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和月櫻姐姐重拾舊情,是一件讓人相當溫暖的事。據她所說,在金雀花聯邦的生活雖然開心,但常常有寂寞的感覺。
「怎麼會這樣呢?姐姐你總是可以很快就和人們混熟,薩拉從貴族到百姓都很喜歡你,金雀花聯邦不是嗎?」
「小弟,現在你已經大了,有些事情或許你也懂得。世上的事都是相反兩面,當一個人和所有人都處得很好,往往也就代表……她沒有什麼真正能說心裡話的人。」
嘿,十二年過去,果然還是有一些不同的。雖然月櫻的溫柔微笑不曾改變,但我卻看見了笑容之後隱約透漏的訊息,畢竟,我不再是個六歲的男孩了。
雖然身為金雀花聯邦的總統夫人,但月櫻並不參與政事,所以接下來的幾天裡,當高官要人們聚會商議,她便在薩拉城內到處遊覽。這時,保安的人選就很重要了。
冷翎蘭似乎很掙扎,想和久違的姐姐多相處一些時候,但事業心重的她,最後仍是不能放棄現場參與商談、影響國家決策方向的機會,放棄貼身保護姐姐的任務。在這情形下,我理所當然地成為了護衛首選,雖說我一個大男人率隊跟著鄰國第一夫人,這安排有點怪怪的,但是再加一個穩重的茅延安,就讓所有人都沒得挑剔了。
大叔是個很識時務的人,當然不會攔著我方便,多數時候他都和侍衛們在一起,不知道他底細的侍衛們,早就把他當成大俠一樣膜拜,每當他以冷靜的口吻,吹噓一些並不存在的武勳,除了侍衛們,就連月櫻姐姐的隨身女官都不住側耳傾聽。
趁著茅延安引住所有人注意,我就和月櫻姐姐一起散散步,看看風景,說一些親暱的笑語。我並沒有什麼不軌之心,至少在這時候,我只是單純地想讓這位如母、如姐的親人笑逐顏開,好好感受一下故鄉的溫暖而已。
無可避免的是,當我把時間和心思都用在月櫻身上,自然就顧不到織芝與阿雪。好在她們一個齋戒沐浴、一個被我逼著專心修煉,都不會來打擾我,特別是阿雪,儘管我讓她習慣戴著面具,但若是與月櫻姐姐碰著,終究是很棘手。
而就在我們整天談談笑笑的時間裡,各國使臣的的密談也在進行。
上午,商討各國現行的通商協定、各類糾紛,希望能達成共識,早日締結合約,長時間以來人們因為各種不同理由發動戰爭,導致各國建設與經濟停滯不前,雖然不乏有人樂此不疲,但多數的人都覺得煩了,與其繼續這種非決定性的擾邊戰爭,不如爭取個十年時間休養生息,等到實力強大,一次把礙眼的鄰國給滅了。
人們的團結,往往需要某個強大的敵人,所以到了下午,各國重臣就討論起如何防範黑龍會的坐大。我不想出席這類的討論,但偏生我是揭發黑龍會陰謀的英雄,結果常常就被叫去諮詢。
為了幫上龍女姐姐的忙,身為唯一證人的我,把黑龍會批評得狗血淋頭、無惡不作,實力更誇張了一倍,希望與會諸國早點把黑龍會趕盡殺絕。
「黑澤一夫居心叵測,聽聞黑龍會近日在東海招兵買馬,屢起戰端,如果不盡早防範,將來定是整個大地的禍源。」
萊恩·巴菲特說得很激動,彷彿獅鬃般的黃金長髮,散發著憤怒的波動,讓每個人都知道他對黑龍會的仇視。
與會各國不少是內陸國家,對黑龍會的認識不清,這時就需要靠幾個情報完備的大國、實際接觸過的沿海國家,來做敵情介紹,而今天才趕抵薩拉的哥本哈根大使,所帶來的訊息,有效打破了前幾天的僵局。
從與會眾人的談論中,我對黑龍會的實力又多瞭解了一些。上次茅延安曾經和我們提到,黑龍王座下有九名海神將統馭艦隊,不過,年前方青書曾在東海之上義助反抗軍艦隊,連斬黑龍會十二名大將,其中包含三名海將軍,之後黑龍王將兩名屬下升職遞補,至於剩下的一個空缺,則由一個女將來出任。
這位來歷不明的女將,武功超越另外八名,已經被測量確認擁有第六級力量,使用一把白骨妖鞭,出手又毒又辣,凡是被她撞上的船隻,全給屠殺一空,事後海上血紅一片,飄著殘軀斷肢,恐怖手段在短短時間內名懾東海。
東海岸邊小國哥本哈根的大使,以一副恐懼的表情,氣憤陳詞,「這妖婦打破過去的規矩,對我們的船隻出手,三個月內,我們前後有九個船隊,一共八十七艘船艦沉沒在她的攻擊下。」
過去,黑龍會和岸邊諸國秘密協定,在他們領海周圍的海域內,不碰該國船隻,掠劫所得則按比例分貢給該國,該國海軍則對黑龍會的掠劫戰船視而不見。
這種秘密協定,讓黑龍會迅速發展,到了真正擁有足以匹敵大國的實力後,便撕毀協定,而這些中小規模的國家根本無力對抗,只能懊悔過去的養虎為患。
譴責已經沒有意義,這次會議,多少是希望能夠正視並解決這些問題,找到一個壓制黑龍會的方法。
「高手不會莫名其妙冒出來,黑龍會哪來這麼多的人才?近十年內大地上第六級的女性武者屈指可數,會不會是黑龍會已經無人,派那兩具人形化身來掌管艦隊?」
索藍西亞的精靈代表提出這個疑問,也是在場眾人的共同心聲。我看到冷翎蘭眼中英氣驟閃,面上卻露出高傲表情,自是對這兩個同列七朵名花的女性對手,起了競爭意識。
然而,這個疑問立刻被否決,因為據諸國的情報所知,鬼魅夕是個十多歲的少女,醉仙靈芙的芳齡也不滿二十五,但那神秘女將卻是個成熟妖媚的少婦。年齡上說不過去,再說,黑龍會應該也不至於淪落,必須派特務首領來執掌艦隊的地步。
「有沒有試著與李元帥聯繫?她最近幾次戰役都旗開得勝,壓制了黑龍會不少氣焰。」
「李元帥的反抗軍,給了黑龍會不少的傷害,這一年來十多場大小戰役,大概消滅了黑龍會的一支艦隊,所以黑龍王重新編組,把人力集中為八個艦隊,而撥給那妖婦的第九艦隊……由不死軍團組成。」
「什麼?」
眾人這一驚非同小可,特別是伊斯塔的代表,臉色極為難看,因為這個消息代表的意義是,在過去的數百年中,一直是伊斯塔軍部秘密武器的技術,終於被第二勢力給研究成功,或者……外流出去了。
對於靠著死靈、邪惡力量吃飯的黑魔法師來說,操控陰魂、驅使殭屍、召喚已無生命的不死生物,這是必修課題,哪個學藝有成的巫師身邊不是養著幾隻殭屍、鬼物?我知道巫師業界有幾個成名人物,還會偷掘墳墓,煉一些專供洩慾的美女屍妓。
普通的巫師尚且如此,就更不用說專精此道的死靈法師了。六色魔法中的任何術者,要脫離學徒身份,正式被肯定為魔法師,都要有第五級修為,而一個第五級的死靈法師,大概可以操控數十到百多個陰靈,如果是殭屍、骷髏妖之類的不死生物,可能還會多一點。
不過,要在千軍萬馬的戰陣衝殺中派上用場,幾十個、幾百個殭屍與骷髏兵,意義不大,少說也得上千個才能有戰術作用,換言之就要有幾十個巫師在後操縱。
問題是,即使是像阿里布達這樣的大國,經過層層條件篩減後,真正具有第五級修為、專精黑魔法、任職於軍部的巫師,也不過幾十個,更不用說是一般中小規模的國家。而考慮到成本意義,與其讓他們操控不死軍團,還不如組成一支特別隊,專門負責由遠距離施放殺傷力大的強力咒文。
金雀花聯邦的國力舉世無雙,但光之神宮總不會大力提倡修煉黑魔法,所以算起他們軍中黑魔法師的實力,不會比我們好多少。放眼大地,唯有黑魔導之國伊斯塔,這方面的成就傲視諸國,因為伊斯塔的巫師,上承先人智慧、下有用不完的實驗材料,整天受國家禮遇,精研黑魔法,代代累積,每一代都會誕生幾位第六、甚至第七級的大靈巫。
憑藉著法器與個人修為,一位第六級修為的巫師,可以使喚數百至數千的不死生物。單單只要一位這樣的法師,就足以在戰場上起很大作用,過去伊斯塔騎兵攻掠諸國時,都由巫師擔任主帥,並不是沒有道理的,儘管血魘用他自己的性命,證實了人倒楣的時候什麼通天巫法都沒得救,但從他所製作的萬魂幡,仍可以想見伊斯塔在巫法技術上的傑出。
只是,自從黑龍王立威於東海,伊斯塔巫師們就守不住黑魔法「最強」的頭銜,引以為奇恥大辱,現在不死軍團出現於東海,這也就再次證明,黑澤一夫不僅是個人修為絕強,更要創造出一個凌駕於伊斯塔之上的黑魔法組織。
想到這訊息代表的意義,與會的各國代表,數十雙不同的目光,或擔憂、或嘲弄、或幸災樂禍,全都集中在伊斯塔使者的身上。
「請問貴使,那支艦隊的規模,是多少?」
伊斯塔的代表故做悠閒地問著,儘管室內很通風,但他蒼白的額頭上卻滲滿了汗珠,暴露了他的真實心情。
「無法統計,因為多數都是由死靈組成,加上殭屍、骷髏妖……估計不少於萬這個單位。」
這個回答,徹底粉碎了伊斯塔代表的希望,令他癱坐在椅上,也令在座諸國使者的臉色,難看得像是十幾國國王一起駕崩殯天。
數目多達一萬的不死兵團,操控它們要多大的魔力?怎麼想那都是第七級以上,甚至是五大最強者級數的修為,黑龍王想來還不至於自己率軍出征,那麼,就是有第二個強大的巫師,出現在黑龍會了。
足以造成大地上勢力重組的消息,讓整個會議的氣氛都不同了。
我心念一動,想起了在羑里時,蛇族所使用的巨神兵。照理說這也該是伊斯塔的軍事機密,要是我說出來,伊斯塔人的表情肯定更有趣,然而說出此事可能會惹禍上身,既然我不打算面對拜火教的刺客,那就沒必要多事。
伊斯塔代表臉色慘白,喃喃自語,說了什麼,我聽清楚了那個音,但卻因為不懂伊斯塔語,不明其意。而當他從差點口吐白沫的表情中平復過來,便顫抖著提出休會的要求,並保證三天之內,真正能夠決策的使者會抵達薩拉,確定伊斯塔的立場。
萊恩·巴菲特則開始深思,似乎在思考些什麼,難以決定;冷翎蘭面色凝重,對後頭的女性部屬低聲吩咐。這些有趣的反應,都落在我眼裡,可是,我卻感覺不到危機,只是覺得……今後會很有趣。
號稱是七朵名花中最艷的紫伶水仙,終於要正式露面了。她到底有著怎樣的芳容與風情,想想真是讓人興奮啊。
阿里布達的冷棄基國王陛下,眾所周知,並無子嗣,只有三個各具風姿的美麗女兒。當他駕崩之後,王位會怎樣傳承,這件事情誰也不知道。
依照血緣、能力來看,冷翎蘭無疑是理所當然的繼承人,更何況誰都看得出來,她本人有極高的意願。阿里布達的歷史上,也曾有過女皇掌政,所以由女子接掌王位一事,並不至於太不可思議。
可是,國王陛下不信任女人的辦事能力,這點是出了名的,朝中的文臣武將也有相當數目反對由女性執政,所以冷翎蘭的成王之路,並不如想像中順利。
老百姓當然是支持這樣一個文才武略俱佳、實務能力強、數度為國爭光的公主將軍,接掌王位,至少比那些廢柴貴族要好。但想當然爾,冷翎蘭如果繼位,就會進行改革,提升女性地位,別說取締阿里布達境內的妓館娼寮,說不定還會明文禁止納妾,這樣一來,等若把所有的富豪貴紳得罪乾淨,誰願意支持這種女人登上王位?
面對這些不利因素,冷翎蘭加倍努力,爭取表現機會,要干下無人能有異議的功績,這次的和平會談,就是一次她絕對不允許出差錯的機會。
因為如此,儘管我知道月櫻姐姐和她的姐妹之情甚篤,但這些天來,冷翎蘭總是忙於拜訪各國要人,沒有多少時間來看看這位久別的大姐。
這天上午,冷翎蘭在結束了與索藍西亞使臣的會面後,匆匆趕來探望姐姐,看到我和月櫻談談笑笑的樣子,微微一愣,跟著便毫不掩飾地露出厭惡之情。
與她頂撞幾句,討點口頭便宜,對我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卻也是最蠢、最沒意義的行為,更何況我不願意破壞月櫻姐姐的心情,所以立刻告退,先離開到一旁。
「你去哪裡?」
錯身而過時,冷翎蘭這麼問了一句,像是要挑我的毛病,我則淡淡回了一句,「有二公主在此,神功無敵,宵小辟易,又怎用得旁人多事?就讓小將有個偷懶的機會,您與長公主慢慢聊聊吧。」
我沒有照規矩稱呼「第一夫人」而是稱呼「長公主」這裡頭多少藏了一些對皇家態度的不滿意味,冷翎蘭聽了出來,臉色一變,正要發作,我卻已經揚長而去。
冷翎蘭待的時間並不長,這讓我很是悲歎皇室人員的親情。冷翎蘭和月櫻的感情並不是不好,然而,對於這名不讓鬚眉的二公主,她只是有「更重要的事」要趕著去做而已,至少……這比國王陛下要好得多,月櫻姐姐這次回來,除了在公開場合的碰面外,他這名父親就不曾與大女兒有任何接觸。
不喜歡待在豪華馬車中的月櫻,婉拒了侍衛群的隨護,坐在路旁一棵大榕樹下,很隨意地抹汗乘涼,見到我走過來,輕輕笑了起來。
「你回來啦,其實你可以多休息一下的……整天跟著我這個老女人,很辛苦吧?」
「哪的話,姐姐你又在開玩笑了,你哪裡算老啊?」
「真的是老囉,都已經二十八了,不能再和年輕的小姑娘比了。」
常常保持愉快心境的人,通常都顯得很年輕,而歲月幾乎完全沒有在月櫻姐姐的面上留下痕跡。快要接近三十了,她的嬌顏、雪膚光澤,看來就如同於早春中盛放的野櫻,纖纖似折,把春光留在最璀璨的那一刻,而那種讓人忍不住想要呵護、輕憐的嬌弱感,使人很自然地把她當成未滿二十的豆蔻少女。
月櫻被人稱為四大天女中的姿容第一,可以說是實至名歸。每次見到她微笑時的陶醉感覺,就連龍女姐姐、天河雪瓊都遜之一籌,我雖然不曾見過鳳凰天女,但卻能肯定,世上沒可能再找到第二個能和月櫻相比的天仙人兒。
「姐姐你看起來根本就像十八九歲,普通女人羨慕你還來不及呢。如果你真想要減少我們的負擔,那就少來這種地方,這裡人多環境複雜,護衛起來很吃力的。」
在出嫁之前,月櫻就不習慣總待在深宮,每天都跑出來,帶著我一起在民間遊玩,聽聽薩拉人民傾訴他們的心聲,與孩童玩耍。這種個性在十二年後仍沒改變,當萊恩大總統出席會議,她不願一個人待在行館,總是喜歡出館到處逛逛,既不坐馬車,也不讓護衛群掃街開路。
「我有手有腳,為什麼要坐馬車?白天是百姓工作、活動的時間,沒有理由犧牲他們的便利,來遷就我個人的時間。」
月櫻姐姐離國十二年,阿里布達的御前護衛,多數不清楚這位長公主的個性,當他們想照以往接待要人時的模式刻意討好,立刻就碰了一個軟釘子。
平易近人的月櫻,非常得到百姓的支持,不過對於擔任她護衛的人來說,光是想到有多少居心叵測之歹徒混在人群中,與她錯身而過,就覺得一顆心緊張得快要跳出胸口。
還好,月櫻的善解人意,減低了我們的工作難度,因為考慮到我們的立場,外出散步的她換上粗布衣裳,僅僅坐在路邊樹下,遠遠地看著街上行人,來來往往,欣賞薩拉真正的風情。
「對了,姐姐,聽說三公主殿下在光之神宮修業,你有遇見過她嗎?」
趁著機會,我問起星玫的下落。之前只知道她被送去慈航靜殿,接受一個皇族之女應有的教育,但實際位置卻不清楚,照常理來說,星玫應該是被送到金雀花聯邦,托庇於姐姐,然而月櫻卻給了我一個出乎意料的答案。
光之神宮的修業,並不是單純在總宮讀書習藝,也包括了必須外出實習的歷練部分。重視武藝的,必須隱姓埋名地行俠仗義,或是擔任霓虹那樣的跨國巡捕;回國之後要接掌政務的,就會被分配到某個行政單位實習,滿兩個月後再調換另一處;至於星玫,則是加入巡迴醫療團,不知道深入哪一個偏僻邊境,去執行醫療工作了。
從這訊息聽來,我和星玫一時間沒見面機會了,而我還要在月櫻面前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不能讓她知道我與星玫的事,儘管她和星玫並非一母所生,但卻很疼這個小妹妹,我可不想因為這種事惹得她不快。
「姐姐,你真是奇怪呢,別的貴夫人都忙著參加社交、舞會,你這第一夫人怎麼放著大總統不管,自己一個人跑出來逍遙?」
「什麼話,我在金雀花聯邦也沒有常常參加宴會啊。每次參加宴會,衣服和打扮就要弄個半天,最後頭髮又重,身體又重,很累的,而且去參加宴會,和那裡的人說話也格格不入,我……不怎麼喜歡那樣的場合。」
月櫻微微一笑,道:「政事是萊恩的舞台,我伴在他身旁,只要點頭微笑就可以了。唉,如果可以,誰願意過這種生活呢?我一直在想,將來要在一個鏡子般的大湖旁邊,蓋一棟小木屋,周圍種一大片薰衣草和百合,四季都有花香,冬天下雪了,就把壁爐生火,幫我心愛的男人縫衣繡鞋……」
說話的聲音很輕,到後來,竟是似若夢囈,月櫻彷彿在陳述一個自己的夢境,意識全然脫離了現實環境。
「啊,不好意思,說著說著就入了神,你看就看,可千萬別笑話我啊。」
月櫻的失神表情一閃即逝,跟著就像平常那樣微笑起來。當那甜美的笑容再度綻放,剛才的那些異常樣子,就像完全不存在一樣。
我真懷疑自己的眼睛,但那個樣子的月櫻姐姐,看來實在很怪異,特別是她空靈的表情,讓我聯想到這幾日她偶爾會流露出來,好像很寂寞、很孤單似的幽怨表情。
這真是沒有道理,月櫻是個生於皇家的金枝玉葉身,打從出生起,就被周圍的人高高捧在掌心,榮寵無比,無論貴族、平民都喜歡她,自己不但仙姿傾城,品貌無瑕,更成為金雀花聯邦的第一夫人,丈夫英偉神武,夫妻之情甚篤,在某個方面來說,她簡直是個降臨世上的女神,不知道讓多少女人羨慕得咬牙切齒。
但是,理應置身幸福之中的月櫻,為何還是偶爾會流露出這樣的神情呢?難道……就像一般的貴族政要,萊恩·巴菲特也只是專注於事業,輕忽自己的家庭,於是冷落了嬌妻,讓月櫻姐姐空閨寂寞,十多年來過著淒楚的生活嗎?
想到裡頭所代表的意義,我忽然感到一陣不安,更有一股想做些什麼的衝動,在胸口激烈地翻湧著。
與過去不同,這一次我不是像關心親人那樣,擔憂著與我要好的姐姐;而是單純針對女性的呵護心情,覺得如果一個男人有這樣的女人為妻,卻沒法給她幸福快樂,這樣的男人真該去死。
當然,過去我從來不曾對女性有呵護心,所以現在的感覺也很複雜,除了愛憐惜花之心,一股更強烈的佔有慾望,幾乎立刻就溢滿了我的腦海,不由思索地伸出手去,差一點就碰到了月櫻的雪肩。
只是,理性適時地壓抑了慾望,讓我及時把手收回去,沒有作出這個會令我們兩個人陷入尷尬處境的動作,更沒讓她察覺到我的不妥。
十二年過去了,很多事情都有了改變。和以前相比,我可以做到很多事,但如果不先弄清楚,魯莽做事只會造成遺憾。目前,還是先忍住這些慾望吧……
靜靜地瞥了月櫻的側臉一眼,欣賞那美麗的臉龐,我藉此平復胸中的蠢動,擺出一個無害的笑容。
唉,畢竟……我已經不再是小孩子了。
這天執行完任務,在傍晚時把月櫻送回了行館,又打理一些公務,回家時候已經很晚了,正想著今晚要不要在阿雪的粉臀中發洩一次,忽然被人攔住。
三更半夜,被直隸於國王陛下的護衛帶到王宮,接受秘密任務,這實在是一件很古怪的事,特別是,這次我連在外頭等的時間都省掉,直接被帶到御書房,面見獨自等待於此的國王。
國王陛下沒有說明為何深夜召見,只是隨口話起家常,問問我與父親可有聯繫,我如今生活如何,說我爺爺和先皇雖為君臣,實為摯友;他自己與我的變態老爸也有友情,要我不用拘束,將他當成是世交伯父即可,跟著又大讚我的辛苦與功績,表示故人有子若此,阿里布達得此賢臣,他非常欣慰。
這些話雖然平常,但一個十多年不來往的「伯父」忽然之間找我話家常,這感覺就極度詭異,讓我不禁偷偷望向窗外,擔心等一下會上演某人扔個杯子後,五百名刀斧手衝入,把我亂刀分屍的老戲碼。
或許是因為我的表情實在太難看,國王陛下在誇獎完我的過人勇氣後,終於開金口交代了聖意。
「約翰,雖然你年紀輕輕,但是朕知道你是我國第一忠義之士,無論是對皇家的忠誠,或是見義勇為的仁心,都是其他人沒法比的,今日朕有一樁心事難解,不知道有何人能擔起這個重任,為朕分憂?」
唉……你都瞪著我說話了,難道我還可以推薦歐倫大叔嗎?如果我在這裡推辭,等一下衝出來的刀斧手就不只五百個了。
「陛下謬讚了,臣愧不敢當,臣一生只知道精忠報國,為陛下分憂解勞,如果有什麼任務是臣能夠完成,那真是草臣的無上榮幸。」
「說得好。約翰·法雷爾,朕有一件秘密任務交付給你。」
國王陛下的聲音忽然轉小,像是很憂愁似的說話。
「朕的長女冷月櫻,是朕的寶貝心頭肉,最近得到消息,她的婚姻所托非人,那個萊恩·巴菲特是個人面獸心的狗賊,令她承受巨大痛苦,朕痛心非常,如今委任於你,不管用什麼方式,務必要把月櫻公主拯救出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