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蒼峰快步離開,程宗揚只好在廳裡等,沒想到足足等了兩倘時欞,:碗茶沏都喝得沒味還不見人來。程宗揚連午飯都沒吃,這會兒早已飢腸轆轆,但他心裡更急的是雲如瑤。瑤丫頭未婚小產,雲家幾位兄長就是再寵她也免不了一通教訓。她的身子本來就弱,再加寒毒的威脅,不知道這段日子怎麼熬過來的?
想到她此時就在堡內,近在咫尺,程宗揚再也坐不住,索性起來走動幾步。門外八名護衛十六隻眼睛盯著他,程宗揚不敢大模大樣地去找雲如瑤I那不是來賠禮告罪,是千里迢潘來打雲家幾位爺的臉。程宗揚再著急也只能等,還不敢埋怨,頂多在門口晃兩步,翹首盼望雲老哥趕緊開恩來叫他。
塢堡內只有一條主路,兩側成排的房屋井然有序,看規模足以容納上千戶。靠近塢牆的位置辟有菜地、魚塘,還有飼養禽畜、馬匹的棚子,比起一般的小型城池也不遜色。如果有風吹草動,堡門一閉完全可以自給自足,即使被圍困一年半載也能支撐下來。
天色已經黑了下來,敖潤來過兩趟,但除了大眼瞪小眼,誰都沒轍。程宗揚悄悄問,一「老敖,當初讓你帶的信給雲三爺了嗎?」
「我一登門就讓人像跟狗一樣攆出來,壓根兒沒見著雲三爺。程頭兒,你說過只能讓雲三爺親啟,我不敢讓人代交。」
程宗揚也知道雲蒼峰沒見到那封信,否則不會到現在還蒙在鼓裡,他歎口氣:「自作孽不可活啊!行了,你先回去吧。讓朱老頭留下。」
敖潤不放心地說道:「他行嗎?萬一那個……咱們也好衝出去。」
「沖個屁!瞧瞧這牆多高,門一關連蒼蠅都飛不出去。」程宗揚道:「放心吧,大不了挨頓臭罵,頂多再打一頓,總不會把我拉出去砍了。」那瑤丫頭還不做了望門寡?
雲家總算沒讓他等到天亮,敖潤剛走就有人來請程宗揚入內。
大廳內點著幾盞樹狀油燈,旁邊一頂新鑄的博山爐正裊裊吐出香氣。雲秀峰憑幾而坐,神情冷峭;雲蒼峰的臉陰得像要下雨,狠狠瞪他幾眼,又無可奈何地翻個白眼。
程宗揚心頭雪亮,雲家這兩位商議這麼久,八成已從他的那番話中猜出真相。
他猶豫要不要給大舅子跪一個好表表誠意,雲秀峰首先開口,淡淡道:「聽說程少主得了幾件好東西?」
「正是。」程宗揚打起精神堆起笑臉道:「第一件是一盞燈。」
他打開背包取出一件細長的物體,在下方微微一旋,頂部灑下一片明淨的銀輝,滿廳的油燈都黯然失色。
程宗揚托在手中說道:「此燈無煙無味,光芒四射,而且不用燈油,經久耐用。
此燈在手,往後夜間書寫文牘、翻閱卷籍就方便多了。「
雲秀峰輕蔑地一笑,「取夜明珠來。」
不多時,一群家僕魚貫而入,每人手中都捧著一隻錦盒。十幾名家僕站成一排,依次打開錦盒,轉眼間十幾種不同的珠光交相輝映,使整座大廳都浸浴在明徹的珠輝中。
這種夜明珠一顆就價值萬金,席間隨便拿出十幾顆,雲家的豪富果然名不虛傳,只不過夜明珠比起燈泡來,亮度還差了點。程宗揚也不說話,只慢慢旋動按鈕。
只見手中的燈光越來越亮,直到整座大廳都亮如白晝,把那些夜明珠的光芒全壓下去。
程宗揚臉上沒有絲毫得意,只老老實實地把檯燈放在案角,然後道:「第二件是一間屋子。」
他取出一個蛋形物體,輕輕一旋,蛋殼喀的一聲分開。在眾目睽睽之下,頃刻間一座灰色房屋便出現在大廳內。
雲秀峰與雲蒼峰不管是真是假,眼神原本都冷厲得跟刀子一樣,但看到他手中憑空出現一座房屋也不禁為之動容。
程宗揚要的就是這效果,他把偌大的蛋屋放在一盞油燈上,燈芯微微一沉竟然沒有熄滅。蛋屋的外殼雖然是金屬製成,但屋體密度顯然比空氣還小,佔據半座大廳的房屋輕若無物,就那麼懸浮在燈焰上。
程宗揚鬆開手,拱手道:「六爺、三爺請看,這房屋不僅輕若鴻毛,而且風吹不入,水浸不透,火燒不傷,便是尋常的刀劍砍上也不會絲毫毀壞。裡面一廳兩室,各有桌椅,足以容納十餘人住宿。」
程宗揚打開屋門露出裡面的結構,「而且外面的光線可以透入,屋內的光線卻不會透出去。」說著程宗揚晃動屋體,隱隱能看到下方油燈的光焰,接著他把那盞檯燈放到屋內,外面卻看不到絲毫燈光。
「機關設在屋內,輕輕一動便可收起。」程宗揚把輕飄飄的房屋放在地上,找到裡面的蛋殼輕輕一擰,堅逾鋼鐵的屋體像流水一樣收入殼內,然後喀的合緊,恢復成不起眼的蛋形物體。
雲秀峰和雲蒼峰身體前傾,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手裡的蛋屋。程宗揚雙手捧著蛋屋,恭恭敬敬放到雲蒼峰面前的几上,說道:「雲老哥性喜遊歷,身邊有這座蛋屋,當能提供一些方便。」
雲蒼峰咳了一聲正要開口,雲秀峰已冷冷道:「大開眼界啊!還有嗎?」
程宗揚也不言語,接著取出一枝筆狀的物體,「這是一件防身的物品,哪位兄弟……算了,還是用牲畜吧!勞煩各位把我的馬牽來。」
「用不著。」雲秀峰冷冰冰道:「雷奇。」
屏風後走出一名漢子,身材不高,筋骨卻極為堅實,氣息內斂而深沉,一看修為便不低於六級通幽的境界。六級修為在六朝已屬於鳳毛麟角,但以雲家的財力,請來一位也不是難事。
「在下雷奇,練的是橫練功夫。」他扯開上衣,露出胸口一道傷疤,「曾有人用珊瑚鐵製成的短劍行刺家主,被在下用身體擋住。」
這是什麼怪物?程宗揚忍不住道:「連珊瑚鐵都刺不進去嗎?」
「珊瑚鐵製成的短劍,便是三層鐵甲也能刺穿。在下筋骨再硬,自然也抵擋不住,但短劍刺進寸許就被在下用肌肉夾住。」雷奇漠然道:「那名刺客到死都沒把短劍拔出來。」
程宗揚聽明白了,這意思是他手裡的東西還不到一掌長,不管是什麼神兵利器都不用拿出來獻醜了。
「這件防身物品和其他兵刃不同,並無鋒刃。」程宗揚一臉為難地說道:「即便閣下有橫練功夫,還是不碰為好,這東西……實在太危險了。」
雷奇傲然一笑,抬掌拍了拍胸口,發出金鐵撞擊般的聲音,「請!」
「不行。」程宗揚搖頭道:「離心臟太近,只怕會出人命。」
雷奇挑起大拇指,「如果少主能一刀捅死我,雷某只會讚一句:程少主英雄好漢!」
程宗揚看著他的手指,忽然道:「麻煩11兄把手竹抬起來。」
「少主以為雷某的罩門在腋下?」雷奇露出戲謔的神情,毫不在意地抬起手臂,「程少主儘管來試。」
「再麻煩雷兄伸出小指。」
雷奇雖然疑惑,還是依言伸出小拇指。程宗揚拿起那根小小的物體往他的指尖伸去。廳內傳出幾聲低笑,都覺得這位程少主有些裝神弄鬼。
雷奇哈哈大笑,「少主可是要先試試雷某修為深淺?」笑聲未落,那枝物體在他的指尖蜻蜓點水般輕輕一觸,笑聲便戛然而止。雷奇滿面的笑容都僵在臉上,接著直挺挺向後倒去。
旁邊的護衛呼的圍過來,驚訝地看著雷奇,隨即有人叫道:「頭髮!看他的頭髮!」
雷奇本來束在頭頂的髮髻已經散開,頭髮一根根豎起來,散發出燒焦般的氣味。他口吐白沬,手腳微微抽搐,褲襠明顯濕了一片,看起來淒慘無比。
有眼尖的立刻叫道:「是雷法!這東西裡封印有雷法!」
眾人再看向程宗揚手中那根細長的物體,都露出幾分敬畏。以雷奇的修為,被那件東西在小指頭上一碰就被打得昏迷過去,即便裡面封印的是雷法,也不是一般的雷法。
程宗揚把那小小的電擊棒舉過頭頂,向雲秀峰施了一禮,然後畢恭畢敬地放在他面前的几案上。
雲秀峰面無波瀾,淡淡道:「確實是好東西。」
「這些是小弟特意找來的,專門送到府上。」程宗揚暗暗吸口氣,「做為如瑤小姐的聘禮。」
「住口!」雲秀峰虎著臉道:「都出去!」
周圍的家丁、護衛不言聲地退出大廳,關上大門。雲蒼峰親自插上門閂,然後取出一面玉珮輕輕擊碎,一座無形陣法籠罩在廳內,隔絕廳中的聲音和光線。
雲秀峰寒聲道:「程少主,是你幹的?」
程宗揚滿臉慚愧地說道:「都是小弟一時衝動……」
雲秀峰拍案道:「姓程的!你幹的好事為何還要假冒他人的名姓!說!你是不是花言巧語騙了我家小妹!」
「都是誤會!我本來是開個玩笑,結果弄假成真I別拔劍啊六哥!」
雲秀峰一劍把案角斬下半截,厲聲道:「你明明知道此事,為何拖到此時才厚顏無恥地登門?」
雲蒼峰打圓場道:「程小哥為尋找這幾件寶物,想必花了不少心思。」
三爺都給梯子了,程宗揚趕緊往上爬,「沒錯!小弟自知罪孽深重,尋常的聘禮根本不足以贖罪,因此小弟遠赴太泉古陣,千難萬險才找到這幾樣東西,隨即奉到府上。」
「太泉古陣?」雲秀峰厲聲喝道:「姓程的!你想讓我家小妹沒過門就守寡嗎?」
程宗揚連忙道:「小弟這片心意天地可表,以後再也不隨便冒險。」
鏘銀一聲,雲秀峰丟下長劍,沒好氣地說道:「你想找死儘管去死,但不要連累我家小妹。」
程宗揚的一顆心終於放到肚裡,笑道:「六哥,你放心,我不會辜負如瑤姑雲蒼峰這時道:」木已成舟,生米都煮成熟飯,我們也沒什麼好說。不過你這麼久卻連句話都沒有,做事太不周到!「
程宗揚苦笑道『』「小弟早早就派人拿書信見一二哥,可那個沒用的東西連門都沒進去。」
雲秀峰和雲蒼峰對視一眼,都有些尷尬。雲蒼峰道:「以前的事就不說,你既然見過如瑤,多半知道她與我們雲家其他人不一樣,一是體弱多病,另一個是身份有些……」
程宗揚誠懇地說道:「無論如何,小弟都不會辜負如瑤小姐。」
雲秀峰容色稍霽,舉杯飲了一口,說道:「既然如此,你這幾件聘禮就罷了。
我們雲氏在宋國的產業就做為如瑤的陪嫁,另外在臨安購處園子給如瑤。「
程宗揚知道晉宋有厚嫁的風俗,但沒想到這麼誇張,這陪嫁不是幾萬金銖的事,而是遍佈宋國大大小小幾十處商行,小狐狸如果知道陪嫁這麼豐厚,恐怕擠破頭也要把雲如瑤娶回去。
「買房子不是男方的事嗎?」程宗揚逍:「小弟在臨安也有點產業,足夠如瑤姑娘安身。」
「如瑤體弱好靜,你的武穆王府地處鬧市,那怎麼成?」雲秀峰道:「在西湖邊找處合適的園子。唔,若是你想定居漢國,這處塢堡便做為嫁妝吧。」
「不用不用,園子我自己買就行,陪嫁的產業也用不了那麼多。」
開玩笑,陪嫁那麼多,都超過他的產業了!不管晉宋的風俗如何,這一點他實在不好接受,不知1的還以為他嫁到雲家。
雲秀峰怫然道:「那怎麼成?如瑤嫁給你是做正室,嫁妝少了怎麼像話!」
程宗揚心裡格登一聲,最大的麻煩來了。
雲秀峰目光如炬,見程宗揚神情微變,雙眼便掃過來。他慢慢放下茶杯,開口問道:「怎麼?」
程宗揚最大的隱憂不是怎麼娶雲如瑤,而是娶過來怎麼安置。以雲家對這位小妹妹的寵護,他要說娶來當妾,雲家幾位大爺敢當場咬死自己。如果雲如瑤當正妻I月霜呢?小紫呢?讓月霜當妾,別說月丫頭願不願意,星月湖八駿也不會放過他啊!雲家的哥三個,星月湖那幫猛人足足七個!
還有死丫頭那邊,小紫唯一不會欺負的也許就是月霜,如果把她們姐妹都娶為正妻,來個兩頭大,八成還能勉強相處。再加一個雲如瑤……不用三頭大,他的腦袋就有三個大。
程宗揚硬著頭皮道:「如瑤姑娘過門當然是做正妻,只是小弟還有一房未過門的妻子……」
砰的一聲,雲秀峰把茶杯摔得粉碎,拂袖道:「送客!」
雲蒼峰的臉色也極為難看,但還是把程宗揚送出塢堡,臨到門口時,他吐出一個字,「誰?」
程宗揚心虛地說道:「月霜……還有紫姑娘……」
「禽獸!」雲蒼峰帶著三百多斤的怒氣轉身就走,大門還沒關上,裡面驀然傳來一聲嬌叱:「什麼?是那個混賬!都讓開!讓姑奶奶砍死他!」
干!雲丹琉!
程宗揚倒不是怕她,可這狀況被她逮到,打得再狠也是白挨,於是二話不說,朝馬背上狠抽一鞭,讓坐騎空鞍跑遠,然後一頭扎進林中。
木製的吊橋蹄聲暴起,一匹紅鬃烈馬狂奔出來。雲丹琉一手提著大刀,一手舉著火把往地上的蹄印一照,便追了上去。
程宗揚揉了揉胸口,這丫頭實在太暴力了,拿那麼大的刀追自家嫡親姑父幹嘛?
幾名護衛騎著快馬匆忙跟出來,顯然是怕雲丹琉出事。又過了片刻,門洞裡一陣響動,只見朱老頭被人揪著衣領像丟垃圾一樣丟出來,屁股上還挨了幾腳。
I朱老頭連滾帶爬鑽進林子,一見程宗揚就叫屈,「小程子,不是說好吃兔子嗎?
咋回事了?哎喲……大爺這腰……「
程宗揚道:「別腰了,咱們連馬都沒了。」他看看雙腳,「得,一路走回去吧。」
朱老頭攏著手,眨巴著眼看他,「好端端的,咋鬧起來了?」
程宗揚沉默多時,然後道:「老頭,你說我要娶幾個老婆,不分什麼正妻小妾,大家都一般大,行不行?」
程宗揚在前走著,沒有注意到朱老頭神情微變,佝僂的腰背慢慢挺直。他收起嘻笑,月夜下,那雙渾濁的眼睛像寒星一樣變得深邃無比,良久道:「不行。」
「這麼絕對?真的沒轍啊?」
「癡心妄想。」
程宗揚轉頭道:「要你有什麼用!年紀一大把,連個主意都拿不出來!」
朱老頭冷笑道:「別說你只是個半官半商的小民,便是天子也只有一位正宮,所謂三宮六院七十二妃,無非都是妾侍。為了一個皇后的位置,多少人爭得頭破血流,身死族滅,要的不就是一個正妻的名分!」
「喂,老頭,你這麼正經說話,我真的很不習慣。」程宗揚不放心地問道:「你沒事吧?」
朱老頭長吁一口氣,似乎胸中有無限憤懣。
程宗揚直犯嘀咕,剛想開口,忽然耳朵一動,隱隱聽到遠處的馬蹄聲。
糟糕!雲丫頭多半已追上那匹空馬,知道上當了!程宗揚顧不得理會朱老頭犯什麼病,趕緊撒腿就跑。
程宗揚人生地不熟,只能聽著馬蹄聲盡力往反方向躲避。林子越來越密,蹄聲越來越遠,他剛鬆口氣便聽到颼的一聲勁辨,,枚羽箭疾射過來,腳月光下,一名少年高高坐在樹枝上,雙眼如鷹,手中的彎弓張成滿月,箭鋒指向程宗揚的頭顱。接著幾名少年持刀舞棒,不懷好意地把兩人團團圍住。
樹上的少年冷笑道:「膽子夠肥啊,敢走夜路I把身上的錢全掏出來!我義縱饒你一命!」
朱老頭的腰立刻彎得跟蝦米一樣,「好漢!好漢!大爺!小老兒是種地的莊稼漢,打小就沒見過錢長啥樣!」
一名少年朝他的腦袋上拍了一記,「老實點!」粗魯地在朱老頭身上搜了一遍。
「媽的!真是一文錢都沒有,袖袋裡都是破洞!」
「讓開!」義縱從樹上躍下來又搜了一遍,朝朱老頭臉上啐了一口,「都窮成這樣,你還有臉出門?」
朱老頭點頭哈腰地說道:「下次不敢了,下次不敢了!」
義縱沒好氣地朝他的屁股上踹了一腳,「滾!窮鬼!」朱老頭趕緊滾到一邊。
程宗揚自覺地拿出一隻錢袋,「各位好漢,相逢便是有緣,這點錢大伙拿去買酒喝。」
義縱皺眉道:「幹嘛壓著嗓子說話?做賊嗎?」
你們才是盜賊好不好?程宗揚心裡暗罵:爺要不是怕聲音太大把雲丫頭引來,早出手打得你們滿地找牙!
義縱掂了掂錢袋,盯著程宗揚道:「腰裡的也拿出來,痛快點!要不然兄弟們就給你個痛快!」
程宗揚貼身帶著腰包,穿上衣衫,外面半點看不出來。沒想到這小子眼光夠毒,居然瞧出異樣。
腰包絕對不能給他們I裡面的東西讓他們看見就是禍患。程宗揚一手伸到袖中握住珊瑚匕首,這幫少年有十幾人,有修為的卻不多,最強的只摸到三級門坎。
他的丹田里雖然像揣著炸彈一樣藏著一隻隨時可能失衡的陰陽魚,但要收拾他們也不算難事。問題是他是外地人,這些少年都是地頭蛇,如果動手除非滅口,否則跑掉一個就後患無窮……
一猶豫,再想動手就晚了,一道聲音冷冷道:「他是我的,等我一刀砍死他,隨便你們怎麼搶。」
程宗揚很想轉身給雲丫頭一根中指,人家劫財,你是要命,雲家怎麼養出這個暴力女?
義縱眼睛一亮,「有美女哈!」
人群中傳來幾聲口哨,「這妞真夠火辣的!」
「看這兩條長腿……」
「腰是腰,屁股是屁股!嘖嘖!」
「這小手白白嫩嫩的……咦?她手裡拿什麼?」
「片兒刀?」
「假的吧?哪有這麼大的!」
「嗨!那妞舉起來了!」
「快閃開I」人群中猛地爆發出一片慘叫,「天啊!」
「腿!腿!」
「啊!啊!啊……」
不到一盞茶工夫,那幫少年就倒了一地,活像一群被人掏了老窩的田鼠,在地上蠕動著又翻又滾,慘叫不絕。好在雲丹琉用的是刀背,那些少年都是被砸傷的,偶爾有幾個倒霉的被砸破腦門,血流滿面,但都不是致命的傷勢。
義縱是最倒霉的一個,他被刀背劈中面門,從眉骨到鼻下一條血痕皮開肉綻,卻沒有半分驚慌失措,梗著脖子道:「有種砍死我!我義縱要眨一下眼,不算好漢!」
程宗揚這才發現那些少年雖然叫痛的叫痛、打滾的打滾,但沒有一個求饒的,比起臨安的地痞硬氣多了。
雲丹琉理都沒理,只狠狠盯著程宗揚,握刀的手背繃緊,長刀隨時都可能劈來。
程宗揚脖子一伸,「有種砍死我!讓你姑姑守寡去!」
雲丹琉毫不猶豫,手腕一動,長刀閃電般劈下。
程宗揚急忙仰身閃開,叫道:「我干!你真砍啊!」
雲丹琉恨聲道:「像你這種卑鄙小人還想娶我姑姑,做夢去吧!姑姑就是一輩子不嫁,我們雲家也養得起!姑奶奶一刀砍死你,落個乾淨!」
程宗揚抬袖一擋,叮的一聲,衣袖被刀鋒斬開,餺出I抹寒光。
「雲丫頭!別以為我怕了你!」程宗揚一邊抵擋,一邊道:「我跟你姑姑是大人的事,你一個小丫頭片子瞎攪和什麼?」
雲丹琉咬牙道:「你說誰是丫頭片子?姓程的,像你這種卑鄙小人沒得辱沒了我們雲家!」
程宗揚暗叫不妙,沒想到這門親事最大的反對者竟然是雲丹琉。這丫頭鐵了心要幹掉他,免得他真娶了雲如瑤,下手一點都不留餘地。以他現在的修為,雲丹琉真要玩命也難說勝負,更何況他只能施出兩、三成功力,又不能傷了她,等於是捆著手腳跟她打,眼看就是死路一條。
程宗揚飛身撲到樹後,一手伸到腰間,拉開腰包抓出一團東西。雲丹琉的偃月刀如游龍般襲來,然後失聲道:「你I」
程宗揚擺了個仙人指路,指間夾著月白色的薄衫,隨時都會甩到外面,厲聲道:「雲丫頭!把刀收回去!不然我把它丟在外面那些傢伙的身上!」
雲丹琉俏臉脹得通紅,「你這個小人!」
「認賭服輸,說什麼大人小人的?你要覺得一件不行,我這兒還有一件,保證原汁原味……要不咱們讓漢國的好漢們都開開眼?」
雲丹琉尖聲道:「你敢!」
程宗揚用比她更大的聲音吼道:「快把刀收回去!我數到三!一……」
雲丹琉收回刀,如旋風般掠遠,一邊道:「姓程的!等你哪天落單,我不把你剁成肉醬就不姓雲!」
林間的小徑彎彎曲曲,幽暗而深遠,黑暗中似乎潛藏著無數危險。
朱老頭仰頭瞧著頭頂,「小程子,行嗎?」
「放心吧,絕對安全,保證雲丫頭不敢再追來。」
程宗揚拿著一根樹枝,樹枝上挑著一件白色女式褻衣,像戰旗一樣在夜風中獵獵飛舞。程宗揚暗自慶幸,幸虧有先見之明,打賭贏來雲丹琉貼身的褻衣。如果剛才把褻衣扔到那些少年身上,以雲丫頭的脾氣多半先砍死他然後自殺。
好不容易看到城門,程宗揚趕緊收起褻衣,他一直強顏歡笑,這會兒再支持不住,沉著臉道:「快走。」
朱老頭眉頭皺起,忽然伸手搭住他的脈門,接著一掌拍在他胸口。程宗揚肺腔的空氣彷彿被一掌拍空,長出一口氣,軟軟倒在地上。
「傻小子,妄動真氣,嫌死得不夠快嗎?」
朱老頭提起程宗揚的衣帶飛身掠上城牆,幾個起落便消失在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