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戰士 第二章:隔閡

  颶風過後,碧空如洗,湛藍如水,和用無數死屍做裝飾品的大地相比,天空純潔得就像是不染塵埃的淨土。

  「波爾多,娜依秀,拉茲,沒死的話都給我出聲!」

  當戰鬥結束的時候,我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在被摧毀的軍營裡遊蕩著,口中一遍又一遍的喊著這幾個人的名字。一夜的惡戰,加上今早又被虎特的騎兵用「梳子」梳了一遍,營地裡到處都是散落的腳掌大腿,趴在地上痛苦呻吟的殘疾青年就更多了,這全是「地趟刀」戰術的傑作。

  「老大,我在這呢!嗚,好痛。」波爾多的聲音從右邊傳過來,我轉過頭望去,發現一個髒得像泥猴一樣的人正扭動肢體費力地從死人堆裡爬起來,這個人除了一雙閃動的眼睛還算乾淨點外,全身上下都是泥,彷彿是剛從泥漿中鑽出來的泥鰍。

  「瞧你現在的樣子,哈哈……嗚……」望著波爾多髒兮兮的樣子,我指著他的鼻子大笑起來,卻不小心牽動了昨晚新受的創傷,胸口一陣疼痛。

  「還笑我,你也好不到哪兒去!」波爾多以碧落槍為枴杖拄著挨到我身邊。

  「累死我了,讓我扶一下。」波爾多用左手勾住我的脖子,把半個身子的重量都壓在了我右肩上。

  「啊,別這樣!」連路都走不穩的我哪裡馱得動這條百餘斤重的肥豬,兩腿一軟,身子向後一仰,兩人一起向後跌了個四腳朝天,滾倒在爛泥之中。

  「嘿嘿,波爾多,記住我們現在的樣子,將來也許用得著。」我和波爾多肩並肩地躺在被血水染紅的泥漿裡,懶得連身子也不想移動半分。

  「這有什麼用處啊,老大?」波爾多不解地問道。

  「萬一哪一天我們倆身邊的美女太多,想把她趕走又不忍心的時候,我們就打扮成現在這副樣子,絕對能夠把她們通通嚇跑的。」我笑著對波爾多說道,波爾多髒兮兮的象只泥猴,我想我的樣子也好不到哪兒去。

  「哈哈哈,好主意,不過美女我是從來都不嫌多的。啊,對了,老大,」波爾多像是想起什麼似地,轉過頭來問我道。

  「昨晚你怎麼用的是墮落天使變身的力量啊?為什麼不用龍戰士的力量?」

  「嗨,那天我過度使用黑暗魔法,腦部的龍之魄受損,暫時不能運用龍戰士的力量了。」我向波爾多解釋道。

  「什麼?那現在怎麼樣了?這麼重要的事情你怎麼一直瞞著我們?」波爾多聞言一驚,連忙關切地追問道。

  「告訴你?這十天來你們鬥志全無,我要是說了的話不是添亂嗎?」

  「那現在你的情況怎麼樣了?」

  「還好,等過了月圓之夜,應該就可以恢復龍戰士的變身能力了,再等幾天吧。」我回答道。

  「不過你那招心靈風暴的反噬力實在是太可怕了,以後最好還少用為妙。」波爾多好心地勸道。

  「還有以後啊?我這一輩子都不會用這一招的。」我對波爾多說道。

  「怎麼了?」

  「那一招非要有堅強的意志力才能使出,我這次差點精神分裂,心靈上已出現一處破綻,以後絕對不能使用這招,否則必定發瘋發狂變成一個喪失理智的瘋子。」我老實向波爾多坦白道。

  「這麼嚴重?」波爾多驚呼道。

  「當然了,這次沒有發瘋實在是運氣好,打死我以後也不用這一招了。」我心有餘悸地說道,同時也感到惋惜,失去了特色魔法,以後和強者交手時將會吃虧不少。

  戰鬥在中午時基本結束,虎特的騎兵結束了對敗兵的追擊。打掃戰場的時候,我們在死人堆裡發現了一具敵方高級將領的屍體,死者的右腳腳掌被剁掉了,衣服上佈滿了腳印,他是在亂軍之中被人活生生地踩死的。

  經過俘虜的指認和屍體上發現對象的查證,此人正是追擊我們的第九軍團的軍團長,路西法十三世的弟弟羅西·路西法。

  「這就是所謂的第三魔將嗎,死得也實在是太冤枉了。」站在屍體面前我得意萬分地嘲弄著,羅西兩眼瞪得老大,一副死不甘心的樣子。昨晚這一戰大捷,參加突襲作戰的「壞孩子」僅損失了四百三十七人,而且多半是被人踩死或者是在亂軍中被魔族胡亂砍殺時死於瞎貓碰死老鼠的幾率下的。

  「就算是漢尼拔重生也不過如此吧。」看到昨晚的戰績,雖然心裡很清楚自己是什麼貨色,可是我仍然禁不住有些飄飄然起來。

  「這麼多天來受了這麼多的窩囊氣,這回總算出了口惡氣了。」波爾多高興地說道,打了勝仗,大家都很高興。娜依秀和拉茲兩人正在邊上接受治療師的療傷,他們兩人身上的傷不輕,事實上昨晚的夜襲部隊,除了我和波爾多以外,活下來的人都只剩下半條命了。

  「這次打了大勝仗,繳獲了大量的糧草補給,最珍貴的是得到了好多坐騎,這對我們實行第二步計劃非常的重要。」剛剛從戰場上撤退下來的虎特也興奮得滿臉發紅。

  「白蘭度在哪?我需要他為我們重新做一個合理的行軍表,現在沒有了追兵的威脅,行軍方式該改變了。」奧維馬斯依然保持著他一貫冷靜,勝不喜,敗不憂,這就是他的性格。

  「找到了,找到了,這就是我要的東西!」就在這時,白蘭度抱著一堆地圖,興沖沖地跑過來。

  「找到什麼寶貝了,我們嚮導先生?」波爾多笑著問道,嚮導是大家給白蘭度取的新外號。

  「阿沙尼亞的大地圖,魔族版的!」白蘭度有些情緒激動地說道。

  「這有什麼好高興的?」波爾多不解地問道。

  「這點你就不明白了。」白蘭度笑著解釋道,「魔族和帝國的戰爭打了三百年了,我們手中的地圖都是一兩百年前的舊貨,錯誤非常的多。地圖上標注的河流,山川,城市和實際上的地理位置的出入極大,有的地方甚至偏差了一百多里。」

  「哦,是這樣啊。」波爾多摸摸腦袋,做出個明白了的神態出來。

  「這個地圖是路西法十二世時期做的,精確度要比我們原先的那份高多了,原來的可以扔掉了。」白蘭度說道。

  「啊……這樣吧……啊!」我打了一個哈欠,廝殺了一夜,現在手軟腳軟,連腦筋也懶得動了。

  「奧維馬斯,打掃戰場的事就由你來處理吧,以後的行軍路線,你們幾個人先商量決定吧,我現在要先去睡一覺。」我說著又伸了一個懶腰。

  「什麼?」

  包括羅蘭德在內,所有的人都露出愕然的神情來。

  「難道我休息一下都不行嗎?這十天來我費盡心血,絞盡腦汁苦思如何擊敗敵人的良策,就差沒有油盡燈枯了。現在事情全都解決了,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就不用煩我了吧?」我問道。

  「行軍可不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哦。」羅蘭德不滿地說道。

  「就因為不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我才先要去休息的!」我辯道,「我一晚沒睡,現在腦袋裡全是漿糊,神志不清的人不能指揮軍隊,這是比利亞叔叔說的。」提到比利亞叔叔,大家全都沉默下來,你看我,我看你,彼此間相對無語。

  「我先去睡一會兒,傍晚的時候你們把商量好的結果做個總結交給我。」我打破沉寂說道,我的心裡沉甸甸的。

  兩匹格魯巴喘著粗氣,拉著滿滿一車的糧食,載著我慢吞吞地朝黑龍騎士團的營地駛去。這次夜襲戰大勝全勝,部隊從魔族手中繳獲了大量的補給物資,最珍貴的,就是得到了近二千匹的格魯巴,以及幾百輛運糧的糧車。有了這麼多的交通工具,部隊實行長途奔襲,奇襲尼爾斯城的計劃也勝算大增。由於對未來再次燃起了希望,十多天來一直繃得緊緊的神經隨之放鬆下來,加上搖搖晃晃的車廂,車轆咯吱咯吱的聲音的催眠作用,不知不覺地,我躺在運糧車上遁入了夢鄉。

  「喂,達秀,快醒醒啊,喂!」才睡了沒多久,希拉的呼喚聲把我從夢中搖醒。

  「唔,好睏,別打擾我了!」我揉著惺忪的眼睛很不情願地從爬起來。

  「你又髒又臭,這兒又這麼熱,洗個澡再睡吧。」希拉一手拉著我的手,一手捂著鼻子說道。

  「安達呢?」我慢慢吞吞地爬下馬車,落地時還差點跌倒。

  「姐姐剛才來過了,看到你睡得正香,交待了幾句就走了。」希拉把手往遠處一指說道,「她正在那兒為昨晚夜戰添加的傷兵療傷呢。」

  「療傷?」聽到療傷這兩個字,我的睡意全被趕跑了。

  「不會吧,她又要用生命魔法?」我追問道。

  「今天的傷員不是很多,我們的回復師忙得過來。」希拉安慰我道。

  儘管希拉這麼說,可是我還是很擔心,還是忍不住要過去看個究竟,因為我知道安達的身體再也經受不住生命魔法的消耗了。

  在第一次認識安達的那個晚上,安達就曾告訴我說她立志要做一個治病救人的回復師,她也一直是在朝這個方向努力的,她在回復魔法上的造詣並不比那些皇帝養著的自以為高人一等的僧侶神官們差多少。

  「不要亂動,忍住,有點痛。」我找到安達時,她正專心致志地為一個左肩受了重創的士兵療傷。安達的右手心裡聚集了一團淡藍色的水元素球,她把水元素球放在創口處輕輕地來回滾動著。

  回復魔法分為水系和光明系兩種,聖光術(光明系)或復原術(水系)這些較低級的魔法只能治療不太重的皮肉之傷。而遇到這現在這種情況,就必須用上較高級的回復咒文。安達的變身力量是水精靈,屬性是水,她現在用的這招魔法就叫做「生命之水」,在魔法中屬於第六級的範疇,而安達的特長魔法正是這招「生命之水」。

  「唔……啊……」世上任何的回復魔法在治療傷口的時候,因為要刺激傷口附近的組織,令受損的肌肉再生,所以疼痛是免不了的。用魔法療傷等於是要讓自己再承受一次受傷的痛苦,甚至更重。

  這個士兵和娜依秀一樣,是個大地精靈弓箭手,他參加了昨晚的夜襲戰,左邊的肩膀上中了一刀,傷口很深,皮肉全翻了出來,整個鎖骨幾乎都劈斷了。如果得不到及時治療的話,這條手臂就要廢掉了。

  雖然四肢手腳都被人壓住了,這個傷兵的身體仍痛得不住地扭曲著。若不是嘴裡塞了一團布,恐怕連牙齒都要咬碎了。和他比起來身為龍戰士的我要幸運多了,龍戰士那奇異的體質讓我在被魔法師療傷時少吃了許多苦頭。

  「好了,忍著點,別亂動。」安達把另一隻手掌按在士兵的額頭上輕聲地安慰他道,安達的聲音似乎有著催眠的作用,傷兵不斷抖動的身體漸漸地平息下來,他肩膀上的傷口逐漸地癒合,而安達手中的水元素球也漸漸地縮小消失。

  「好了。」安達收回右手,有些疲憊地站起來,額角上還帶著幾滴冷汗,她的心思全都放在那個傷兵的身上,絲毫沒有發覺我就站在她的身後。

  「啊,你醒了。」轉過來身來正好和我撞個正著的安達看清是我,擦了擦頭上的汗珠說道。

  我動了動嘴唇,心中有千言萬語要對安達說,卻不知從何說起。我的腦子驅動嘴唇,說了一句沒用的話。

  「我回來了。」我開始有些羨慕起眼前的傷兵來,受傷人為什麼不是我?

  「我還有事,還有很多的傷員。你先去洗個澡睡一覺吧,我走了。」說完這話安達就離開我去為另一個傷員治傷。望著她的背影,我的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酸溜溜的味道,我覺得自己和安達的距離一下子變得很遠很遠。

  「你怎麼了?」希拉發現我的臉色有些異常,關切地問道。

  「沒事,我有點累。」我回答道,「我要去洗個澡。」

  「多拉和梅兒已經為你燒好熱水啦,可以直接洗了,你看你全身上下都是臭泥。」希拉邊說邊手擦去我臉上已經硬結的泥土。

  「現在天氣這麼熱,用冷水就行啦,洗熱水澡?太誇張了吧?」我不解地問道。

  「你呀,」希拉用手指在我的額角上輕輕地點了一下,「這是姐姐特地交待的,她說你昨晚淋了一夜的雨,又吹了一夜的冷風,濕氣侵入身體,必須泡熱水才能除去侵入身體的寒氣的,不然會生病的,姐姐她很關心你啊。」

  「啊,安達還是很關心,很在意我的。」聽希拉這麼一說,我的心中剛剛冒起的那個漣漪立刻就化為水泡消失在空氣中。「希拉,等下我們一起洗好嗎?」我抓著希拉的手說道,下半身正逐漸地變硬。

  「我會教你一些新的格鬥技巧的。」

  「……」

  沒辦法,現在安達的心都被那些傷兵奪走了,我也只好拿我最疼愛的希拉來消消火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