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雪,你要仔細聽好我說的話,記住我現在告訴你的這個神聖咒文,等一下放鬆身體,腦裡一片空白,照我以前教過你的那樣去唸咒,這裡就會大放光明,然後我們就趁機逃跑,聽好,咒語是……」
正要教阿雪如何施放光明球的我,卻忽然被她伸手摀住嘴,神情黯淡地說:「對不起,師父,我不想學。」
這傻妞又不知道是哪裡想不開了,居然這麼給我找麻煩,在這個緊要關頭還是堅決不學魔法,如果是她最怕的黑魔法也就算了,連神聖魔法都給我說不學?看著越來越糟的情勢,我又急又氣,真想一個耳光就揮下去。
羽虹那邊戰得越來越急,連她本來最是輕翔旋動的身手,都開始被巨神兵出招時的強烈罡風所影響,越見制肘。
少了白瀾熊的掩護,羽虹一個人獨鬥巨神兵。巨大的拳頭重轟而來,她騰身躲過,手掌在拳頭上一拍,軀體一彈,就要借勢反躍而起,趁破綻攻向巨神兵頂端,哪知巨神兵的動作快得不像先前,另一個拳頭閃電般封住她去路,如果不是她即時振翅一飛,飄翔開去,馬上就是和白瀾熊一樣的下場。
但強猛拳風畢竟沒有完全卸開。只聽見羽虹一聲痛哼,半空中十數根白羽紛飛,她的動作又慢了幾分,好像已經被巨神兵的拳威傷了翅膀,連本來握在手裡的百鬼丸都不知扔哪去了。
若是連羽虹也戰敗,蛇族立刻就會料理掉我們這群俘虜,我急了起來,再次向阿雪勸話。
「你是怕像上次開靈竅那樣嗎?不用怕,只是小小的放光術,可能有點小痛楚,但不會讓你那麼痛的。你不是最喜歡神聖魔法嗎?師父沒有逼你練你不喜歡的黑暗魔法,這就是你最想學的東西啊。」
眼見羽虹節節敗退,我憂心如焚,使勁三寸不爛之舌,希望阿雪回心轉意。而在我的勸說下,阿雪低著頭,小聲小聲地說話了。
「師父,你以前說過,五種顏色的魔法,只要學了一種,就不能再學第二種了,對嗎?」
除了無色的風系,剩下來光、暗、水、火、地五系魔法,只要學了一系,就不可能修成第二系,亦是因為如此,之前我才一直設法把阿雪往黑暗系那邊推去,現在也同樣是冒著會刺激阿雪回復記憶的巨大風險,讓她試著施放神聖魔法,但這傻妞居然給我一口回絕?
「我不喜歡看別人難過,也討厭去傷害人,所以,我真的很不想去學那些會傷害人的魔法……」
「我知道,不過你也要看情況啊,我們現在根本就是……」
「可是,只有那些蛇族的人例外,就是因為有她們在,我不可以去學神聖魔法。」
「什麼?」
一時間弄不清楚這話的意思,我整個都傻掉了,只聽見不遠處羽虹一聲驚呼,好像是在連續激戰下,綁胸的布條有些破裂,她不得不用一手遮掩住胸口,不讓那迷人的春光外洩,卻因此險些被巨神兵一把捏住。
「阿雪,你剛剛說……」
「我在血池裡的時候,雖然被綁著很痛、被她們割來割去,還被餵了很多噁心的東西……不過,那些孩子們一直在鼓勵我,要我別放棄希望,所以我一直很開心……」
阿雪拉著我的手臂,蒼白的臉上,不知何時已經淚眼斑斑,哽咽道:「但是那些孩子最後全都死掉了,我是那麼樣地希望能救她們,我和她們約好一定要救她們出去的……我曾經好希望自己會治療咒文,可以救她們,但當她們一個接一個在我面前掙扎、斷氣,有治療咒文也沒用的時候,我忽然就有了一個想法。」
「阿雪……」
「如果要守住我與那些孩子的承諾,如果我還想為她們做什麼,那就只能為她們打倒蛇族,不讓她們的遭遇再重演……打倒蛇族,需要很強的力量,師父你說過魔法裡頭最強的就是黑魔法,所以,我一定要學會黑魔法,擁有力量。」
阿雪的這番泣訴,我聽得頭皮發麻。阿雪雖然只是希望阻止悲劇重演,但她並沒有警覺到,僅僅一步之差,她就要變成一個激烈的復仇者了。
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悲傷、憤慨、無助連續累積,才讓一名本來心地潔如白紙的少女學會了仇恨?過去我一直嘗試引導,卻徒勞無功的事,居然讓蛇族給做到了?這……怎麼會這個樣子?
「我……人家要謝謝師父,在這麼危險的時候,你還這麼為我著想,顧慮到我的心情……你來救我的時候,我真的好高興,但是,我已經答應過那些孩子,一定要幫她們做到,不可以這麼自私的……」
問題是,阿雪,每個黑魔法術士在第一次施法時,都要犧牲祭品,以血與黑暗神明結約,但我們現在的情形,去哪裡找犧牲品啊?就算殘忍到找旁邊的獸人俘虜開刀,外圍拿十字弓弩的奴隸兵可不是死人,我們只要一動作,立刻就被射穿了……
心念急轉,我想不出辦法,一面抹去阿雪面上的眼淚,一面正要開口,不遠處的轟然暴響,只見閃過巨神兵一擊的羽虹,卻被另外一記重拳轟個正著,身上火光剎時黯淡下來,大口淒厲鮮血噴出,顯然已經遭受重創。
饒是這樣,羽虹卻猛扯住巨神兵的手臂,鼓動雙翼,將巨神兵往前拉,似乎是無意識的亂動,但我卻看出了不對。以羽虹的身法速度,大有機會避過那一拳的,但她卻自願挨上那一擊,是為了……
巨神兵的右手被她鎖住,左手又朝她擊來,兩邊目標全集中在她身上,至少在這一刻,巨神兵的雙手都被封住了,那可能會出現的破綻……是在背後?
彷彿是有意應證我這句話,當巨神兵背後整個破綻大露時,一聲震耳巨響,地面重重地爆開,泥塵土石飛砸向四周,一道人影裂地而出,以駭人的爆發力與壓迫力,直朝巨神兵背後攻去。
「仆街的妖女,接我的獸王拳!」
以升龍般的姿態,裂地騰身而起的,就是白瀾熊。滿身血污的他,看來卻是神威凜凜,爆出一聲巨喝,轟擊出來的氣勢,已經不只是獸王之拳,而是霸王之拳。
「喔啦喔啦喔啦喔啦~~~~~~~」不久前曾經橫掃全場獸人的白金之拳,再度於我們眼前燦然生威,但與之前不同的是,白瀾熊這一次使的不是拳,而是一把通紅的赤劍……我的百鬼丸。
這實在是一個非常漂亮的聯手攻擊,羽虹故意讓百鬼丸脫手,墜入地下,而潛伏在地底的白瀾熊拾起後等待時機,當羽虹封鎖住巨神兵的攻擊力,白瀾熊就趁機出手。
以白金之拳的無儔剛勁來推動,輔以百鬼丸的鋒銳,攻向巨神兵此刻最沒有防備的後背,在佔盡優勢而發的情形下,這一擊赫然有著超乎預期的成果。大蓬火花如雨紛灑,轟然巨響聲中,巨神兵的背部竟然給轟出一個老大破洞,劍氣餘勢未衰,甚至還破胸而出。
從那只有巴掌大的破孔裡,一顆紅珠子迸了出來,色澤殷紅如血,透著一股幽幽的森寒怨氣,令人望之生怯。我呆了一下,跟著便大聲叫了起來。
「萬靈血珠!這是萬靈血珠!」
羽虹和白瀾熊的聯手一擊,果然奏功,把巨神兵的能量來源,封藏於胸口的萬靈血珠轟了出來,這等若是破除了巨神兵的心臟。
聽到我叫喊,羽虹、白瀾熊拼著殘力,一起朝巨神兵的頭頂要害攻去。
「還我羽族同胞命來!」
「賤人,仆街去吧!」
能源核心離體,兩大高手合力一擊,應該能粉碎已無防護能力的娜塔莎,可是就在他們要轟中前,巨神兵竟然還能有動作。儘管動作遲緩許多,但勁道卻分毫未減,一雙重臂強橫地旋飛,近距離攔腰先打中了從後頭躍起的白瀾熊。
本來就已經不輕的傷勢,挨了這一下之後更是嚴重,白瀾熊向後跌飛,如同爛泥一樣的癱倒在地上。
驚鴻一瞥,我看見巨神兵破裂的胸洞,隱約透射著紅光,裡面可能還裝了輔助用的特殊晶石,以便在萬靈血珠離體時,暫時提供能源。沒有計算到這一點的白瀾熊和羽虹,立刻付出慘痛代價。
而石像額頭頂端的娜塔莎,臉如金紙,嘴角大量溢血。雖然有著晶石輔助,但失去萬靈血珠,只能以一己力量催動巨神兵的她,稍微運作一下便已透支重傷,特別是當她察覺到,因為右臂先擊中白瀾熊,左臂稍稍一慢,本來就以身法見長的羽虹,雙翼展動,赫然避過了她一擊,身形拔高,正要向她反擊。
「以蛇族巫女之名下令,屍魂蠱出來。」
當羽虹正要攻向娜塔莎,下方的雅蘭迦忽然召喚獸魔。對於不能修練黑魔法的半獸人來說,某些高等獸魔可以達到類似轉換器的功能,讓她們把自身能量轉化為邪惡魔力,施放黑魔法。
雅蘭迦所召出的顯然就是這種東西,因為她跟著就搶前一步,拿到萬靈血珠,唱頌道:「籠罩於邪惡月下,嗜血的怨魂們,謹記千古飄傳的冤仇,吞噬前方的血肉吧!」
這句話才一喊完,囚鎖萬靈於其內的血珠,忽然紅光大盛,剎那間周圍的溫度整個降下來,我不自覺地摟緊阿雪,幾乎就以為自己身在冰窖。而一聲無比淒厲的哭嚎驟響起來,千百道隱約顯現的怨魂,如同一道海浪般,猛往羽虹飆衝過去。
類似當初萬魂幡發動時候的樣子,但壓迫感和怨氣卻更有過之,如果羽虹被正面擊中,可能就和掉入酸液池沒多大分別。
唇亡齒寒,我一句「小心」還沒來得及喊出口,羽虹的身影忽然消失,千百道如浪怨魂,全部打擊在巨神兵的軀體上,冒出陣陣白煙。
但萬靈血珠裡頭的怨魂,顯然不好操控,因為雅蘭迦才發出那一擊,附著在手上的獸魔便爆炸碎裂,她雪白的右手像是浸到了酸液池,在恐怖的慘叫聲中齊腕而斷。
右手被破壞,附著的獸魔消失,捧在掌心的萬血靈珠也隨之滾落,這時,紅芒一閃,彷彿是九天鳳凰翩然而來,險險翱翔閃過那一擊的羽虹,翅膀一拍一振,自天上落下,也不管雅蘭迦,手起劍落,就要把萬靈血珠徹底破壞,粉碎巨神兵的動力。
「不要亂來!」
我驚惶的大叫,卻是慢了一步,就在百鬼丸碰觸到萬靈血珠的瞬間,淒厲的怨魂哭嚎再次響起,陰魂衝擊的勢道比先前更強更厲,如怒潮轟發,擊向羽虹。
倉促之間,羽虹根本來不及拍翅飛起,只是連忙側身滾倒,但卻被怨魂怒濤貫穿腹側,一張臉頓時毫無血色,身上隱隱綻放的火光也黯淡消失,腿一軟,整個人就滾倒在地,手足不停地抽搐。
已經背熟在腦裡的血魘秘錄中有提到,像萬靈血珠這樣至毒至怨的邪物,只有修練黑魔法的巫師,或是大奸大惡的人,才能用手碰觸而無傷,任何的正氣都會引起血珠反噬,而若有不夠實力的人,妄想驅動陰魂,雅蘭迦就是最好榜樣。
「蠢才!以為這樣就可以擊破巨神兵了嗎?只要我積蓄夠能量,立刻就殺盡你們!」
眼見所有強敵全部倒地,娜塔莎發出了得意的狂笑。羽虹被剛才的怨魂一擊,廢去了戰鬥力,還在地上抽搐不已,至於白瀾熊,則是早就重傷得再也起不來了。
巨神兵體內的晶石,似乎能積蓄能量,娜塔莎只要等能量累積足夠,立刻就可以再次活動起來,而我們甚至等不到那時候,因為周圍的蛇女、蟒蛇已經圍迫過來,預備要提前幹掉我們這些俘虜,可是我方主力卻還倒在地上……
彷彿是鬼使神差一般,讓羽虹身受重創的萬靈血珠,在劍珠交擊後,被彈滾開去,竟然就朝這邊滾過來。
或許是對自己的極惡本性有自信,我眼見機不可失,連忙撲搶過去,一把便將萬靈血珠握在手中,掌心完好無損。
這結果不知道說明了什麼,我無暇細想,一個念頭竄進腦裡。
接下來,該怎麼辦?
從這個角度,看得很清楚,萬靈血珠的威力實在很驚人。雖說巨神兵失去了能源,威力大減,但仍然不是輕易所能破壞,可是被剛才的怨魂怒流這樣一撞,表面赫然像是被酸液淋過一樣,出現了坑坑疤疤的凹洞,殺傷力非常地驚人。
剛剛只是擦撞而已,就有這樣的破壞力,如果是對準了額頭上的娜塔莎,全力轟發一記出去,會有何等效果?
我不是黑魔法術者,但淫術魔法書中的秘術,還有吸納了兩頭魂獸入體的修為,讓我有能力以轉化能量的方式,如雅蘭迦那樣召喚怨魂攻擊。
無比誘人的念頭,想到激動處,我的手甚至不自禁地抖了起來。
血魘設計萬魂幡的時候,為了盡量減輕使用負擔,特別設計了許多回路,讓本來會對使用者造成沉重負擔的陰力,彼此相互抵銷,使用時幾乎感覺不到負荷,就連我這樣沒用的九流術士,都可以隨意使用萬魂幡。
如果兩個同等修為的術者對決,萬魂幡的使用者會佔到天大便宜,但以實戰的眼光來看,萬魂幡的這種設計,就減弱了它本身的應有威力,所以同樣都是凝聚萬魂而成的魔導器,萬靈血珠的威力似乎強大許多。
可是不夠修為的人貿然使用,會是什麼後果,雅蘭迦已經為我親身示範了,更何況我剛剛施完地獄淫神,正是處於魔力最虛弱的狀態,若是貿然使用萬靈血珠,代價肯定不只是廢一隻手臂,而是連命也要賠進去。
但我不能否認,若我拼著性命不要,催動血珠內怨魂發出一擊,是很有希望把娜塔莎給了結的。
拼著性命不要?我會作這麼損己利人的事嗎?我為什麼要做這種犧牲?
附近的獸人群非死即傷,白瀾熊半個身體埋在土裡,死活不知;羽虹倒躺在地上,千百怨魂貫體的重創,讓她只剩呻吟的份,連站起來也是乏力。環顧全場,已經沒有所謂的我方戰力存在了。
如果我們敗了,我立刻也是死路一條,所以……我該拚命了?真的應該拚命了嗎?
理智上這麼不斷地告訴自己,但現實上,我卻作不了決定,甚至根本不能作決定。腦裡亂糟糟的一片,整個背後冷汗涔涔,儘管很想讓身體動起來,但整條手臂卻不聽使喚,抓著萬靈血珠的手掌更是不住地顫抖。
閉目待死的壓力,和選擇去死的壓力,顯然是不同的。
這真是荒唐到極點的醜態,我居然被生死抉擇的壓力給嚇呆了,明明知道什麼事才是正確的,卻偏偏不能果斷地執行,任時間流逝……
驀地,風聲響起,一隻白皙的手掌快速伸過來,從我手中把萬靈血珠一把奪過。
壓力的來源消失,我頓時鬆了一口氣,身體一軟,腦裡慢慢清醒過來,這才想到要去看看,是誰搶走了萬靈血珠,眼睛還沒睜開,臉頰上卻忽然一涼,竟然是給人偷吻了一下。
「師父,謝謝你,你為我們做的事情已經夠多了……」
溫柔輕細的少女嗓音傳進耳裡,我驚得魂飛魄散,睜眼一看,阿雪已經拿著萬靈血珠,朝我重重一推。她的驚人怪力湧來,猝不及防下,我立足不穩地滾跌出去,直朝後面滾了十多尺,這才因為撞到紫羅蘭而停下。
拉遠了距離,阿雪笑靨如花地看著我,有些抱歉似的笑了一笑,跟著就掉頭,朝巨神兵衝了過去。
「阿雪!」
為什麼阿雪能夠拿起萬靈血珠而不受損傷?那個令人傷心的答案,我隱約已經猜到了,但現在,我一點都不關心這個問題,只是看著阿雪疾奔中的背影,急得想要跳腳。
驚覺到阿雪的動作,在雅蘭迦的負傷指揮下,奴隸兵們採取了防禦攻擊,箭弩密集地射出,想把阿雪當場射殺。
阿雪的速度明顯不如往常來得快,雖然是奔跑,但卻給人步履蹣跚的感覺,可以想像蛇族的肉體改造,確實把她害慘了。
速度上不如以往,跑沒有兩下,夾帶勁風的弩箭,便在阿雪身上擦出血痕,總算她毅力堅強,硬頂住一口氣,朝巨神兵大步跑去。
雖然整體上是蛇族佔了優勢,但雙方的主要戰力,目前都無法作戰了,白瀾熊、羽虹重傷倒地;雅蘭迦的傷勢也不輕,娜塔莎則被困在失去能源的巨神兵中,動彈不得。只要勝負的天秤稍稍再一傾斜,最終贏家立刻會出現,所以向巨神兵衝去的阿雪,就是決定天秤方向的最後一顆石子。
「射死那頭騷狐狸!」
雅蘭迦的手臂被萬靈血珠反噬蝕盡,她當然知道用萬靈血珠轟擊沒有能源的巨神兵,會是什麼後果,偏生重傷的她元氣大損,使不出獸魔,只得倉皇催促,希望奴隸兵們的箭雨能射下阿雪。
「啊!」
百箭齊飛,全心往前奔跑、不顧閃躲的阿雪,憑著快跑,在即將衝出箭雨範圍時,腳步終究是慢了一些,被一隻弩箭射穿小腿,滾倒在地上。
我在後頭急得眼前發昏,想要衝上去救援,但是剛才被阿雪刻意一推,距離太遠,現在根本做不了什麼,滿心焦急地看著阿雪又爬了起來,奮力往前衝去,手中的萬靈血珠也揚了起來。
「籠罩於邪惡月下,嗜血的怨魂們……」
學著雅蘭迦的咒語,阿雪揚起萬靈血珠,高聲唱頌起咒文,這時,眾人的距離已經拉遠,一切的發展,都只取決於阿雪與娜塔莎。當她把手中的萬靈血珠對準了巨神兵,時間彷彿停頓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她,腦中出現適才萬魂怨嘯,如洶湧浪潮般衝擊巨神兵的可怕情景,只要她以黑魔法喚出怨魂,那……
問題是,雅蘭迦藉由獸魔轉換魔力施咒,尚且因為力量不足而遭到反噬,阿雪又怎麼駕馭得住?可是,完全使不出黑魔法的她,真的能召喚出怨魂嗎?
我心裡期望阿雪什麼都召喚不出來,但如果是這樣,我們就連最後一絲機會也失去,只能成為蛇族的餌食……不,我們還是有機會的,只要我肯向菲妮克絲許願!
「阿雪!把那顆珠子丟掉!不要這樣!」
我喊了出來,想制止阿雪,她卻搶先一步,把咒文給念完了。
「……謹記千古飄傳的冤仇,吞噬前方的血肉吧!」
末了的一句咒語喊了出來,萬靈血珠登時起了變化,邪惡的鮮紅血光,在雪白的掌心驟然綻放。或許是感受到天河雪瓊體內蘊含的強大魔力,怨魂們所引發的大氣波動,遠比之前雅蘭迦持咒時更為厲害,不但狂風朝四周席捲過去,就連腳下大地都激烈震湯起來。
獸人們的臉上流露著恐懼,這氣氛也感染到奴隸兵,他們拋下弩箭,朝四周逃逸,就連仍被困在巨神兵內的娜塔莎,都露出了明顯的不安,因為從能量共振的聲勢,不難推算轟發出來的威力有多強大,她在這距離硬挨一擊,必死無疑。
然而,我們所預期的事情,卻一直都沒有發生。儘管狂風越捲越大,地面越搖越厲害,阿雪白皙柔嫩的手掌,在血光籠罩中,竟然迅速乾枯癟皺下來,血肉精元被萬靈血珠急吸而去,但是……早應該轟發出來的萬條怨魂,卻沒有半點動作。
「阿雪,把手砍掉!還來得及!」
我的聲音,在狂風中顯得模糊不清,但阿雪似乎聽見了,她顫抖著被吸住的手掌,用另外一隻手在地上摸索,很快就找到一把尖刀,而見到這一幕的娜塔莎,得意的狂笑起來。
整個臉被嵌在巨神兵的石像額頭,猙獰狂笑中的納塔莎,看來完全沒有了之前的美態,充滿陰森可怖的感覺。她俯視著被血珠快速吸取精氣的阿雪,狂笑道:「我早該想到了,你從來沒殺生過,也根本就不會黑魔法對吧?巫法最講究的就是祭品,你要使用黑魔法,你犧牲什麼東西當祭品?」
「對,你說得沒錯……我一看到血就會頭昏,也最不喜歡去傷害什麼東西,為什麼人一定要靠傷害其他人來生存呢……可是,你們讓我瞭解到,如果我不學著改變,就會有更多的人受到傷害……」
抑制著哭音,全場恐怕沒有人比我更理解阿雪的悲傷心情,她咬著嘴唇,慘笑道:「犧牲不了其他東西,我還可以拿自己當祭品。」
說完,阿雪握著尖刀的手用力一落,鮮血噴濺,立刻貫穿了她純潔美麗的胸膛。
「阿雪!」
我像是發瘋一樣的叫了出來,看著阿雪身子軟軟地向前一倒,滿胸熱血灑在掌上的萬靈血珠,剎時間,好像是某種咒力的平衡終於破了,在召喚巫咒整個完成的情形下,萬千怨魂狂嘯而出。
「轟隆!」
突如其來的一聲巨響,震撼著每個人的聽覺,就在阿雪的熱血灑上血珠同時,巨神兵的額頭忽然崩裂,娜塔莎從裡頭飛墜下來,勢道又急又快,直往阿雪撲去,我們甚至還沒能看得清楚,她就一把握住阿雪的手腕,夾手奪過萬靈血珠。
跟著,就在怨魂怒湧而出,要朝目標攻擊時,娜塔莎手中冒出紅光,將方向一轉,在震耳的尖銳狂嘯聲中,萬千怨魂如同潰堤激流,朝奄奄一息的阿雪,無情地轟發過去。
「嘩啦!」
好像是某種布帛被撕裂的聲音,我只能隱約地見到,若隱若現的怨魂怒潮中,阿雪脆弱的身軀,肢體呈現不自然的扭曲,像斷線風箏一樣,被遠遠地轟了出去,飛出好遠,直到我們目光無法掌握,這才在轟然聲中,墜落於半廢墟狀態的紅樓,把那片斷垣殘壁徹底毀滅。
當煙塵消散,我們只看到一片瓦礫殘堆,埋沒了下頭的所有一切,自然也包括了阿雪。能夠破壞巨神兵的萬千怨魂合擊,近距離轟在人身上,會是什麼結果,是個讓人不願去想的答案。
「畜生!」
勉強振起一絲餘力的羽虹,攻向娜塔莎,卻被她橫尾揮掃了出去。
「哈哈,你們以為我真的被困在巨神兵裡頭嗎?我看準時機,果然把那胸大沒腦的笨狐狸耍到,好偉大啊,我還真是感動得想要掉眼淚呢。」
雖然傷勢不輕,但娜塔莎拿著血珠,面上滿是自得之色,邪笑道:「事實證明,我們才是最終勝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