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布達年代祭 第八章 推陰轉陽 俱焚一擊

  最近我們所遭遇的情形,越來越複雜,本來光之神宮、暗之神宮的長期互鬥,勢均力敵,令這數百年的戰爭歲月如同停滯,沒有絲毫推進,但這情形近日卻出現變化,一些不引人注目的小小第三勢力,讓正邪勢力的天平發生傾斜。

  造成勢力變化的這支小團體,就是以法米特為首的一行人,裡頭的成員多數都是亦正亦邪之輩,不屬於任何陣營,偏生實力強得驚人,每每照著一己好惡行事,全然不顧大局,卻又產生了很大的影響。

  很不巧的一點,儘管這個小團體沒有陣營歸屬,但因為一些巧妙的因緣,他們所參與的戰役,幾乎都是站在拜月教的對立面。

  這麼一來,可實在不是好事,拜月教因此損兵折將,連統治階級的七大祭司都有人陣亡,造成了難以彌補的損失。假如只有這樣,那倒也還罷了,但逐漸形成氣候的法米特,卻完成了淫獸魔法的最後階段『地獄淫神』,還別開捷徑,創出驚神泣鬼的暗黑召喚獸,真正成了重大威脅。

  拜月教漸漸察覺到了危險性,為了剷除法米特,耗費了偌大的人力物力,但法米特技藝未成之前,他周圍有許多忠實而高強的同伴,協助他闖過無數次生死劫,到了法米特的地獄淫神大成,人們這才發現,他已經不是一個可以隨便由人喊打喊殺的小人物了。

  「將法米特列為我教的頭號大敵,此人不除,我拜月教的千年基業,大有可能毀在他手上。」

  這樣的命令終於下達,據說是東條老師進行占卜,得自太古魔神的指示,這一點其實非常無聊,顯而易見的事實,用眼睛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為何要多此一舉,還去向鬼神尋求答案?雖然我身在暗之神宮多年,卻始終搞不清這點。

  「東條老糊塗了,他已經失去身為當世霸者的資格,該是讓出路,滾下台的時候了。」

  我的父親安格斯·酷西塔,最近終於按奈不住,預備把籌謀多年的大計付諸實現,殺人奪權。

  一方面,是他實在等得太久,一方面……這也與法米特有關。七大祭司中有兩名與父親結為同盟,密約奪權,但在不久前一次戰役中,以馬內列王國長公主請動法米特相助,勝負瞬間逆轉,兩名祭司一死一重傷,大大削弱了父親的叛變實力,逼得父親不願再等,決定把計劃付諸實施。

  問題是,若東條英夫是個好對付的人,早兩百年他就是個死屍,父親雖已有了殺東條老師的決心,卻是沒有具體方法。

  「可惡,本來憑著你的死白眼,我們可以使用究極魔法,打倒東條的機會有七成,但現在……」

  以死白眼為鑰匙,在特殊天時使用冥府皇族的特殊魔法,這是父親計劃十年的絕命戰術,本來一直在等待天時到來,現在天時將近,能夠協助他施法的祭司卻一死一重傷,多年苦心規劃竟歸一夢,人算不如天算,怎不令他扼腕。

  另一方面,東條老師也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對父親進行許多制肘措施,進一步限制他的權力,兩人之間的衝突逐漸明顯,也趨於白熱化,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他們之間的決裂是無可避免。

  東條老師確實不是簡單人物,看著那些冷冽而犀利的高明手段,連我都不禁擔心,會否他早已發現了我的身份,只是故意隱忍不言?

  這個擔憂終於在某一天實現,東條老師命我到他的書房,說是要交代秘密任務,但從進房的那一刻起,我就感覺不對勁,東條老師身上散發的氣息不對,那時一種針對敵人的森冷殺氣,換言之,東條老師對我……有殺意!

  「夏洛堤,你可知道為師因何要找你來此嗎?」

  「弟子不知,請師父明示。」

  罕有地,我感到了不尋常的壓力,背後冒出冷汗,暗思該逃或是該備戰,以東條老師的實力,我在他面前掙扎求生,可有機會?

  「本教處置叛教之徒向來嚴厲,共有三百六十七種折磨手法,肯定能讓人痛不欲生,你是本教的菁英之材,為師一向器重於你,更盼你日後能夠接我大位,為何你要做出這等叛逆之事?」

  「叛、叛逆……這話從何說起?我……」

  父親大人的圖謀,看來已經被發現,東條老師如此找我說話,是預備先發制人,將我翦除?或是給我一個叛離父親陣營的機會?

  在戰場上從來無所畏懼的我,難得地感到忐忑不安,不過這一切恐懼的源頭,卻在東條老師將一疊文件扔在桌上時,宣告揭曉。

  「這是最新調查的結果,裡頭所記載的,是你私通本教大敵法米特的證據,你該不會不認吧?」

  原來是為了這個,真是百密一疏,其實我早該想到,這種事情不可能瞞得了太久,我的所作所為終歸會給人知道。

  自從在以馬內列大監獄的分手後,我和法米特一直保持聯絡,無論他到了哪裡,或是正在做什麼,我們總是定期聯絡,甚至見面,萬千瞭解對方所發生的一切。

  偶爾,我遇到了任務上的難題,他的奇妙知識、思考能力,適時給了我指點,讓我得以用智謀去克服難題;有些時候,他會碰到強敵,被追殺得如野狗逃竄,雖然這與我沒有什麼關係,但是當我意外被牽扯入局中,就不得不與他聯手,將敵人誅滅,不知不覺,我們也都欠對方幾條命了。

  這些事情都不是有意為之,包括我們的定期聯絡,都不是我們一開始想要這麼做的。我也不認為我與法米特有什麼友情,我們之間只是相互利用,並不是朋友,當然更沒有什麼其他的關係,只是……不知怎麼的,每當想要切斷我們的關係時,總是下不了那個決心而已。

  不能夠果斷做事,現在果然就嘗到苦果。之前,法米特只是個小人物,我與他的關係不至於引來什麼麻煩,但如今……他已是拜月教必誅的頭號大敵,我與他有所聯繫,這就變成超級重罪。

  事情不好解決,但我卻鬆了一口氣,因為比起我與父親大人的關係被發現,現在的情形無疑是比較有得商量。

  「……這件事除了你我之外,暫時還沒有別人知道,至於應該怎麼做,你心裡有數。」

  東條老師的話意中,帶有明顯的暗示。進行這些調查、撰寫這些報告的人,本該都是知情人,但東條老師說沒有別人知道,就表示這些人已經被滅口處理。

  這些年來,東條老師在我身上的栽培與心血不少,若是將我處決,那一切就付諸東流,想必他不願意付出這樣的代價,所以,一向處置叛徒狠辣無情的他,這次破例手下留情,開了一條路給我走。

  「請問……我該怎麼做才能平息您的怒氣?」

  「方法很簡單,為了證明你對本教的忠誠,有兩條路給你選,有兩個人,只要你提著其中之一的首級回來,這次的事就當作沒發生過。」

  「哪兩個人?」

  「阿爾方斯·修·卡穆,或者……法米特。」

  真是狠辣的選擇,單挑慈航靜殿第一高手,這種形同送死的一戰,或者利用我與法米特的關係,在約見他的時候,將他刺殺。

  這樣的情況,也許有些人會為此困惑,但對我而言,該選擇哪一邊是再明白也不過了。

  世上最重要的東西,就是我自己的存在,只要我能活下去,什麼東西都可以犧牲!這麼多年來,我都是篤信這件事而活到如今的,今天當然也不會改變。

  當我離開這個房間,預備把選擇付諸實現時,法米特……在我心裡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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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約見法米特並不是什麼難事,我們本就維持著秘密聯繫,他似乎也很享受著這種沒有旁人知道的秘密會面。

  時間會把一個人改變,雖然法米特從出道至如今,看起來都還像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小術士,但是在心裡,他也有很多的改變。一個人獲得了那麼大的成功,能夠成為別人眼中欣羨的目標,他所付出、失去的東西,絕對不只是一點點。

  或許也正因為如此,法米特很珍惜我這個「朋友」或許是我們相識於他技藝未成時的機緣,讓他每次看到我,都像是回到從前那個無憂少慮的時代吧。

  「唷,朋友,好久不見了,你最近好像也混得不錯啊!」

  準時出現的法米特,熱切地打著招呼。雖然已經是當世一等一的大法師,但他總是穿著學徒服色的魔法袍,說是這樣比較沒有拘束,這也是我無法理解的一種心態。

  來之前我就已經想好了,法米特一現身,立即出手,一刀斬下他的首級。法米特並沒有修練武功,以我與他的實力差,很可能他的頭都被我斬下了,都還沒有發現我的出手。

  「怎麼了?夏洛堤,有什麼不舒服嗎?你的表情好奇怪啊!」

  很奇怪的一點,明明都已經想好了,可是,當人出現在我面前,我卻遲遲動不了手,這到底是怎麼了?

  「嗯,你好像不舒服啊,要你說說最近發生的事,大概你也不方便吧?那就我來講講我的近況吧。」

  法米特的近況,幾乎都與女人有關,各族各派、各式各樣的女人。法米特的為人不喜歡爭鬥,如果放任他本性發展,根本不會擁有今日這等成就,大多數時候,他都是為了幫助某個女性,因此捲入麻煩事內,這才導致不斷發生戰鬥,變成了大地上最頂尖的魔法師。

  現在聽他說起身邊瑣事,所提到的,也是一個又一個的女性名字,那都是他身邊的『紅顏知己』,其中,最令他感到棘手的一個,就是以馬內列王國的公主,凱薩琳·修·卡穆。

  這個公主早年一直追殺法米特不放,但後來也不知怎麼搞的,兩個人又再混在一起,還常常因為她的關係,法米特被拉到戰場上,與慈航靜殿戰在同一陣線,與我教爆發多場戰役,法米特固然因此聲名鵲起,凱薩琳也得到很高的政治利益。

  我無心去細聽,在法米特說話的整個過程中,我不只一次想要動手。只要一拔刀,他馬上就是個死人,然而……我明明知道如此,握刀的手卻彷彿有萬斤重,怎麼樣也揮不出去。

  殺不了該殺的人,我怎麼會如此懦弱了?

  這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我與法米特只能夠活下來一個,要是今天我殺不了法米特,屆時我將會受到東條老師的嚴厲處置,後果非常嚴重。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我感到不知所措,殺人應該對我應該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我不瞭解自己為什麼會下不了手?難道他不只是一個與我互相利用的對象?難道……我們真的是「朋友」或者我們已經是……

  一幕一幕的往事,迅速在眼前閃過,從我們相識以來的種種,全都如泉水似的湧出,每回憶起一件事,握刀的手便顫抖一分,到了最後,我不得不向自己承認,我確實是殺不了這個男人!

  「夏洛堤,怎麼了?你掉眼淚了!」

  真是沒用到了極點,我不但下不了手殺人,居然還連眼淚也掉了下來,這是我生平最大的恥辱,可是……我卻一點也不難受,這是為什麼?

  「你遇到了什麼困難嗎?說出來聽聽看,我們是好朋友,有事我一定會幫你的。」

  法米特溫柔的問話,現在聽起來,卻讓我坐立不安,我不能把真話告訴他,所以就只能婉轉說了一個謊言,表示近期之內,我會被派去對付一個敵方的絕頂強人,這次戰鬥極其凶險,大有可能搞到我沒命回來,因此,說不定這是最後一次與他見面了。

  這句話半真半假,但在心情上,卻有很高的真實性,法米特聽了出來,皺起了眉頭。

  「真的很強嗎?我來幫你解決吧,之前你也幫過我很多,如果我能幫助你,我絕不會逃避的。」

  法米特的誠意令人感動,而他立刻開始盤算起來,遍思他所知道的各種魔法,來嘗試為我解決問題。

  「之前還沒機會對你說起,我在南蠻旅行的時候,意外得知了羽族的秘密,也就是十二頭獸魔的誕生原理,本來不可以對外人說,但你一向是個例外。羽族表面上不懂得使用黑魔法,其實卻在活人獻祭、靈魂學方面有獨得之秘,十二頭獸魔就是犧牲術者,活生生抽取靈魂變成的。」

  法米特道:「透過這個技術,我學習到很多靈魂學方面的寶貴知識,最近正在鑽研魂魄分割的相關項目,要是短期內能有所成,就可以幫到你了。」

  「靈魂分割?」

  「理論上,是一種讓我們分身數個,威力又不減弱的技術。我們兩個聯手,還有很多打不倒的人,但如果是兩個我們,總共四個人來聯手呢?這樣世上還殺不死的人就很少了吧?」

  法米特很認真地說著,但遺憾地表示這技術還有幾個最後關鍵沒得到突破,欠缺實用性。

  這……應該是很大的機密,我所知道的其他魔法師,絕不會把這種機密隨便對人說出來,為什麼他會把這秘密與我分享呢?

  而且,不只是這一次,之前的每次見面,法米特都把他最新的魔法成就與我分享,那些都是他的心血,為什麼可以像沒事人一樣說給我聽呢?

  「夏洛堤,你別難過了啦,強敵沒有什麼好怕的,我們兩個聯手,就像過去一樣,只要我們兩個人齊心合力,再強的敵人都能打倒。」

  「……你……你這個三流小術士,什麼時候這麼自傲了?要是我們聯手都還打不過呢?」

  「那就死在一起吧,之前我也欠過你很多,沒有你救我,我早就不曉得死過幾次了,現在你有生命危險,我如果扔下你一個人,那我還算是個人嗎?」

  淚水……止不住地滑下……

  一個看不見東西的人,卻也仍能有這麼多的眼淚,真是……好奇怪……

  我覺得自己不該這麼問,但是又克制不住這股想問的心情,把這疑惑問了出口。

  「你……為什麼對我那麼好?」

  「這還用得著說嗎?因為我們是好朋友啊,這麼多年來,你幫助我,我幫助你,我們之間互相幫助本來就是應該的,哪說得上什麼好不好,只要你一句話,跳海我也跟著你去啊!而且……」

  法米特說著,忽然臉紅了起來,低下了頭,不敢直視我,彷彿只要看著我,他就說不出下面的話。

  「而且……因為夏洛堤你是女生啊,男生本來就該保護女生,我怎麼能看你一個人去面對危險?」

  劇烈的震撼,猶如旱天驚雷,在我心中怒響霹靂。

  他知道?

  他怎麼會知道的?

  這是我最大的秘密,從出生之時就封印隱藏,除了父親大人以外,沒有任何人知道,為什麼他會曉得的?

  「那個……淫術魔法的修練者,在其他方面不行,但是判斷男女的感應力卻很強。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在外頭,我就覺得是來了個女生,後來開門,你說自己是男的,我也搞糊塗了,因為我很難得感應出錯的。」

  法米特道:「後來,我接觸到的魔法多了,研究深入,我才知道東海那邊有封印肉體、改變性別的秘術,瞭解你身上是什麼樣的情況,不過又不好意思對你說,因為你這麼做,一定有你的理由,可是……現在不說不行了。」

  有生以來,我還是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覺得……好像卸下了什麼沉重的負擔,剎那間變得好輕鬆,彷彿從什麼東西裡頭解放了出來。

  儘管什麼都沒有改變,但從這秘密被第三個人知道的那一刻開始,感覺真的不一樣了,我彷彿找到了新的人生,新的動力。

  「夏洛堤,別擔心,也別灰心,你不是只有一個人,無論有什麼事,我們兩個一起來面對。」

  我循聲轉過頭去,用看不見任何東西的眼睛望向這個男人,伸手輕撫他的臉,感受他臉上的溫暖。

  唯獨在這種時候,我才終於可以對自己坦白,告訴自己一個早已存在的事實:我深愛著這個男人。

  很久以前就開始,已經很久,很久了……

  我與法米特的會面,每次的時間都不長,那是為了安全與保密,但這一次,我們整整在一起一個月的時間,共同進行我們的研究。

  這一個月的時間,我過得非常快樂,是這輩子從沒有過的那種快樂,黑暗中人所不應享有的那種快樂……

  「果然沒有錯,夏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喔,我很有自信,看女孩子的眼光不會錯的,第一次見到你,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很可愛的。」

  我解除了封印,回到我應有的樣子,用這本來面目來與他相處,儘管這麼做將會令我付出嚴重代價,但此刻我卻覺得很開心,每一分鐘、每一秒鐘都滿溢著幸福,只要看著他在身旁,總是會不自覺地笑出聲來,哪怕只是一點芝麻小事,我都……呵,從沒發現,原來我是這麼愛笑的人。

  這樣的心情……好幸福啊……如果能一直持續下去就好了……

  東條老師、父親大人,還有我所知道的大多數人,畢生都以雄霸天下為志願,彷彿只要能統治大地,就是至高無上的喜悅,我以前不懂,現在更是懷疑,那樣子真的能快樂嗎?

  征服天下,踐踏所有生命的快感,真的會比我此刻幸福嗎?過去我也曾踐踏過不少生命,卻沒有任何感覺,若是有得選擇,現在這樣的生活,是我夢也夢不到的美好。

  這些天裡,我們談心、研究魔法、遊玩山水、合奏樂曲,在冷月清泉之間漫步,毫無保留地奉獻著彼此,更在枕邊說了許多從前不會說的話,例如……我們的未來。

  「不曉得兩大陣營要打到什麼時候?這麼整天打來打去,都不嫌煩的嗎?」

  法米特道:「這麼打來打去,很討厭耶,兩邊這樣亂打,一不小心就打到誰的親戚,然後又引來誰的復仇,打個沒完,煩死了。」

  「可是……戰爭已經打了五百年,如果不戰爭了,那我們又該做什麼事呢?」

  「除了戰鬥之外,還有太多的事可以做啊,我一直想看看外頭的世界是怎麼樣,黃土大地我已經踏遍,等到戰爭沒了,我就去東海搞一艘大船,好大好大的船,我和你一起搭船出海,揚帆直至天空的鏡頭,探索這個世界的邊緣。」

  說著這些話的時候,法米特眼中閃爍著光輝,十足似個興奮的孩子,我輕撫他額前的髮絲,為著他的話而編織美夢。

  如果真能與這個男人出海徜徉,遠離大地上的一切,那一定是很美好的生活吧……

  懷著這樣的希望,我們再一次離別,約好了當我赴戰強敵時,一定要發訊息給法米特,無論他身在何處,必來援手。

  「記住喔,一定要找我,絕對不可以一個人去做危險的事喔!」

  法米特的反覆提醒,是讓人溫暖整個心窩的好事,但從我們分開的那一刻起,我已經知道我該如何去排除障礙,達成我們兩人共同的出海夢想。

  方法只有一個,就是法米特所精心研究的魂魄分割。

  雖然這套魔法尚有重要關鍵未完成,欠缺實用性,但我卻有辦法將之付諸實現,憑靠的就是死白眼這張王牌!

  當我回到拜月教,面見東條老師,卻未能帶回法米特的人頭,一場重責眼看是在所難逃,但我卻主動請纓,願為拜月教而挑戰聖騎士阿爾方斯。

  「弟子拼著一死,相信也能耗損阿爾方斯兩成力量,屆時恩師您再下手,便可成功誅滅這頑強宿敵。」

  這番說詞成功了,東條英夫被打動,授命我出戰阿爾方斯。這本是一場毫無勝算的越級挑戰,東條老師為了增加勝算,多消耗阿爾方斯的實力,不僅他本人親自來到決戰所在的十里內,甚至還派出兩頭秘密培訓多年的戰獸,暗中給我協助,狙擊阿爾方斯。

  機關算盡,所以當正在與阿爾方斯戰鬥的我,夥同父親大人與教中其他高手,一起出現在東條老師的面前,素來老謀深算的他,也不禁露出震驚的表情。

  「你……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戰場上的那個又是……」

  回看戰場上,另一個『我』正在兩頭戰獸的協助下,激戰阿爾方斯,只是,在他的絕世神功與斬龍刃的舞動下,佔不到什麼優勢。

  這邊的戰鬥也開始爆發。東條英夫不愧是雄霸暗之神宮兩百年的強者,縱然我方群起而攻,他以一敵眾,居然把我方壓在下風。

  一場絕命苦戰,本來我方應該是毫無勝算,這點亦在預期之中,所以我們努力的目標,則是全力苦撐,務必要讓東條老師使出他最強的滅絕一擊。

  苦戰半晚,犧牲大量同志的性命後,決定性時刻終於到來,慈航靜殿、拜月邪教的第一高手,分別都被逼出最強絕招,預備以這必殺威力一擊掃平敵人,在這致命的一刻,一雙被封印十多年的眼睛睜開了。

  死之白瞳!

  剎那間,由一個靈魂所分出的兩具形體,產生了共鳴,當光、暗屬性的最強一擊分別擊在我身上,這兩擊的威力加上我本身力量,瞬間穿越時空,交錯傳遞,然後,分別由另一具身體轟發。

  阿爾方斯、東條英夫的最強一擊,就在甫發出絕招的最虛弱一刻,轟擊在對方身上,從意義來說,這就是兩大最強者同歸於盡的一擊,兩名糾纏多年的宿敵,在同一刻喪命歸天。

  父親大人的謀逆計劃成功,幹掉了東條老師,還連帶誅殺了慈航靜殿最強聖騎士,多年辛苦得到實現,那份狂喜真是難以形容,為了這份成功,他大大嘉獎於我,但我卻沒有多大的欣喜。

  與法米特的會面,是我最期盼的事,壓在我身上多年的束縛,如今已被卸下大半,我發出了連絡訊息,約見了法米特。

  終於見到了面,但在我眼前的法米特,卻是我所不曾見過的樣子,兩眼通紅,佈滿血絲,雙手抱著頭,好像正承受著巨大的痛苦,看見我的到來,他低下頭,沉聲說話。

  「夏,你那天說,要去對付的那個強敵,是……聖騎士阿爾方斯·修·卡穆嗎?」

  「……是這麼沒錯,有什麼問題嗎?」

  「阿爾方斯他……他是我的親生父親,相認才沒有多久,我……我很敬愛他,他一直在暗中幫我,和你一樣……」

  法米特抬起了頭,眼中滿是淚水,「知道嗎?你殺了我父親!你殺了他!」

  在淚水之下,是一雙我永遠也不會忘記的眼睛,那雙眼中所燃燒的東西,是我太過熟悉的仇恨與怨毒……正如之前那些死於我手中的亡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