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布達年代祭 第六章 空自許約

  「我很小的時候就被強拉離開家,進入反抗軍中……雖然是強拉入伍,但我並不恨他們,因為在我記憶中,我家就像多數的東海海民一樣,孩子生得多,家裡又窮,如果不被帶走的話,早晚也會餓死。」

  由加籐鷹口中說出的故事,正是我們在火奴魯魯島上間接聽聞的東西。由一介下層兵卒出身的他,因為受到前任反抗軍統帥的賞識,被收為弟子,傳以絕世武功,成為當時東海上響噹噹的人物。

  「雖然打著弔民伐罪的旗號,口口聲聲都是為正義、為了人民而戰,不過當時的我,只是個享受殺戮、女人與酒的野獸,戰鬥是為了自己的滿足,而置身於正義的旗幟下,也讓我揮劍時更加不用思考,並沒有什麼為了百姓著想的念頭……」

  組成反抗軍主幹的龍神一族,並不是普通的平民出身,在黑龍會建立霸權之前,龍神一族輔佐金氏王朝,是統治東海的最大政權,嚴格說來,現在反抗軍的高層,每個人都是貴族後裔,李華梅甚至還能算是公主。

  但貴族血統並不是強的保證,為了多吸納人才,只得拔擢有能力的平民,加籐鷹就是這樣的例子。然而,平民出身的他,本來不過是一個自孩童時期就被拉入伍的下級兵丁,要被龍神一族的人所接納並不容易。

  「真是很遺憾,我當時只想著賣命作戰,眼睛只看著前方,完全沒有發現站在我背後的人,其實並不信任我……如果早點察覺到這件事,後頭有很多事或許就不會發生了。」

  為了安加籐鷹的心,讓他好好作戰,前任族主不但將能夠克制龍血的斬龍刃相傳,還允諾許配獨生愛女給他,只待兩人成親,就要把上天下地至尊功的最高秘訣傳授。

  「其實那時候的華梅,還只是個黃毛丫頭,遠不如今日這般美麗,我當時身邊多的是艷麗美婦,夜夜狂歡之餘,眼中從沒有她的存在……對我而言,她只是一個喜歡在我身邊跟前跑後的小丫頭而已……」

  這樣的生活,一切似乎沒有什麼缺憾,直到後來的某一天,在一次戰役中,加籐鷹遇上了他宿命中注定的那名女子。

  那是一名黑龍會的女將,是當時的海將軍之一,妖艷而性感,武功高強,難得的還是機智慧黠,給了反抗軍不小的傷害,直到加籐鷹領兵對峙,雙方幾次陣上相遇,不分勝負,暗自欣賞對方,而後,那名妖女暗中約加籐鷹出來相見。

  黑龍會與伊斯塔都是性事極度糜爛的所在,人們把交媾看做是吃飯一樣普通,出自這兩個地方的女性,也都很習慣用美色與肉體當作武器,誘惑或是誘殺敵人,過去反抗軍有不少將領就是因此而反叛或遇害。加籐鷹當然知道對方打什麼主意,但他當時年少氣盛,只把女性當作玩物,不理會旁人勸阻,自信滿滿地私下赴約。

  再怎麼了得的名將,如果犯了輕敵或是大意的毛病,結果就是敗多勝少;加籐鷹沒有小看他的對手,但卻低估了緣分與愛情的魔力。

  「當時,我每晚都有不同的床伴,只要睡過一次,絕不重複第二次,女人在我眼中毫無意義,如果她只是誘我上床,我二話不說就會把她砍殺,但是,她與我機鋒相辯,說我們才是危害東海的一方……當然,我只會對這話嗤之以鼻。」

  可是,加籐鷹眼前卻出現了讓他動搖的事實。雖然說出身平民,但是當他被當成重點人物栽培,一步登天後,他所過的生活、所被訓練的思維,都與貴族無異,是從統治者的角度往下俯視,早已脫離了一般平民的視野,而當他再被帶往浮舟,帶去一些他平時戰鬥之餘不會到的地方,昔日種種的記憶浮上心頭,他才再次醒悟到,夾在兩軍之間的平民正過著什麼生活。

  「我不認為我們是錯的,但也似乎很難說我們沒有錯,那麼到底誰才對?誰又錯了?我們之中到底哪一方才是站在正義的旗幟下?」

  這一番話聽得羽虹聳然動容,正是命中了她最困擾的心病,不自覺地向前挪近了幾分,想聽得更清楚一點,可是,我猜她會很失望,因為加籐鷹說話的時候,眼中仍帶著迷惘的神色,何者為善、何者為惡的答案,只怕他至今仍是回答不出。

  「在那之後,我漸漸發現到,我與龍神一族的人始終是不同圈子,而想要為本地的海民作一些事。我與龍神一族的摩擦,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們認為我的想法都是受妖女所惑,師父幾次痛斥於我,要我清醒……」

  年輕氣盛的加籐鷹,越是受到壓力,反叛的脾氣也越大,而當時在反抗軍陣營顯得孤立無援的他,唯一支持他的,竟是黑龍會的妖女。從這一點上說來,對方的美人戰術倒是徹底成功,只不過那妖女也同樣低估了愛情到來時候的魔力,在與加籐鷹相知相惜的過程中,深深陷了下去,有著同樣出身的一對男女,兩顆心產生了共鳴。

  「……我們不斷地討論,不斷地嘗試作些事,也不斷地受到挫折,到最後我們還是很迷惘,但只有一件事是肯定的:即使反抗軍不對,那也不代表黑龍會就是對的。讓這兩方永無休止地鬥下去,東海只會永無寧日……」

  話雖如此,但兩人並沒有能力停止這場戰爭,這時,那名妖女向加籐鷹提出了一起離開的請求,遠離黑龍會與反抗軍,到大地之上的某一角落,靜靜地生活著。

  「我很想答應,幾乎立刻就要答應她了,但是……」

  答案很明顯了,加籐鷹眼中閃爍的不是迷惘,而是很深沉的痛苦,讓我可以猜到他的答案,但我疑惑的問題是,當時他拒絕了那只伸過來的手,不曉得多年之後,他的答案有沒有改變。

  「那……她呢?」

  羽虹的腦筋也不算遲鈍,很快聽出了加籐鷹的意思,脫口而出詢問那名女子的情形。

  故事以悲劇結局收場,傳聞中,是加籐鷹親手斬殺了那名妖女,向反抗軍證明自己的忠誠,但加籐鷹的說法卻與傳聞有差距。

  「那晚她約我在海邊見面,我沒有去……雖然不是我親手所殺,但卻是因我而死,這個罪……我無法逃避。」

  很怪的答案,也許還有什麼隱情吧,不過當我問到加籐鷹為何拒絕攜手退隱時,羽虹搶先說是因為割捨不下東海地方的人民,但加籐鷹卻搖了搖頭。

  「比起愛著整個東海,我只想要把愛給一個人。愛,是存在的,但我們之間的鴻溝……太大了……」

  無論何者為正,何者為邪,相敵對的正邪兩方,那個鴻溝之大不是普通人能想像,尤其是身為雙方陣營的頂尖人物,很多時候都是身不由己。只不過,那妖女為了加籐鷹,居然連黑龍會都敢背叛,而加籐鷹卻拒絕,事後更走向這個結局,他隱居多年的每個夜晚,或許都在歎息與懊悔吧。

  故事到這裡是告一段落,但真正能給羽虹啟示的一句話,大概也只有「即使反抗軍不是對的,也不代表黑龍會就是正確的」這個思想吧!羽虹好像想要再追問什麼,但這時天上卻狂雷霹靂怒響,一股莫名其妙的寒風急吹而來,山林之間的溫度狂降,我們好像一下子掉進了冰窖,整個身體冷得說不出話來。

  「怎、怎麼會突然這麼冷啊……」

  我被這股冰寒弄得牙齒直打顫,不解周圍的溫度為何會這樣急劇下降,但加籐鷹卻臉色一變,拖著虛浮的腳步,來到山洞口;這時,天上轟然聲響,連串的怒雷閃電震響霹靂,一朵朵濃密的烏雲飄移過來,遮掩月光。

  「雲層的樣子很怪……」

  羽虹輕輕說了一聲,而我也看到了同樣的東西。厚密的深色烏雲裡,像是在高速旋轉一樣,浮現了一個又一個的細小漩渦,乍看之下,好像千百隻眼睛在俯視大地。

  「那是鬼眼啊。」

  本身並非術者的羽虹或許不知道,但身為魔法師的我卻很清楚。所謂的鬼眼,是類似邪惡血月那樣的魔法現象,只是沒那麼罕見與高級;空中既然出現鬼眼,下頭必定是有人在使用高段的邪法。

  這時,周圍的感覺已經不再只是嚴冬,附近樹梢枝頭上,一根根的冰柱沿著枝頭低垂下來,在樹梢開出了冰之花;狂風中帶來的豪雪,迅速掩蓋了大地,讓整座封靈島成了一片銀白色的冰雪世界。

  急劇的溫差變化,對所有生物產生的影響,附近樹林中從剛剛開始就騷動不斷,各種猛禽惡獸爭奪著較能保暖的位置,正在發生廝殺。那股騷動還沒有波及到這裡來,但我卻納悶這場天象異變的理由,不知道封靈島上在使用什麼邪術。

  「他們……提早開啟了幽靈船的封印。」

  縱然是加籐鷹這樣的豪勇武俠,提到幽靈船三字,聲音中還是有克制不住的顫抖,但他的話卻驚醒了我,領悟其中關鍵。

  解封幽靈船這等大事,即使鑰匙已經齊備,仍不是簡單工作,恐怕只有黑巫天女方堪勝任,加籐鷹冒險一擊,多少也存著將之擊殺後,可以減緩幽靈船解封的危機,但黑巫天女一定也想到這點,為了怕節外生枝,這人妖竟不顧身體傷重,悍然施法解封幽靈船!

  「幽靈船到底有什麼厲害的?我始終不明白。」

  羽虹忍不住問道:「有法故有破,再厲害的死靈系兵器,也有光明大法可解,為什麼大家都是一副絕望的樣子?」

  這話不是沒有道理,如果世上真有無敵無破的黑暗兵器,伊斯塔早就統治大地,幽靈船也不會遭到封印。我來到東海以來,只聽聞幽靈船的邪名,卻不知道它的實質威力,仔細想想,一艘能夠不斷生出強悍不死生物、散發猛烈屍毒的鬼船,誠然是厲害,但以現今的魔法技術,這並非無法對付。

  說得更直接一點,只要五大最強者中的幾位聯手,殺上船去,看來還有七成勝算破去幽靈船。當然,怎麼讓他們聯手是一個難題,但這些並非無法解決啊!

  「你們想得太簡單了,幽靈船的源頭,是千萬死靈的不朽怨毒,再純正的光明淨化也無法與之匹敵,當幽靈船現世的時候,吞日月、掩三光,大地將陷入永恆黑夜,試問天底下有術者做得到這點嗎?」

  做不到!

  這點我敢斷言,因為那正是伊斯塔巫師夢寐以求的世界,若是有人能做到,早就不顧一切地作了。

  日月輪替乃是常理,再強的邪法,遇到日光也會減弱,令人們可以尋隙而破,但如果沒有了太陽,世界陷入永恆黑暗,那這個自然平衡就會被打破,道消魔長,令得黑暗更加強大,真的沒有辦法可以破解了。

  「那……我們可以做什麼?」

  說到最後,這才是真正要緊的問題,但是我得出來的答案卻令人喪氣,因為即使黑巫天女重傷,那邊還有一個武間異魔,羽虹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至於加籐鷹……

  「大當家,你的傷?」

  「至善長老幫我把傷勢壓下,但要真正痊癒,還要個三五天,現在不是武間異魔的對手,而且至善長老的禪功內力與我本身路子不合,我還無法充分吸收運用。」

  這個答案可以說是意料中事,但這麼下去,事情只會越來越惡化。這時,加籐鷹略有感歎,說可惜自己沒有練成上天下地至尊功的最後秘訣,否則以天罡氣訣的自療神效,這個傷勢可以迅速痊癒,無懼武間異魔。

  「啊!有一樣東西,或許……」

  加籐鷹的話點醒了我一點,雖然我沒有天罡氣訣,但卻有另一樣在傳聞中也是自療效果超級猛的東西,就是那本奪自九鬼鷹魔手中的秘笈。

  「大當家,我身上有九死邪功的秘笈,不知道能否幫到你?」

  「什麼?是伊斯塔皇室的不傳秘技,九死邪功?那……或許可以,故老相傳,這門邪功長期修練,會縮短修練者的壽元,但卻能在短時間內由重傷狀態痊癒,力量激增。你怎麼會有這套武功?」

  不只加籐鷹,連羽虹都是眼露錯愕,但我無暇解釋,從貼身的秘囊中取出秘笈,交給了加籐鷹。

  「去天四十里,是為太清,太清之中,有風甚罡,能勝人也。罡者太清之風,得日月之華,天地之精;氣者陰陽之和,乃萬物之靈,五行之英……」

  加籐鷹輕聲念著秘笈中的文字,聽在我們耳裡,但覺字字古樸深奧,蘊藏珠璣,但卻不似邪功妖法。

  「上古伏羲氏夜觀璇璣玉衡,見斗宿遙指,有白氣貫而東逝,乃以身為鼎爐,心為神寶,津為華池,服食養氣,凝煉精氣。精氣交合,而得天根。內視則體中流珠萬顆,散為真陰,聚為元丹……」

  黑暗中,我們仍是看得清楚,秘笈的封皮上清清楚楚寫著「九死邪功」四字,只見加籐鷹微微皺起眉頭,停止了讀誦,迅速翻頁細讀,但越是看到後頭,他翻頁的速度就越快,溫和的眼神中竟反常出現激動之情,讓我暗自心驚,生怕他看秘笈看得走火入魔,那時候我們就首先遭殃。

  好不容易,加籐鷹看完了整本秘笈,長長吁了口氣,閉目思索,過了好半晌,他驀地睜眼,用一種壓抑激昂心情的平穩語調,一字一字地對我說。

  「梅兄弟,你可能受人愚弄了,這……這不是九死邪功啊。」

  「不是九死邪功?別逗了,封面上寫得清清楚楚,不是九死邪功是什麼?如果不是,那是什麼?」

  「這是……天罡氣訣的秘笈!」

  加籐鷹認真說出的一句話,讓我腦門上彷彿中了一記落雷,昏昏沉沉,大張著口卻作聲不得,靈光一閃間,我想通了一些關節,必然是九鬼鷹魔這廝狡詐奸滑,為防他人搶奪,故意調換了兩本秘笈的封面,但如果這本邪功是天罡氣訣,那李華梅這十多年來修練的武功,豈不就是九死邪功了?

  九死邪功的特性,與天罡氣訣還確實有些相似。

  天罡氣訣講究固本培元,練氣養生,最終羽化登仙的玄門正道,修練者遇到傷重的情形,則會自動冰封假死,迅速修補肉體,再破冰而出,力量增加卻不傷元氣。

  九死邪功卻是別走捷徑,修練者傷重之時,體如枯木,氣若朽屍,自動透支本身的壽元與潛能,把力量激發出來,每重傷瀕死一次,力量竟激增一次,但本身的壽命也就更為縮短。

  李華梅繼承了著八歧黃金龍的血,與尋常人類相比,她的壽元與生命潛能不知強盛多少倍,九死邪功在她來說,不是透支,反而是某種適當的潛能開發,讓她能在短時間內爆發力量,對抗黑龍王,否則當她還是黃毛丫頭時,黑龍王就已是名動天下的無敵強者,她又如何能急起直追,以未足三十的妙齡擠身當世五大最強者之一?

  然而,這到底是邪功異法,雖然李華梅的身體比普通人類強盛得多,但長期修練會不會對身體有什麼不良影響,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照我來看,多半還是很危險。

  驀然發現這件事,讓我大吃一驚,在情在理,我都要把這件事告訴李華梅,但事情已經相隔十二年,即使我現在告知她此事,也不知道能否挽回所造成的傷害。

  我心裡對這些問題確實很憂慮,不過卻暫時沒機會作些什麼,因為就在我們仍為了自己的發現而震驚時,藏身在這裡的我們卻受到攻擊。

  發動攻擊的,全都是島上本來就有的生物,但卻又與之前有所不同,它們的生命型態已經發生了異變,說得正確一點,它們全都已經「死了」那些本來外形猙獰的巨獸,現在發出痛苦的嘶嚎,不住朝著周圍撕打衝撞,外表的鱗甲或是硬殼,都逐漸失去本來的色澤,斑駁剝落,露出了內裡的血肉,不但腐臭發黑,而且正流著烏黑的膿水,可畏可怖之至。

  這種場面我曾經看過一次,那是一名巫師將生人煉成活屍,讓其感染屍毒,將其不死生物化,那時候實驗體眼中的神情,就與此刻外頭那些生物的眼神一模一樣,既有對於生存的依戀與渴望,也有對於生者的忌妒與憤怒,更有對於血肉的瘋狂慾望。

  由於體型巨大,屍毒尚未行遍全身,它們目前仍算保有性命,但卻正在迅速死去,當屍毒完全入體,整個性命被剝奪,它們會在那一刻死去,也在那一刻開始「不死」靈魂永附於腐朽的屍骸上,理智盡失,照著本能去渴求血肉,攻擊生者。

  藏身在山洞中的我們三人,首當其衝地受到了攻擊。要對付不死生物並不容易,普通的物理攻擊根本沒有效果,但我們卻是有一些好運道,羽虹全力催發的鳳凰血焰,高溫熾烈,正是不死系生物所畏懼的剋星,炎勁焚燒而過,一些體型較小的不死生物頓時成灰。

  這樣熾烈的火焰,我和加籐鷹自然是沒有,但我們卻有不死系生物同樣避之唯恐不及的武器,那就是我們手中的武器。

  我的袖中短劍百鬼丸,是來自慈航靜殿的重量級珍寶,號稱大地五大名劍之一,經過長時間的祝福與誦經,專斬邪魔妖佞,在屬性上佔了很大的便宜;加籐鷹的斬龍刃,那更是七大創世聖器之一,別說以光明屬性破邪斬魂,我甚至懷疑那把神兵能夠自由變換屬性,隨著使用者的意思來操作。

  比起尋常的劍客、武者,對於不死系生物束手無策,我們倒是佔了些便宜。尤其是我,那些變種異獸在生前不是力大無窮,就是動作奇速,或是擁有其他的危險能耐,我自問沒有把握連對付多少頭,但當它們變成半死半活的喪屍凶獸後,百鬼丸劍上的光明屬性對它們等若劇毒,有一頭獨眼巨人才被百鬼丸斬過,傷處就冒出大量黑煙,倒地不起,讓我有若身入無人之境,來去自如,無人能擋。

  但與不死生物作戰,除了它們的不死性之外,另外一樣令人棘手的麻煩,就是數量。

  基本上,別在墳場與不死系生物作戰,這是常識。幽靈船的封印即將解開,正在大量釋放屍毒,吸納島上的生命作為犧牲品,這裡等於是一個大墳場,越來越多的生物變成了活屍,力大無窮,無傷無痛,我們殺得雖然快,但卻又哪殺得完這許多?

  那些體型龐大的亞龍、野牙豪豬、獨眼巨人、裝甲蜘蛛,這些已經是不好對付,但在混戰之中,一些體型細小的蛛蛇、矮蜂,還有那些令人防不勝防的食肉植物,卻讓我們疲於奔命,險些傷在下頭,而當我們好不容易掃蕩完近身的一批,又有一批渴求鮮血的活屍野獸衝來,但在它們的身後,隱隱約約好像有什麼。

  「不好!你們快坐下!」

  加籐鷹最是見多識廣,立刻看出了端倪,讓我和羽虹盤膝坐下,他提起斬龍刃,旋臂猛斬,劍氣破空縱橫,把逼近過來的首批活屍野獸砍倒,自己則是雙掌抵在我和羽虹的背心。

  很快地,一陣極度腐臭的黑霧湧了過來,那股難言的酸臭氣味,彷彿令人置身於荒塚破墳之間,中人欲嘔,但因為天色黑暗,這股黑霧目光幾乎不可見,如果不是因為加籐鷹先有警覺,讓我們搶先作防備,我們就會被這股屍毒霧嵐碰個正著,後果肯定非常慘重。

  「閉住呼吸,不要吸入屍毒,否則非常棘手。」

  儘管加籐鷹說自己尚未吸化至善禿驢的內力,但他所施展出的力量卻已非常強橫,組出了一層氣罩,把屍毒霧嵐擋在我們週身兩尺外;我和羽虹明明閉住了呼吸,但一股溫熱內勁自他掌心運往我們體內,竟然一點都不覺得氣悶。

  (奇怪,時間過了多久了?天還這麼暗,怎麼沒破曉嗎?

  時間飛快流逝,我心裡很是納悶。屍毒之霧越來越濃,而周圍狂吹起的風也是越來越強,只是吹不散這股腐臭之霧;遠近霧中的活屍野獸不斷想要攻進來,加籐鷹讓我和羽虹雙掌相抵,他一手按在我背心,一手揮舞斬龍刃,劍風橫掃四面八方,斬物斷生,但見無數殘肢碎軀在周圍堆高,單手橫揮縱斬的加籐鷹,威武有若天神,竟無一頭妖物能越雷池一步。

  就在連串鬼哭神嚎的慘呼中,空中乍然響起霹靂,一聲響亮的狂笑轟然直傳耳來。

  「哇哈哈哈,沒人能打敗我!加籐鷹,來來來,我們再鬥三百回合,看看你的斬龍刃還破不破得了本座魔軀!」

  「武間異魔!」

  加籐鷹和我都吃了一驚,因為較諸武間異魔的再次強化,加籐鷹現在仍是傷重之軀,只不過勉強把傷勢壓下,久戰之下,肯定是輸面居高,更何況加籐鷹還得護住我和羽虹,把屍毒濃霧抗諸於外,武間異魔喊得雖然豪氣,但這作為卻不啻是趁人之危。

  「要與我一戰,怎不現身?」

  加籐鷹沉聲冷喝,因為武間異魔雖是聲若洪雷,但卻並未現身,而是藏身濃霧之內,伺機奇襲,這對我們來說,自然更加不利。

  這時,我感到加籐鷹輸入我和羽虹體內的真氣,一下子加倍狂猛湧進,知道他想製造機會,短暫離開我們,與武間異魔速戰速決,當下我也和羽虹不動聲色,等待武間異魔的出手。

  「哼!」

  我們的動作,似乎沒有能夠瞞過武間異魔的眼睛,當黑霧又一次湧了過來,加籐鷹似有所覺,雪亮的刃鋒無聲揮斬出去,爆出一連串火花與金鐵聲響,黑霧中一隻猙獰可怖的黑鱗左爪突出,與加籐鷹的斬龍刃正面相撼。

  「哈哈哈,加籐鷹,斬龍刃不是沒有斬不掉的東西嗎?為何斬不掉本座的手啦?」

  武間異魔的狂妄大笑,正令我心中駭然,暗忖最糟的可能終於出現,但加籐鷹卻淡淡還以七個字。

  「你沒有血,卻有傷。」

  定睛一看,果然如同加籐鷹所言,斬龍刃確實有切入肉裡,只是沒有出血,看來武間異魔的鋼軀雖然有飛躍性強化,並用某種手法阻住出血,但終究沒有強到能硬抗斬龍刃的程度。

  發現了這一點,武間異魔臉色大變,被加籐鷹一輪提氣猛攻,逼得手忙腳亂,全靠他強化後的魔鬼左爪才擋住攻勢。

  「走!趁現在離開屍毒範圍!」

  加籐鷹神威凜凜,敵住武間異魔,呼喝我們離開,表面上是要我們躲避屍毒濃霧,但實際上卻是要我們趁機找尋幽靈船的發動樞紐。

  我和羽虹怎敢浪費他的這番苦心,馬上就要搶衝出去,但就在我們舉步同時,一道冷冽白光飛射而來,體積雖然不大,氣勢卻有若排山倒海,破空呼嘯而至,射入斬龍刃揮舞的空隙,命中武間異魔的胸口。

  「嗚!」

  武間異魔的鋼鐵雄軀,讓他沒有在這一擊下傷筋斷骨,但卻不代表他能夠挺得住,那瞬間的撞擊力量,讓他在虎吼痛嚎聲中狂退數步,明顯吃了虧,而我們看得仔細,那飛擲而來、擊退武間異魔的物體,赫然是一截劍鞘。

  加籐鷹和武間異魔是何等武功,能用一截劍鞘將他們擊退,那個力量之強,只有五大最強者級數方能做到,而當我們一起回過頭去,只見在無邊的黑暗中,碧綠色的秀髮,在龍角的象牙白芒中閃動,美麗而英武的龍女,手握長劍,由黑暗森林中緩步而來。

  「武間異魔,你自負了得,要不要試試看能否擋下我與師兄聯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