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浦在水鏡中道:「屬下這便去問。」
自己身邊得力的人手都集中到了漢國,整個商會的中樞幾乎是只靠林清浦一人支撐,萬一把他累壞了,自己的商會立馬就要癱瘓。程宗揚趕緊道:「用不著你自己去,派個人就行。」
「主公幾名侍奴不在臨安,蘭姑、游嬋二人面生,難以取信,還是屬下自己去一趟雲濤觀。」
其實自己在臨安還有一個奴婢,梁夫人黃氏,但這種秘事絕不能讓她沾手,剩下的也只有林清浦了。
林清浦說罷,拱手施了一禮,水鏡漸漸消散。
這兩天各種意料不到的事情接踵而來,程宗揚一夜未睡,不知耗費了多少心思,這會兒好不容易鬆懈下來,覺得自己頭髮都累白了幾根。
果然是個庸庸碌碌的平常人,不是幹大事的材料。程宗揚自嘲地笑了一聲,站起身伸了個懶腰。
與嚴君平的交談並沒有花多長時間,此時天色尚早,倒是能抽空睡上一覺。自己雖然睡不到林青霞,睡睡阮女俠還是可以的。
可惜事與願違,程宗揚剛打起精神出了靜室,還沒來得及去找阮香琳,就遇上匆忙趕來的程鄭。
幾日不見,程鄭整個人都瘦了一圈,一臉的憔悴。從陶弘敏那裡賒欠來的貨物數目巨大,林林總總足有上百種之多,涉及各行各業。自己只不過昨晚熬了一個晚上,可程鄭接手這批貨物,只怕就沒睡過一個好覺,著實累得不輕。但也虧得程鄭各行各業的生意都涉及過,才能把這上百種貨物安排得井井有條。換自己出馬,就算累死也搞不定。
程宗揚笑道:「程大哥來得巧,正好趕上吃飯,我一會兒讓人下廚做道西湖醋魚,保證地道!」
「怕是吃不成了。」程鄭苦笑道:「剛接了一張帖子,有人請客。」
程鄭草草說了原委。接手陶弘敏擔保的貨物之後,程鄭趁著雲氏拍賣,出手一批貴重物品,餘下的都是些價廉量大的日常用品,比如皮貨、布料。眼下趕上洛水停航,物價水漲船高,程鄭除了出貨,還不時操作資金進入回購,人為造成短缺,整日忙得腳不沾地。
誰知今天店舖一開張,突然風頭大變,不但平日從他這裡進貨的本地商賈一個不見,連他派去進貨的小廝也吃了閉門羹。
直到方纔,程鄭接到請柬,卻是洛都幾位同行邀他吃頓便飯,據說怕他瑣事纏身,好心把生意上的往來都停了,讓程掌櫃能騰出時間,安安心心地吃頓飯。
程宗揚訝然道:「都停了?」
程鄭道:「只剩了些散客,和本地商號的生意往來不管進出都已經停了。」
「好嘛,剛做了幾天生意,可就有人眼紅了。」
程鄭道:「宴無好宴。那些商家都是有後台的,只怕是看上了我手裡這些貨物,要獅子大張嘴。」
程宗揚道:「作東的是誰?」
「田榮。」程鄭道:「田家是洛都數一數二的商賈,號稱金銖百萬,富可敵國。如今當家的是田甲,田榮是他長子。作陪的有鹿家的鹿玉衡,吉家的吉策,邊家的邊寧……」
程鄭一連說了七八家,都是洛都數得著的鉅商大賈。其中頗有幾個參與過瓜分雲家的拍賣會。
「都是洛都商家的頭面人物啊。」程宗揚道:「他們吃相這麼難看,也不怕噎著自己?」
「他們多半是串連好,要我好看。我來是想問問,他們若是張嘴,我讓是不讓?若是要讓,分寸怎麼拿捏?」
程宗揚想了一會兒,「我跟你一起去。」
程鄭搖手道:「我知道你這邊事忙,這次來就是找你討個主意,赴宴的事我自己去便是。」
「一頓飯的時間還是能抽出來。」程宗揚想起那只密封的銅匣,「正好我也想去見識見識,洛都的商賈有多財大氣粗。」
那些貪得無厭的商賈讓程宗揚心頭火起,渾然忘了剛才要睡阮女俠的打算。
這邊阮香琳草草用過飯食,便要了熱水洗沐更衣,然後精心修飾了一番。
仔細拂好髮絲,扶了扶髻上的釵子,望著鏡中妝扮一新的麗人嫣然一笑,阮香琳款款起身,娉娉裊裊地往內宅走去。
離他的住處越近,阮香琳心頭越是火熱,甚至還有一絲久違的羞怯。好不容易走到廊下,卻看到他正從房裡出來,和一個商人打扮的中年人匆匆離開。
阮香琳心裡一沉,變得空落落的,說不出是失望還是委屈。
他腳步停了一下,像是看到這邊的人影,然後轉身走過來,口氣隨意的吩咐道:「我出去一趟,你先去安歇,下午過來說話。」
阮香琳福了一禮,方纔那點委屈不翼而飛,心裡一下變得甜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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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國通常是兩餐,請客一般安排在下午申時,賓客盡歡之後,趕在宵禁之前散席。但此刻剛過午時,治觴裡已經車馬成群。
今日赴宴的都是洛都的富商豪賈,場面自然不小,單是各家帶來的僮僕就有數百名,一個個衣衫鮮亮。相比之下,單車赴會,只帶了一名車伕一名隨從的程鄭,就顯得寒酸了許多。
田榮三十來歲年紀,身材胖大,舉止頗為倨傲,見到程鄭只隨意拱了拱手,對他身後的跟班連眼角也沒掃一下。
專做皮貨生意的吉策倒是十分熱情,拉著程鄭的手噓寒問暖說了半晌。程鄭是生意場上的老手,慣會逢場作戲,言談間似乎全無芥蒂。
在座的商賈也一一過來見禮,眾人絕口不提禁售之事,像是多年的老友一樣談笑風生。
酒過三巡,程鄭放下酒樽,笑道:「在座的多是行裡前輩,今日相召,不知有何見教?」
布料商鹿玉衡年過四旬,相貌清雅,看上去不像商賈,倒更像是斯文士子。他一邊把玩著腰間的玉珮,一邊笑道:「原也無甚大事。只不過我等忝居商賈之列,這洛都城內百萬黎庶,每日吃穿用度,半數都要經過我等之手,今日相邀,也是親近之意。」
程鄭連聲道:「不敢!不敢!程某只是個行腳的小商販,怎敢與諸位高賢相比?」
木料商許景道:「程掌櫃何必客氣?誰不知道程掌櫃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大手筆攬下晴州商號的余貨,如今正在洛都大展拳腳?」
程鄭拿捏著分寸,一邊哈哈大笑,一邊回了幾句捧場的話。眾人既然不提,他也樂得繞圈子。兩邊你讚我一句,我誇你一句,互相吹捧多時。程鄭使出渾身解數,嘴巴跟抹了蜜似的,高帽子一頂一頂奉送出去。
田榮不耐煩地冷哼一聲。
這邊終於按捺不住了。程鄭停下話頭,笑吟吟用短匕切了片鮮炙的羊肉,慢慢嚼著,暗暗打點起精神。
洛都大糧商邊寧笑道:「說起來,再有兩月便是年關了。不過呢,近來物價漲得太快,我們倒是沒什麼,可方才鹿兄也說了,這洛都城黎庶百萬,衣食住行樣樣都要用錢,物價高漲,百姓人心難免浮動。我等都是在冊的商賈,自然要替朝廷分憂。所以呢,想大家坐下來談一談,怎麼把價格壓下來?」
繞了半天圈子,終於說到正題。程宗揚心下佩服,這幫商賈一張嘴就把黎民百姓掛在嘴邊,明明心懷叵測,偏要說得冠冕堂皇,這無恥的風範真值得自己多學學。
程鄭露出一臉憨厚的笑容,點頭道:「邊掌櫃說得有道理。」
眾人都等著他表態,卻沒想到程鄭就說了那麼一句,便再無下文,反而又操刀切了條羊肉,吃得津津有味。
邊寧只好道:「這壓價的事,還想聽聽程掌櫃的高見。」
「哦,哦!」程鄭吞下肉塊,「高見沒有,說來我還糊塗著呢,不知道列位說的壓價是什麼意思?」
鹿玉衡咳了一聲,「往年臨近年關,物價總要上漲一兩成,但如今離年關尚有兩月,物價便漲了五成有餘,依我看,眼下還是先降上四成,給年關留些地步才合適。」
在座的眾人紛紛應是。
「鹿先生,賬可不是這麼算的啊。」程鄭叫苦道:「往年洛水臨近年關才停航,今年可足足早了兩個多月,單是運價漲了就不止五成。還有車馬腳錢,諸位都知道,入冬以來,城裡草料漲了兩倍,城外道路也不太平,這幾樣加起來,成本就漲了多少?諸位高賢都是洛都本地人士,哪裡知道我們這些外地商販的辛苦啊?別人看著我店舖裡的貨物漲了價錢,可程某拍著良心說,賣的就是成本價,一文錢都沒敢多賺。」
「呯」的一聲,田榮把酒樽扔在案上。
「大伙都是做慣生意的,賺多賺少心裡有數,你用不著給我哭窮!」田榮毫不客氣地說道:「我就一句話——回去把你的價錢給我降下來!」
在座的都是生意人,本來你好我好一團和氣,田榮突然來了這麼一手,連程宗揚也禁不住心頭一震。
程鄭面上笑容不改,和風細雨地說道:「田少爺這話怎麼說的?」
田榮冷笑道:「你一個外來的商戶,攀上呂侯爺當了個不著邊的門客,又花錢改了商籍,就敢趁著這關口播雲弄雨,囤積居奇——以為我們洛都的商家都是吃素的嗎?」
程鄭懵懂地說道:「田少爺這話我可聽不懂了,物價上漲又不是漲我程鄭一家的,有錢大家賺,有財大家發,這是好事啊。我又不是壓價出售,搶了大家的飯碗,怎麼就惹到田少了呢?」
吉策打圓場道:「田少的意思呢,生意講究的是細水長流,不可竭澤而漁。眼下物價漲得太快,可有不少人在背後戳我們的脊樑骨。說起來,田少這番提點這也是好意。」
程鄭道:「漲價的事也不是我自己說了算,物以稀為貴嘛。要不各位高賢商量商量,怎麼把洛水漲起來,這物價不就下去了嗎?」
田榮剛要發怒,吉策搶先道:「看看!看看!老程你又急了吧?洛水這事咱們管得著嗎?」
許景笑道:「程掌櫃這話有點不著邊了。咱們今天坐一塊兒,也是商量個主意,免得招人記恨。」
場還沒有圓完,田榮便森然道:「洛都這地方,可不是你一個外來商販說了算的。程掌櫃以為我們不知道,你手裡那批貨都是晴州那幫商蠹的?紅口白牙跟我們扯什麼運費,以為我們都是傻子?」
鹿玉衡清了清嗓子,「依我看,程掌櫃手上那批貨有些多了,程掌櫃自己照應不過來才亂了頭緒。」
眾人紛紛道:「這話在理!」
「程掌櫃,不如大伙替你分分憂?」
程宗揚一直默不作聲的聽著,這會兒才終於聽明白了。
陶弘敏擔保的貨物,都來自在洛都經營的晴州商人。晴州商人的店舖被封,這批貨物無處可去,陶弘敏轉手交給程宗揚,既給了程宗揚一大筆用來經營的本錢,也幫晴州那些商人的積壓貨物找到下家,大伙各得其利。
問題是程氏商會拿到這批貨物之後,趁著洛水停航,運費高漲的時機大肆抬價,數日之內就將物價拉高到一個令人咋舌的位置。眼看著物價一路飛奔,洛都本地的商賈有心插上一腳,可程鄭手裡這批貨物全是晴州商人積壓在手裡的,就擱在本地倉庫裡面,可謂是近水樓台。而洛都本地商賈前期因為晴州店舖被封,大量搶佔市場,出貨量大增,庫存所剩無幾,結果如今貨物大都堆在洛水下游,眼下正靠著小艇一點一點駁運到偃師碼頭,再大車小車運往洛都。多付出的運費成本不說,單是運輸效率就不能忍,等他們貨物到齊,黃花菜都涼了。
他們雖然看得眼紅上火,但話不是這麼說的,嘴上偏拿著什麼黎民百姓當幌子,一片慈悲心腸,讓程鄭把價格降下來。
這些人裡面,吉策是唱白臉的,一見面就跟程鄭套交情,對程鄭各種維護,好像是跟他站在一邊。
田榮是唱紅臉的,先是以勢逼人,再拋出程鄭的底細,威脅之意溢於言表。
其餘眾人有裝中立的,有偏幫一方的,可不管演哪一角的,話裡話外都是一個意思:讓程鄭要不然降價,別一個人把錢賺了,要不把手裡的貨拿出來,讓大夥一起發財。
程宗揚敢肯定,程鄭一降價,他們立刻會撲上來,把貨物瓜分一空,再倒手高價賣出。至於黎民百姓的死活,那是官府操心的事,與他們沒半點關係。
眾人口沫橫飛,對程鄭又拉又打。程鄭卻是圓滑之極,除了剛才那句洛水,再不說一句硬話,可口風沒有半點鬆動。
漸漸的,紅臉派佔了上風,口氣越來越強硬。甚至有人叫囂把程鄭的店舖封了,免得他這個奸商壞了洛都商賈的名聲。
程宗揚冷眼旁觀,在座的可都是好演技。態度最強硬的田榮未必真強硬,只不過有田家在漢國商界的地位,他來演紅臉最合適。而好話說盡的吉策未必就是好意,程宗揚還記得,當初設套讓執金吾扣下雲家財物的,就有吉家的掌櫃。而且程鄭手中的貨物裡有一大批皮貨,專做皮貨生意的吉家可以說是對這批貨物最眼紅的一個。
鹿玉衡看似中立,言談間有些漠不關心,但他的布料生意與吉策的皮貨生意一樣,都是受程鄭衝擊最大的。倒是這批貨中糧食份量不多,跟邊寧這位糧商關係不大,所以他選擇打頭炮,未必沒有早些了事,趕緊走人的意思。
席上火藥味漸濃,眼看這些演員們入戲越來越深,再演下去弄假成真就不好收場了。程宗揚終於開口,「一成太少。」
程宗揚聲音並不高,但這四個字一出口,就把滿座的喧嘩都壓了下去。
「如今洛都的物價已經上漲六成,我們只拿一半。貨物也不能全盤出去,一共六萬金銖,我們同樣拿一半出來,算是與各位的交情。」
席間一片寂靜,最後還是吉策先笑道:「我們這些人竟然都看走了眼,原來閣下才是拿主意的,哎呀,真真是年輕有為。」
程宗揚沒理會他故意套話,只道:「各位都是能拍板的,我們程氏商會善意已經放出來了,成與不成,一言可決。」
邊寧先給了個地板價,「六萬。一成。」
程宗揚當然不肯,程鄭為了抬價,還高價回購了不少,他們只肯給一成,等於自己還賠錢了。
「物價往後還會再漲,若是六萬全拿走,至少給我留五成的利。以後物價漲到天上,我們也認了。若是各位覺得太多,只肯拿一兩萬的貨,倒是可以再降一成。以後漲多漲少,就看各家的手段。」
程宗揚三言兩語擺明立場,想分潤可以,但多拿貨就多給錢,想便宜,就少拿一點。
許景冷笑道:「六萬五成……這一筆可就是三萬金銖的利。貴商會胃口不小啊。」
程宗揚笑了笑,拿起茶飲了一口,也不言語。
鹿玉衡道:「六萬全盤下來,我們給一成半的利。」
程鄭道:「要不你拿五萬,給個四成的利。剩下一萬的貨,將來漲上一倍,對本對利,正好是三萬,我們也不吃虧。鹿掌櫃全拿走只給三成,我們可得喝西北風去了。」
吉策忽然道:「我可聽說程掌櫃接了十萬金銖的貨?」
程鄭笑嘻嘻道:「賣啦。」
田榮半晌沒有說話,只遠遠看著程宗揚,等眾人都商量了一遍價錢,程鄭還是鬆口,田榮這才說道:「五萬,三成。當場結算。」
許景提醒道:「六萬的貨。」
田榮道:「程掌櫃也要做生意。多少給他留些。」
眾人這才無話。
程宗揚想了想,然後笑道:「行。」
程宗揚上前與田榮一擊掌,不待眾人開口詢問,就與程鄭告辭離席。
一上車,程鄭便說道:「我們手裡可沒有六萬的貨,連五萬都沒有。」
「我知道。就是要全部盤出去。」程宗揚道:「我們手裡的貨物現在還有多少?」
「上次雲家拍賣,我們撿著貴重物品出掉一部分,剩下不到四萬金銖,這段時間有出有進,現貨大概在三萬五六的左右。」
「從雲家和趙墨軒趙兄那邊再調些貨物,湊夠五萬金銖給他們。」
「為何要全出清?」
「一來我們精力有限,該丟手的就要丟手,二來漲價的勢頭已經造出去,就算我們不再沾手,物價也只會上漲。三來……」程宗揚一笑,「今天臨安捎來了一批東西,我們的產業正式升級了。」
「升級?」程鄭一頭霧水。
程宗揚拍了拍他的手臂,「大哥放心,這筆生意虧不了。哎,程大哥,你有沒有興趣設個地下錢莊?」
「錢莊?」
「就是專門做錢的生意。」
程鄭道:「我知道錢莊。」
程宗揚笑道:「但我們的錢莊跟別人的家不大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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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是藥味的泥土一點一點剝落下來,露出老獸人蒼老而鬆弛的皮膚。青面獸沒敢把泥土全部扒開,只撿著腳背的位置剝開少許,然後用手背碰了碰。老獸人皮膚火熱,在藥物的刺激下,血脈賁張,甚至能看到血脈跳動的痕跡。
程宗揚低聲道:「能不能醒?」
「能!」青面獸信心滿滿地說道:「傷好便醒。」
這跟沒說一樣。程宗揚還惦記著那枚赤陽聖果,想問問哈大爺的意思,現在看來一時半會兒是醒不了了。
程宗揚直起腰,「算了,還是封起來吧。」
青面獸抓起泥土正要蓋上,老獸人的腳背忽然微微動了一下。
高智商叫道:「哈大叔醒了!」
盧景往他腦門上敲了一下,「少咋呼。」
「等等!」程宗揚攔住青面獸,「如果我給哈大爺扎一針,他會不會醒?」
青面獸摸了摸臉上的青斑,「吾亦不曉得。」
程宗揚想了想,用指尖輕輕一彈。
「動了!」高智商叫道。
「閉嘴!」盧景往他腦門敲了個栗子。
程宗揚鬆了口氣,抓起泥土蓋住老獸人的腳背。
對外部刺激有反應,顯然哈米蚩的腰傷已經度過最危險的關口,避免了癱瘓的後果。剩下的事就是讓他安安靜靜養傷,早日恢復了。
眾人都從房裡退了出來,留下青面獸在旁邊照看。
程宗揚去了一件心病,心情好了許多,對高智商笑道:「你爹來信了?」
「囉哩囉嗦的,我才不耐煩看……富安,我爹信裡說什麼了?」
「回衙內,沒什麼。」
「沒什麼還寫信,真是閒的。」
「也就是給衙內相了一門親。」
「瞧瞧瞧瞧,我就知道沒好事。」
富安冒死進諫,「衙內,你也該娶親了。」
「那是我不願意嗎?我上次看中的小寡婦,本來都要娶她的——師傅,你猜猜我爹怎麼說的?他竟然不樂意!師傅,我跟你說,我爹的審美真不行。那小寡婦多標緻啊,我爹看都不願意看一眼,專門給我找那些沒長開的黃毛丫頭。小點也就算了,小得連胸都沒有,他還好意思跟我說。富安,你給我爹回一封信,跟他說,有好的讓他自己留著吧。」
程宗揚沒答理他,對富安道:「哪家的姑娘這麼倒霉?」
「是賈太師家裡的一個外甥女。」
「賈師憲想跟高太尉聯姻?」
「信上是這麼說的。」
高衙內那名聲,在臨安迎風能臭出二十好幾里,賈師憲怎麼這麼想不開要把外甥女嫁給他呢?
就在這時,程宗揚腰間一枚玉珮微微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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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來消息的是林清浦,韋妃那塊手錶早在女兒失蹤的同時,就一併消失。
「怎麼消失的,她還不肯說嗎?」程宗揚問道。
林清浦搖了搖頭。
「臨安有什麼動靜嗎?我聽說賈師憲要跟高太尉聯姻。」
「尚未聽說。」林清浦接連施術,法力也有些吃不消,水鏡淡得幾乎看不清影子。
程宗揚也不再多問,「留心打聽一下。就這樣吧。」
「還有一事……」林清浦的聲音從水鏡中斷斷續續傳來,「徐君房等人……三天前應到建德,但未見蹤影……正在查找……」
聲音戛然而止,水鏡化為霧狀的水滴,漸漸消失。
程宗揚皺起眉頭,與蒼瀾的商路開通之後,徐君房被商會的人接走,輾轉北上,趕赴臨安。由於他腿傷未癒,一路走得極慢,現在還在途中,不知為何會失去聯繫。不過徐大忽悠只要舌頭還在,保命應該無憂。而且他一旦離開蒼瀾小鎮的束縛,如同魚入大海,即便發家致富也不是不可能的。
倒是手錶的消息更讓程宗揚不安,假如西門慶拿來作信物的手錶,就是韋妃那隻,黑魔海巫宗與岳霏的失蹤必定脫不了干係,很可能就是黑魔海的人劫走了岳霏。那麼岳霏現在在哪裡呢?
換一個角度講,不管搶走岳霏的是不是黑魔海,他們把人搶走,卻到現在都杳無音訊,到底想幹什麼呢?
水鏡消散無痕,室內一片寂靜。程宗揚想找人聊聊,卻發現只有自己閒著。
程鄭去調配貨物,好如數轉交給洛都商賈。斯明信帶著嚴君平去取玉牌,現在還沒有回來。盧五哥說是出去散心,披件破衣,拎個破碗就出門了。多半是追查嚴君平所說的軍報,看誰把左武軍覆沒的黑鍋扣到星月湖大營頭上。劇孟和哈米蚩準備撤往舞都,秦檜等人正在安排路線和護送的事宜……
更讓程宗揚憂心的是死丫頭到現在還沒有音信。雖然死老頭不大靠譜,但有小紫管著,總不至於出事。可這麼久還沒有消息,程宗揚想想就煩心,黑魔海的大祭怎麼就這麼難產呢?
正鬱悶間,背後忽然一軟,兩團軟膩的乳球貼在背上,接著一雙白嫩的纖手搭在自己肩頭,鼻端傳來一股暖融融的香氣。
「老爺……」阮香琳嬌滴滴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程宗揚臉色沉了下來,「沒有人告訴,這處靜室不許別人隨便進來嗎?」
阮香琳頓時怯了,她收回手,怯生生道:「妾身真的不知道……」
「跪下!」
阮香琳惶恐地屈膝跪下。
程宗揚冷冷道:「此處是機密重地,擅自闖入,一律處死。」
阮香琳身子伏得低低的,央求道:「相公饒命……」
「念你確實不知情,這回就饒你一命。不過……」程宗揚挑起唇角,「死罪可免,活罪難饒。」
看到他露出一臉邪惡的笑意,阮香琳才真的鬆了口氣,嬌聲道:「妾身知錯了,求老爺責罰。」
「怎麼罰,你自己選。一是幫我打理屋子,二是打板子。」
阮香琳俯著身子,一邊仰起俏臉,媚眼如絲地說道:「妾身做不得家務,還是打板子好了。」
程宗揚抬起手,在她臀上打了一記。
「哎喲……」阮香琳低叫一聲,「老爺輕些……」
「啪」的一聲,程宗揚落手又重了幾分。
「啊……」阮香琳閉上眼睛,紅唇間發出銷魂的低叫。
程宗揚一連打了幾記,忽然道:「糟糕,忘記打多少了。」
阮香琳媚聲道:「老爺隨意打,只要老爺高興,便是把妾身的賤腚打爛,妾身也心甘情願……」
「真的嗎?」
那婦人拉起長裙,嗲聲道:「賤妾光著腚,老爺打起來才爽利。」
阮香琳把長裙翻到腰上,然後拉開褻褲,褪到膝間,將一隻白生生的光屁股送到主人面前。她顯然剛洗沐過,又重新盤了髮髻,換了衣物,白膩的肌膚猶牛乳一般,從頭到腳都修飾一新。
不過她剛從臨安千里迢迢趕赴洛都,奔波的痕跡還難以消除,臀下直到兩條雪白的大腿內側,都被馬鞍磨出一片粉艷的印記,如同塗過胭脂一樣,襯著白滑的皮膚,分外動人。
手掌「啪」的一聲重重落下,那只雪滑渾圓的大白屁股頓時一陣亂顫,兩瓣臀肉碰撞著,臀溝時張時合,白膩的臀肉上留下一個掌印。
阮香琳媚眼如絲地趴在錦席上,豐滿的圓臀高高翹起。程宗揚只打了幾記,掌心突然一濕,那只雪臀竟然濺出水來。扒開臀溝一看,裡面已經濕透了,那只艷穴微微張開,穴內水汪汪的,正不停地淌著蜜汁。
程宗揚吹了一聲口哨,笑罵道:「好個淫浪的騷貨,怎麼就濕成這樣了?」
阮香琳嬌喘道:「妾身許久未經人事……如今見到老爺,哪裡還忍得住?」
「一直沒有嗎?」
「妾身作了老爺的小妾,身子須是老爺一個人的。」阮香琳說著,一手分開秘處,露出紅嫩的蜜穴,嬌聲道:「老爺……」
程宗揚頂住她濕膩的穴口,然後挺身而入。阮香琳小腿貼在錦席上,腳尖繃緊,禁不住發出一聲尖叫,「啊!」
「啊……啊……呀呀呀呀……」
婦人淫浪的叫聲充斥在靜室內,程宗揚握住她的纖腰,下腹頂住那只白光光的雪臀,用力挺了進去。
滑膩的臀肉彈性十足,小腹頂在上面,整個下體都被包裹得密不透風。中間那只蜜穴熱熱的,濕滑無比,緊湊的蜜腔就像一張小嘴,柔媚地含住肉棒,蠕動著傳來陣陣吸力。
阮香琳久曠之身,陽具甫一入體,剛抽動幾下,便告不支。她趴在地上,雙手抓住錦席,挺著雪臀任他奸弄,不多時便被幹得欲仙欲死,渾然不覺窗外的日影漸漸西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