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顏血 第八部 海棠 第十五章 救兵

  暑氣收盡之時,死沉沉的沅鎮街頭又熱鬧了起來,人們忙著採辦貨物,為即將到來的新年作準備,也在忙著議論新近發生的幾件大事。

  這幾件事都與白天德有關。先是他的縣太爺的委任狀下來了,兼任保安團團長,只是把一身戎裝換成了綢緞長袍,西服褲,頭頂園形禮帽,足上一雙烏黑發亮的牛皮鞋,平添了幾分儒雅氣質,樂呵呵地在天香樓大宴賓客。

  接下來是白天德大婚,正式迎娶死鬼康老爺子的七姨太史凝蘭,新房設在了原來冷清了很久的劉溢之的府底,只是把黃檀木的「劉宅」換成了燙底金字外加披紅掛綵的「白府」,又是吹鑼打鼓熱鬧了一向。

  只是原來的女主人,劉縣長的未亡人冷如霜,已然在人們的視線中消逝很久了,但總有人言之鑿鑿地說看到過她,還在沅鎮,做了白縣長的地下姨太太,還懷上了毛毛。聽者無不遐想連翩,回首起曾經香艷的往事來,先是搖口,繼而感歎,吐口口水道,「可見得是個賤人。」

  冷如霜可幸沒聽到這些髒話,卻在比髒話還屈辱萬分的境地中生活。

  她隨著白天德夫婦搬回了老宅,熟悉的一草一木,一亭一樓曾經帶給她多少歡樂和尊榮,現在就帶給她倍計的痛苦。她主要是伺候鳩佔鵲巢的七姨太,還得向白天德侍奉出自己純潔的肉體,雙重的折磨壓迫得她喘不過氣來,如果不是腹中的孩子,她也許早就崩潰了。

  就在這煎熬中,孩子誕下來了,是個男孩。冷如霜早就取好了名,劉連生,「憐生」,可憐你真不該生到這苦難的世界中來。

  日子的流逝總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北風初起的時候,連生滿月了,越長越像他死去的父親,摟著這個苦命的孩子,冷如霜總是忍不住垂淚,將乳頭塞到孩子的小嘴裡,望著他香甜的吃相,本已冷至冰點的心有了一絲絲暖意,一絲絲期待。

  白天德挾著一股冷風闖了進來,口中罵罵咧咧,「媽的,天氣變得真快,來碗熱的。咦……你他媽在幹麼子?」

  冷如霜嚇得一哆嗦,差點把連生摔到地上,趕緊就勢跪了下來,連生嚇得哇哇大哭。

  白天德猙獰著道,「婊子,老子對你好一點硬是不行,索性將這小雜種扔出去餵狗。」

  冷如霜臉色蒼白,越發把孩子抱得死死的,頭叩到了地上,「對不起老爺,霜奴知錯了,霜奴一定改。」

  原來冷如霜生育後,白天德忽然迷戀上了母乳,至少每日清晨都要喝上一碗熱乎乎的新鮮人奶,平時則隨興趣來,還指定非冷如霜的不行。偏生冷如霜乳房小巧,本就產量不足,大人還不能完全滿足,何況還有個嗷嗷待哺的嬰兒,於是七姨太就給她立了個規矩,只許冷如霜給孩子喂米湯,可憐這連生總是餓得哇哇叫。冷如霜忍不住偷餵了兩口,就讓白天德抓了個現場。

  七姨太聞得吵鬧聲趕了過來,恨得捏住冷如霜的奶頭直擰,擰得冷如霜淚眼汪汪,「不知規矩的賤貨!」直嚷嚷要拿針扎穿縫起來。白天德討厭她總是報私怨那一套,便將她推開,道,「今天算了,當個教訓吧,老子還要開會呢。」

  美美地將一大碗散發著甘甜的乳汁大口灌入肚中,冷如霜還垂首站著,長髮披散下來,瑩白如玉的胸脯還裸露在寒冷的空氣中,兩個渾園的奶子象倒扣的精巧的玉碗,看不出一點擠空的跡象。無論欣賞了多少次,白天德看到這完美的身體都會砰然心動,假仁假義地將她披開的衣襟往中間扯了扯,虛掩住懷,手指抹去她臉上冰冷的淚痕,道,「早要聽話嘛,不是要少受好多苦,對不對?」

  冷如霜木然。

  臨出門前,白天德又回頭說道:「差點忘了,還記得早幾個月答應了我手下弟兄們的事情吧,都是生死關上打過滾的人,粗魯了點,人不壞,今後有個什麼事來了還得靠他們擋,沒辦法,你心裡有個準備改天我安排一下,讓他們樂呵樂呵,啊。」

  「啪」一聲,瓷碗掉到地上,砸了個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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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雲界是一個傳說中的地方,淹沒在大湘西的十萬大山中,幾乎沒有人知道它的確切所在,也幾乎沒有人敢忽視它的存在,這一切只緣於一個能止兒啼的名字——姚大榜榜爺。

  這個縱橫湘西幾十年作惡無數滅戶萬千的魔頭縱使神憎鬼厭,清政府也好民國政府也好都拿他無可奈何,損兵折將之後都學乖了,聽任其坐大,終成湘西匪幫之龍頭。

  此時,卻有一個女人長跪在黃雲界隱密的山寨前,目視著前方,雙手捧在胸前,掌心中是一尊綠瑩瑩的玉佛,根本就無視從寨頭洞口伸出來的幾支烏亮的槍口,這個女人是吃了豹子膽還是發生神經呢?

  兩個崗哨也在討論這個問題,「我說兄弟,這麼水靈的婆娘,我打小就沒見過,老頭子不想要,索性咱兄弟消受了吧。」

  「操,你新來的吧,知道這婆娘是誰嗎?大名鼎鼎的黑鳳凰呀,殺人如麻,凶悍潑賴可是出了名的狠主,你敢消受她,可別連骨頭渣子都給嚼了去。」

  「長得清清秀秀的可看不出……那她不在山寨裡呆著,一個人跑到這兒來做么子。」

  「聽說是遭了難唄,一准找老頭子搬兵來了。」

  「跪了整整一天一夜,老頭子夠狠,這婆娘也夠倔的。」

  「這婆娘的面色發黃,要麼是帶傷在身,要麼重病才愈,我看哪撐不了多久了,不信咱打不個賭……哎呀嘿,賭個屁,人還真倒了。」

  屋子很小,只有一面壁上掛著兩盞長明燈,照亮了半個房間,另半間越發顯得幽暗莫名。

  一張寬大的虎皮椅隱在這幽暗之中,包括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倒是跪坐在地上,頭柔順地趴伏在男人膝頭,長得像貓,神情也像貓的美貌小女人清晰可辨,一隻肥胖的男人手搭在小女人的頭上,愛憐地撫摸著。這一切都顯得詭異暖昧。

  榜爺老了,不僅老,還胖,又老又胖的人通常都會比較懶惰,於是他常常就躲到這幽暗之中,把一切事情交給唯一的弟子——鑽山豹申昌來打理,申昌五大三粗,滿臉橫肉,就像「土匪」二字就刻在油亮的光頭上,行事卻是粗中有細,特別在榜爺面前,乖得比小女人還像一隻小貓。

  他很忠誠,有時候,小女人脫得精光,細皮嫩肉的胴體爬在榜爺的身上廝磨著,侍立在一邊的他可以不瞟一眼,褲襠裡也沒有任何反應,這份定力和忠誠令榜爺很是感慨。

  他垂手向榜爺匯報,「按您的吩咐,黑鳳凰抬了回來,查驗是體力不支虛脫了,無大礙。」

  隱在暗中的榜爺像一團巨大的影子,一動不動。

  「這是她手中拿著的東西,好像是您的信物,不過申昌還沒親眼瞧見過。」

  影子動了動,慢吞吞地說,「那年我中了官兵埋伏,差點逃不過那一劫,黑虎拚死將我救了出去,後來我做了這湘西五洞十八寨的大龍頭,當著大家的面我給了黑虎這個信物玉佛,十多年的老貨了,你又如何看過。」

  「事隔多年,黑虎也不在了,沒必要理她,弟子乾脆把她扔到淵裡喂蛇王得了,永絕後患。」

  「玉佛放到誰手裡都是一樣,只要是與黑虎有關係的人,」榜爺哂道,「凡有所求,必有所報,輕言寡信豈是我姚大榜所為?」

  鑽山豹渾身不自在,面紅耳赤,心裡是不服氣的,心想土匪講仁義,那母豬也上樹了,說得這麼漂亮那把人家晾了一整天又算怎麼回事呢?但他決不會蠢到去爭辯,微一躬身,不再開言,轉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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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棠靜靜地站在亮光裡,鼻子上驚心的銅環已經取掉,昔日的神采恢復了七八分。

  她早就離開了蠻子,那個純樸的山裡放排漢子,是在能稍稍克制毒癮後的一個深夜悄悄走的,拋棄在她最困難的時候伸出援手的恩人,內心的確有愧疚,但她沒得選擇,也不能回頭,更不願連累無辜,只有在心中起誓,有朝一日,有仇的必報仇,有恩的必報恩。

  她獨自潛回翠竹海附近,在深山中整整休養了兩個多月,徹底戒掉了毒癮,才著手進行思慮很久的計劃。

  平視著黑暗中龐大模糊的影子,她沒見過榜爺,但知道那一定是榜爺,她從那團影子中感受到了一股迫人的壓力。縱使在生死關上滾過了幾遭,還是心頭有此怵然。

  像貓一樣的小女人說話了,「榜爺問你想幹什麼?」

  「報仇!」海棠眼眶發紅,一字一頓,「按道上的規矩,求榜爺為我主持公道。」

  「如何報法?」

  「打進沅鎮城,殺盡白家人,油烹白天德!」

  影子咕噥了幾句,小女人抬高了聲調,像是訓斥,「民不與官鬥,你這是自尋死路,還要拿兄弟們墊背,道上可沒這規矩,黑虎的人情也沒有這麼大,回去吧。」

  海棠冷笑道,「原來堂堂榜爺也怕官怕事了。」

  「放肆,掌嘴!」小女人尖聲叫道。

  海棠毫不猶豫,舉手往自己臉上抽去,抽得很重,沒幾下就嘴角溢血,倔強的神色卻絲毫不變。

  「停下吧,」這次換了懶懶的男人的聲音,帶著蒼老和無庸置疑的權威,「不過就是出兵麼?自從我當了這個有名無實的龍頭盟主,倒是有好久沒打過仗了。」

  海棠聽出了一線希望,「如果榜爺肯開恩借給我一支兵,我願只要人,白家堡和沅鎮所有的財物都歸您所有,包括我翠竹海歷年所積。」

  有兩道光難得察覺地微亮了一下,隨即淡淡說道,「還有嗎?」

  海棠很快明白了話的意思,暗中咬咬牙,斷然將自己的衣裳扯開,剝下,她的胸部寬而豐盈,如微風吹動的波浪,輕輕韻動,這是一具多麼美好而肉感的胴體啊。

  黑暗中的影子也不禁嚥了口口水,沉默了半晌,似在欣賞,也似在感歎,「真是漂亮,可惜啊,我老了,不會欣賞了,你看,像阿月這般鮮嫩的花兒我也只能聞聞味而已。」

  亮光中的手動了動,捏了捏小女人粉嫩的腮幫,小女人羞澀地笑著,雙瞳剪水,小小年紀竟也媚態十足,海棠怔了怔,總覺得她有些熟識,神態間也有些像冷如霜。

  她一時沒有想起,小女人卻是刻骨銘心,原來她就是康老爺子臨死前收進房的那個叫阿月的女學生,後來被康家人賣到窯子裡,又在一次外出的途中被擄到了山寨,她倒是徹底認命了,可對於毀了她一生的人又怎麼會稍有忘懷呢?

  榜爺不鹹不淡的幾句話讓海棠不知道接下來應該說什麼,空氣很冷,吸附到她裸露的肌膚上,只好抱緊雙臂。

  榜爺幽幽地說,「阿月,爺要尿了。」

  小女人應喏一聲,無聲地滑到角落,取過夜壺來,素手為榜爺解開褲帶,捧出那根黑乎乎的寶貝。

  榜爺卻不動作,只說,「我想起一個拿人的嘴巴當尿壺的傳說,阿月,你見過嗎?」

  阿月嘻嘻地笑,惡意地看向海棠,「爺,那可多髒。」

  「小屁孩你還別不信,咱方園幾十里可就有這樣的人,就是我老傢伙沒這般福氣。」

  海棠身上的鮮血一下子全躥到臉上,看似漫不經心的對話如支支利箭命中她已然破損的心。她豈會聽不出那老惡棍的弦外之言,果然天下烏鴉一般黑,對救命恩人的未亡人也敢如此折辱,可是,她又有什麼選擇嗎?

  她跪上前,字字泣血,「榜爺,可否聽海棠一言?」

  榜爺不動聲色,漫道,「哦?」

  海棠眼中噙淚,「只要能報此血海深仇,別說伺候您老人家,就算做牛做馬也是願意的。」

  榜爺沒作聲,似陷入了熟睡。海棠跪行幾步,已到榜爺胯間,一條軟叭叭的長蟲耷拉著,散發出老年人特有的酸臭味。

  海棠屏住呼吸,生生抑住噁心欲嘔的感覺,張開嘴輕輕叼起龜頭含入口中,舌尖熟練自然地頂住龜頭的頂端磨。

  肉蟲一點點顫動,沒有勃起,老人舒服得長歎一聲。

  片刻,肉蟲再次蠕動了一下,一股腥臊的液體斷斷續續流了出來,迅速充盈了她的口腔。

  海棠的目光躲開了身邊小女人驚訝而鄙夷的神色,響亮地咕嘟聲中,一口將尿液強行嚥入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