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雲龍吟 第八章

  「百回千轉迷魂之橋,橋如其名,不小心上了橋,百轉千回也難以下橋,曾有人在橋上走了月餘,直到力竭身死也沒找到出口。」

  徐君房說得慎重,程宗揚卻有些不以然--他們說的「橋」其實就是自己司空見慣的立交橋、高架橋,所謂橋下無河的詭異之處,在自己看來沒有半點稀奇。不過到了那座「迷魂橋」跟前,程宗揚心裡也不禁一陣發毛。

  和自己駕駛的車輛一樣,眼前這座立交橋規模大得離譜,單自己看到的就不下六層,足有十幾層樓高,更上面的部分則被夜色籠罩,只能看到一些縹緲的光影。

  太泉古陣每一層的時間都著微妙的改變,這裡已經是夜晚,但路上的燈光設施極為齊全,無數燈光彷彿飄在空中,勾織出道路縱橫交錯的輪廓。

  無論道路還是周圍的設施,都像新的一樣,沒有任何被時光侵蝕的痕跡。規模如此恢弘的道路,只有自己一輛車在上面行駛,徐君房等人倒沒什麼,程宗揚卻有種錯覺,似乎這只是一個短暫的夢境,下一瞬間道路上就會重現車水馬龍的熱鬧景象。

  「吾師鬼谷先生在太泉古陣探究多年,」

  徐君房的話語將程宗揚拉回現實,「曾說迷魂橋是整個太泉古陣的中樞,分別通向古陣五至十層,但吾師窮數十年之力,也只帶著我探尋過第七層。」

  前面依次是郊區、工業區和綠化區,如果鬼谷子說得沒錯,這裡的第四層應該是整個城市的交通樞紐,那麼五至十層,就該是自己夢寐以求的居民區和商業區了。

  「第五層有什麼東西?」

  徐君房精神一振,「第五層是太泉古陣最值得去的地方,裡面的寶物堆積如山!那些房子都是用巨大的石塊建成,牆壁渾然一體,沒有一點縫隙,房子裡盛滿了數不盡的寶物,一座座連綿如山,只要能進去,就發了大財了……」

  難道是倉儲區?程宗揚疑惑地問道:「老徐啊,既然有那麼多寶貝,你又去過,怎麼不撿幾樣呢?」

  徐君房歎道:「能進古陣第五層的莫不在寶山流連忘返,吾師鬼谷先生卻心如止水,非但一芥不取,還不讓我去拿。」

  程宗揚來了興趣,「第五層的路你還記得嗎?」

  徐君房神情篤定地說道:「若是旁人,上了迷魂橋早不辨西東,但徐某隨師父來過多次,上了橋,一路右行便是。」

  程宗揚扭頭道:「丫頭?」

  小紫笑道:「去看看好了。」

  「小狐狸?」

  蕭遙逸「啪」的打開扇子,悠然道:「入寶山豈能空手而歸?去看看!」

  「老頭,你說呢?」

  朱老頭樂呵呵道:「去!去!大夥兒都去!」

  武二不樂意地嚷道:「程小子,你怎麼不問二爺呢?」

  「二爺,要不要咱們去瞧瞧,有什麼好東西,給你的蘇荔族長帶點回去?」

  武二美得鼻涕泡都出來了,「快點啊!你小子還耽誤啥呢!」

  上了橋程宗揚感覺真像是進了迷魂陣,主道、輔道、側道、左行、右行、上行……層層疊疊的道路像擰麻花一樣擰成一團,東南西北,上下左右全是蜿蜒連綿的道路。

  程宗揚忽然叫道:「干!徐大忽悠!這回可被你坑了!」

  徐君房一頭霧水,「沒錯啊,右轉就是啊。」

  程宗揚沒好氣地說道:「立交橋上全是右行道,你給我找個左轉試試!」

  徐君房愕然道:「有這等事?」

  「一路右轉咱們就該回去了。」

  程宗揚道:「想想,有什麼標記沒有?」

  徐君房攢著眉頭想了半晌,「好像有個符咒,是第五層的入口……」

  程宗揚仰起頭,道路上方懸著一排交通標示,上面標注的文字自己一個都不認識,但圖形還能猜出個七七八八。有限速、禁止停放、限制行駛……還有一個繪著一個女性圖案,上面打了個叉,似乎是禁止步行。

  徐君房忽然叫道:「那邊就是第五層的門戶!」

  程宗揚扭頭看去,遠遠能看到下方一片燈光,所謂的門戶,就是路口的檢查站。

  但看見歸看見,怎麼開過去,程宗揚一點頭緒都沒有。望著那一堆亂麻般的交通網,他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這設計師可缺了大德了……

  小紫卻道:「走這邊啦。」

  程宗揚愕然道:「死丫頭,你怎麼知道?」

  「呶。」

  程宗揚低頭看去,卻是儀表盤旁邊有個小小的投影,此前程宗揚只以為那是個結構複雜的商標,根本沒有留心,這會兒仔細一看,才發現那些細細的白色光線依稀就是眼前立交橋的模型。這個立體地圖雖然逼真,可實在太小了,與龐大的車身完全不相襯,即使自己也得趴過去才能看清--這輛車原來的主人有如此龐大的身軀,難道還有如此犀利的視力?

  程宗揚把車開到暫停的輔道,琢磨了一陣,有些失望地說道:「就算這是地圖,可不知道咱們在哪兒也沒用啊。」

  「就在這裡啊。」

  小紫指了指投影的左下方,「這個紫色的光點一直在動,現在停下來了。」

  程宗揚竭力去看,也沒看到那個所謂的紫色光點,「哪兒有啊?」

  小紫堅持道:「就在這裡。」

  程宗揚抬起頭,「你們看到了嗎?」

  眾人一起搖頭。

  程宗揚道:「死丫頭,你不會見鬼了吧?」

  小紫道:「往前第三個路口右轉。」

  這會兒滿車的人沒一個能認出方向,如果調頭回去,恐怕還不到路口就會被機械交警攔住。要因為逆行被拘留十天八天,再留個案底,這太泉古陣自己就算能活著出去,恐怕也進不來了。

  死馬當活馬醫吧。程宗揚抱著一絲僥倖,按照小紫的指點往前開去。

  「沿著橋繞兩圈,然後是條下行的道路。」

  「向右,上行,一直往前走。」

  「右轉,第一個路口。」

  遠處的路口時遠時近,有幾次車輛都背對著出口越走越遠,讓眾人都懷疑是不是指錯了路。但一刻鐘後,當車輛馳入檢查站,眾人的懷疑都煙銷雲散。

  朱老頭道:「丫頭,你這是瞎貓撞上死耗子了啊。」

  武二一聽不樂意了,「胡咧咧啥呢?二爺早就說過,跟著紫丫頭走沒錯!」

  程宗揚低聲道:「真有光點?」

  小紫點了點頭。

  「紫色的?」

  「沒錯啊。」

  程宗揚深深吸了口氣,「干!紫外線儀表盤!這是什麼鬼東西用的車啊!死丫頭,你是不是連紅外線也能看見啊?我說你怎麼跟妖精似的……」

  「看!寶山!」

  隨著徐君房一聲大喝,一座巍峨的山峰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中。那山的結構十分奇特,下方是徐君房說的巨大的圍牆,通體毫無縫隙--其實就是個直徑超過一公里的士敏土筒。無數所謂的「寶物」堆積其中,隱隱能看到幾個白色的物體在頂端飄揚。

  「此地的寶物數不勝數,單是那水晶袋便是奇物!」

  徐君房侃侃言道:「透如水晶,薄如蟬翼,入水不侵,用來盛放物品,數月不腐。但忌金、火二物。遇金則碎,遇火而化,委實神奇……」

  程宗揚看著那幾個迎風招展的塑料袋,然後一打方向,直接調頭離開這片所謂的寶山。

  武二郎叫道:「幹嘛回去啊!二爺就缺個水晶袋!」

  程宗揚喝道:「一個垃圾場有什麼好看的?別耽誤時間了!」

  自己早該想到的,這麼大的城市怎麼會沒有垃圾場?自己要是帶著這一群人爬到垃圾山去尋寶,那臉可丟大了。

  方向盤在程宗揚手裡,眾人乾著急也沒用。程宗揚道:「老徐,第六層是什麼?」

  連車都不下就這麼空手走掉,徐君房雖然也心痛,但他好歹比武二郎多點見識,聞言道:「是山洞。」

  「什麼山洞?」

  「裡面是一個光禿禿的大山,滿山全是洞口。也不太深,大概七八丈,裡面也沒什麼東西。」

  「第七層呢?」

  「是若木。」

  徐君房老實道:「但我只去過一次,那些樹都高得很,師父一個人上不去,讓我幫忙遞繩子。」

  「第八層呢?」

  「我沒去過。師父說裡面沒什麼好看的,都是些爛泥。第九層師傅沒提過,第十層入口在橋下,」

  徐君房道:「走路就可以到,因此進太泉的人都會聚在那裡,比別的地方都熱鬧,只不過第十層的隧道比第二層的還長,也更危險,所以很少人敢進,都在隧道入口處落腳,在四周找找東西。膽子大的就上迷魂橋往別處尋寶。」

  徐君房停頓了一下,提醒道:「中詛咒的,不少都是進了第十層的隧道。」

  程宗揚想了一會兒,然後道:「死丫頭,看看下橋的路口在哪兒。」……

  車輛悄無聲息地駛進樹林,程宗揚俯身看著儀表盤,上面密密麻麻映射出各種符號,卻看不出哪個是油量的。按道理說,任何車輛最要緊的就是油量表,這上面一點類似的標記都沒有,除非這車壓根就不用標記油量或者電能。

  徐君房道:「離入口還有一里多路。咱們坐著九天玄獸過去,只怕嚇住人,不如停在這兒,咱們走過去。」

  武二賴在車上道:「開過去多風光啊,到時候二爺一露臉,肯定把那些孫子都給震了。」

  朱老頭道:「二啊,聽大爺的,起來走兩步,這一路你都躺在車上,遲早懶出病來。」

  「那是富貴病!你想得還得不上呢。」

  武二悻悻下了車,藉著佯怒的模樣,一件行李沒拿就溜了。

  整個太泉古陣到處都被樹木覆蓋,林間一片空地已經聚了不少人,但眾人都小心避開中間的路面。

  篝火前,一名赤膊的漢子正說得口沫橫飛,「……剛進來就撞上一頭九天玄獸!活的!馬老六跑得慢,險些被玄獸吃掉!」

  馬老六灌了口烈酒,「那鬼東西能吞火!我舉的火把被它一口吞掉,連煙都沒吐!」

  一個輕柔的聲音道:「你們怎麼進來的?」

  馬老六陪著笑臉道:「我們幾個武功低微,本來都想打道回去。可左護法在這裡,少不得硬頭皮闖一闖。哥兒幾個倒是走運,正趕上奈何橋亂成一片,要不也進不來。」

  忽然有人叫道:「咦?那不是武二爺嗎?」

  武二郎剛想開溜,人群中就站起一條漢子,鐵中寶嚷道:「二爺!二爺!這邊!是我啊!老鐵啊!」

  這下武二郎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裝作沒聽到,他背著身抹了把臉,然後氣宇軒昂地走過去,抱拳道:「原來是鐵兄弟!好!好!好!」

  鐵中寶開心地說道:「在外面還找二爺呢,沒想到二爺倒先進來了!你看這位是誰!」

  武二往人群中一看,半個臉熟的都沒撞上,倒是中間一個女子,二十餘歲年紀,穿著橙黃的衫子,臂上繞著七彩絲帶,容貌頗為艷麗。

  武二濃眉一挑,半驚半喜地說道:「左護法?」

  蕭遙逸一臉偷笑,難怪當初武二叫囂自己與丹霞宗左護法的交情如何如何,鐵馬堂那些漢子的表情那麼古怪呢,原來左護法是個女的。武二那張大嘴巴一嚷嚷,這位左護法不定讓人在背後說了多少閒話呢。

  左彤芝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這位是?」

  武二熱絡地說道:「上個月在長安,聽王老七說左仙子要來太泉古陣,我二話不說就來了!武二!武二郎!」

  左彤芝娥眉微挑,「白武族的武二郎?」

  「可不是嘛!我只怕耽誤了路程,一路緊趕慢趕,結果倒趕到左護法前邊來了,要不是碰上老鐵,這下可錯過了。」

  鐵中寶在旁邊道:「二爺可是仗義人!」

  左彤芝似笑非笑地看著武二,然後抱拳道:「多謝武兄。」

  武二胸口拍得山響,「咱們的交情還用說這個?進了太泉古陣大夥兒就是一家人!江湖好漢同氣連枝!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這一趟咱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武二郎一席話說得氣壯山河,正對了涼州盟好漢們的心思,周圍的漢子們都大聲叫好。

  程宗揚想笑又不敢笑,木著臉在旁看熱鬧。蕭遙逸露出一臉純真的笑容,對武二道:「二哥,這就是你常說的左姊姊?哇,好像仙子一樣呢。」

  左彤芝笑得花枝招展,佯怒道:「武二,你在背後又亂嚼什麼舌頭了?」

  武二一臉憨厚地小聲道:「別聽這小傢伙瞎說。來來來,我給大伙介紹幾位朋友,這是老程,一手刀法名震三朝!這是小蕭,盤江蕭家的小少爺!上面七個哥哥,號稱八虎!這是朱老……呸,趕車的,別理他。這位紫姑娘是盤江派的高手,我跟你們說,惹天惹地也別惹咱們這位小姑奶奶。這位徐先生,蒼瀾本地的高人!不是我說,人家練的功夫,你們拍馬都摸不著邊。」

  眾人一陣大笑,接著武二又半個主人般介紹道:「老鐵是老熟人了,鐵馬堂的副堂主!一身橫練功夫比二爺只強不弱!」

  鐵中寶臉上有光,連忙拱手,「不敢當!不敢當!」

  「這位左護法,丹霞宗的護法長老!咱們涼州盟內外全靠左仙子一手撐著,響噹噹的女中豪傑!大夥兒這就算認識了!往後多打交道!」

  眾人紛紛拱手,各道:「久仰!久仰!」

  眼看氣氛熱鬧起來,武二郎趁人不注意,溜到樹後,解開衣衫扇著風,「瞧我這頭白毛汗。」

  程宗揚道:「二爺,你臉皮那麼厚,居然還能出汗,真是奇事一樁。」

  武二伸頭看了看,低聲道:「老程,小狐狸是不是對左護法有啥想法啊,頭次見面就說這麼開心?」

  「啥想法?還不是岳鳥人給鬧的。小狐狸這是套話呢。」

  朱老頭抱著塊羊肉過來,一見兩人也在樹後,趕緊想溜,卻被程宗揚一把拉住,「給我們送肉的吧?放這兒就行了。」

  朱老頭緊緊抱著羊肉道:「這點兒肉哪夠你們吃啊……」

  程宗揚一把奪過來,「夠我吃就行。你再給二爺拿一份大的。」

  朱老頭跳著腳道:「缺德啊,小程子!」

  「有日子沒聽見你罵我了,還真有點兒挺想念的。」

  蕭遙逸這會兒也湊過來,「有羊肉?給我一口!」

  程宗揚愕然道:「咱們人都出來了,他們跟誰說得那麼熱鬧呢?」

  「老徐在呢。放心,他那張嘴,頂咱們十七八個還富餘。」

  蕭遙逸撕了口羊肉,「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聽哪個?」

  「先說好的。」

  「涼州盟不是來找岳帥復仇的。」

  「壞的呢?」

  「他們是來找赤陽聖果的。」

  蕭遙逸道:「丹霞宗的宗主修煉時受了點傷,要赤陽聖果療傷。」

  「這麼隱秘的事都被你打聽到了?」

  「這不剛認了個乾姊姊嘛。」

  蕭遙逸道:「我瞧著她有些話當著眾人不大好說,只含糊說宗主練功時出了岔子。依我看,八成是被人打傷的。對了,左護法邀咱們一起走,程頭兒,你看呢?」

  程宗揚想了一下,「既然不是岳帥的仇家,咱們便一起走,多些人也好多點照應,遇到赤陽聖果,有兩個就分一個給他們。也不好白吃了人家的羊肉。」

  「赤陽聖果要只有一個,咱們的羊肉不就白吃了嗎?」

  「那是你欠涼州盟的人情,回頭記著還啊。」

  蕭遙逸歎了口氣,靠著大樹坐下,「我怎麼一點感應都沒有?」

  「什麼感應?」

  蕭遙逸道:「岳帥如果在太泉古陣,我肯定能找到他。」

  朱老頭嚼著羊肉,含含糊糊道:「多半是被黑獅犬嚇住,不敢出來了吧,哈哈!」

  程宗揚道:「老頭,你也知道黑獅犬?」

  「瞧你說的!」

  朱老頭翻了個白眼,「那狗原來就是大爺的。」

  程宗揚想起岳鵬舉去南荒的事,「岳鳥人被咬不會就是你幹的吧?」

  朱老頭氣哼哼道:「誰讓那廝不長眼睛?」

  「我明白了,是不是岳鳥人調戲葉媼,老頭你放狗咬了岳鳥人--」程宗揚道:「結果你仇沒報成,連狗都被人逮走了,哎喲,這麼丟臉的事你都好意思往外說?」

  朱老頭臉都紅了,梗著脖子道:「咋丟臉了?咋丟臉了?」

  正吵鬧間,樹外一聲嬌笑,「說什麼呢?這麼熱鬧。」

  左彤芝笑靨如花地過來,一手挽著臂上的綵帶,一手拿著酒囊道:「老武原來躲在這裡,人躲得了,酒可躲不了,來嘗嘗我們涼州的烈酒!」

  武二郎也不含糊,接過皮囊豪飲一口,「好酒!」

  「蕭弟弟,你也來一口。」

  蕭遙逸跳起來,「左姊姊給的酒,我怎麼能不喝呢?二哥!你別攔我!」

  武二郎一把奪過羊皮酒囊,虎著臉道:「年紀輕輕喝個什麼酒呢?長幾歲再說!」

  說著他抬頭道:「左護法,我這兄弟年紀小,家裡交待過不能飲酒,這酒我替他喝!」

  左彤芝笑著看武二郎一番痛飲,再想不到那個俊俏的後生是在躲酒。

  程宗揚走到林外,卻見小紫一個人抱著雪雪坐在林側,他蹲下來,「丫頭,你真能看見紫外線?」

  「什麼紫外線?人家才不知道呢。」

  自己都看不到的東西,實在沒辦法給她解釋。據說魚類和某些動物的視覺能夠看到人類所無法察覺的光譜,小紫出身碧鯪族,也許具備同樣的視覺。可這輛車的原主人究竟是獸人還是魚人呢?

  小紫逗弄著雪雪,一邊笑吟吟道:「程頭兒,你的小香瓜也來了呢。」……

  幽暗的樹林中,兩道纖美的人影交錯而過,朱殷身體微微一沉,腳尖在細枝上微一借力,然後輕掠而起,立在枝頭,接著「鏘」的一聲,回劍入鞘。

  「鶴羽劍姬,果然名不虛傳。」

  月光下,映出一張嬌艷的面孔,潘金蓮一襲白衣,玉容像冰雕一樣沒有絲毫表情,然而她美目盈盈如水,微微上挑的眼角帶著天生的幾分風流媚態,把她冰若冰霜的氣質化解大半。

  另一邊,一個少女盤膝而坐,她長劍橫在膝上,腰背挺得筆直,努力表現出一副嚴肅的樣子,可那雙水靈靈的美目不住亂轉,心似乎早就飛到外面。

  潘金蓮淡淡道:「承讓。」

  朱殷猶豫了一下,展顏笑道:「仙子此行,也是為那個人麼?」

  潘金蓮紅唇輕動,「我與師妹只是為採藥而來。其他事情與我光明觀堂沒有任何關係。」

  朱殷輕笑道:「光明觀堂想撇清關係,又哪裡能撇得乾淨?無論那人此番是死是活,只要水落石出,光明觀堂總是能鬆口氣吧。」

  「師門之事,我等無可奉告。」

  潘金蓮轉身離開,對樂明珠道:「走了。」

  樂明珠像小兔一樣跳起來,「那邊有人烤肉,好香!」

  潘金蓮遞給她一隻籃子,「你若餓了,便先吃吧。」

  樂明珠苦著臉道:「我不要吃水果……」

  潘金蓮氣惱地在她頭上敲了一記,「你已經辟榖了,哪裡整天還想著吃?」

  樂明珠小聲道:「師傅說,即使辟榖也可以吃些果脯啊,蜜餞啊,瓜子啊,還有肉……」

  潘金蓮認真道:「我再警告你一次:進了太泉古陣,除了自己帶的,任何東西都不能隨便入口。」

  樂明珠嚥了口口水,無精打采地說道:「人家記得了。」

  說著她又揚起臉,好奇地問道:「潘師姊,你為什麼騙她,說我們不是找那個人的?」

  潘金蓮險些從樹上栽下來,「誰告訴你我們要找姓岳的?」

  「師傅說的啊。」

  潘金蓮頭痛地撫住額頭,「燕師叔怎麼什麼都跟你說呢?」

  「好啊,你還有事瞞著我。」

  「閉嘴!」

  看到樂明珠垮下的小臉,潘金蓮無奈地歎了口氣,「這次來太泉古陣,找姓岳的還在其次,要緊的是找燕師伯。」

  樂明珠驚訝地說道:「燕師伯?她也在這裡?」

  「不知道。」

  潘金蓮低聲道:「但她當日和姓岳的一起消失,如果能找到姓岳的,多半就能找到她了。」

  「潘師姊,我們去哪兒?那邊人好多呢。」

  潘金蓮眉頭輕皺,「我不耐煩和他們打交道,還是避開吧。」……

  程宗揚一陣心跳,「真的嗎?在哪兒?」

  「據說光明觀堂來了兩個人,一個眼如桃花的大美人兒,還有一個大眼睛高胸脯的小美女。你猜會是誰呢?」

  程宗揚身上一陣燥熱,恨不得把小香瓜攬在懷裡,狠狠溫存一番。

  「她們多半也是來找岳鳥人的,這回可真熱鬧!」

  忽然有人叫道:「妖獸!護陣妖獸!」

  林中一聲咆哮,衝出一頭巨大的怪物,它比武二郎還高出半頭,渾身黑毛根根豎起,身上穿著一件薄薄的皮甲,看似柔軟,可眾人射出的弩箭、暗器打在上面都被彈開,卻是一件堅韌無比的護甲。

  當即就有人叫道:「是我們洛幫先看到的!這甲歸我們洛幫!」

  「有本事拿到你再說吧!這畜牲扎手得緊!」

  那妖獸看輪廓彷彿是一頭黑熊,可它龐大的軀幹上卻長了一個不相襯的小腦袋,咆哮聲中,它掄起一截斧柄,在舉過頭頂的剎那,斧柄光線閃動,凝出一隻三尺來長的斧輪,接著狂劈下來。

  一名漢子好不容易闖過奈何橋,來到古陣深處,沒想到頭一個撞上太泉古陣的護陣妖獸。他舉起鑌鐵打製的短槍奮力一擋,「叮」的一聲,斧輪劈開槍桿,切下他半邊頭顱。

  這下洛幫的好漢們都忘了鼓噪,驚呼著四散逃開。

  妖獸發出一聲嗜血的嚎叫,旋風般撲向人群。剛才還口沫橫飛的好漢們一窩蜂地逃開,露出林側一幫人馬。

  那幫人頭髮剃得千奇百怪,身上斜披著羊皮,露出肌肉虯結的肩膀,卻是在陣外遇見過的那隊胡人。他們本來待在樹木邊緣,與眾人互不來往,這時人群散開,反而首當其衝成了妖獸的目標。這會兒他們在林中或坐或臥,一如遊獵的牧民,但遇到危險的剎那,幾乎所有人都立刻拔出兵刃,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那名戴著面紗的女子坐在正中間,她一手拿著盛酒的銀爵,美目冷冷看著衝來的妖獸,充滿了難以觸犯地威嚴感。

  在她旁邊坐著一名胡人老者,他舉起一根木杖,往地上一刺。妖獸腳下的土地突然裂開,將它龐大的身軀陷進一半。

  一聲鳴鏑的尖嘯掠出,接著十餘枝利箭同時飛出,落點精準地選在妖獸眼、口、喉頭等部位,鮮血頓時四下飛濺。

  妖獸嚎叫聲像被利刃截斷一樣,林中變得鴉雀無聲,本來不少人都對這些胡人抱有敵意,沒想到這些胡人如此剽悍,眨眼間就把這頭妖獸當場射殺。

  那些胡人膽子甚大,當即出來幾個人,咬著短刀把那妖獸從土中拖出,剝下那件皮甲,然後呈給那名胡人老者。老者審視了一下,雙手捧給那名少女。少女接過來,有些好奇地摸了摸皮質,然後道:「烏護大叔,這件皮甲應該是你的。」烏護蒼老的聲音道:「如果部族的巫師也需要披甲,部族就危險了。」

  「那麼就是拔也古的。」

  第一個射出鳴鏑的勇士道:「這件皮甲太大了,我只要一半。」

  少女道:「一半太小了,沒辦法做成一件護甲。」

  拔也古道:「如果為部族衝鋒的勇士還需要背部的護甲,部族就危險了。」

  「那麼留下一半,作為獻給長生天的禮物。」

  妖獸的巨斧也作為戰利品,被胡人收起來。周圍的漢子雖然眼紅,但憚於對方顯露的實力,一時沒有人敢出聲爭奪。

  就在這時,一陣沉悶的響聲從遠處傳來,連腳下的大地都微微顫抖。

  徐君房臉色大變,「是獸群!快走!」

  程宗揚拉住他,「哪兒來的獸群?」

  「太泉古陣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有獸群出沒。一旦被獸群圍住,任你武功再高,也難以逃生--」徐君房手掌有些發抖地說道:「那些獸群裡面可是有會飛的鳥妖!」

  徐君房這句話讓周圍幾名準備上樹躲避的漢子打消了念頭,身後的響動越來越近,徐君房叫道:「跑不了了!進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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