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布達年代祭 第五章 對牛彈琴 七孔流血

  雖然我的父親是個變態,做事如同天馬行空,難以捉摸,但他並不是一個行事全無章法的人,至少,他做事有一項從沒變過的大原則,那就是討厭麻煩。

  基於這個討厭麻煩的特性,他做事永遠是走直線,不會花時間在非必要的事情上,也因為這樣,律子小姐要我去見他,說他有事找我,我心裡著實緊張,甚至還有點不祥的感覺,若非我們父子最近的關係還算不錯,有點和解的氣氛,我可能還會擔心,這是那種「五百刀斧手忽然自兩旁衝出」的危險邀約。

  只是,不管源堂找我是好事或麻煩事,我都沒有退卻的理由,因為我到第三新東京來,並不是為了混吃等死的,如果只顧著開宴會、搞慶典,醉生夢死,我大有別的去處,不用特別跑來這裡。

  「喔,你來了……」

  仍是在那間修復完畢的司令室,源堂坐在大桌的那一端,雙手交疊在面前,冷冷目光穿透鏡片而來,室內沒有一點燈光,給人不寒而慄的感覺,但我卻知道,這些很有可能是假象,源堂多半在發呆,至於為何散發的氣息會如此森寒,彷彿威壓,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找我來有什麼事嗎?看你也不像很閒的樣,總不會是喊我過來,一起切蛋糕的吧?」

  「蛋糕?外頭的宴會沒有嗎?我稍後會懲處宴會的負責人。你想吃蛋糕嗎?一個父親的應盡責任中,包括了要為兒女切蛋糕?我不知道這個規矩,等一下我讓人弄個大大的蛋糕給你,還有……」

  「呃,不用了,蛋糕什麼的,只是一個比喻,並不是真的要吃,你把這件事忘了吧,千萬別懲處什麼人,他們都是無辜的。」

  一個人腦筋進了水,倒也不是罪,該死的是這人掌握生殺大權,那才真是該死,第三新東京這麼多年來運作無礙,裡頭的人真是不容易啊……

  「直接說吧,找我來有什麼事?和你溝通很痛苦,所以父親大人你還是有話直說吧。」

  「你到第三新東京來,是為了要處理黑龍會吧?一直這麼拖下去,你也受不了,我已經擬定戰略了,七日之後是最佳時刻,屆時我將與第三新東京的所有人馬發動反攻,困擾你多時的問題,將可一戰而定。」

  源堂說得很認真,把我嚇了一跳,因為此事不只是我個人問題,更關係到黃土大地的王霸大業,源堂剛剛說出來的話,正是現今大地諸國最想聽到的承諾。之前黑龍王約戰源堂,被他全然無視,我本不期望能挑撥他親自下場參戰,只能盡盡人事,哪想到我還沒有動作,這個老爸卻如此善解人意,主動給了我承諾。

  「你……你說認真的?」

  「我幾時對你開過玩笑?」

  「這倒是沒有,你從沒對我講過笑話,你只是讓我的人生變成大笑話。」

  「唔,有幽默感是件好事,我樂見你每天都開心地活著。」

  源堂的回答,讓我半天摸不著頭腦,想不通我的一句抱怨,怎麼會被接到這句話來,不過,我也不想瞭解,就是覺得該說聲謝謝,畢竟這個人情確實不小,但在我開口之前,源堂又道:「另外,關於外界對你的罵名,現在已經有了轉折,這幾天,外頭有一個說法傳得很快……」

  「等等,有一個說法傳得很快?姑且不論那個說法在說些什麼,所謂傳得很快,是誰在傳?不會都是你的人吧?」

  在江湖上跑久了,我很清楚,謠言、傳聞這種東西,雖然傳得很快,但若傳得太快,那就絕不會是偶然,必定有人在背後操縱,以源堂這邊的情況,他玩情報操作這一套,我絲毫不覺得奇怪,而他沒有立刻回答我的問題,我個人的判斷,這就是默認了。

  「本來外頭一直在說,你搞了自己的同母妹妹,還有異母妹妹,是個專門乾妹妹的變態禽獸……」

  「喂!你嘴巴放乾淨一點,我被人說成這樣,還不都是你與黑龍王造的孽?要不是你們兩個王八蛋,我至於今天被人說成這樣嗎?好像我是有亂倫癖的怪物一樣。」

  「……最近剛剛爆發了一個新的醜聞,雖然你搞的女人,都流著法雷爾家的血,不過,你並沒有……」

  「呃,我沒有?這話好笑,那我流的是什麼血?」

  「鬼才知道,你母親當年那麼濫交,干遍南蠻各種族,什麼男人都有過,天曉得孩子的老爸是誰?」

  這些話倒也有理,鳳凰天女幹過的男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或許這還低估了她,即便是與源堂亂交的時期,她也不是沒有其他男人,畢竟,大餐之外,也是需要清粥小菜和點心的,什麼守貞之類的觀念,從不存在於羽族傳統中。在這麼龐大的基數下,要說能確定父親的人選,這實在是挺神奇的事。

  「對喔,你這麼說也沒錯,如此說來的話,我就不是法雷爾家族的子孫了,挺爽的耶!」

  「……如此一來,你也就沒有亂倫了,不管你想娶誰做新娘,通通隨你的便了。」

  我愣了一下,這才明白源堂之所以這麼說、這麼做的理由,苦笑道:「這一招好絕,你是向誰學的?」

  「……天龍寺外,菩提樹下,金大先生。」

  一時間,除了苦笑,我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好半晌才冒出一句,「這是真的嗎?」

  「何謂真?何謂假?這個世間本來就是虛妄的,很多的道理、事實,你信就有,不信就沒有,覺得是那就是,覺得不是……那也就不是。」

  如果單單只是這些模稜兩可的話,源堂這個禪機就和廢話沒有兩樣,因此他很快補上,「你應該要理解,無論是真是假,對你都不重要,能讓你活得開心快樂,這才是最重要的。」

  很難描述我此刻的心情,可是聽源堂這麼一說,我忽然覺得很感動,有種鼻子發酸的感覺,一直以來,源堂都不能算是一個好父親,不過,「好」的定義本就很難下,這傢伙本就是一個腦子打結的精神病患,要指望他表現得像個正常父親一樣,那絕對是提這要求的人腦子被門縫夾扁了……至少,無論如何,在心意這一塊上,他確實是模範父親……

  一時之間,我有一股很強的衝動,想要以一個兒子的身份,向他認真道謝,只差一點,我就要把這些話說出來了,但話到嘴邊,我還是強行忍住,道:「我就先不向你說謝了,你這人做事太顛三倒四,如果我現在說了謝謝,等一下你說不定馬上就要給我出紕漏,我還是先觀察一陣子,等到真的沒事了,再來謝你吧。」

  源堂倒是個很灑脫的人,他做他自己認為該做的事,對我的道謝並沒興趣,聽我這麼說,他點了點頭,沒再說話,我也不多言,就此告辭而去。

  到了外頭,早就有人在那邊等我,天河雪瓊、鬼魅夕……等人,都是一臉擔心的樣子,見到我出來,表情如釋重負,我啞然失笑,道:「不用緊張成這樣吧?好歹他也是我老爸,我去見他,兩父子說說話,不見得就會橫著出來吧?」

  天河雪瓊憂心未解,問我源堂找我去做什麼,我略加解釋,天河雪瓊聽到源堂已決定七日後出兵,大大鬆了一口氣,僵局終於有解,只要第三新東京這邊與黑龍會再次決戰,慈航靜殿那邊的壓力就能減輕,她是慈航靜殿的人,聽了這消息當然高興。

  「在這之前,我們也還有其他事情要做,賢者手環要先取出,設法集齊七大聖器,還有……算算還有好多事咧。」

  我趁著天河雪壇聽得出神,側頭考慮,悄沒聲息地來到她身旁,一把將腰摟過,手撫上了她的雪臀,對著肥厚多肉的屁股,就是一陣猛捏,大占手上便宜,「還有,趁著正式開戰之前,我們可以多干幾次啊,開戰之後,兵凶戰危,說不定個個有去無回,不多干幾次,怎麼夠本呢?」

  「你還真是本性不改呢,有那麼多美女陪你,你還嫌不夠嗎?」

  「哈,這哪夠?我母親可是放出話來,將來要建立後宮的,我就算不能三宮六院,如果量方面相差太遠,將來也是沒臉見人的啊。」

  我低聲與天河雪瓊說笑,鬼魅夕在旁邊,瞪大眼睛看著我們兩個,又黑又圓的雙眼,滴溜溜地轉動,就像一隻靈敏的狐猴,看來真是可愛極了。

  這樣的美好時光,如果能夠再久一點,就算少活幾年都很划算,無奈就是有見不得人好的傢伙,偏偏要挑這時候來打斷。

  事前一點預兆也沒有,滿空中的彩色煙火,忽然一下轉成青色,慘綠的螢光,猶如鬼火,驀地燃亮大半天空,映得下方人面皆碧,嘖嘖稱奇。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所有人都弄不清楚這是怎麼回事,但天上的綠火猛地聚合,更迅速化為一個圖像,由碧火所構成的圖像,在半空中形成一個頭像,雖不能說是很清晰,可是明眼人都認得出來,那正是李華梅的頭像。

  「哈哈哈哈,打擾了,這不是演習,重申一次,這不是演習!」

  聲音由半空中直傳過來,是男人的聲音,即使看不到面孔,我仍是立刻就認了出來,這正是黑龍王的聲音。

  第三新東京是軍事要塞,裡裡外外的各種結界、防禦措施,不計其數,比起慈航靜殿本部只強不弱,想要侵入,絕非易事,不過,這是指正常狀態,如果要入侵的人是黑龍王,憑著他的通天手段,還有超脫人類的特異能力,要侵入此地縱非易事,也絕不是什麼做不到的事,更別說他老兄可能已經研究十幾年了。

  只是,此時此刻,他已經沒有隱藏身份的必要,既然他故意在攻打慈航本部一役露出形跡,又不殺人滅口,他的身份就不是什麼秘密,更別說此刻公然以本來聲音說話,能從這聲音認出本人的,絕對不只是我一個,黑龍王的真實身份,只差他沒有直接跳出來簽名確認而已。

  明明身份都已經暴露,可是他傳聲說話,卻還故意搞了個李華梅的頭像,這種多餘的動作,哪是為了掩飾身份?根本就是故意挑釁,用這來刺激我的!

  「慶典那麼熱鬧,怎麼沒有司儀主持呢?這也實在太可惜啦,橫豎這邊沒人,我就勉為其難暫代主持,佔用各位幾分鐘的時間。」

  喧賓奪主的傢伙,仍是那麼有表現欲,對於這個不請自來的爛客人,第三新東京都市的軍民們沒有多少驚惶失措,都很鎮定地抬起頭,看著天上的火焰頭像,仔細聆聽莫名聲音的說話,彼此間甚至沒有多少竊竊私語的交談,這種反常的現象,讓我覺得非常奇怪,不曉得他們是真的如此鎮定?或者是把這當成慶祝活動的一部分?

  「老友,約你出來敘敘舊,你是肯定不會出來,我也承認,我確實拿你沒有辦法,就算毀了慈航靜殿,就算毀了你的畢生基業,你也不會氣得跑出來決鬥,你這人就是這麼難對付,幸好這世上像你這樣的怪物就只有一個,要不然我真是跑到火星都躲不下去啊,哈哈哈……」

  入耳的笑聲聽來很愉悅,彷彿是探訪多年好友,完全感受到發笑者內心的歡愉,不過,我很清楚這全是狗屁,這兩人之間沒什麼友誼可言,更不會因為關了幾十年,就生出惺惺相惜的感覺,至少黑龍王是絕不可能會有的。

  「不過呢,你總也有在乎的人吧?你在乎的人總也有在乎的東西吧?只要不放棄,一環拉一環,最終總是能拉到你的,這道理你以為然否?他們遠比你要像人得多,破綻一堆啊……」

  變態老爸不在這裡,否則我真想看看他的表情,但……其實不看也知道,多半是沒有表情……

  「那麼,賢侄,現在到你了,你準備了那麼久的時間,該準備好了吧?你要替在等的人想想,時間拖得那麼長,讓人等得好心焦啊,算算時間也該到了吧,我們就早點把事情了結,別再拖下去了。」

  半空中的碧綠火焰驟轉熾烈,李華梅的頭像,一下變得淒厲可怖,朵朵碧火,猶如血淚,在面上劃出淒艷的紅痕。

  「時間太長就沒意思,便約六天後吧,地點……本來想說哪都成的,但太隨便哪成呢,就約在時空裂縫那地方吧,你自己過來或帶人過來都成,我賜你不公平一戰的機會……哦,不,說錯了,既然籌碼都在我手中,還戰什麼戰,你就直接去那裡自殺吧!或許我該讓你直接提著你父母的人頭來,不過他們一定會先下手為強,你又不可能是他們對手,就不用提無謂的要求了,我可是個很體貼的好人啊,哈哈哈~~」

  黑龍王的聲音持續傳來,「下頭就是重點了,仔細聽著,如果你不來,這幾個妞就隨我處置了,其實我對你的妞不錯呢,最近你見到李元帥,是不是覺得她體態豐滿了?你放心,這和懷孕一點關係也沒有,我們這裡伙食好,每餐都給她吃四碗飯,五斤肉,十二顆雞蛋,不吃蔬菜,日子可滋潤著呢,不過……也不能一直免費幫你養下去,六天後你若不來取回,我就寄回給你吧……分段的,哇哈哈哈哈~~」

  連聲長笑後,碧火頭像驀地炸開,發出霹靂巨響,震耳欲聾,底下的人紛紛掩住耳朵,但還是有人慢了一步,被震波與巨響給弄昏,暈死在地,還有人耳中流出血水,看來不只是暈一下那麼簡單,畢竟黑龍王千辛萬苦地傳影進來,所利用的破綻很快就會被堵死,如果不搞點破壞,如何對得起人們的期待?

  爆炸聲入耳的瞬間,我察覺到一股魔力波動,如同漣漪擴散,自天上向地下襲來,裡頭帶著幻術、黑暗恐懼、蝕魂顛狂……等復合性精神攻擊,撞在霸者之證的防護網上,很快就被化消於無,這種非指向性的大範圍攻擊,平均分散在每個人的力量不強,對普通人還可以打個措手不及,卻又如何能突破霸者之證的防禦?只是其他人就沒那麼好運了,就眼睛可所見的區域,第三新東京的醫院這下要人滿為患了。

  不過,這些都不是我真正關心的事,頭像炸裂,分散成一塊一塊,彷彿呼應著黑龍王那句分段寄回的威脅,這讓我心頭陣陣抽緊,黑龍王可不是那種隨便唬人的小混混,他既然放了話,就絕對做得到,事實上,以他的殘酷作風而言,把人切段寄回,這種威脅已經太小兒科了。

  一隻柔荑從旁邊伸過來,與我相握,正是天河雪瓊,她身為大魔導士當然不會被那種攻擊給難倒,見到我心神恍惚,以為我是被那陣攻擊給影響,過來握住我的手,明亮的大眼睛之中寫滿憂慮,我見狀冷靜下來,用力捏了捏她的手,報以一笑。

  「別擔心,事情是還很多,一些困難也還不知道怎麼解決,但不管怎麼說,我們都已經走到這裡,那傢伙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樣禍害我們,永遠不能。」

  這些話沒多少真實性,但做為精神打氣而言,它就是有效,特別是用在正向我尋求支持慰借的女性身上,天河雪瓊聽我這麼說,臉上登時露出笑容,也許她不是害怕黑龍王,而是怕我因此亂了方寸。

  其實我並不是真的很鎮定,只不過這裡是第三新東京,黑龍王勢力所不及之地,而早先我又取得了源堂的承諾,有他協助,再加上第三、新東京的所有資源,我再非孤軍抗戰,即使要與黑龍王一戰,都多了底氣。

  除了黑龍王、李華梅、暗黑召喚獸,黑龍會那邊不曉得還有什麼高手、秘密武器,但我們這邊……只要源堂出馬,敵住黑龍王,鳳凰天女可以擋住李華梅,至於暗黑,召喚獸,我、天河雪瓊、鬼魅夕、羽霓也可與之周旋,剩下來的敵人就只能靠第三新東京都市的人馬了。

  敵我實力逐一條列,光是這樣對戰,我方已沒有十足勝算,更別說我的目的不是決勝,而是救人,遠比單純生死決鬥要難得多,更加沒有把握,但擺在眼前的現實是……如果沒有源堂的協助,那就不只是難,是絕不可能!

  都已經這個年紀,還跑回家尋求老爸幫忙,這種事情不是很光彩,但要我憑著自己和身邊的幾個女人,去單挑黑龍會這麼龐大的勢力,這種事情不是光彩,完全就是蠢得可以,因此,自我有所不足的時候,還是拋開無謂的羞恥,勇於求助吧。

  算上趕路到目的地的時間,事情已迫在眉睫,我不多做耽擱,立刻就跑去找源堂,尋求他的援助之餘,也問清楚他到底打算怎麼做,希望他不會令我失望。

  結果,事實證明,把希望放在一個不值得期待的傢伙身上,這本身就是一件蠢事,而干蠢事的人遭到報應,那完全就是活該……

  「……你稍安勿躁,一切我都已經知道了,問題不大,我會支援你,照原定計劃,七日之後,我們就和他清算一切。」

  「好,夠爽快,那我就多謝父親大……等一下!七天後?你腦子有病嗎?和我說七天以後?」

  「有什麼問題嗎?之前不是都已經和你說好了,七日之後發兵,你也同意了,那有什麼好叫的?」

  「混帳!你聾了嗎?剛才你死對頭說的話,你都沒聽見是不是?他說六天,你說七天,你們兩個是故意玩我嗎?」

  「他說他的,我說我的,他定的時間關我什麼事?我從不讓人幫我定時間的,明明已經和你講好了,你又拿他定的時間來怪我,這一點道理也沒有吧?講理一點行不行?你這個人真是難相處。」

  源堂平淡的一段話,氣得我七竅生煙,差點就當場口噴鮮血,倒在地上,這頭畜生聽不懂人話也就算了,居然還怪我難相處,普天之下哪有這種道理?我眼前一黑,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好不容易回復視力,看到的就是那傢伙仍坐在那裡,滿臉問號地看著我,好像我說了什麼很奇怪的話一樣。

  這麼生猛、威猛的人頭豬腦,也不是那麼容易可以碰到的,我正要開口再說,忽然看到源堂身後的律子小姐,正朝我大使眼色,要我別再說下去。

  即使變態老爸的腦子被門縫夾過,但律子小姐可是知曉人事的,小媽的判斷我信得過,所以儘管我滿心不解,卻還是依言住口了。之後,我不再花時間與廢人說廢話,轉頭離開,但馬上就與律子小姐會面,想知道她為何打住我的話。

  「你有所不知,但其實你也應該要知道,司令的心思雖然難以臆度,不過當他已經想定或決定了一件事,你想要讓他改變,那就真的難如登天,至少在第三新東京史上,這種事情從未發生過。」

  這倒是想當然爾的事,如果那傢伙這麼容易就能被動搖,大家苦勸便能讓他收回成命,那也就不會這麼麻煩了。很顯然,這些年來,第三新東京的高階幹部,很努力在不違背源堂命令之餘,進行各種彌補的措施,也實在是辛苦他們了。

  「有一定的道理,但這件事情與我……」

  「所以你就該特別小心,不要表現出想與你父親正面對抗的意圖,否則他為了貫徹自己的作法,就會開始排除障礙,包括你在內,因為他相信這麼做對你才是最好……」律子小姐喝了一口桌上的咖啡,道:「前車之鑒,不可不慎啊。」

  一句話,讓我出了一身冷汗,剛才是氣昏頭了,居然讓我忘了這個最要命的重點。

  源堂是不會聽人勸的,與此同時,他也一向相信自己的選擇才是最好,為了貫徹自己的決定,他毫不在乎與全世界為敵,當他覺得他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我好,而我的個人意願與他想法牴觸時,他不會停下腳步,聆聽我的想法,只會強行排除我的意願,正如當年,他沒有意識到自己行為有錯,面對我的求援,他不是設法去迎回月櫻,而是將我洗腦,封印記憶。

  如今,不管源堂是為了什麼戰略理由,才將反攻日期訂在七天後,但黑龍王已經把話撂下了,六天後不來就撕票,除非我能拋開李華梅的性命不管,否則就只能照綁匪約定的時間來辦,這是多麼顯而易見的事實,偏偏源堂就視而不見,堅持原方案七天後出兵。

  我無法再指望他什麼,只能憑著自己的力量單干,律子小姐則是來提醒我,要甩開變態老爸單干可以,卻千萬別讓他查覺到這點,否則這傢伙為了貫徹他的計劃,搞不好會舊事重演,將我囚禁或軟禁還好一點,萬一又把我弄去洗腦,這下可大太糟糕,李華梅也必然無救了。

  在我行走江湖的所見所聞中,不乏有些傻蛋為了貫徹手段,忘記本來目的,源堂無疑是其中的佼佼者,先前我把他當自己人,沒有意識到這人的麻煩與危險程度,現在一下換了立場,我登時有了與黑龍王相同的感覺,就是與此人為敵真是難搞,不過,起碼也提醒了自己,我和這傢伙本來就是敵人,將他當成友方是我的一大失誤。

  「我瞭解了,多謝提醒。」

  「不用客氣,後頭有什麼需要,大少你儘管開口……當然,以不違反司令的意思為優先。」

  律子小姐又喝了一口咖啡,抹了口紅的朱唇,碰觸白瓷杯緣的姿態,說不出的優雅好看,我身邊沒有這樣的知性美女,久看驚艷之餘,也暗暗扼腕,這樣的美人跟在源堂身邊多年,實在暴殄天物,天曉得源堂的審美觀是怎樣,說不好他就和黑龍王一樣,看母豬與美女全無分別,能幹就行,否則怎麼會放著這麼一個大美人,多年來空閨寂寞呢……

  「小媽……呃,不,律子小姐,你說的我瞭解了,看來第三新東京之內,要不是有你在居中協調,所有人早就造反了,難為你了啊!」

  「唔,理解萬歲。」

  律子小姐道:「但也請大少你有個基本認知,司令他雖然拒絕了你,但他身為一城之主,所做的決定關乎千萬人性命,必須要綜合考量,不能單單因為你想要救自己情人,他就以你的意願為優先,讓手下因此喪命……他拒絕你,並不代表他有錯,相反的,這正足以證明,他身為領導人的器量與資格。」

  「這個嘛,我承認我是自私了,但你也可以不用再替他找借口,今天如果是別人,你這麼解釋,我能服氣,可是那個傢伙……你這些話一點說服力也沒有,省省吧。」

  「唔,那麼,有什麼地方能幫得上忙嗎?」

  「這段時間裡,請幫我看好冷棄基,別讓人宰了他,尤其別讓他自己宰了自己,不然我會泡不到妞;地下密室中的石像,請替我守好,還有……可以讓我們再看一次那些石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