有一套精巧的受力系統,通過複雜的齒輪結構,士卒僅靠臂力就能拉開,威力卻是秦弩的三倍以上。
「繃」戰場中傳來一陣輕微的震動,那是神臂弓絲製弓弦震動空氣時發出的特殊響聲。那聲音平淡中蘊藏著濃濃的殺機,即使隔著數百米的隔離,程宗揚仍禁不住心頭震顫。
一片密集的雨點驀然從天霽營的陣列上飛出,在空中劃出一道半圓的弧線,越過頂點後加速滑落,剎那間覆蓋了對面的長弓手。
神臂弓的箭矢極為細小,全長不過數寸,只有一手長短。就是這樣細小的箭矢,將在往後的歲月中,成為羅馬軍團最可怖的夢魘。四百米的距離內,沒有任何鎧甲可以抵擋神臂弓的射擊。即使波斯人的戰車也被輕易洞穿。
僅僅一輪齊射,對面的陣地上再沒有一名站立的長弓手。天霽營的弩手重新裝上箭矢,這次他們的目標,是五百米外的羅馬第五軍團,雲雀。
目睹了神臂弓的威力之後,第五軍團立刻以百人隊為中心收攏陣型。第一排單膝跪地,把盾牌豎在身前,第二排把盾牌疊在上面,然後一層層魚鱗狀疊起,不留一絲空隙。
天霽營從容瞄準目標,隨著指揮官的號令,箭矢帶著死神般的尖嘯灑向羅馬軍團。
繪著軍團標誌的羊皮盾牌上一瞬間多了無數細小的黑點,整座由盾牌結成的堅陣微微一晃,接著鮮血從盾牌下方蜿蜒流出,染紅了青綠的草原。
程宗揚整個人都看傻了,就算有一挺機槍,也幹不過這幾千張神臂弓。
忽然他右側的太陽穴一熱,剛穿越時所遭受的疼痛再一次降臨。接著程宗揚意識到這次痛楚的不同。那些針扎般的痛感一進入太陽穴,就被丹田旋轉的氣旋吸收。他發現,相似的感覺一直在持續,只不過此前的痛楚都很微小,而這一次天霽營宋軍的齊射,同時奪走數以百計的生命,才讓他感到疼痛。
疑惑中,對面身披金甲的阿伽門儂與周圍的親隨交談片刻,然後手一揮,身邊數十名全副金黃色甲冑的騎士立刻馳出。他們手中拿著巨大的長矛,面部完全被金屬的頭盔覆蓋,只有兩個長方形的孔洞露出眼睛。
騎士們越過戰場,從天武營方陣結合處穿過,逕直衝上山丘。作為預備隊的帥帳親衛同時起立,舉矛朝他們的戰馬刺去。這些來自黃金騎士團的騎士兇猛過人,他們倚仗精湛的騎術在長矛組成的叢林中馳騁,彷彿一柄快刀切開帥帳親衛組成的防線。
韓庚還沒有動作,月霜已經疾風般掠下山丘,人在半空,她手中的利劍已經化為一道長虹,將一名騎士的長矛劈成兩段,然後「叮」的一聲,長劍切開他金黃色的甲冑,將他斬為兩截。
韓庚露出奇怪的表情,忍不住看了王哲一眼,「師帥!」
王哲緊緊盯著月霜,心頭彷彿掀起滔天巨浪。月霜受困於體內的寒毒,這十餘年來可以說九死一生。雖然是練功的上等資質,卻只能發揮出一半實力,這樣的能耐在一般作戰中還能自保,但遇到強敵,要不了幾招就會被打回原形。
但此刻月霜一劍斬殺敵軍的黃金騎士,非但顯示出應有實力,甚至還有進步,比「應有」更強上一籌的力量。
這樣的戰果顯然也出乎月霜的意料,她越戰越勇,凌厲的劍光四處翻飛,將並肩而來的兩名騎士步步後退。忽然,一名渾身黑衣的騎手幽靈般出現在戰場中,從腋下拔出一柄詭異的彎刀,先斬殺手邊一名親衛,然後一刀劈在月霜劍上。
月霜長劍略微顫抖了一下,劍上那層耀眼的光芒迅速退去。
「不好!」
韓庚看出那名黑衣騎手實力還在月霜之上,即使在左武軍中,擁有這等修為的將領也不超過十人,月霜雖然奇跡般地顯示出超越水準的實力,仍遜了不只一籌,黑衣人一刀就迫住她的真氣,如果幾刀連劈下來,月霜只怕要當場敗亡。
韓庚剛要躍起,月霜周圍十餘名親衛同時放開對手,捨命擋住那名黑衣人。
那黑衣人臉上蒙著黑巾,只露出一雙黃褐色的眼睛。他彎刀尖嘯著,灑下一片刀光,最前面的四名親衛喉、頸、胸、腹同時中刀,隨即濺血倒地。
黑衣人刀光一旋,磕飛幾支射來的勁弩,逼開剩餘的親衛,然後欺身搶到月霜面前,彎刀由下而上,劃出一條詭異的弧線,斬向月霜腰間。
就在月霜真氣已竭,無力防守的時刻,忽然喀的一聲脆響,那名黑衣人動作猛然一頓,彎刀在離月霜身體不到寸許的地方停住。一支小小令旗刺在黑衣人後腦中,他身體晃了晃,接著噴出一股血箭。
月霜長劍光芒退去,臉色漸漸變得慘白。那名黑衣人彎刀中蘊藏著一股怪異的力道,自己還沒有來得及穩固的真元,被他一記重擊頓受重挫,經絡中殘留不多的寒毒再次發作,暢流不息的真氣頓時一滯。
韓庚飛身過來,袍袖一捲,托起月霜返回帥帳。
程宗揚一手捂著太陽穴,一邊看著王哲。這老傢伙真是牛大了,那黑衣人已經夠猛了,從陣前一直殺到陣後,連月霜也擋不住他一刀,卻被王哲用一面小小的令旗射殺。
「韓庚!」
韓庚放開月霜,大步上前道:「師帥!」
王哲一指令旗,「將敵酋的首級取來!」
「諾!」
韓庚躍上戰車,大袖一揮,戰車疾馳而下。掠過那名黑衣人屍首時,他捲起帶血的令旗,手一按,硬生生插在木製的車轅上。
天武營僅存的秦軍方陣固守丘上,右翼天霽營的宋軍已經全殲了對面的長弓手,以他們為中心,四百米半徑內伏屍無數。而左翼天策營的唐軍已經逼近羅馬第六軍團,以防守著稱的鋼鐵之壁。
阿伽門儂面容冷峻,一手提著韁繩,指關節握得發白。
征服波斯之後,帝國的疆域已經擴張到中亞。從波斯人口中,阿伽門儂第一次得知東方最強悍的帝國,大漢。
羅馬二百年的擴張史中,摧毀過無數強大的敵人,阿伽門儂並沒有把這個陌生的對手放在心上。正他尋覓東征的借口時,被漢軍驅逐的獸蠻人向帝國尋求庇護。
聽到獸蠻人對漢軍的描述,阿伽門儂謹慎地佈置了一個局。利用獸蠻人,將漢軍誘到草原深處,然後調集大軍與漢軍決戰。
與獸蠻人送來的情報相同,這次追擊的漢軍只有左武軍第一軍團一萬餘人。
為了萬無一失,阿伽門儂調集了五個主力羅馬軍團,一個獨立軍團,以及大量輔兵部隊。阿伽門儂決意,要將這片草原變成漢軍的白骨之野。
全殲大漢左武第一軍團的榮耀,將使東方所有的屬國更加忠實於羅馬,同時將使他成為元老院最有權力的重臣。當羅馬被授予奧古斯都稱號的終身執政官凱撒去世後,他,凱撒的長子,將是最有力的繼承者。
然而現在,他卻遇到了意料不到的阻力。那些漢軍的戰鬥力遠遠超出阿伽門儂的估計。天武營六個不足五百人的方陣,面對兩個六千人的主力軍團居然死戰不退。號稱鋼鐵之壁的第六軍團,剛剛投入戰場就在天策營的刀牆前遭受重創。
更可怕的是那支被稱為天霽營的弩弓部隊,超過六百米的殺傷距離,幾乎覆蓋了整個戰場。
看到這樣強悍的漢軍,阿伽門儂第一次對自己的軍團失去了信心。假如不是還有幼弟亞歷山大提供的獨立軍團,他已經要下令退出戰鬥。
獸蠻人的武士反常地沉默著,阿伽門儂發現,面對漢軍的矛林、刀牆和神臂弓,他們在恐懼。那是一支能讓野獸也為之恐懼的軍隊。阿伽門儂想道,下次戰鬥,他應該調來波斯的黑衣騎兵進行衝鋒。大流士一定很樂意接受這個命令。
戰場中,天武營主將韓庚已經衝入敵軍。幾乎所有的標槍都對準這輛悍不畏死的戰車,短短數十米內,他身邊的兩名護衛都已被標槍射殺。馭手也被持著短劍的羅馬戰士圍住刺死。韓庚一手挽起長戈,轉腕一揮,擊碎了三面羅馬盾牌,然後大鳥般飛起,朝阿伽門儂衝去。
最後面一支由老兵組成的百人隊同時站起,將長矛投向空中。韓庚揮戈盪開長矛,一個起落,已經掠到陣後。
阿伽門儂身邊簇擁著數十名騎士,其中一名策馬奔出,他左手拉住韁繩,座騎嘶鳴著人立而起,右臂夾住四米長的長矛,直刺韓庚的腰腹。戟矛相交,戟上的月牙削斷矛桿,同時也被震得偏開。
趁著這個微小的空隙,那名騎士從背後拔出一柄巨大的寬刃劍,然後「叮」的砍在戟上,生生砍斷了戟側的小枝。韓庚去勢被阻,身子一翻,落在地上。
騎士兩手握劍,平舉過胸,「羅馬第三軍團奧古斯塔,劍術教官查理。」
韓庚單手側舉長戟,身體微斜,整個就如同他手中鋒利的長戟,「大漢左武軍第一軍團,韓庚。」
劍戟相交,發出一連串雷擊般的密集爆響。濃髮虯髯的查理大開大闔,完全是進手攻擊,巨大的寬刃劍帶著凌厲的風聲不斷劈在戟上。韓庚長戟翻飛,用得卻是細膩的招術,戟影綿綿密密,將查理的攻勢盡數化開。
望著面前孤身陷陣的天武營主將,阿伽門儂冷冷伸出手,拇指向下,作了個手勢。韓庚,一個值得尊敬的敵人。但正如他的老師亞里士多德說過的──只有倒下的敵人,才是最好的敵人。
阿伽門儂身邊的騎士紛紛馳出。韓庚長戟一旋,然後揚手擲出,長戟閃電般從查理座騎的胸前刺入,戟首穿透馬鞍,深深沒入查理腹中。座騎轟然倒地,馬上的騎手卻連人帶刀被長戟穿透,仍保持著騎乘的姿勢。
查理握住淌血的戟首,用力將寬刃劍朝韓庚拋去。韓庚一把握住劍身,手上鮮血迸湧。作為王哲最出色的弟子,韓庚出類拔萃的實力足以讓他縱橫沙場,斬將奪旗。但他沒想到,這個羅馬酋領身邊,竟然也有如此多的高手。
「嗤」的一聲,一柄重劍劈在韓庚肩上,由肩至肘劃出一道深深的血痕。韓庚恍若未覺,吸了口氣,然後身體一彈,背脊猶如一堵鐵牆,將後面的騎士連人帶馬撞倒在地。
韓庚緩緩站直身體,望著周圍的敵軍,淌血的手臂突然亮起,彷彿一道刺眼的陽光從體內射出,延著經絡四處奔湧。接著光芒凝聚起來,亮度不住攀升,在他體內旋轉著聚成三個光球。
阿伽門儂身邊一個黑巾蒙面的騎手驚呼起來,「是太陽!毀滅一切的太陽之火!」
阿伽門儂還沒有開口,座騎已經不安地嘶鳴起來,蹶蹄向後退去。
戰場另一方,文澤也變了臉色,「師帥!韓庚修為不足,妄用神功,只怕經脈盡裂,成為廢人!」
王哲眼底掠過一抹痛意。韓庚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年僅三十,九陽神功便達到六陽的境界,較他當年也不遑多讓。沒想到這一顆六朝武林的未來之星,還未綻放出屬於他自己的光彩,就要殞落在這片大草原中。
韓庚體內的光球越聚越多,先是胸腹間的三個,然後左右雙肩與左肋再出現三個,一共六隻光球在經絡間遊走滾動,光芒越來越盛。最後,一顆光球從他頸後出現,沿著頸椎緩緩向下,這顆光球比前面六顆相比,形狀小了許多,亮度卻毫不遜色。
文澤驚愕地張大嘴巴,然後猛然回過身,叫道:「師帥!」
阿伽門儂身邊的遊俠英豪、黃金騎士與精銳衛兵已經將韓庚重重圍困,周圍還有幾支百人隊拚命趕來。王哲深吸一口氣,然後高聲道:「男兒戰死疆場,方為大丈夫!庚兒!你能聚成七陽,也不枉我傳你神功!」
王哲的聲音瞬間傳遍整個戰場,韓庚長笑道:「多謝師尊!」
韓庚兩手虛握,七顆光球同時綻放光芒,那名黑巾蒙面的騎手尖聲道:「擋住他!」
說著當先衝出。
阿伽門儂身邊的親衛隊立刻搶上前來,盾牌層層疊疊架起,遮住主帥,一邊朝韓庚投出標槍。
韓庚身周激盪起無數氣旋,投來的標槍略一碰觸,就彷彿狂風中的稻草般飛開。在蒙面騎手帶領下,十餘名遊俠英豪與黃金騎士並肩衝來,馬匹嘶鳴著,翻飛的鐵蹄濺起片片泥土。
短短兩個呼吸間,韓庚的功力已經發揮到極致,七顆光球彷彿匯成一顆,散發出耀眼的光輝。投來的標槍不再彈開,而是彷彿投入一隻熔爐,雪亮的槍法以眼肉可見的速度熔化,化為金屬的汁液。木質的槍柄燃燒走來,一瞬間就焚為灰燼。
狂奔而來的騎士都露出恐懼的表情,那名蒙面騎手的黑巾在烈焰下化為飛舞的黑蝴蝶,露出一張雪白的面孔。這名騎手居然是名女子,她眼睛有著湛藍的顏色,金黃的頭髮猶如迷人的花蕊,眼窩深陷,艷麗的五官彷彿冰雪雕成,紅唇緊緊抿著,露出決絕的神情。
韓庚暴喝一聲,雙掌霍然翻開,週身火光大盛,在體內遊走的碩大光球猛然一亮,帶著尖嘯的狂飆脫體而出。
一道雪亮的光芒剎那間照亮了整個戰場,幾乎每個人都把目光投向光芒亮起的地方。
刺眼的白光中,衝在前面的十餘名騎士像被一道巨浪擊中,座騎嘶鳴著翻滾跌倒,撞成一團,口鼻中噴出鮮血。他們身後的盾牆被狂猛的氣勁一擊,瞬時顯出一層裂紋,接著破碎開來。
衛士豎起盾牆的同時,阿伽門儂已經打馬奔離戰場,他騎乘的波斯馬極為神駿,幾個起落已經馳出十餘米。忽然背後一股炙熱的氣勁湧來,座騎四蹄一軟,臥倒在地,坐在四角馬鞍上的阿伽門儂被震得向前飛出,縱使他常年征戰,修為不凡,也禁不住噴出一口鮮血。
韓庚慢慢坐倒,他這一招至少擊殺了阿伽門儂身邊半數的遊俠與黃金騎士,自己體內的真氣也盡數耗竭,拼盡全力凝聚出七陽的經絡更是寸寸碎裂,形同廢人。
刺眼的光明中,那名黑衣女子鬼魅般閃到韓庚身旁。她身下的座騎也被烈焰擊倒,蜷曲著倒斃在地。她左手張開斗篷,硬生生擋住韓庚七陽齊出的暴擊,右手伸到肋下,拔出一柄月牙般的彎刀。
韓庚冷漠的看著她,口中湧出一股鮮血。那女子湛藍的眼睛死死盯著他,然後舉起彎刀,一刀斬下他的頭顱。
金髮女子一手拿著滴血的彎刀,一手提起韓庚的頭顱,然後仰首向天,發出一聲尖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