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戰士 第八章:折翼的雄鷹

  雷茲·法比爾是人類心目中的神,他在各方面都被神化了,在人類的心中,雷茲無論是在政治或者武功上的才華都無人可出其右(如果雷茲還健在的話,他聽到人們把他抬得這麼高,恐怕也會臉紅的吧),但即使是那些雷茲最瘋狂的崇拜者,當他們在吹頌雷茲是最偉大的軍事天才時,總還是不得不要在前面加上這麼一句「除了漢尼拔以外」。

  卡那羅·努米爾體格強健,輪廓分明的五官之下,留著整齊的絡腮鬍,兩眼炯炯有神。身為傳奇名將漢尼拔的後人,卡那羅把自己的一生都獻給了軍隊。他不指望自己能夠創建象先祖那般的功勳,但他也不想給自己的祖先丟臉。比起那些自高自大的貴族同胞,卡那羅很清楚自己的優點和缺點。在十五年的軍旅生涯中,他把自己一絲不苟,嚴密細緻的優點發揮到了極限。雖然是騎兵指揮官,卡那羅卻極擅長防守作戰,打了十五年的仗,他的軍隊都來沒有遭遇過被敵人伏擊的事。所以當阿蘭德提出要在凹地處設伏對付他的雄鷹兵團時,深知卡那羅為兵之道的老將哈卡並不很樂觀。

  光靠細心和防守並不能成為一個名將,細心人的弱點就是他們往往會因為過於謹慎而錯失戰機。卡那羅很幸運,上天給了他一位珠聯璧合的助手——安德拉·瓦斯特,安德拉是雄鷹騎兵團的副團長,和卡那羅是同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好友。和卡那羅的小心謹慎正相反,安德拉崇尚進攻,喜歡冒險——「即使只有四成的勝算,瓦斯特也會毫不猶豫地脫下褲子,把全部的身家都壓上去。」他們兩個人一起長大,一起習武,一起從軍,一起打仗,從未分開過。雖然卡那羅的職位始終比好友高上半級,但發佈軍事命令時,他都先會放下上級的架子和老友商議一番。卡那羅的謹慎彌補了愛冒險的人常會犯的急功冒進的的弱點,反過來,安德拉的果斷也消彌了卡那羅做事猶豫不決的缺憾,倆人一個善守,一個善攻,彼此之間互補不足。

  「一個好的戰友抵得上百萬大軍!」

  十五年的軍旅生涯,這對天衣無縫的組合未曾一敗,他們麾下的騎兵團也贏得了「古格拉雄鷹」的美名。

  「我是雄鷹的一隻翅膀,安德拉是另一隻!」

  安德拉雖然總是身為副將,官位低他半級,每次勝利之後,讚美與花環都先落到站在最前頭的自己頭上,而老友卻只能得到微不足道的一點余萌。

  「這很不公平,其實你的功勞比我還大!」

  面對卡那羅包含抱歉意思的安慰,安德拉只是一笑置之,心甘情願地充當著伴星的角色——躲在燦爛的主星後面,默默地散發著光和熱,讓身前的主星更加的光輝燦爛。

  安德拉甘當綠葉的精神讓帝國方面吃足了苦頭,那些研究卡那羅作戰風格,與之為敵的帝國將領們想破了腦袋也沒想通:一個做事小心翼翼,手下的偵察騎兵數量占軍隊總人數百分之五的膽小鬼,他打起仗來怎麼這麼的不要命,這麼的瘋狂?

  眼睛都盯在卡那羅身上的帝國將領們做夢也沒有想到,古格拉雄鷹其實是兩個人的組合,最後也只能歸咎於「卡那羅是魔族繼漢尼拔之後最出色的軍事天才」這個不是理由的理由了。

  但今天,在辛德村,這只雄鷹卻只有一隻翅膀——幾天前,安德拉被斯羅皇帝調走了,他們的皇帝命他帶領一半的騎兵去追擊北撤的科爾狄斯的部隊。少了這個和自己心連心的戰友,他感有些缺憾,但同時也為老友感到高興。

  「他終於也有機會站到前台來展示自己的才能,不必被我遮住光芒了。」

  聽到外邊警報的聲音時,卡那羅正陪著他的女兒吃早飯,她的女兒莉莉絲·努米爾容貌秀麗,有著長及腰部的漆黑長髮和漂亮的紫色瞳孔。雖然是最高級的黑魔族,但莉莉絲的額頭上卻沒有角,從名震大陸的漢尼拔開始,努米爾家族的子孫後代都是混有人類血統的混血兒(這一點和我倒是很像)。

  相貌上莉莉絲長得像美麗恬靜的淑女,但她的性格脾氣卻一點也不淑女。她像男孩子般喜歡學武,愛玩愛鬧,是一顆火辣辣的辣椒。她很得斯羅皇帝的喜愛,要不是因為是混血兒(魔族的皇族把血統的純正看得極重),說不定現在已經做了皇后了。

  「大人,西南方向發現人類的騎兵!從潘傑爾谷地出來的!」雄鷹騎兵團駐紮在這裡,主要的因素就是為了監視在潘傑爾谷地活動的人類游擊隊以及從西南方向過來的援軍。

  「有多少人?是誰的部隊?」

  「大約是八千人左右,旗號是黑龍騎士團的騎兵。」

  「黑龍騎士團?就是那個殺人王達克·秀耐達的部隊嗎?他瘋了嗎,才八千人就敢向我們進攻?爸爸,把他交給我吧!」莉莉絲主動請戰,我屠殺戰俘和平民,在阿沙尼亞已臭名昭著,一提到我的名字,幾乎每個魔族都是咬牙切齒。

  卡那羅推開飯碗站了起來,雖然搭檔不在,但敵人只有八千人,各方面的形勢對他都很有利。

  「不要輕敵,暗黑龍達克雖然手段殘忍,但卻是個可怕的對手,當初羅西親王就是因為太輕敵才慘敗的。莉莉絲,記住我的話,永遠不要輕視你的對手,哪怕他只是一條蟲子。哈恩,備馬!我要親自對付他!」

  對於今天的戰鬥,卡那羅充滿了信心。

  衛隊長哈恩早已備好了坐騎,他們的座騎格魯巴就停在村裡唯一的一口水塘邊上,父女倆並肩來到水塘邊。卡那羅先翻身上了格魯巴,而他的女兒站在格魯巴邊上。

  「你也不小了,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瘋了!這兒是阿拉西亞,不是阿沙尼亞!到處都是敵人,處處都是陷阱,你像昨晚那樣一個人四處亂跑,很危險的。」

  莉莉絲撓了撓耳朵,意思是說耳膜都磨出繭了。

  「知道了,從昨晚到現在,你已說了好幾遍了!努米爾大人!」

  女兒微笑著,調皮地稱呼父親為大人。

  卡那羅在格魯巴背上彎下腰,伸出右手,愛憐地在女兒的鼻子上輕輕地捏了一下。

  「你呀,總像個長不大的孩子,真拿你沒辦法!」

  看著女兒調皮的樣子,他的臉上掛滿了快樂的微笑。現在的他,已不是那個不敗的將軍,而只是一個父親,一個充滿父愛的父親。

  「蓬!」水花四濺,一個黑色的人影夾帶著一柄黑色長劍由他身邊的水塘箭射而出,一劍刺向卡那羅的後背。

  殺氣沖天!四面的空氣一下子冷了下來,冷得刺骨。

  父親的手這時正輕輕地撫摸著女兒的臉,一截黑色的劍尖已從他的左胸處突了出來,噴出幾滴鮮血,接著又閃電般地縮了回去。

  父親的血濺到了女兒的臉上,那色彩非常的鮮艷奪目。

  刺殺得手,行兇者沒有作過多的停留,重新投入水塘之中。

  「有刺客!」

  事出突然,事先沒有任何預兆,來人從出擊到退走,只用了不足一秒的時間,即使是反應最快的衛隊長哈恩,也只是剛剛來得及拔出手中的劍。

  在震驚中回過神來的女兒抓著父親還在撫摸自己臉的手,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卡那羅的身體慢慢地傾斜著,最後終於失去平衡,從座騎的背上摔了下來。

  父親軟倒在女兒的懷裡,口鼻呼吸全消,臉上還凝固著先前的微笑。

  「爸爸!」

  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的女兒,這時才痛苦地發出一聲呼喊,可惜她的父親已永遠也聽不到女兒的呼喚了。

  ※※※※

  我把自己藏在水塘底部,村子的魔族士兵來來往往,如果把頭露出水面,肯定會被他們發覺。潛藏在水底,我有意識地把自身口眼耳鼻四種感覺全部封密,純粹以心眼去感知周圍的世界。

  此時我已經變身為四翼墮落天使,之所以不用龍戰士變身,是因為龍的力量太與眾不同,極易被魔族感覺到。

  當衛隊長哈恩牽著兩匹格魯巴經過水塘邊時,我立刻就感覺到他就是昨晚那個壞了我好事的衛隊長。能讓這位衛隊長親自牽著格魯巴為其服務的人,只可能是兩個人:一個是莉莉絲,另一個,自然就是我的首要目標。

  當卡那羅來到水塘邊上時,潛伏在水中的我馬上就「認」出他來。我的耳朵聽不見任何聲音,心眼也聽不見他們父女倆的對話,它只能幫我感知周圍的世界。當卡那羅捏著莉莉絲的鼻子時候,我的心眼告訴我,這是目標最缺乏防備,身體最脆弱的一刻。

  跟在卡那羅身後的衛隊長哈恩由於受到他們父女間深情的感染,此時的警惕性也降至了最低。

  我把握住了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心眼鎖定目標,從水裡一躍而出,閃電一擊,逆鱗從背後貫穿了卡那羅的心臟,然後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水中,順著來時的路線退了回去。

  我像魚一般地在地下水道裡游著,身後傳來了魔法元素的波動,匆忙趕過來的魔族士兵正無意義地往水裡發動魔法攻擊。

  在河裡潛游了一段距離,當我再次離開水面的時候,正好遇上了虎特率領的騎兵。

  我藉著四翼墮落天使的四隻翅膀,在虎特的頭上飛翔著,我的心情非常地愉快。

  「一切順利,那隻老鷹永遠也飛不起來了!下面的事就全靠你了!」

  「放心吧,達秀!」

  虎特一手握著韁繩,另一隻手則自信地朝我揚了揚馬鞭。

  「這一招沒有半點拖泥帶水,如果父親還在,看到剛才完美無缺的一擊,定會很欣慰地點著頭讚揚我吧。」

  半個小時後,人類騎兵和滿懷悲憤的格魯巴騎兵發生了第一次接觸作戰。

  ※※※※

  這是一個有霧的早晨,綿綿下了半個月的春雨令空氣變得異常的潮濕。兩萬三千名騎兵從兩個方同時往前挺進著。馬蹄的轟然響聲震撼著大地,迴盪在廣闊的平原上,戰士的吶喊聲直衝雲霄,連覆蓋天空的灰色雲層也在震顫中流出了眼淚。

  天空中又下起了細細的霧雨。

  從西邊來的黑色激流與來自東方的灰色鐵流終於猛烈地碰撞了一起。

  身披重鎧的格魯巴騎兵雖然機動性不如人類騎兵,但防禦力卻遠在人類騎兵之上,更重要的是,我們的對手是支哀兵。

  指揮官遇刺身亡激怒了這支未曾一敗的騎兵團,從莉莉絲到普通士兵,每一個人都憤怒了!他們的眼睛是血紅色的。

  戰馬嘶鳴,戰士怒吼,兩雄相遇強者勝,強強相遇勇者勝。

  碰撞的結果立刻顯示出來了,西方來的黑色激流有如草木般迎風倒回了來時的方向。只是一個照面,接觸面的人類騎兵就被砍倒了一大片。

  「撤退!撤退!」

  虎特以最快的速度下達了後撤的命令,而早有準備的人類騎兵也以昨晚演練了無數次的動作掉過馬頭,朝潘傑爾谷地方向撤去。

  「膽小鬼!」

  「懦夫!」

  「卑鄙的人類!」

  人類騎兵臨陣脫逃的行為令復仇之火得不到發洩,魔族騎兵的怒火被燃燒到了極點,他們象發情的公牛般不顧一切地緊咬在人類騎兵身後,一步一步地被引入死亡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