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勁破風聲劃過大氣,雪白身影猶如雄鷹,飄然降落在我們身前,長劍一橫,傲然氣勢不怒而威,震懾住前方的百餘名獸人。
「方師兄?」
「方先生?」
兩個不同的女聲中,有著同樣的欣喜與期盼,在這種絕境下出現的強力救兵,任誰看了都會心頭狂喜。適才那聲呼喝中氣十足,身法靈動迅捷,看不出任何窒礙之處,說明了方青書在那場大戰中受的傷,已然痊癒,換言之,我方多了一名第六級高手壓陣,雖然敵方人多,但我們要突圍絕非難事。
背對著我們,方青書始終沒有回過頭來,朗聲對獸人們說話。
「現在並不是作戰的時候,我的朋友與師妹有傷在身,你們的首領也需要立刻救治,請各位做出理智的選擇。」
這些獸人如果會懂得什麼是理智,那才真是天下奇譚,為了強者的尊嚴與熱血,他們寧願戰死也不會退避,然而,方青書卻有足夠的理由,讓他們從這裡退走。
沒有拔劍出鞘,方青書伸手指向山下,從這角度可以很清楚地看見,山腳下本是三族獸人紮營的地方,正閃爍著火光,濃煙筆直地往天空竄升,在陽光已經出來的此刻,格外地明顯。
不用多說,誰也看得明白,當獸人們大舉攻上樓城,與蛇族激烈戰鬥時,因為主力齊出而空虛的營地,也被人趁隙襲擊了。看那火勢著實不小,可以想像下頭戰鬥的慘烈。
會是什麼人造成這些破壞呢?與方青書一起名列失蹤人口的,還有兩千多名羽族女戰士,如果說是她們養好了傷,與方青書一起突襲獸人陣營,那麼這股戰力所造成的破壞將非常可觀。
本陣被破,不管是什麼種族的軍隊都會士氣盡喪,眼前這一支自然不例外。
欠缺了首領指揮,又急忙想要回去探視營地情形,獸人們很快就宣告撤退。
不只是撤離開山上,我想獸人們很快就會撤軍離開此地。當初進攻這裡的四大獸族,蛇族等於是被滅族了,而因為巨神兵的強大威力,三大獸族亦是慘勝,白瀾熊、武茲、奇裡斯全部身受重傷,三族現下毫無戰力可言。
羽族女戰士此次反撲有兩千多人,如果救出了被監禁在三族的俘虜,戰力會再擴增。兩相一比對,獸族聯軍處於很不利的情形,倘使再加上方青書,之前苦戰數月之久的戰事,會在短時間內有全然逆轉的結局。
可惜白瀾熊已經昏倒了,不然他與方青書的碰頭,或許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而在獸人們完全撤走之後,方青書仍不回身,逕自往前走,俯身再地上拾起了兩件比較完整的衣甲,朝後頭直拋擲過來。
「兩位女士,穿上它吧。」
到現在我們才醒悟過來,他現身以後,始終不曾轉身,不是為了什麼氣勢,只是單純地不願意失禮,在阿雪和羽虹近乎赤身裸體的時候,看見她們的軀體,謹守一個君子的禮儀。
羽虹就像是變回前幾天那個生澀少女一樣,臉蛋紅了起來,急忙把衣甲穿上;阿雪則是躲在我身後,披上了皮袍。
直到確認女士們已經衣著完整,方青書才回轉過身。久違的他,面上頗見風霜消瘦,白衣也微顯斑黃,但眼中卻是神采奕奕,已經沒有任何傷疲之色,顯然那日激戰中所受的重傷,完全康復了。
「能夠見到你們平安,真是太好了,我是協助羽族救出所有俘虜後,看見山上騷動未停,才趕了過來,幸好來得及時,能夠幫上你們。」
方青書道:「剛才這邊的大氣流動詭異莫測,很不尋常,定然有一場激戰,我遲到一步,沒能目睹,能把情形說給我聽聽看嗎?」
這要求說難不難,說易卻也著實不易,因為連我們自己都還有些暈頭轉向,說不出所以然來,我輕咳兩聲,暗示兩位衣著不整的女士,不適合在這邊談話,方青書何等精明,登時會意,帶著我們下山。
有一個擅長回復咒文的好手,真是幸福,羽虹和阿雪的皮肉傷,迅速癒合,體內的骨折、瘀傷也大為好轉,看來再修養個幾日,就可以痊癒。這也就難怪那天方青書被鬼魅夕偷襲,那麼沉重的致命傷勢,能在脫險十餘日俊全然康復。
阿雪的身體仍然很虛弱,我責無旁貸,將她背負起來,訝然於兩團彈力十足的肉球壓在背後,香艷刺激的感覺,便立刻正起神色,拒絕方青書的好意協助,只是招呼過紫羅蘭,一起跟在他身後。
方青書帶著我們下山。不是直奔獸族陣營,而是前往一處密林,和羽族同伴會合,照他的說法,自從那天史凱瓦歌樓城被破之後,他就和這些羽族女戰士一起躲在這裡養傷。
「我們等待著反攻的時機,本來預定是明天,但今日忽然發現四大獸族開始內哄,這才提早發難。在我上山之前,我們闖入空虛的三族營地放火,救出了所有被困的羽族子民,撤退之後,我才上山查探,獸人們此時回去,無濟於事,改變不了什麼了。」
方青書大概簡述了一下羽族人的近況,還有這次的作戰行動。得知族人成功脫險,姐姐也平安無事,羽虹頓時喜形於色,連趴伏在我背上的阿雪,都歡喜得笑出聲來。
但我卻只得滿腦子的疑惑。這處密林鄰近水源,覓食取水並不困難,兩千多人藏匿十多日,這是可能的,但這地方距離獸族陣營並不遠,反反覆覆的,起碼被搜查過百來次,難道那些獸人全是睜眼瞎子,不然怎麼會對林中一大票人視而不見?
而且,以方青書那日的傷勢之重,怎麼能夠生還?又是怎麼殺出重圍?這些都是很奇怪的事。
「那時,我中了鬼魅夕一刀,又受到獸人們圍攻,以為自己將要命絕於此,卻想不到會忽然遇到了救星,令我逃過一劫……」
方青書道:「我被救到這裡來,之後零零落落地來了許多股幸運逃離的羽族朋友,大家都匿藏在這裡養傷,直到……」
正說著,兩個人朝這邊走過來,其中一名便是羽霓。姐妹兩人相見,自有一番歡喜,但羽虹的動作卻顯得有些生疏、不自然,羽霓很快察覺了這一點,拉著妹妹到一旁說話。想來也是有一堆麻煩事,就只有靜觀其變了。
另一個過來這邊的,赫然是卡翠娜,突襲行動成功,將她也救了出來。經過一番梳洗更衣,這位飽歷風霜的羽族族主,已經回復了一定的儀態,但手腳上的淤痕,一如其內心的創傷,都需要更多時間來癒合吧,她是個很堅強的女人,我相信她能夠很快就帶領族人站起來。
「可是我還是不明白,你們到底是怎麼能在這裡藏那麼久的,獸人應該有來巡邏吧?」
「有,但是獸人們並沒有看到我們。所有巡查到這個樹林的獸人,都被布在外頭的結界法陣影響了感官,視而不見的回去。」
「怎麼可能?這玩笑開太大了吧?」
我完全不信。技術上來說,這件事確實有可能,六大系魔法中,都有製造類似幻覺的術法,可是,要布下一個籠罩能藏匿數千人的大樹林、維持半月不散的結界法陣,那種魔力要有多強啊?
即使方青書完全不受傷,最佳狀態下,也絕對不可能辦到。要做到這種事,除非是五大最強者那一級數才有可能……
這念頭在腦裡閃過,我身軀一震,明白了是誰掩護羽族,又是誰救出了方青書。
「將重傷的我從戰場上救出、又先後挽救了兩千多名羽族朋友性命,更策劃這次反攻的恩人,是一位偉大的女性。」
方青書悠悠道:「過去我在東海上與黑龍會交手時,與她有數面之緣,但直到這一次,我才真的佩服,黃金提督李華梅,確實是名不虛傳。」
「李華悔?」
我以吃驚的口氣,向方青書查問,聽他敘述,這才弄清楚整件事情的大概。
當方青書重傷垂死,即將斃命在獸人群中,李華梅忽然現身出手,將他救走,安頓在這樹林後,再次離去,先後引導羽族女戰士,逃到這個樹林裡來。當眾人驚魂甫定,回復清醒,李華梅表明了身份。
對羽族來說,這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大幫手,可是,在她們要求李華梅出手救人時,卻遭到了拒絕。
「我必須說一句對不起。以我個人來說,東海之民有自己的立場,不能也不該插手南蠻的鬥爭,所以,我只能有限度的援助,不可以做得太過明顯。」
如果李華梅帶領羽族反攻,擊退拜火教,那麼就是正面挑釁萬獸尊者的權威,兩邊正式結下仇怨。雖然說距離遙遠,但對於一直在東海上孤軍奮戰的她而言,多了拜火教這個勢力雄強的敵人,並不划算,若是因此導致拜火教與黑龍會結盟,好不容易稍成氣候的反抗軍,立刻就要面對危機。
因此,她必須要非常小心,不能夠直接介入,只能掩護羽族的敗軍,為她們提供藏匿所在,等待反攻機會,在一切事情結束後,立刻飄然遠去。
「拜火教經此一役,元氣大傷,估計短時間內不會再掀事端,羽族可以趁機搬遷藏匿,休養生息。」
方青書道:「李元帥說,她要趕著去辦一件事,關係到這場戰爭的最後成敗,所以先走一步。」
龍女姐姐會去辦什麼事呢?我猜恐怕與黑龍會有點關係,畢竟龍女姐姐這次是和鬼魅夕一路追逐來到南蠻,獸族的事情了了,她們兩人之間恐怕還有一場戰鬥。
想起鬼魅夕的詭秘難防,饒是龍女姐姐神功無雙,我也不禁替她擔憂,猜想她會往哪個方向去了。
「李元帥是我請來的。」
出奇地,卡翠娜歎了一口氣,道:「其實有一件事情,我沒有告訴你們,當初我翻閱前人筆記,發現要修復大日天鏡,除了重新製作鏡面,還需要一種產於東海的奇輥精金。我與李元帥有—些交情,請她代為尋覓,她答應說會派人送來。但精金難得,到底能不能找到,誰也說不準,我不想給族人這種假希望,所以沒告訴大家,結果精金雖然找不到,李元帥卻親來援手,也真是難為她了。」
眾人聞言,都有幾分唏噓,卻只有我聽得冷汗直流。那個奇鯤精金是什麼,我雖然沒見過,卻也猜想得到,必定就是龍女姐姐交託給我的那個金屬手環,要不然怎會這般湊巧,大日天鏡吸掉了那個手環之後,異能立即發動?
如果這樣說來,那麼我豈不是這場戰爭的大罪人?如果我一早就拿出那個金環,說不定後頭的戰局就……
不敢再多想了,好在這裡沒別人知道此事,就給他來個悶聲裝死,開脫責任,這樣比較安全。
正如龍女姐姐所說,四大獸族經此一戰,俱有損傷,即使想要討回面子,一年半載之內,也不可能有什麼動作,羽族這邊看似傷亡慘重,可是所有遭到獸人淫辱的羽族女戰士,性命都無礙,只需要一段時間休養,很快就能痊癒過來,相形之下,其實比四大獸族都佔了便宜。
卡翠娜微笑道:「戰爭不一定要打得風風光光,只要最後能夠倖存,那就是一種勝利,我們羽族的女人,很頑強的……」
有一件事是我和羽虹所不知道的。這兩天,預備發動反攻的羽族,曾偷偷潛入獸人營地,和被監禁的同胞取得聯繫,預備逃脫。為了以後著想,不少女戰士人兩日來開放身心,這時已經身懷有孕。
「我們要生存下去,不但要在鬥爭中屹立下搖,而且在鬥爭之後,要比敵人更快站起來。」
卡翠娜道:「這次的戰爭,我們損傷了不少好姐妹,可是不久之後就會有一批新生命來到世間,為羽族注入新血。」
事情看起來,似乎都往好的那方面發展,可是,羽族要搬到哪裡去呢?史凱瓦歌樓城已經變成廢墟了,重建並不容易,她們要到哪裡去安身立命,這還是一個大問題呢。
「我已經想過了,羽族要在南蠻延續,困難重重,又沒有友軍支援,像現在這樣每次有事就急求外援,總不是辦法,我想帶著族人離開南蠻,到外頭去尋找新天地。」
卡翠娜道:「李元帥離開之前,曾經表示願意接納羽族為友軍,我想帶族人到東海投奔於她,暫時離開南蠻這塊虎狼之地。」
大樹底下好遮蔭,拜火教如此勢大,靠的正是背後有萬獸尊者,羽族改變不了這一點,在南蠻的劣勢終是不能扭轉,索性遷離此地,到東海托庇於龍女姐姐,這未嘗不是一個釜底抽薪的妙計。
話說到這裡,一直靠貼在我身後的阿雪,忽然顫抖起來,對面的方青書也是面色驟沉,我覺得奇怪,一句話還沒問出口,胸口變得好沉悶,不由一驚,順著他們的目光,往西南方天空望去。
非常怪異的感覺,先是一陣狂風毫無預兆地刮了過來,快速倍增了強度,掀起了漫天風沙,吹得人氣息不暢,胸口煩惡,好像是什麼不祥之兆。
抬眼望天,一塊好大的烏雲,在狂風吹送之下,閃電、暴雷,都伴隨著烏雲一起出現,遮蔽了原本的晴朗艷陽,朝這邊飛快移近。
奇異的變化,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不知所措地看著那層烏雲,卻只有極少數的幾個人,才發現到不對,感覺出那蘊藏在烏雲之中的沛然力量。
「那是……什麼東西?」
這實在是個頗白癡的問題,因為我已經感覺出來,那不是什麼東西,而是一個人,某個以極高速向這邊移動過來的人。
是術者?還是武者?要多麼強橫的修為,才能夠這樣吸聚雲氣,乘風破空而行?
看著縈繞在烏雲週遭的紫雷、金電,聲勢駭人之至。既然是朝著我們這邊過來,這些雷電與狂風,就充分像征著來人的澎湃怒意與殺氣。阿雪顫抖著虛弱的身體,斜斜倚在我身旁,讓我充分感受到她的恐懼。
「師父,那是……那是誰啊?」
我很不想說出這個名字,但是放眼南蠻,有力量造成這等影響的,只此一人而已。我轉頭望向方青書,問道:「方兄,如果真是那個老怪物,你打算怎麼辦?」
方青書仰望天上的烏雲,面色凝重道:「情形比那天城破之戰更惡劣,看來,只能在死戰與戰死之間選擇其一了。」
說得很好,不過不是選擇其一,這兩個選項,一個是過程,另一個是無法逃避的必然結局。對上了五大最強者這級數的高手,即使我們所有人合力,也沒有回天的可能。
「真是想不到,這位武尊原來還是個急性子。」
我歎道:「看來是接獲三大獸族的傳訊,知道此地戰情有變,萬獸尊者親自趕來鎮壓處理了。」
回頭看看—眾羽族女戰士的臉色,在聽見萬獸尊者之名後,這些曾與四大獸族勇猛對抗的女戰士,卻一個個都臉色蒼白,看不見半點要與敵人死鬥的勇氣。
不管是哪一族,在南蠻的獸人心中,萬獸武尊有如天神,是一個絕對不能違抗的存在。正是因為有這麼一號大人物,人類、精靈與其他種族,才對獸人心生敬意,不敢輕易進犯南蠻,是所有獸人的驕傲與榮耀。
除了權威,他的力量更是不容懷疑。自從他隱居之後,膽敢登上獸神峰的挑戰者,無分武者、術士,從沒有哪個人能夠全身而退。百年來,對南蠻各獸族而言,尊者的憤怒等若是天怒,雖然強者的志向是逆天求勝,卻沒有哪個獸人當真有膽子去挑戰這片「天」如今,四大獸族激烈內哄的消息,驚動了這位不世武尊,令他破例離開了隱居之所,親自趕來處理。自從鳳凰島人間蒸發後,在羽族與諸獸族的鬥爭上,萬獸尊者從未站在羽族這邊,這次自然也不會例外。以目前的情勢,四大獸族傷亡慘重,羽族佔了優勢,這無疑是對萬獸尊者的挑釁,以他過去的嗜殺個性,在嚴懲拜火教麾下的同時,也會以大量殺戮維持權威。
從天上這等澎湃聲勢,萬獸尊者的怒意,撼動著地上的每個人,下難想像,當他自天而降,羽族好不容易爭取到的生機,將在極短時間內被重重消滅。
霓虹已經從樹林中出來,與我們站在一起,但是眾人望向天空,並未因為團結力量感到安心,反而更被一種深深的絕望,壓住胸口。
「師父,我……」
阿雪拉拉我衣袖,像是要說些什麼,我回過頭預備聆聽,卻在那一瞬間猝見一道金黃色厲芒,由地面上竄起,斜斜地射入天上的濃密烏雲。
光芒璀璨,比雷電更加耀眼,在沒入烏雲之後,霹靂大作,轟震九霄,狂風向四面八方掃出去。
而在連續霹靂聲扛震之後,一切的風聲、雷聲,忽然間全都消失,百里之內萬籟俱寂,本來籠罩著西南方大半天空的烏雲,淡化消散不少,更停在那邊的天上,沒有繼續朝這邊飄移過來。
場面一時間無比怪異,眾人正自驚疑不定,卻聽見一聲沉雷似的雄渾吼聲,震撼著我們的聽覺。
「九頭女,是你?」
「久違了,老萬獸。」
回應這聲巨喝的,是一聲悅耳清亮的長笑,消解了所有的緊繃,為地上的人們帶來希望。
遠古的神話時代,號稱龍族中最強的八歧黃金龍,是一種共有九個巨頭的金龍。
據說龍女姐姐的力量源頭,就與這種上古異獸有關,所以在部分敵人口中,就給她這樣的稱號。
她對方青書說,有事要辦,必須提早離去,看來就是料中了萬獸尊者即將親身前來,所以刻意離開,在半路上阻截萬獸尊者?
「你就這麼踩到我地頭,是存心削我面子來著?」
「是又如何?聽說南蠻強者首重實力,夠本事的,大家別講面子,手底下見真章。」
兩句話一過,一道金光由地面往上竄飛,化作一道龍影,向我們這邊急飛而來;同時,一道強風銜尾直追。
龍影在經過我們上空時,刻意盤旋了一圈,像是在向我們打招呼道別,之後,就轉往南方而去,強風跟在她之後直追,兩人速度好快,眨眼功夫,就消失在地平線盡頭,沒有了蹤影。
緊繃的情勢,沒有想到會以這樣的轉機解決,眾人面面相覷,在愕然之餘,也不免感到幾分好笑。
龍女姐姐把萬獸尊者給引走,可是不代表萬獸尊者就不會回來,雖說最強者交戰常常打上十天半月,但羽族一天不離開南蠻,終究是有危險。
羽族本就商議好,要前往東海,這時更不遲疑,將需要扶持的傷患分配好照顧之人,就辭別我們,展開這條漫長的東行之路。羽族人多數從不曾離開過南蠻,更沒機會接觸到外面的世界,這番旅程自然有凶險,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卡翠娜請霓虹暫時代作引路人。
事關重大,霓虹沒有理由拒絕,羽霓一口答應,帶領族人上路,羽虹離去前,回頭看了我一眼,那種神情很難形容。血戰巨神兵得救後,我和她沒有機會說話,在她要隨隊離去的時候,明顯有一些欲言又止,只是沒機會而已。這情形對我是最好,而我也必須立刻離開,還得要往西方走,不然,這女人隨時都有可能過來找我報仇。
「藍兄弟,有件事情我想要請問你一下。」
拉著阿雪預備要離開,方青書出聲叫住我,問道:「那天戰亂分散後,我就沒有看到茅老師,不知道你有沒有看到他?或是有他的消息?」
這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因為茅延安早就慘死在叢林深處,不可能再復活過來見他了。
我支支吾吾半響,方青書似乎察覺不對,皺眉道:「藍兄有什麼是不好說的嗎?我已經有心理準備了,即使是噩耗,也請你告訴我吧。」
話雖然這樣講,但是看他眉宇之間沒有半點哀戚表情,反而有幾分迷惘,我就知道他並沒有做好準備。更何況,要是問起茅延安的死因,這筆帳算到我頭上,方青書拔劍為恩師復仇,那麼沒等羽虹來找我,我就要死在這裡了。
場面尷尬,偏生身邊的阿雪不懂得察言觀色,抬頭問道:「是啊,師父,茅先生到哪裡去了呢?」
「這個……這個……茅先生他……他……」
眼見方青書的目光漸漸轉為嚴厲,我沒法再行推托,硬著頭皮道:「我只能說,很不幸,茅老師他……」
「他不但平安無事,而且已經從外頭爽完回來啦!哇哈哈哈~~」在我吃力地說話交代時,一聲長笑忽然打斷了我的發言,把話接著說下去。
當我們為著那熟悉的語音,不約而同地轉身回頭,我幾乎為著眼前的東西,當場就鮮血灌腦而死。
一名頗帶著滄桑感覺的劍士,提著酒壺,站在我們跟前。
首先映入視野的,是一雙黑白相間的厚底皮靴,再是一個大大的白陶酒壺,用翡翠與黃玉裝飾的金絲絛繫著,從腰間垂下,目光再往上走,終於看清他全身裹在一襲鮮紅色的對襟長衫中,連臉孔都被高高豎起的翻領遮去大半,不算長的頭髮如刺蝟般豎起。
漆黑如墨的眼鏡遮住了目光,卻掩不住額頭上的皺紋,與頗見斑白的鬢角。
他右手拎著一把罕見的巨型厚劍,單是長度就足以與我的身高相媲比,背厚約三指,通體泛著沉重的烏光,顯示出非凡的重量。
看著我們,他斂起笑容,微垂下頭,兩道銳利的目光,從圓圓的墨鏡片上方射出,右手展現驚人的臂力,毫不費力地輕輕甩起大劍,擱到肩頭,左手縮進袖子,從襟口探了出來,在腰帶上輕輕掃動。
豪邁瀟灑的裝扮,看來似乎比方青書還具有男性魅力,儘管他因為皺紋、斑白鬢角,看來與之前有些不同,但我仍是一眼就把他認了出來。
這個作著劍士打扮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早就死在我手裡,現在應該已經屍體發臭的茅延安。
我因為過度震驚,張大口說不出話,才想要努力發出點聲音,一個衣衫襤褸的軍官從茅延安背後竄出,向我行了一個軍禮。
「法雷爾萬騎長,我是阿里布達王國的特使,奉陛下之命到南蠻來傳令,請你終止目前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