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布達年代祭 第四章 平行線條 糾扯不清

  夢,又再度開始了。

  人生如夢,每個人的一生都像是一場幻夢,有些人的夢一閃即逝,有些人的夢漫長到令人只想醒來,也有些人的夢枯燥無趣,不知不覺間虛度一生……

  我的一生,應該是與『枯燥無味』絕緣了,但也說不上多采多姿,因為我身邊世界的顏色,一直都是很單調。最早,我的世界只有黑白兩色,但是到了我親上戰場之後,我的世界就只剩下紅色……血淋淋的紅色。

  聽說,對一個普通人而言,一輩子要殺一千人,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但我卻不知不覺超出了這個數目的十倍之多,這個數目……應該是很不平凡的吧。

  風月曆六七九年八月,我,夏洛堤·酷西塔,剛剛過完十六歲的生日,也正是這一年的春天,我從拜月教的幕後走到台前,由凶名遠播的第一殺手,變成了所向披靡的頭號戰將,剛殺掉這一生所殺的第一萬零七人。

  還記得擔任殺手,執行命令之初,我所負責刺殺的對象,都是一兩個高手,或是某個要人,但是亂世中的殺戮機會實在太多,漸漸地,上頭交代下來的命令,變成了消滅某個地方的小隊,全滅一支運輸隊伍,或是將目標連同滿門老小一同誅殺。

  刀光血影,總是在我人生的各處角落中出現,這個血色之夢做得太長,我甚至已經記不得在我生命中是否曾有哪個片段,是沒有血腥味伴隨的。

  親手殺掉一萬人是什麼感受?

  曾有人這麼問我,那是一個即將嚥氣的垂死者,而他並不相信我的回答,儘管那是真話。一個自小就在學習殺戮的人,對於早已做慣的事,哪會有什麼感覺?不過就算例行公事,難道還需要為了殺個人而呼天搶地嗎?

  我的人生中,從來就沒有太多的情緒起伏。不知道這是麻木,抑或是天性冷淡,我對身邊的一切都淡然處之,東條老師稱讚我說這是最好的殺手素質,只不過因為我的名聲太響亮,所以他決定將我調離殺手的職位,改任拜月教的戰將,率軍參戰,攻城掠地。

  要說統軍,這非我所長,我不懂得什麼謀略或是計算,所會做的唯一一件事,就算揮舞著我的劍與斧,去摧毀我面前的每一個敵人,因此,我總是將所有的屬下都拋在身後,自己身先士卒,沖在陣前,殺入敵陣,直至我把身前的每一個敵人都消滅,將每一寸土地都染成血海為止。

  彪炳戰功,就是在這樣的過程中建立,只不過,每當我回轉過頭,總是看到身後那些應該歸我管轄的部屬,不知何時,早已死光喪光,一個也沒剩下,而我成了敵我雙方唯一一個能站直的活人。

  「他率領的不該是活人,而是不死妖物的大軍,如此就不會有這些問題。」

  拜月教中出現過這樣的聲音,似是譏嘲,但沒有人敢當著我的面說,反倒是東條老師對我讚賞有加。為了增添神秘感,給予敵人心理壓力,東條老師為我打造了一襲騎士甲冑,內裡有多重結界與符咒,能夠將黑暗系魔法的效果加成,配合特殊天時、地利,甚至有加強至一倍的可能,石破天驚,令敵人聞風喪膽。

  還有一件難得令我歡喜的禮物,就是一匹比我還高大的駿馬,驃悍的黑色,通體沒有一絲雜毛,名叫『不怕死』。這個名字著實令我感到有趣,除了我自己之外,還真是沒有見過當真不怕死的生物。

  『不怕死』與我合作良好,當我穿著甲冑,策騎著這匹大黑馬,奔馳在殘酷戰場上,劍斬成百頭顱時,所有敵人都嚇得屁滾尿流,爭先恐後地想從這場血腥之夢中醒來,從此,我和『不怕死』就成了慈航靜殿所有人的惡夢。

  慈航靜殿的高手如雲,那邊的敵人都很強,但沒有強到令我恐懼的程度,真正令我煩惱的鬥爭,反倒是來於我們自己的那一方。

  拜月教中七大祭司之間的明爭暗鬥,越來越激烈,父親酷西塔雖然沒有明確行動,但向我詢問東條老師想法與計劃的次數,卻是明顯增多了,也許再不用多久,我這一顆埋藏了十多年的秘密棋子就會派上用場,成為這場鬥爭的關鍵。

  父親沒有明言,但卻已經暗示,要我留意東條老師的弱點。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身為拜月教七大祭司之首,東條老師的黑魔法不僅有通天徹地之能,本身更負上乘武技,一手妖刀神出鬼沒,只是因為見過的人幾乎無一生還,所以此事不為人知。

  身為武者的直覺,我相信東條老師經歷兩百餘年的千錘百煉,如今已不存在破綻,要戰勝他,只能採取正攻法,以更為強勢的力量正面壓倒,又或是憑靠優勢人力群攻,這樣才有致勝可能。

  問題是,這一仗的時間不能太長,如果戰鬥時間拉長,東條老師便能召喚暗之神宮的守護靈衛,這是他身為祭司之首的特權,守護靈衛戰力極強,多了這群介於生死之間的異物參戰,勝負之數就很難說。

  除此之外,戰鬥超過一刻鐘,東條老師蓄力完成,就能釋放他最得意的『七煞星爆煉獄』,那種超絕的破壞威力,大有可能瞬間消滅我們所有人。

  拜月教的第一強人,豈同泛泛?跟隨在東條老師身邊的日子越久,我越是認識到這名絕頂強人的深不可測。相形之下,我對父親所策劃的行動並不看好。

  殺伐、陰謀、鬥爭、鮮血……生命就在這些事物的反覆出現中流逝,歲月年復一年,我對早已習慣的事物沒有什麼感覺,身邊的人來來去去,生生死死,這麼多的面孔,並沒有在我記憶中留下多少印象。

  能夠停留在我記憶中的容顏,為數實在少之又少,東條老師、父親……除了這兩張面孔,就只有……

  那個名叫法米特的少年!

  很奇怪,他不是什麼了不起的重要人物,也沒什麼本事,與我就像是生存在平行世界的人,偶然交錯留下軌跡,應該船過無痕,卻想不到時間過去那麼久,對他的印象始終難以抹滅。

  法米特……他到哪裡去了呢?

  就在他神秘失蹤後不久,東條老師的策劃發動,利用些許計謀,孤立與斷絕了佛尼厄魔堡的魔力源,不久之後,慈航靜殿的誅魔大軍開到,聖騎士阿爾方斯·修·卡穆親自領軍,在這位慈航靜殿第一高手的猛攻下,雄偉的地下城被破,整個佛尼厄魔堡給夷為平地,到現在,那個曾經存在的險峻魔窟,已變成人們偶爾才提到的傳說。

  東條老師對此甚是扼腕與遺憾……自然不是為了佛尼厄魔堡,而是為了法米特所掌握的特殊技術,獨立於六大魔法系之外的理論,蘊藏無限的可能性,現在卻這麼沒了,實在是很讓人遺憾的事。

  生長地被滅,離奇失蹤的法米特也沒有再出現,沒有任何關於他的消息,彷彿這個人從不存在,有時候,我站在窗邊,仰望天空,覺得這世上好像只有我一個人還記得他。

  命運的轉向,像是一個無法預測的瘋狂滑輪,總是在人們所不曾預期的時候,突然在生命中劃過軌跡。

  這一年的十一月,大雪紛飛的冬天,我奉命率軍突襲以馬內列王國的一所大監獄,要救出幾名意外失陷敵方的技術人員,本來行動進行得很順利,我輕易消滅了阻礙在前的敵人,但在一切成功的剎那,忽然出現了一群蒙面殺手。

  這些殺手的目標不是針對我,實力更是出乎意料地強橫,大開大闔的刀劍路數,看來並不像是普通殺手,而近於戰場上的勇士。這群殺手與我遭遇,發生了意外的激戰,最後全數被我斬盡殺絕。

  殺手來得蹊蹺,完成任務的我進行調查,結果在殺手出現的地牢,發現了一個衣衫襤褸、滿面鬍鬚,氣息奄奄的青年,我最初不以為意,也不能讓看到我出現的人繼續活著,滅口就成了共識,但那個昏迷的青年卻在這時醒來,儘管臉上滿是污垢與鬍鬚,不過那雙眼神卻異常地熟悉。

  「夏……夏洛堤……」

  「法米特?」

  能夠讓我吃驚的事不多,但突如其來的重逢故人,委實令我大吃一驚。照理說,我應該立刻把他幹掉,不可以給人看到我出現在這裡,但連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對著這個人,我竟生不出殺人的念頭,將他救了上來,並且設法安頓。

  有生以來,這是我第一次不照命令行事,卻也是第一次沒有任何人給我命令,我照著自己的意志來做事,這種感覺非常特別,隱隱約約,竟然有重說不出的輕鬆。

  死裡逃生的法米特甦醒之後,告訴了我很多東西。之前佛尼厄魔堡殲滅來犯的冒險隊時,意外抓獲了三名年輕貌美、各具艷姿的佳麗,全數交給法米特,作為『實驗』的素材。

  法米特渴望得到美貌的素材已經很久了,這個夢想一旦達成,他立刻將所有構想付諸實施,與那三名美貌少女盤床大戰,連續幾天幾夜,搞得天昏地暗,就連下床的時間都沒有。本來這樣並不是什麼大問題,但那三名少女之中的一名身份特殊,居然是以馬內列王國的第一公主,這麼一來,事情登時就不同了。

  長公主凱薩琳·修·卡穆,年輕驕縱,膽大妄為,私自進行冒險的事,在幾天後被宮廷發現,並且研判出公主失陷於魔堡之中,於是派出特遣隊,突襲魔堡,救出公主。以馬內列王國的騎士團名震當代,聖騎士阿爾方斯是國王之尊,親手調教出這支實力強橫的沙場健旅,當他們彙集精銳,殺入魔堡,地下城中別說無人能敵,甚至還不曾發覺。

  法米特連續幾天與凱薩琳等人交媾,騎士團精銳殺入時,他也被逮了個正著,一起被拎回以馬內列王國。照理說,法米特的必然命運是立即被處死,但似乎由於他技巧高超,能力不凡的緣故,凱薩琳公主將他留了下來,並且在之後的一段時間裡,把他視為男寵,與他每日歡好,還招來大批侍女,大玩荒唐性遊戲。

  每天吃得飽飽,睡醒就有美女搞,這大概是天下男人的共同美夢,但是再美好的夢,做得多了也是會反胃的,法米特察覺到自己的處境不妙,在一個夜裡偷偷開溜,跑回佛尼厄魔堡,但那時地下城已被消滅,無家可歸的法米特便開始了流浪生活。

  天涯飄零,這種生活自然是很不好過,但更糟糕的一點,是凱薩琳公主不肯放過他,而且不再是想抓他回去當男寵,是為了避免醜聞外洩,不顧一切要他的命,屢次派出刺客,死命窮追,讓法米特整日在生死之間徘徊,最後迫於無奈,想到了一個辦法,置諸死地而後生,索性就躲到以馬內列的大監獄去。

  以馬內列的大監獄,關了太多的囚犯,一個人藏在這裡頭,很難在短時間內被找到,法米特這一著賭對,凱薩琳公主失去了目標,花了好長一段時間調查,才找到法米特的所在,再次派出刺客,卻恰好碰到我執行任務,救了他一命。

  「太感謝了,你救我一命,我以後一定會還你這個人情的。」

  法米特抓著我的手猛搖,問道:「對了,夏洛堤,你這些年過得好嗎?」

  這問題讓人很難回答,以一般人的標準,我不曉得自己的生活算好或是算不好,腦中所憂慮的,則是今日自己為何會如此反常,做出多餘的事,私自救人。

  最後,我給自己的答案,則是要完成當初東條老師交付的任務,探查出法米特所掌握的神秘魔法。被交付在我手中的任務,從來沒有完成不了的,那次的失敗非戰之罪,現在我就要將它完成。

  或許是出於對救命恩人的感激,我只稍稍提了個開頭,法米特就主動順著說了下去。

  「我所研究的魔法,叫做淫術魔法,是利用人體本身性慾能量來發動的,與現有利用六大自然元素的魔法都不同,創始於異大陸雷因斯·蒂倫王國的魔導研究院院長……」

  照法米特所言,許久許久以前,在遙遠的異大陸上,有一位名叫格理帕多恩·埃克多·哈特·比萊德曼的魔法研究院院長,對各種魔法都有這極其深入的認識和瞭解,被稱為『魔法百科全書』,是一位偉大的魔法師。

  淫術魔法的理論基礎,便是由這位老魔法師所創,因為這是來自異大陸的魔法,所以施放的原理與大地上六大魔法系有所不同。記載著淫術魔法的秘錄,不曉得何時被人漂洋過海地帶來,開始在大地上流傳,直到落入法米特的手裡。

  法米特最初未曉得人事,這套憑靠人體性慾為能源的魔法,無法得到有效發揮,可是經過了許多時間,法米特有了自己的『歷練』,對魔法書中記載的東西大有所悟,這才真正開始了淫術魔法的修練。

  「這套魔法……強嗎?」

  話才出口,我就覺得自己問了一個笨蛋問題,要是這套淫術魔法很強,法米特又哪需要這麼東躲西藏,甚至還躲到大監獄裡頭來修練?這樣看來,淫術魔法只能說是奇特,卻不是那種大威力的魔法。也對,並不是魔法研究院院長就比較高明,創出的魔法就會特別厲害。

  「這個嘛……要說厲害,它裡頭大多數的召喚術,是沒有強到以一敵千的地步,為了也不是驚天動地的那種……」

  法米特的聲音有些赧然,但說到後來,聲音突然出現一絲振奮,「不過,如果能發展到最後頭,把那個地獄淫神給完成,一切就不同了。照記載中所說,這個地獄淫神非常厲害,是召喚術裡頭前所未有的成就。」

  他的這份振奮,讓我特別留上了心,詢問他有關地獄淫神的詳情。

  「呃?這是淫術魔法的最高機密,怎麼可以隨便講給別人知道?」

  法米特一頓,道:「不過你是我的救命恩人,當然不是別人,就讓你欣賞一下我這段時間的研究成果。」

  法米特說得煞有介事,但是當他開始解釋,我卻發現,這套地獄淫神並不如他所說的那般厲害……不,其實也說不上厲不厲害,因為法米特說轉述的書中內文,只是一些簡單的構想與理論,換句話說,當初創造淫術魔法的那位大魔法師,並未將最後這一著完成,僅僅留下自己的思路,留待後世之人繼承,客服自己所遇到的技術難關,把這最後一著真正完成。

  不過,所有能夠流傳後世的魔法,都是經過千錘百煉,靠著無數人的心血與努力來完成,並非一蹴可成,只有極少數是由絕頂天才獨立創造。法米特只是個小小術士,橫看豎看也不像是天才人物,要說他能夠完成地獄淫神,我實在是很難相信。

  想到這些,我微微冷笑,表情有了些許變化,法米特正自說得興高采烈,對我的表情沒有察覺,只顧著說他對地獄淫神的構想。

  「……這段時間的研究,我發現地獄淫神的理論,還缺少了最關鍵的一步。以獻祭女性的魂魄為主體,形成淫神召喚獸,如果成功,那就能夠突破六大魔法系別的限制,以一人之力,同時運使六種元素魔法。」

  法米特皺眉道:「可是,如何將女性魂魄改造為淫神召喚獸,這點書裡卻說得不是很清楚。我推算過,要是完全照書裡說的去做,成功的幾率近趨於零,傷亡太多,這根本不是一套真正完成的魔法。」

  「很多大型魔法的失敗率都高,九成幾率失敗的大魔法不算罕見,書裡沒有說該怎麼辦嗎?」

  「有……」

  法米特的表情一沉,歎氣道:「格理帕多恩似乎是認為,只要獻祭的女性數目夠多,哪怕死掉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個,都會成功一個,所以是用犧牲者的屍體,來堆高成功率……這種事情,我哪可能做得出來啊?」

  令人訝異的說話,法米特還真是不像黑暗中人,照理說,在佛尼厄魔堡中成長的人,不應該會顧忌多傷實驗體的性命。

  以前我所見過的魔法師,只要是能夠成就自己的魔法,幾時會惋惜造成什麼傷害的?對魔法師來說,能夠獲取更強大的力量、更奧妙的魔法,就是一切,至於獻祭的犧牲……那是從來沒人在意的東西,尤其是出身黑暗世界的魔法師。

  看見法米特一副皺眉的愁容,我很不能理解,在那種環境生長的他,為什麼還能有這種天真的表情,難道他一點都沒有學會弱肉強食的道理?鬥爭之中,只有分強者與弱者,在鬥爭中失敗的弱者,就是任人宰割,強者屠殺誅戮這些弱者,是勝利之後的權利,有什麼好顧忌?有什麼好可惜的?

  我不能理解法米特的想法,可是,卻對他所說的理論有了意見。單從這些東西聽起來,地獄淫神的理論結構,與生物的魂魄有很大關係,法米特如果要把這未完成的魔法補完,這方面的知識應該是主要關鍵。

  以前聽東條老師說過,法米特並沒有接受過正規的魔法教育,一切只是照書自學自悟,儘管這樣避免了陷入前人窠臼,能有許多別出心裁的想法,但不可免地,也勢必要繞很多冤枉路,畢竟沒有根柢的空中樓閣,稍遇風吹就有一堆大小問題出現。

  過去為了要把死白眼的特長髮揮,我也有接受諸多死靈魔法的訓練與教育,對這方面的知識大有涉獵,只不過未夠全面,還沒法教導別人,僅能做些指點。

  「要完成地獄淫神,我覺得你只有兩條路可以走,一個是好好花上三五年的時間,找一位明師,循正規途徑學習死靈魔法,尤其是靈魂構成方面的知識,會對你有很多幫助的。」

  這個建議說出來,我和法米特都覺得沒什麼可行性,以他現在的狀況,根本不知道能去哪拜師學藝,而那些已成名的死靈學者,則是沒可能會看上他,所以應當是行不通的。

  「那麼,還有另外一條路,對靈魂學有深刻瞭解的,並不一定只有死靈學者,在南蠻的獸人世界,有一個很奇特的種族,素來不與外界往來,不過她們對於靈魂學方面的認識,甚至有外界死靈學者所不及之處。」

  地系魔法中的獸魔術,是黑魔法召喚術中的一系旁支,吸取了靈魂學方面的巔峰成就,脫出原有類別,藉著地系的沛然能量而重新成形,僅流傳於南蠻一帶,變成獸人們的專屬技術。

  謠傳中,在獸人世界的深處,有一個奇妙的種族叫做羽族,是獸魔術巔峰成就的所在,保留了從黑暗系過度到地系階段的獸魔術,所施放的獸魔不僅威力強大,而且往往性情凶殘,與黑魔法召喚出的魔物極其類似。

  統領羽族的鳳凰天女,甫出生便身帶十二頭獸魔,哪怕只是個小嬰兒,卻具有翻天覆地的神通之力。這種事情聽來太過荒誕,因為路途太遠,無法查證,但哪怕這些事的真實性只有一半,也足以證明羽族對靈魂學有不凡的瞭解,是一個極佳的取經所在。

  「那你去南蠻吧,在那裡應該能得到你所欠缺的東西,只要深入南蠻,找到傳說中的羽族,發現了鳳凰天女的秘密,那或許有希望補完地獄淫神的關鍵。」

  「南蠻……獸人們的世界啊……傷腦筋,獸人們對我們可不太友善,隨隨便便去,連死也會死得隨隨便便啊……」

  法米特低聲沉吟,目光望向遠方,從最初的迷惘、混亂、顧慮,慢慢綻放開了一道曙光,露出了一副柳暗花明後的狂喜之情。

  「對!有什麼了不起,不過就是遠了點而已,獸人嚇得倒我嗎?還沒有以馬內列的刺客可怕咧,反正刺客要殺我,我也要找地方躲,乾脆就去南蠻躲一躲,刺客也找不到我。」

  這句話實在說得很沒男子氣概,但對於一個被追殺成過街老鼠的小術士,倒也就不必過度奢求了。

  我凝視著法米特,只見他握著拳頭,滿臉都是興奮的表情,彷彿眼前出現了一個無比遼闊的新天地。他生長於佛尼厄魔堡,在十幾年的成長過程中,幾乎不曾離開魔堡,後來被綁架離開,開始過著顛沛流離的逃亡生活,其實都沒有機會好好看看這世界,現在有機會遠赴南蠻,儘管他自己還沒察覺,只把這認為是躲避追殺的方法,但其實……他的心已經像個搶到喜愛玩具的頑童,開始飛躍、飛揚了。

  話就說到了這裡,我們分道揚鑣,讓那短暫糾結繚繞在一起的命運線團,再次延伸為兩條平行線。為了怕法米特離開不久,便給刺客輕易宰掉,我把自己平素慣用的一把短刀相贈。這柄短刃原本並非神兵,但卻被下過毒咒,成為毒刃,接觸到鮮血,立刻化為封喉劇毒,在我手上已不曉得誅滅過幾千條人命,現在被幾千條陰魂的怨血所沾,最是厲害不過。

  憑靠著這件法器,法米特應該有更多本錢逃出生天。這件法器,還有我所做的指點,是我送給法米特的臨行禮物,假使他能夠幸運地掙扎求生,那麼在幾年之後,我們應該會有機會再見一面吧。

  只不過,人算不如天算,與上次的分別相比,這次的狀況有些不太相同,成功逃生的法米特,一路朝著南蠻而行,卻是展開了一段與低調背道而馳的旅程,這個人彷彿是天生的掃把星,又或是瘟神投胎,每到一個地方,就會意外捲入陰謀事件,然後把本來的混亂給增幅,形成一場腥風血雨的大災難。

  這段旅程裡頭,法米特勇鬥惡龍、智破連環血案,搞砸了拜月教的幾個計劃,就連七大祭司中的兩名都意外死在他手中,造成舉世震驚。

  連串事件中,法米特結識了一批支持他的友人,還有如同每個冒險故事的勇者主角一樣,有了一群美女圍繞在身旁,由一個不起眼的小術士,漸漸變成了震動大地的大魔法師。

  在這段時間裡,我與法米特保持著秘密聯絡,還機緣巧合幫他解過兩次殺身之禍,聯手幹掉超出他實力的強敵,這些事非我所願意,卻總是在我無法拒絕的情形下發生。

  命運確實是一件奇怪的東西,把兩條看起來平行線的東西,漸漸地揉合為一,糾扯不清,無法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