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雲龍吟 第三章

  程宗揚從光束中穿過,房間內的聲音立刻被光束隔絕,看來這種光束還有隔音的效果。但這種裝置為什麼能在隔音的同時,卻不會阻攔物體的通過,就不是自己所能理解的了。

  程宗揚下了樓,從KTV的側門回到賣場。還好,自己那只背包好端端放在座椅上,並沒有被人拿走--實在是這裡根本就找不到外人。

  程宗揚拿起背包,把裡面的東西一件一件拿出來--幾本徐君房手繪的河圖:粗劣的紙張讓人擔心它隨時會變成碎片。

  皮夾:自己幾乎沒有用過,留在身邊更多的是紀念意義。也許只有普及了紙鈔,它才有用武之地。

  琥珀:這是死丫頭的作品,用來示警,裡面有一滴蘇妲己的血,蘇妖婦一旦靠近,就會發熱,但很久都沒用過了。

  紙幣:在地下金庫時,大家每人拿了一張,留作紀念。

  還有一隻尖尖的鬼牙,這原本是小狐狸的,他拿了多年也沒琢磨明白,結識之後,覺得自己總會認識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於是丟給自己。

  一個包裝嚴密的布袋……程宗揚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裡面是一條褻衣,當日雲丹琉和自己打賭,結果把內衣都輸了個乾淨。自己原本打算拿它來羞雲大小姐,結果一路奔忙,兩人都沒見過幾次面,這件專門對付雲丫頭的必殺技也沒派上用場。

  程宗揚想了想,還是把它拿在身邊放心些。雲丫頭一開始就看自己不順眼,喊打喊殺也不是一次兩次,萬一因為雲如瑤的事翻臉,說不定還能救自己一命。乾脆!程宗揚又從旁邊的袋子裡挑了幾件最性感的內衣一併塞在裡面--要對付暴龍脾氣的雲大小姐,就得來點狠的。

  背包裡還裝著自己給樂明珠拿的巧克力,可惜沒等小香瓜吃到,自己就險些被潘姊兒幹掉。潘姊兒這塊絆腳石,總得想個法子搬開才是。說起來,自己在太泉古陣佔著天時地利人和,不如直接把小香瓜拐走私奔。時過境遷,再想找這樣的機會可不容易。

  程宗揚想著,一邊在已經半空的背包裡摸索。忽然指尖一硬,觸到一個光滑的物體。

  程宗揚拿起一看,卻是一塊墨黑色的琥珀。裡面一條銀色的小魚,似乎正在游動。

  程宗揚猛地想了起來,這是魚無夷臨死前交給自己的陰陽魚。還是在晴州的時候,泊陵魚氏與黑魔海聯手,準備對付以潘姊兒為首的光明觀堂一行。結果自己和孟老大橫插一道,拔掉了黑魔海設在晴州的暗樁,打亂了他們的計劃。危急關頭,巫嬤嬤突施暗算,打折了魚無夷的腰椎,逼問陰陽魚的下落。魚無夷抵死熬刑,最後只因為自己是黑魔海的仇敵,把陰陽魚的藏處告訴了自己。可陰陽魚到自己手中,除了剛開始新鮮琢磨了兩天,接著就拋在腦後,忘了個一乾二淨。

  這時拿著陰陽魚,程宗揚心裡一動。當初黑魔海與泊陵魚氏合作對付光明觀堂,可黑魔海為了得到陰陽魚,不惜對魚無夷痛下殺手,可見他們與魚氏合作的目標只在這件陰陽魚上。

  魚無夷臨死前反覆交待,無論如何不能讓陰陽魚落在黑魔海手中。那麼就意味著黑魔海要對付光明觀堂,只需要拿到這只陰陽魚。那時自己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和光明觀堂的人生死相見,根本就沒往這方面多想。現在看來,這只陰陽魚多半隱藏著克制光明觀堂的秘密……

  忽然外面傳來一聲委屈的聲音,「這裡也沒有……」

  是小香瓜!程宗揚霍然站起身,趕緊又蹲下去--旁邊那個可不是潘姊兒!自己這會兒能動用的真氣不過兩三成,出去還不是送死?

  小香瓜眼睛哭得紅紅的,囔著鼻子道:「已經找了兩天,還沒找到……他身上好多傷,你還下那麼重的手……」

  自己這個小師妹在燕師叔的庇護下,一直無憂無慮,是宗門人見人愛的開心果,從來都沒有哭得這麼厲害過。見她那對漂亮的大眼睛哭得又紅又腫,潘金蓮也不免心軟,溫言道:「既然找不到,他多半不會有事。」

  「怎麼不會有事?他自己一個人,也沒有人幫他……」

  「好啦。」潘金蓮安慰道:「師姊幫你找到他,讓你給他療傷,可以嗎?」

  樂明珠抽噎道:「好。」

  「那你如果見到他,一定要告訴師姊,好不好?」

  樂明珠抽了抽鼻子,委屈地點點頭。

  程宗揚暗叫:你個小笨瓜,潘姊兒讓你去療傷,她幹嘛呢?忙著補劍的吧!

  樂明珠哭得像小花貓一樣,淚眼模糊地抬起臉,看著兩邊的店舖,「好多衣服……」

  潘金蓮警告道:「你已經拿過了,不能再拿了。」

  樂明珠嘟起嘴,一手指著飲品店內貨架上的可樂,「我要喝那個。」

  潘金蓮道:「這裡的水不能喝。」

  樂明珠跺腳道:「我就是要喝!我都喝過了,一點事都沒有。我要喝,我要喝!」

  「別吵!」潘金蓮喝斥一聲,然後用帕子幫她擦了擦眼淚,領著樂明珠進了飲品店。

  樂明珠踮起腳尖拿了一罐可樂,打開喝了一口,頓時就又掉下淚來。

  「怎麼又哭了?」

  「人家第一次喝到這種水,就是他給的。」樂明珠抽抽噎噎地說道:「大笨瓜雖然笨笨的,可人很好啊。他要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潘金蓮斥道:「說什麼死啊活啊的?」

  樂明珠「哇」的哭了起來,「你又凶人家……」

  「師姊不是凶你……」

  「你就是凶我……嗚嗚……」

  潘金蓮只好認輸,柔聲道:「師姊保證不凶你了,好不好?」

  「我才不信……」樂明珠淚眼婆娑,「你在山上的時候,大家說說笑笑好開心。可一下山你就戴上面紗,只露出兩隻眼睛,還凶巴巴地瞪人家……」

  潘金蓮一手扶著額頭,無奈地歎了口氣,然後摘下面紗,朝樂明珠露出一個笑臉,「這下好了嗎?」

  樂明珠停住抽泣,接著破涕為笑,「師姊,你好漂亮。」

  潘金蓮白了她一眼。

  樂明珠歪著腦袋道:「師姊,你為什麼在外面總要戴著面紗呢?這樣漂亮的臉蛋,遮住看不到好可惜。」

  潘金蓮揉了揉她頭上的朱狐冠,沒好氣地說道:「小笨瓜。」

  樂明珠摸著頭冠雪白的絨毛,開心地說道:「我還以弄丟了呢,幸好師姊幫人家找到。師姊對我最好了……」

  程宗揚嘴巴張成圓形,良久才暗暗透了口氣。自己和潘姊兒打交道已經不短時候了,還是第一次目睹她的芳容。以前程宗揚也猜想過她面紗下的容貌會是什麼模樣,是冷若冰霜?還是明艷動人?可這會兒摘下面紗,程宗揚才知道自己原本的猜測有多少離譜。

  面紗下那張玉臉嬌滴滴的,又甜又媚,櫻桃般的小嘴邊一邊一個酒窩,柔艷的唇角微微翹起,天生便帶著三分嫵媚的笑意,即使板起臉也沒有絲毫威懾力,反而像是故意勾引人一樣充滿誘惑的風情,讓人一看就禁不住心頭火起。

  以前程宗揚覺得潘姊兒整天戴個面紗,實在有夠裝的。但一看到她的臉,頓時就理解了。潘姊兒這容貌……活脫脫就是天生的二奶臉啊!原本戴著面紗,那雙美目還多少有幾分冰冷的意味,這會兒面紗一去,在桃花般的玉臉映襯下,美目中的冰冷立刻融化得一乾二淨,變得水汪汪的,即使惱怒時瞪著眼,也宛如含情脈脈。

  說到底,還是潘姊兒的美態太過別緻。自己所見過的絕色中,小紫猶如出匣的美玉,精緻絕倫,給人驚艷的感覺;小香瓜是可愛,讓人一見就心生愛意;潘姊兒卻是一朵嬌滴滴的鮮花,嫩得彷彿滴水,美得讓人心生邪意,直想摟在懷中又揉又搓,狠狠褻玩一番。

  潘姊兒不笑還好一點,此時破顏一笑,嬌態橫生,連見慣美色的程宗揚都有種看花眼的感覺。他滿懷同情地看著潘金蓮,潘姊兒這長相,跟「冰清玉潔」四個字算是徹底無緣了。難怪她要戴著面紗,真要露著這張臉行走江湖,一群一群招蜂引蝶都是輕的。也難怪武大犯醋勁,未婚妻長成這般紅顏禍水的模樣,換誰都壓力巨大。

  樂明珠開心了一些,拉著潘金蓮道:「師姊,你也嘗一下吧。味道怪怪的,但是很好喝呢。」

  潘金蓮拿起可樂罐,仔細看了片刻,對這些封在鐵罐裡的水保持了謹慎的好奇。

  「這是易拉罐,很薄的。那種方形的更奇怪,外面竟然是紙做的呢,大笨瓜說裡面裝的是牛奶,但我喝著一點都不像。還有……」

  樂明珠嘰嘰咯咯地說著,忽然看到裡面的桌子上放著幾隻空罐,「咦?這裡有人來過嗎?」

  潘金蓮如水的目光從桌上掃過,然後若無其事地說道:「也許原來就在這裡放的。」

  這個地方似乎是突然之間被封存在時光裡,很多地方都保持著停止時剎那間的狀態。樂明珠一點都沒有多想,她踮起腳尖,把可樂拿下來抱在懷裡,「這是給師傅的,這是小木頭的……小板凳……小辮子……」

  潘金蓮不動聲色地說道:「你在這裡等師姊,我去裡面看一下。」

  「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潘金蓮柔聲道:「你就在這裡等著,千萬別離開。」

  樂明珠乖乖道:「那好吧。」

  程宗揚心花怒放,潘姊兒竟然這麼知趣,把小香瓜一個人留在這裡。等她離開,自己只要打個響指,就能把小香瓜拐走。

  潘金蓮一邊走一邊戴上面紗,神態從容地往側門走來,程宗揚連忙運功吸住身上的衣物,靈巧地一個翻身,無聲無息地鑽出戶外用品店,躲在通往樓梯的後門旁邊。只等她走過去,自己就去找小香瓜。

  沒想到潘金蓮在店裡轉了一圈,又朝後門走來。程宗揚趕緊閃身,風一樣掠上樓梯,搶在被她發現之前藏好身形。

  等潘金蓮也同樣踏上樓梯,程宗揚終於知道不對了。她竟然是直接衝著自己來的。賤人啊!程宗揚心裡狂罵。如果一開始自己就知道行藏已露,哪裡用得著躲躲藏藏?只要喊一聲讓小香瓜先跑,自己的私奔大計就成功了一半。

  誰知道這賤人裝得若無其事,其實早已盯準了自己躲藏的位置。現在隔了兩道門,再想去喊,未必能來得及了。

  程宗揚倒沒有多少慌張,潘姊兒修為雖然在自己之上,但自己人多啊!尹馥蘭、何漪蓮、虞白櫻,再加上小紫和自己,五個人對付她一個,潘姊兒再強也未必能討了好去。她想玩螳螂捕蟬,卻想不到後面還有一堆黃雀!

  程宗揚心下冷笑,先故意露出一點身形讓潘金蓮看到,然後慌慌張張往走廊跑去。如果她看清是自己,不再追來,算她明智。她要真是一門心思幹掉自己,闖進房間就要她好看!以死丫頭的手段,她會落到什麼樣淒慘的下場,自己都不敢想,一想襠裡就硬得跑不動路。

  程宗揚躊躇滿志地掠入走廊,接著險些哭出來。自己當初進來時只顧聽著聲音,根本沒有留心走廊的佈局,出來時倒是沒費多少周折,直接就到了樓梯邊的吧檯。這會兒一看,才發現走廊的結構活活就是個八卦陣,從房間到圓心的吧檯很容易,從吧檯往周圍看,全都是一模一樣的房間,所有門上的光束都在不停變幻,根本分不出自己的黃雀們在哪一間……

  程宗揚驚怒交加,一時間不知道該往哪兒跑,就這一愣神的工夫,潘金蓮悄然加速,毫不掩飾地朝他掠來。

  程宗揚心直沉到谷底,自己傷勢未癒,想和潘姊兒分個勝負,純粹是送死。周圍的房間雖多,但琉璃般半透明的光束門不可能完全阻隔視線,而且房間裡連個窗戶都沒有,自己躲進去純屬自尋死路,潘姊兒堵在門口就甕中捉鱉了。

  程宗揚一邊跑一邊往兩邊張望,這些光束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但隔音效果極好,當初如果不是卡著一隻玻璃杯,那麼大的聲音都不可能傳出來,自己喊人也是白喊。

  忽然程宗揚眼睛一亮,旁邊一道寬大的房門居然沒有變幻的光線,只是從中間分開,門側各繪著一個人形圖案,左邊戴著禮帽叼著煙斗,右邊留著長髮穿著裙子--程宗揚毫不猶豫地闖進左邊,潘姊兒再厲害,也不至於硬闖男廁所吧?

  但程宗揚很快就知道自己錯了,潘金蓮閃身掠了進來。一點都不帶猶豫的。程宗揚淚流滿面,潘姊兒怎麼一點常識都沒有啊?連男廁所都不認識!

  眼看走投無路,程宗揚停步轉身,一手拔出珊瑚匕首。那柄雷射刀雖然還在懷裡,但凝出刀鋒需要耗費全身的真氣,有那點時間,潘姊兒都夠殺自己七八遍了。

  「潘仙子!大家往日無仇,近日無怨,不要欺人太甚!」

  潘金蓮停下腳步,冷冷看了他半晌,「你們黑魔海又要做什麼勾當?」

  程宗揚一怔,然後叫道:「冤枉啊!我跟黑魔海一點關係都沒有!」

  「殤振羽在南荒藏了多年,便以為沒有人認得他了嗎?」

  「殤振羽是誰?」程宗揚一臉茫然,「我們隊伍裡就一個老頭,姓朱。豬八戒的朱,你要是想殺他,那可太好了!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趕緊殺!要不然咱們聯手做了他也行啊。」

  潘金蓮雙目一瞬間光采湛然,像是要把他看透一般,然後慢慢道:「你怎麼知道殤振羽是個老頭?」

  程宗揚乾笑道:「我是順口一說,誰知道殤振羽是什麼啊?」

  潘金蓮沒有理會他的搪塞之辭,逕直問道:「黑魔海這一代的天命侯,是西門還是你?」

  「潘仙子!」程宗揚凜然道:「要殺便殺,不要往程某頭上潑污水!什麼天命侯?我聽都沒聽說過。」

  「黑魔海行事素來卑鄙無恥,前有西門狗賊,後有你這小人,」潘金蓮咬牙道:「竟然敢誘騙我小師妹!」

  「別亂說啊!我跟西門大官人拼得你死我活,是人都看著的!誰敢說我們穿一條褲子?」

  「黑魔海巫毒二宗內鬥由來已久,你在南荒出現,又與巫宗狗咬狗,與黑魔海毒宗的關係昭然若揭。」潘金蓮壓低聲音,「你用卑鄙手段給何幫主、尹夫人下了禁制,供你驅使淫樂,以為我看不出來嗎?」

  程宗揚只想雙手寫個冤字讓她看看,死丫頭,我可是替你背了個大黑鍋啊!他心裡暗叫不妙,自己和黑魔海毒宗的關係根本洗不乾淨,也沒得洗,實在是明擺著的。也就小香瓜會毫不懷疑地相信自己,潘姊兒肯定不會這麼天真--雖然小香瓜的天真才是真相。

  潘金蓮眉梢緩緩挑起,黑魔海每二十年大祭,將在巫毒二宗之間決出勝者,稱為天命之侯。如果能在與光明觀堂的對決中獲勝,就是無可爭議的二宗之長。以修為而論,潘金蓮是光明觀堂本代無可爭議的候選者。黑魔海的局面卻撲朔迷離,巫宗在岳鵬舉的打擊下遭受重創,如今只有一個西門慶嶄露頭角。而毒宗的傳人始終沒有消息。如今看來,倒是這個來歷不明的年輕人更有嫌疑。雖然還不到雙方一決生死的時候,但潘金蓮並不介意先除掉這個卑鄙的對手。

  潘金蓮一手按住劍柄,長劍躍然出鞘,卻見程宗揚猛地揚手,一團灰色從他手中飛出,霧氣般瀰漫開來。

  潘金蓮閃身退後,右手長劍貼在肘下,左手拇指、中指、小指挑起,掐出一個精巧的法訣,玉指間隨即閃出一抹柔和的亮光,迎向灰霧。

  光明觀堂與黑魔海爭鬥多年,深知毒宗諸般毒藥的厲害,她們的淨化術便是專門針對黑魔海巫毒二宗的鬼蜮伎倆,克制二宗的毒藥和巫術。潘金蓮的淨化術比李師師高明得多,手中光芒猶如實質,然而那團灰霧卻絲毫沒有停滯的痕跡,在淨化術光芒的照耀下仍在迅速擴散,很快就充塞了面前的整個空間,凝結成一團怪異的固體。

  程宗揚心下大定,自己傷勢未癒,和潘金蓮動手,純粹是送死。好在自己也不是沒有應對的手段,別的不說,自己腰包裡還帶著一堆稀奇古怪的東西,尤其是剛剛得到的蛋屋。這處衛生間比不了下面的大廳,空間再大也有限度,蛋屋脹開之後,膠膜緊貼著牆壁,周圍連一道縫隙都沒有,潘姊兒就是變成蜜蜂都飛不過來。在程宗揚的印象裡,初期的氣凝膠強度並不大,但這裡是太泉古陣!以太泉古陣的技術水準,把氣凝膠做到鋼鐵的強度也不奇怪。有蛋屋擋在中間,她想殺過來,除非把房子拆掉。

  「潘姊兒,」程宗揚高聲道:「大家往日無仇,近日無怨,一點誤會,用不著動刀動槍吧?我對樂姑娘的心意,天地可表!你幾次三番找我麻煩,以為我脾氣很好嗎?小心我……干!」

  就在程宗揚充滿信心的時候,臉色突然大變。只聽「擦」的一聲輕響,一截劍鋒帶著寒光從蛋屋灰色的外殼刺出,接著整個蛋屋四分五裂,變成一堆玻璃般的碎片飛濺開來。

  潘金蓮纖柔的身影白鶴般從碎片間飛出,長劍寒光一閃,直刺程宗揚咽喉。

  程宗揚剛樹立起來的信心和蛋屋一起破碎,匆忙提起匕首,「叮」的一聲擋住劍鋒。犀利的真氣使他覺得手臂像被鐵錘砸了一記,渾身的經脈都為之一震,險些一口血噴出來。

  潘金蓮毫不留情,長劍一招緊似一招,把程宗揚逼得狼狽不堪。兩人的修為本來就有差異,程宗揚重傷之餘,招架片刻就支持不住。眼看潘姊兒把自己當成黑魔海餘孽,毫不手軟,程宗揚顧不上矜持,趕緊抓住死丫頭留下的那只琥珀,試圖召喚死丫頭過來救命。

  程宗揚並不知道那塊藏著蘇妲己血滴的琥珀該怎麼用,只全力將殘存不多的真氣送入其中。真氣一吐,他才發現不對,手中並不是那塊用來示警的琥珀,而是手感相似的陰陽魚!

  生死關頭出現這種失誤,實在要命,程宗揚連忙去換,卻發現自己的手掌像被陰陽魚吸住一樣無法張開。

  從幾條陰經注入的真氣彷彿被手中的陰陽魚一口吸乾,接著堅硬而光滑的琥珀像游魚一樣鑽入掌心,然後游入丹田。

  程宗揚只覺丹田像要爆裂一樣漲開,無數紛亂的畫面在腦海中飛掠而過,旋轉著匯成一幅黑白分明的太極圖案。一側是億萬點細小的光芒,宛如璀璨無級的星海,另一側則是濃重到極點的黑色。

  那只陰陽魚在自己手中時,無論怎麼擺佈,都只有一條銀白色的陽魚,理論上應該有的陰魚從來沒有出現過。這一刻,程宗揚突然感覺到那條陰魚的存在。它像一條遍佈著毒素的黑色小魚,在太極圖中游曳著,散發出黑暗的氣息。

  一股森然的劍氣襲來,程宗揚抬手去擋,匕首還未格住劍鋒,那條黑色的小魚驀然游出,只一閃,便將潘金蓮的淨化術完全污染,接著消失無蹤。

  程宗揚眼前金星直冒,身體搖搖欲墜,雙腳彷彿踏在顛倒的陰陽兩界上,竭力維持著平衡。似乎過了很久,又彷彿只有瞬間,視覺才漸漸恢復,當程宗揚睜開眼睛,眼前的情形使他不由自主地張大嘴巴。

  碎裂的氣凝膠仍保持著堅硬的外觀,但毫無重量,有些甚至在空中懸浮,彷彿灰色的碎冰漂浮在水面上。潘金蓮屈膝跌坐在地,她雙目緊閉,彎長的睫毛紋絲未動,正在極力驅除侵入體內的異狀。

  潘金蓮的靈覺遠過常人,程宗揚目光剛落在她身上,她便睜開眼睛,接著握緊劍柄。程宗揚凝神戒備,卻發現自己體內本來就不多的真氣幾乎耗盡,她再來一劍,自己別說擋了,想躲開都難。

  潘金蓮沒有絲毫猶豫,立即一劍刺來,劍至中途,卻斜斜垂下,彷彿手腕經不住長劍的重量。這一下程宗揚險些倒了大霉,他本以為這一劍會刺自己胸口,沒想到急轉直下,直朝自己的命根子去了。幸好潘金蓮手上無力,冰涼的劍鋒貼著自己的褲襠穿過,差一點讓他血濺五步。

  「看招!」

  程宗揚暴喝著扔出一件東西,潘金蓮抬劍去擋,那東西卻在空中劃了個圈,像蝙蝠一樣飛舞著,自動繞到她腕上,「卡」的扣住。程宗揚一把拽住手銬,拼盡最後一點力氣,封住潘金蓮的穴道。

  潘金蓮長劍掉落在地,手臂軟軟垂下。

  程宗揚摸了摸被刺穿的褲子,驚出一身冷汗。這一劍再偏那麼一點,自己下半生的幸福就全毀了。

  潘金蓮的修為被陰陽魚克制,穴道被封,再無力反抗,程宗揚鬆了口氣,然後隨手扯下她的面紗。

  白色的面紗下,是一張艷如桃花的嬌靨,雖然充滿難以置信的表情,但紅潤的唇角微微翹起,唇旁兩隻小巧的酒窩甜媚得像蜜汁一樣,使她的驚愕看起來也多了幾分媚艷的韻致。程宗揚情不自禁地吹了聲口哨,雖然已經目睹過潘姊兒的芳容,但這會兒取下面紗,仍然難以想像面紗下的潘姊兒竟然是這幅嬌滴滴的模樣。

  「真看不出來啊,光明觀堂的鶴羽劍姬,竟然是個又嬌又媚的美人兒,這俏生生的風情……嘖嘖嘖嘖……」

  潘金蓮俏臉漲紅,她原本也是愛說愛笑的性子,直到第一次下山,才知道世人竟都是以貌取人的膚淺之輩,偏偏自己的相貌又是最吃虧的類型。幾乎每一個見她的人,都把她當成那種容易勾引的風情女子。不知有多少人來挑逗她,試圖上手。即使連她的嚴辭喝斥,也被人看成裝腔作勢。潘金蓮受盡誤解,不得已戴上面紗,平常不苟言笑,對外人更是絲毫不假以辭色,饒是如此,耳邊也少不了難聽的風言風語。

  此時被這個狼子野心的賊人恥笑,潘金蓮不禁羞憤交加,喝道:「滾開!」

  只不過她美目含情,櫻唇帶笑,這聲喝斥倒像是嬌嗔一樣。程宗揚一手摀住胸口,誇張地張大嘴巴,「我的天啊,連罵人都這麼嬌滴滴的……你這是打情罵俏吧?」

  「卑鄙!」

  「這真不算卑鄙,」程宗揚一手托起她柔美的下巴,對著她嬌滴滴的小嘴語重心長地說道:「我要卑鄙起來,夠給你上好幾課的……」

  「唔……」

  潘金蓮低叫一聲,唇瓣被他吻住。潘金蓮拚命扭頭,一邊使勁推開他,一邊緊緊咬住牙關。忽然腮旁一酸,牙關不由自主地鬆開,接著一條舌頭霸道地伸進她口腔內。

  潘金蓮渾身無力,只能軟綿綿躺在他臂間,被他親吻得幾乎透不過氣來。滾燙的氣息噴在自己面孔上,硬硬的胡根磨擦著自己的肌膚,帶來令人暈厥的窒息感……忽然舌尖一緊,被他吸住,接著就和他的舌頭糾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