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戰士 第五章:再愛你一次

  月色籠罩著河岸,龐大的船隊在月光下破浪前行著。月光將每艘船都鍍上了一層金邊,遠遠望去,船已不像船,反而像是神話裡在天空中漂浮的飛艇。

  吃過晚飯後我就一直呆在最上層的甲板上,周圍的士兵都被我趕走了,因為我身上除了條短褲幾乎什麼都沒有穿。心靈風暴造成的後遺症到現在都還沒有好,我必須在到達莫丘迪南之前治好身上的傷,爭取以最佳的狀態參加下一場的戰鬥。

  我的手中握著逆鱗,在月光下慢慢地舞動著,藉著逆鱗奇異的特質,我的身體緩緩地吸收著月光的精華。暗黑龍本就是滿月之龍,雖然離月圓還有一天的時間,但現在的月亮已經很圓了。藉著月光的治療,身上的暗傷正一點一滴地好起來。

  經過半年的戰爭洗禮,我的劍術已趨向成熟,再沒有過去那種輕浮的味道,對魔法的運用能力和悟性也提升了不少。我練了一會兒劍,最後滿意地張開四肢地躺在甲板上,讓月光能夠通過赤裸的肌膚更加順利地進入身體。上來前我曾命人把甲板清洗了一遍,非常的乾淨。

  「我可以上來嗎?」那是波爾多的聲音。

  「既然已經上來了,還在那兒鬼叫什麼。」我笑罵道。

  「真是個好地方,老大你可真會享受啊。」波爾多從甲板邊的舷梯上探出頭來,緊跟在他後面的是羅蘭德,奧維馬斯,最後面的是虎特,突圍戰時的幾個主力大將現在都到齊了。

  一上來,波爾多就馬上挑了個最好的位置,用最快的速度脫掉上衣,學我的樣子張開四肢平躺在地上。夏日的夜晚,河面上涼風席席,這樣躺著非常的遐意。記得小時候在風都,夏天的時候,波爾多就經常和我一起像今天這樣,光著膀子,只穿一條短褲到處亂跑——當然了,那次被如月殺得裸奔是個例外。

  「喂喂,注意一下形象!」看到波爾多的樣子,羅蘭德阻止他道。

  「反正大家都是男人嘛,天這麼熱,脫光了才舒服呢。」波爾多毫不在意地說道,接著他連軍褲也脫了下來。

  羅蘭德笑著搖了搖頭,他找了一個可以靠背的地方,規規矩矩地坐下。波爾多看到只有他和我是不穿衣服的,心中覺得有些過意不去,連忙慫恿其它人也一起脫衣服,年輕的虎特拗不過他,最終也加入了脫衣的行列。

  「說說自己的故事吧,大家共事了這麼久,我們現在還是第一次聚在一起聊天呢。」我對大家說道。

  「好主意。」波爾多點頭同意道,「大叔你的年齡最大,就先從你開始吧。」波爾多對奧維馬斯說。

  「大叔?」壁虎叫了起來,「我才二十九歲,還年青得很!」

  「可是你整天都是老氣橫秋的啊……」

  「我呸!」奧維馬斯咒了一句,「那是思考,我成天都在思考!」

  「喲……」波爾多露出不信的表情。

  「別鬧了,奧維馬斯,就先說說你的故事吧。」我叫波爾多閉嘴,事實上我對這只壁虎的過去也很感興趣。

  「我?」壁虎微微一笑,重新得到重用之後,他的精神狀態比以前要好多了。

  「我出身於一個沒落的貴族,我的爺爺曾經當過炎龍騎士團的萬騎長。不過到了我這一代,家裡就什麼都沒有了。我是從一個行伍的小兵慢慢地升上來的,小隊長,百夫長,千夫長,兵團長……」

  後面的話他沒有立刻說下去,因為接下來就是他被波爾多的母親碧姬一下子降為一個有名無實的參軍的事。這種事對他來說有些尷尬,我正想開口錯開話題,奧維馬斯卻又說了起來。

  「我二十六歲的時候積軍功被升為萬夫長,手下可以指揮調動一萬人的部隊。嗨,那時候年少氣盛,得罪了不少人,尤其是幾個貴族的子弟……」說著他把目光轉向波爾多,「當時上頭的命令都下來了,我要被解除所有的職務滾回家去,最後是你母親她極力地保護我,不斷地為我活動,我這才落得個只是降為參軍的下場。所以說少年氣盛是最不值得的,你們看我現在的火氣小多了,哈哈哈。」說著奧維馬斯自嘲地笑了起來,他話裡有話,其實是在暗示我要懂得韜光養晦,雖然那些貴族們極其地討厭,但他們在帝國的號召力和影響力極大,縱使我是龍戰士也盡量不要得罪他們。

  「當時碧姬大人為了我做足了壞人,別人還以為我是被她貶掉的,其實我還能夠呆在軍中完全是她的功勞。這次皇帝陛下南征,她就趁機把我派了過來,希望我能立點軍功好藉機官復原職。」

  「原來是這樣啊,大家都還說是我媽媽排擠你的呢。」波爾多做出恍然大悟狀說道。

  「你年齡也不小了,應該有孩子了吧?」羅蘭德問道。

  「孩子?是有兩個,兩胞胎,都是男孩,現在該四歲了吧,他們還等著我回家團聚呢。」提到他的孩子,壁虎永不動容的臉上也露出一絲欣慰的微笑。

  「你呢,羅蘭德?你姓法比爾,好歹也是個爵爺,在帝國過得好好的,為什麼還要到軍隊裡來受這種苦?」奧維馬斯把話題轉移到羅蘭德的身上,他對貴族向來沒有好感,能用這種口氣和羅蘭德說話,已經算是客氣的了。

  「我?我的原因很簡單。」羅蘭德靠在一塊木板牆邊上說道,「我是雷茲·法比爾的後代,雖然我不是龍戰士,可是我希望自己能像先祖雷茲那樣,用自己的雙手打下一番的事業,所以就到軍隊中來了。」

  他停了一下,接著也把目光對準奧維馬斯,「我知道你們中很多人對我抱有成見……不要不承認。」沒等我們反駁,羅蘭德就封死了我們下面的話,「這幾年來,我們皇族中確實有些傢伙很不像話,他們的舉動,確實大大的損壞了家族的榮譽,但這並不代表每一個法比爾家族的人都是混蛋。」

  「我參軍,其實只是用我自己的行動,想重新樹立起家族的形象。」羅蘭德揮動著拳頭說道,看樣子他有些激動。

  「明白了,羅蘭德,其實比起那些傢伙來,你真是可愛極了。」我打趣地說道,同時我也為自己感到幸運,我們能走到這今天這一步,也離不開識大體的羅蘭德全力支持。

  「虎特,你呢?」

  我問虎特的時候,他正傻乎乎地看著天上的星星發呆。

  「我來自帝國東部的雲萊省,我是個平民,沒有任何的背景,我的家裡很窮。我到蒼龍學院讀書,只是想將來能混個好的職位,能讓家裡的生活有所改善。」

  「混碗飯吃?哎呀,你的理由怎麼和我一樣啊,我也沒有什麼抱負的,只要衣食無缺,有美女相伴就可以了。」我插口說道。

  「達克,你衣食無缺,整天在學校裡混日子,是不會明白我這種人的生活的。」聽了我的話,虎特不置可否,歎著氣說道。

  「不要這麼說啊,我這幾年不也和你一樣過著平民的生活,我也只比你多泡了幾個美女而已……」我本想安慰虎特兩句,才剛開口就發現自己說錯話了,這種事情怎麼能隨便拿出來說,急忙收口打住。

  「每年開學時十個金幣的學費都是我最頭痛的事情,那次考試作弊被擒,其實我是為了湊足學費,被迫去幫那些不讀書的富家子弟替考的,結果……過去的事情,不說也罷。」虎特邊說邊搖著頭。

  「哎呀,這種時候,怎麼能夠沒有酒菜,我馬上叫人去準備。」我發現幾個人就這麼傻坐著干聊,實在是不成體統,連忙提議道。

  「早就給你們準備好啦。」我的話音剛落,安達的聲音就從甲板下面傳來。

  我尋聲望去,發現安達一手提著個大籃子,一手扶著舷梯,正慢慢地爬上來。

  發現有女士上來,頓時令上面衣裳不整的幾個男士狼狽不堪,波爾多這隻狐狸最聰明,他以最快的速度迅速變身,利用神龍不死身產生的碧玉龍之鎧覆蓋了半裸的身體;至於我嘛,我的身體沒有讓安達看過一百次也有兩百次了,早就不在乎了,依舊一動不動地躺在甲板上;最狼狽的人是虎特,他手忙腳亂地抓過衣服,還來不及穿上,安達就上來了。

  「對不起,我做了一些點心,給你們當夜宵。」安達對我說道。

  「謝謝老婆了。」我從地上爬起來,單手攬著安達的腰,擺出一臉的饞相說道。

  「你呀。」這麼公開地和她親熱,又叫她老婆,安達登時臉紅到了耳根,她狠狠地扭了我的後腰一把,而我則誇張地張大了嘴呼痛。

  「怎麼沒有酒啊?」波爾多把籃子中的食物一件件地拿出來,卻發現沒有酒,只有一壇新熬的草藥汁。

  「你們剛走了幾百里路,身體很疲倦,不能飲酒,這是我為你們熬的藥湯,味道還不錯,對消除疲勞很有好處的。」

  「謝謝劉易斯小姐了。」眾人連連道謝,安達平時治病救人,在軍隊中的威望很高,大家都很尊敬她。

  「別人都穿著整齊,就你這個傢伙衣冠不整,好像不太好吧?」安達把我拉到一邊小聲地對我說。

  「我要借月光療傷,當然得穿得少點。」我笑著回答安達道,右手卻在後面摸她的屁股。

  「可是我是女士啊……」

  「沒有關係的,平時我再暴露的身體你都見看過了,這種程度的算得了什麼啊。最多今晚我吃點虧,再多看看你的身體不就兩下抵消了?」我口水花花地說道。

  邊上傳來了竊笑聲,原來那些傢伙現在都豎著耳朵在偷聽。安達受不了我的瘋言瘋語,說了兩句告別的話後飛也似地跑掉了。

  「真是一個好女人,達克,你有她真是你的幸運啊。」羅蘭德在一邊感歎道。

  「味道不錯啊,老大,她可真會做菜,真羨慕你啊,卡瑪只會煮一些連狗都不吃的垃圾食物。」波爾多吃著安達做的點心,熱淚盈眶。

  「連狗都不吃?那你以前不是還吃得津津有味,感動得淚流滿面?」

  「……」

  夜深了,幾個大男人在甲板上閒聊了半個晚上,趕了幾天路的羅蘭德首先支持不住,他先向我們請辭,接著奧維馬斯、虎特和波爾多也先後向我告別,甲板上又只剩下了我一個人。

  曬了半個晚上的月光浴,我體內的暗傷也好得七七八八,我嘗試著運用龍力,果然很輕鬆地就變身成了龍戰士。等明晚再曬一次滿月的月光浴,應當就可以把所有的舊傷都治好。

  「嗨,總算好得差不多了,要是再不能變身,打起仗來可太吃虧了。」看到力量完全恢復,我總算放下了半顆心,前次由於無法運用龍力,只能以墮落天使的形態作戰,和亞蒙一戰讓我吃了不少的苦頭。

  另外半顆心則是對前途的擔心,路西法十三世的追兵現在也不知道在哪裡了,瓦倫關的守備情況如何也是一無所知?在戰爭中情報比什麼都重要,我們身在敵國,情報的來源為零,一切都只能靠自己憑空去猜測和分析。現在雖然形勢大好,但也並不是能夠讓人高枕無憂,走錯一步,仍然是萬劫不復,死無葬身之地。

  甲板上很涼爽,但露水也很多,並不能在上面過夜,我只好回房間去睡。

  我在船上漆黑的過道裡輕手輕腳地走著,夜已深了,四週一片寧靜,除了駕船的士兵外,所有的人通通都睡著了。只有船舵轉動的咯吱聲,風帆被風吹得變形繃緊的吱呀聲,以及微微搖晃的船體還在告訴著我,我們是在船上。

  突然聽見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緊接著一條熟悉的身影在我眼前一閃而過。

  「是安達?這麼遲了,她還不睡嗎?」

  安達並沒有發現我,她一手拿著蠟燭,另一隻手提著一隻罐子,光著腳丫在前面悄悄地走著。蠟燭的芯很短,焰頭很小,發出來的光僅能照到她身體周圍的一小片地方。

  「半夜三更的,她要做什麼?」

  我一時童心大發,連忙也脫掉鞋子,偷偷地跟在安達身後。

  安達提著罐子在前面七轉八轉,最後來到船中間的船艙,她在一個房門前停了下來,很小心地擰開門栓,推開門走了進去。由於空氣不流通,這兒又悶又熱,更散發著一股令人作嘔的汗酸味。

  這個船艙是分配給傷病號居住的,比起我這個佔據了最好的頭等艙的高級將領,一般的士兵睡的只能是百來號人一間的大統鋪。

  「你醒醒,該喝藥了。」我透過門縫悄悄地往裡看,發現安達正在給一個生了病的士兵餵藥。看著士兵喝下藥汁,安達的臉上露出愉快的微笑,那是我一生中見過的最美麗的微笑。

  服侍完這個士兵安然入睡之後,安達走到下一個床位,繼續檢查傷病員的狀況,她或給口渴的士兵餵水,或者餵藥,有的士兵在戰場上受到的刺激過大,不停地做著噩夢,口裡說著胡話,安達就走去,像母親安慰生病的孩子般抱起他,用手輕輕地拍著對方的後背,直到他安然入睡。

  我突然生出了種強烈的自卑感,我覺得卑鄙的自己配不上安達,安達總是先考慮別人最後才想到自己,而我正相反。

  我推開虛掩的門悄悄地走了進去,我的突然出現讓安達小小的吃了一驚。

  「你還沒有睡嗎?」我問安達道。

  「噓!」安達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做出一個要我小聲說話的暗示。

  「等我巡視完就去睡。」安達把嘴湊到我耳邊,用細若蚊鳴聲音說道。

  「我可以幫忙嗎?」看到安達專注的表情,任何勸告的話都毫無意義,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幫安達一起做。

  安達點了點頭同意了。

  和安達熟練的動作比起來,我的舉動就像是第一次做家務的小男孩。倒水時倒得太滿讓水流了出來,餵藥時喂得太急把人嗆到了,害得安達還要時不時地過來幫我處理善後。

  忙碌了好長一段時間,我們才把一切都處理完畢,安達吹熄了蠟燭,和我一起悄悄地退出艙外。

  「我送你回房間吧。」在艙外,我攔腰抱起安達,朝我的住處走去。安達靜靜地伏在我的懷中,溫順得像只小兔子。

  「我已經二十二歲了。」我向安達說道,「我不再是一個什麼都不懂,又以為自己什麼都懂的毛頭小子了。現在的我,自己會主動地去思考,也懂得捉摸別人的心思。」

  「這幾天我一直在思考我們之間過去的關係。」我抱著安達在漆黑一片的過道中走著,安達一直沒有說話,只有我一人在自彈自唱。

  「我覺得過去我對你的感情,母性的依賴更勝過男女之間的愛戀……」

  「你想說什麼?」伏在我懷裡的安達問我道。

  這時候我已來到寢室之前,我用胳膊肘撞開門,然後我抱著安達走進去,將她放在床上。

  「我想以一種成熟男子漢的身份,和你重新開始熱戀之旅。」

  說完這話,我跪在安達面前,托起她的右手,我用嘴唇親吻安達的手背。

  「安達·劉易斯小姐,你願不願意接受達克·秀耐達的愛,和他以情人的身份共同地生活?」

  「噗」,看到我做作的樣子,安達笑了,笑得很美。

  「你真的成熟了。」安達低下頭歎息道。

  「你接受我的愛嗎?回答我。」

  「這種問題哪有逼人家馬上回答的?讓我好好地思考幾天。」安達白了我一眼說道,房間裡沒有點燈,藉著從窗口透進來的月光,我發現安達的臉紅得像十八歲的小女孩。

  「我很睏了,過兩天回答你,好嗎?」

  我這才想到安達她趕了幾天的路,現在應當很疲憊了,連忙點頭表示答應。

  「你要睡在這裡?」安達看出我有想和她睡在一起的意思,問我道。

  「不睡這兒睡哪?」我一時沒有回過神來。

  「哪有剛剛向人家求愛就要人家陪你睡的啊……」安達嗔道。

  我不禁啞然,作繭自縛啊……

  「騙你的啊!」看到我傻了眼的樣子,安達嫣然一笑,輕輕地敲了我頭,摟著我一起躺下。

  那晚我們雖然沒有真的銷魂,但在肢體的交纏中,我的心中卻有種說不出來的滿足感。那一夜我睡得很香,但一些異變卻這個充滿無限溫馨的夜晚裡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