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布達年代祭 第一章 月下狐變 致命一擊

  當初答應月櫻護送娜西莎絲回國時,我已料到此趟旅程不易行,除了娜西莎絲本身的奸滑狡獪,伊斯塔複雜的政局情勢更是一大凶險,一個拿捏不好,就會把我們牽扯進去,被娜西莎絲當作擋箭牌。

  這樣的情況我已計算到,但卻還是失了算,怎麼樣都沒料到伊斯塔的政治鬥爭險惡若斯,我們才剛剛抵達伊斯塔,娜西莎絲就被兩邊陣營聯手出賣,當成必須誅滅的合作祭品。

  如斯鉅變,聽來似是不可思議,但政治鬥爭本就是一件沒有道理的事,除了這個理由,我一時還真想不出其他的可能。兩方夾殺,孤立無援,情況已經夠壞,偏生我又受到毒素影響,全身不能動彈,只能眼睜睜看著事情發生,讓敵人衝殺到我眼前來。

  (真他媽的,獸人變成了殭屍,這等於是伊斯塔與南蠻聯手作戰,我偏偏不能動,還有什麼狀況能比這更糟糕的?

  事實證明,人實在是不能不信邪,不管情況看來怎麼糟糕,永遠都有可能爛到超乎想像的地步。就在羽霓、羽虹全力防禦獸人殭屍的攻擊,而我心中叫苦的當口,阿雪突然捧抱著頭,痛嚎一聲,跪倒在地,像是非常痛苦似的,粉嫩的臉上浮凸起青筋,差點痛得滿地打滾。

  (哇!又怎麼了?有完沒完啊?

  稍微觀察一下阿雪的異狀,沐浴在青色月光下的她,正承受著極大的痛楚,紫羅蘭圍繞在她身旁焦急咆叫,不時對著月光怒吼,讓我察覺到問題正出在天上的青色月亮。

  這邪異的青光出自人為,是魔力高度集中的能源聚合體,換作是平常,阿雪有足夠的魔力自衛,不受到外力影響,但在黑山谷道的能量風暴中,她處於一個無法運使魔法的狀態,體內的魔力卻又受到青月影響,登時生出我所不能理解的變化。

  破解的方法不難,只要有人拿塊布遮住阿雪,不讓她繼續被青月照到,情形就會好一些,否則繼續給月光照下去,連我都不知道後果會怎麼樣。但我知道歸知道,卻沒法動作,令情況好轉,而老天對我這個善良百姓真是一點面子也不給,只聽見轟然一聲爆炸巨響,我們所在的車廂終於被攻破結界,大批陰魂呼嘯著湧入,一下子猛朝我們這邊攻擊過來。

  對付亡靈,我們有阿雪這個死靈學者,本來應該是有恃無恐,無奈事情有變,阿雪反成了一個最危險的存在,幸虧還有一個娜西莎絲,在千鈞一髮之際,從袖中甩出魔杖,深吸一口氣,唱頌退敵咒文。

  「冥府女神黛爾,請開啟黃泉之門。」

  伊斯塔的一流祭師親自出手,果然非同凡響,娜西莎絲的魔杖在半空中虛點五下,魔力連點成線,一個血色五芒星所構成的門戶開啟,慘慘陰風狂吹而出,將撲擊過來的怨魂盡數吞卷吸入。

  塵歸塵,土歸土,將無主孤魂再次導引回陰間,雖非超渡,卻有殊途同歸的類似效果,娜西莎絲這漂亮的一手,一次把百多怨魂吞噬消散,歸化無形,確實是頂尖術者的手段,而我也從她的動作中確認一點,伊斯塔果然有針對黑山谷道開發特殊術法,讓魔法師不受磁氣風暴影響,正常施咒。

  那彎青色的月亮,多半就是伊斯塔近幾年所開發的秘術,在血色紅月的基礎上新生變化,既有強化闇系魔力元素的作用,又能夠中和磁氣風暴的影響,讓娜西莎絲成為我們之中唯一能正常使用魔法的主力法師。

  (這個技術肯定是開發來對付變態老爸的,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一邊開發出超級魔法,一邊卻生產出天鷹戰士那種鬼東西,伊斯塔魔法師被天鷹戰士一腳踩扁的時候,心裡肯定很干吧!

  想像到那個畫面,我不禁有種捧腹狂笑的衝動,只不過身軀僵硬,笑不出來就是了。

  而且,現在就要開心,未免還嫌太早,我發現娜西莎絲施展魔法的威力不強,似乎青月的輔助有限,身處磁氣風暴中央的她仍受壓制,施放魔法的手段雖是精巧,把魔力消耗減到最低,不過施放起來卻很吃力,效果絕佳的冥府之門持續不久便崩潰消散,施術的娜西莎絲看來氣喘吁吁,消耗甚大。

  更糟糕的是,娜西莎絲使用了魔法,這事似乎變成了一個信號,就在她施放冥府之門的同一時間,天上的青色月光陡然盛放,由弦月變成了半月,雖然娜西莎絲的魔力沒有相應變強,但整個空間忽然震動起來,西邊方向的山谷上空,氣氛變得無比肅殺,令人不寒而慄的森寒冷氣,朝我們這方向直襲而來。

  「不好!」

  「糟糕!」

  同樣意義的叫聲,從娜西莎絲、羽虹的口中嚷出。她們兩人都是行家,一見這情形,就明白剛才的魔力反應落在敵人探測中,恰好證實了娜西莎絲的位置,跟著就遭到敵人鎖定,真正的凌厲攻擊很快就要到來。

  「沒時間了,大家先衝下去!」

  羽虹當機立斷,斥喝眾人行動,讓大家盡速從已失控的瘋狂列車上躍下。被亡靈拖延了這許多時間,列車已經增速到難以躍下的崩毀邊緣,可是這場短暫的戰鬥也有好處,亡靈們破壞結界,連帶炸去半邊車廂外殼,讓我們易於躍出,羽霓、羽虹聯手打碎了幾具獸人殭屍,那堅固的殘骸恰巧拿來當護墊,當羽虹一聲呼喊,眾人很有默契地一同從車上躍下。

  羽虹帶著我,羽霓和紫羅蘭聯手照顧阿雪,娜西莎絲殿後,分先後躍下列車,在我們跳車的同時,幾隻獸人殭屍吼叫著要躍離列車追來,當時娜西莎絲正跳到一半,身在空中,要發動魔法阻截,但那幾頭獸人殭屍卻莫名其妙地半途翻倒,四分五裂,那一瞬間,我看到了一個小小的身影,如野兔般在獸人殭屍魁梧的軀體之後竄躍。

  黑龍忍軍的襲殺手段,天下無雙,未來確實挑准了最佳時機出手,一招解決掉數個幾乎變成不壞之軀的獸人殭屍,雖然說,獸人殭屍被大卸八塊的同時,失控的列車也脫軌而出,撞上山壁,化為一大團高溫燃燒的火球,不過我看到那團照亮半邊天的大火球,心裡卻一點喜悅也沒有,因為以未來的敏捷身手,這種爆炸應該能全身而退,只是藉機再次隱藏於黑暗中,預備奇襲敵人。

  而且……這小鬼滿肚子的壞水,如果說是肯捨己救人,犧牲自身來掩護我們,這種事我第一個不信,恐怕這小鬼自己都不相信。

  (唉,真是揮霍,變態老爸不曉得花多少錢打造的豪華列車,就這麼沒了,可憐我只搭過一次,連車掌小姐都沒上到……干,雖然她們只是一群幽靈,不過閉上眼應該沒差吧?

  我心裡犯著嘀咕,卻是一點都不敢大意,極力嘗試抬起唯一能動的五根手指,希望能盡早讓整隻手回復行動,只要有一隻手能動,狀況就會好很多,我也有了起碼的自衛能力。

  (呃,我會不會太樂觀了一點?就算手能動,我用什麼來唸咒文呢?不唸咒文的魔法裡頭,有沒有什麼能派得上用場的呢?

  一面思索,我一面評估目前的情勢,還有手邊能動用的隱藏後著。從列車上摔下來的這一跌,由於列車速度太快,拋甩出來的力量太大,所有人都受了或輕或重的傷,就連霓虹都不例外,幸虧有獸人屍骸作肉墊,大家半空中踏住屍骸卸力遠躍,要不然就不是只受一點傷,而是出人命了。

  相形之下,我算是非常走狗運的一個,因為中毒的關係,身體硬如鐵石,雖然重重摔落,滾了十幾圈,但卻毫髮無傷,反倒是沿途被我額頭敲中的石塊裂開了不少,真是罪孽深重。

  列車爆炸,熾烈的火光與高熱,讓我們險些忘記超低溫風暴仍在持續的事實,而我們也立刻碰上新的危機,敵人的主力攻擊在這時到來。

  我一度以為,敵人會出動什麼強大的魔法師,但伊斯塔果真不辱黑魔法王國的污名,攻擊我們的生物竟沒有一個是人類,儘是一些非人的妖魔鬼怪。

  牛頭妖、食屍怪、骷髏精、飛天夢魘、詛咒蟒人……這些從魔界召喚來的奇特生物,對我們像是看到了殺父仇人一樣猛打,其中過半都是力大蠢笨的低智能生物,儘管等級並不高,但在青色邪月的強化放射下,每一個都力大無窮,較應有殺傷力暴增一倍,再配合一些具有奇特異能的小魔物輔攻,一下子就佔到了上風,令羽霓、羽虹身上的傷口數目激增。

  只靠霓虹兩人所支撐的防線,在這群非人魔物覆天蓋地的海嘯攻擊下,比一張紙更薄弱,幾回合後便被攻破,如果不是娜西莎絲及時出手,她們兩人早就被魔物群給吞沒了。

  「古老的魔神,請賜降黑色屏障,阻擋我的敵人。」

  娜西莎絲唱頌咒文,周圍突然響起一大片「嗡嗡」聲,成千上萬的蒼蠅不知從什麼地方飛來,在我們的外圍組成一道護牆。這些蒼蠅並非人界生物,大多數的魔物群都識得厲害,不敢硬闖,少數一兩個腦筋不靈光的硬闖,被成千蒼蠅附體啃噬,轉眼間就千瘡百孔,碎體倒斃。

  這道由蒼蠅組成的災難之牆,讓我們略為爭取到喘息機會,但羽霓、羽虹身上的傷口,卻在青色月光的邪惡魔力催化下,迅速腐爛污化,娜西莎絲連忙出言指點,讓她們利用暴風雪所形成的超低溫,阻止傷口的腐化,不然不用等敵人攻擊,她們兩個就會倒下。

  「以娜西莎絲之名召喚,骷髏騎隊出來!」

  冒著青月蝕肉的風險,娜西莎絲割破手腕,灑血於地,花下偌大資本進行召喚。普通的巫師進行召喚,如果是骷髏類的不死生物,往往都是召喚骷髏士兵或是劍衛,騎士級數的骷髏妖因為還包括座騎,魔力消耗甚高,只有五級以上的巫師才能召來驅策,娜西莎絲這一下召喚,地上先是冒出一個魔法陣,跟著便是十二具穿盔戴甲、策騎白骨馬的骷髏騎士迅速浮現。

  為首的骷髏騎士隊長,舉起長槍,向娜西莎絲行了一個致敬禮,娜西莎絲微一點頭,騎士兵團四面散開,分別佔住八方要位,把我們圍在中心,當蒼蠅之牆開始消散,魔物群破牆而入,就與骷髏騎隊震天響的廝殺起來,血肉橫飛,屍骸碎裂。

  十二名骷髏騎士,無論身上的甲冑、手中的長槍都非凡物,是經過人工特別強化煉製的歹毒咒械,與我所知的召喚知識不同,看來不是從魔界或冥府直接召來,而是娜西莎絲以窮年累月之功,勞心勞力煉成的「私人兵團」不但服從度絕佳,反噬的風險低,戰力更是尋常骷髏騎士的數倍,堪稱是一件殺傷力強大的秘密兵器。

  娜西莎絲是一隻深藏不露的母狐狸,能看她拿壓箱底的實力,是一件大有眼福的好事。但連這母狐狸都被逼得亮出了底牌,局面惡劣可想一斑,特別是她把骷髏騎團召喚出來後,整個人就像是洩了氣的皮球,頹然坐倒地上,喘息道:「信不信由你們,我沒有進行血祭,青月下只能短暫使用魔法,從現在開始,風暴若不停,我也沒有魔法可用了。」

  雖然是狐狸口中說的話,但我卻覺得有合理性。挑在黑山谷道伏擊娜西莎絲,是為了不讓她使用魔法,如果青月一照,她可以如常施法,那伏擊的意義就沒有了,所以我相信娜西莎絲所說,要配合青月施行術法,需要事先施行黑暗祭禮,也就是殺生血祭,娜西莎絲少了這一步,就沒法在青月下久用魔法了。

  可是……不曉得是不是我腦子太閒,都已經這麼要命的節骨眼了,我卻還在想一些有的沒的,總覺得……眼前這連環逼殺,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這當然不可能是作夢,但……

  「娜西莎絲,你真是夠討人厭了,都到自己國內了,還有這麼多人想要你的命!」

  彼此立場有別,對娜西莎絲看不順眼的羽虹,始終不忘記說上兩句,而累到手腳發軟的娜西莎絲,則是只有苦笑。

  「練黑魔法的,有幾個不是神憎鬼嫌?我碰到這情形很正常。」

  娜西莎絲道:「說來我也該覺得自豪,看這陣仗,學會與皇室的精英幾乎是傾巢而出,其實他們太看得起我了,殺我不必動到青月這麼大陣仗,只要派幾個大靈巫聯手伏擊,就夠取我性命……嘿,真是讓我受寵若驚。」

  對啊,娜西莎絲雖然厲害,卻終究只是個第六級的魔導士,要殺她縱使需要精心策劃,也不必動到這麼大陣仗,又是青月,又是這許多妖魔鬼怪,儘管魔法師們沒有露面,但隱藏在附近山域的魔法師陣容之強,哪像是用來伏擊娜西莎絲,簡直是用來對付最強者級數,甚至是用來與黑龍王那種強人決一死戰的。

  (我們……會不會搞錯了什麼?

  我冒出了這個想法,並且認真開始思索,但在我思考的時候,魔物群的攻勢加劇,摧毀了幾具骷髏騎士,每毀壞一具,娜西莎絲的臉上就露出心痛表情,顯然煉製這些骷髏騎士大是不易,每少一個都讓她心疼萬分。

  羽虹、羽霓與娜西莎絲聯手作戰,不能使用魔法的紫伶水仙唯有靠武技應敵,平心而論,她的武技練得不錯,但在這種生死搏鬥的考驗中,我還是很遺憾地發現,娜西莎絲的武功不及她魔法能為甚多,真要打起來,她在羽虹手下恐怕撐不過一百招。

  情況正在往最壞的那個方向狂飆而去,既然我方沒有一個人能使用魔法,敵人自然會針對這點作出攻擊,霓虹、娜西莎絲的武技雖不弱,可是拳腳並不能傷到非實體的魔物,剛才娜西莎絲能開冥府之門吞噬亡魂,現在可沒法依樣畫葫蘆一遍,而且敵人的攻擊也實在狠辣,這一次施放出來的可不是普通亡魂,而是巫師之國的守護靈。

  巫妖!

  這種生前便是黑魔法術者的枉死怨魂,是不死系魔物中數一數二的棘手角色,當它們由幽冥之境被召喚而來,漂浮空中,渾身所散發的森寒鬼氣,甚至將一些弱小的魔物都嚇得逃竄。

  三隻巫妖,比起那次東海上的絕望戰役,真是不值一提的小場面,但會致死的毒藥一滴就夠,對如今的我們而言,這三隻巫妖已足夠對我們造成致命打擊,當它們在天上飄晃,開始吟唱咒文,死亡的壓力讓每個人都心頭發毛。

  驀地,一股莫名波動遠遠地傳來,具體發生位置應該在雪山的另一側,雖然隔著厚重的巖壁,又受到磁氣風暴的干擾,但我們仍感應很明白,知道這是大魔導士或魔法師團在運使強大魔法的徵兆。

  這股魔法波動之強,委實是驚天動地,照我估計,如果不是近千人的魔法師團,那施法者就是第七級以上的大魔導士,實力直追五大最強者之後。這樣強大的魔法師,所施展的黑魔法絕非凡響,如果是召喚魔界生物,那也不是區區幾隻巫妖,而是冥龍皇、黑暗鳳凰那一類的異種神獸,搞不好還是某種已失傳百年的究極魔法,直接召喚頂級的邪妖、魔神降世。

  若真是如此,那我不得不抗議一下,這何止是殺雞用牛刀,根本就是拿大炮打蚊子。敵人有這樣的佈置、這樣的實力,哪用得著搞那麼多小花樣,又搞青月、又搞魔物群的,直接召喚個冥龍皇出來,輕而易舉就把我們全都殺了,他們弄這些瑣碎手腳是算什麼?前戲嗎?

  「這波動……他們居然作到這種地步!」

  一直隱藏自身情緒的娜西莎絲,終於露出了駭然之情,顯示她所受的衝擊之大,但我卻覺得她是當局者迷,被受到出賣的衝擊所震懾,居然沒發現這最不合理的地方。

  (笨蛋,你不要太看得起自己,殺你用不著這種陣仗啦!我們肯定是被意外捲入的,這些都是無妄之災啊!

  我心中狂叫,想點醒她們這個要命的錯誤,只要有人能發現這一點,我們隨時可以從生死關頭中脫險,不要莫名其妙礙了別人的大事,但現場所有人所關注的焦點,都只是週遭的魔物衝殺,沒人有閒情多看一眼我的眼睛。

  魔力波動越來越強,狂風暴雪聲中,羽霓說她隱約聽見龍嘯,這話讓現場所有人震驚失色,但奇怪的是,山壁另一側傳來的魔力波動一再增強,但施術者的攻擊卻遲遲沒出現到我們面前,照理說,施術者應該已經喚出了頂級魔物,可是我們連魔物的影子都沒看到,這就顯得很不尋常,羽虹質疑敵人可能施放隱形魔物,要大家留心戒備,娜西莎絲則是表情困惑,喃喃自語,詫異敵人是否鬧起了內哄。(蠢啊,不是這樣啦,你的敵人和同僚聯手,不是為了對付我們啦,正主兒和主戰場在山的那一邊,現在那邊一定已經打得頭破血流了,哪有時間來管我們?

  這個想法我已越來越肯定,但有一個問題令我心存懷疑,不能肯定。正當我們各自苦苦思索的時候,天上的巫妖像是清醒了一樣,回復動作,剛要對我們進行攻擊,一陣邪異的嗚咽聲,來得莫名其妙,我們起初只以為是什麼亡靈出現的徵兆,但這哭聲雖然若斷若續,聲音不大,但蘊含的魔力與頻率卻極其特殊,飄傳開來,對天上的巫妖唱咒形成干擾,阻斷了巫妖們本來要發出的咒文。

  「嗚……嗚……嗚嗚嗚嗚……」

  有人能夠這樣以魔力破魔力,破去了巫妖的攻擊,這個意外轉機讓我方所有人同感驚喜,只是當我們尋找起這歌聲的源頭時,卻驚訝地發現這歌聲來自我們之中的一人。

  阿雪。

  原本承受莫名痛楚,滾倒呻吟的她,不曉得什麼時候止住了悲嚎,用詭異的聲音啜泣著,怪異的是,那個哭聲中雖然蘊含強大的魔力波動,卻是一點悲傷的感覺也沒有,反而散發著一股山雨欲來的狂暴壓力。

  詭異的氣氛,霓虹雖然也有察覺到,但卻不曉得該怎麼應付,只有娜西莎絲臉色一變,急喝道:「別呆著,快封印住她!」

  這個方法也許正確,但現在卻沒有人能夠執行,除非叫天上那三隻巫妖下來動手。僅僅是幾秒的延遲,變化已然發生,只見一道白影閃動,接著就是清脆的骨骼碎裂聲響,當我們看清楚眼前景象,赫然見到兩個骷髏騎士分別被一雙雪嫩的手掌所貫穿,連甲冑帶內裡的妖化骸骨,一破胸、一碎脊,被那雙手掌輕輕一抖,就破碎潰散,在紫光中被消滅散失。

  「你!」

  耗費諸多心血煉製的骷髏騎士一次被毀去兩具,娜西莎絲絕對會很心痛,這時骷髏騎士已經銳減到六具,再無法維持完整的防禦陣形,外圍虎視眈眈的魔物群排山倒海般殺入,霓虹忙於應付,娜西莎絲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應戰,沒法再想其他。

  「阿雪姊姊,你怎麼了?」

  羽虹關心著阿雪的狀況,但阿雪卻對她的叫喚充耳不聞,當阿雪在摧毀兩具骷髏騎士後側轉過身,青色的月光下,我們看到她面上表情大異平時,絲毫找不到過往純真嬌憨的善良,一雙眼瞳中滿是暴戾之氣,彷彿一頭飢餓的野狼隨時擇人而噬。

  阿雪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在場沒有一個人知道,我隱約猜測是與天上的青月有關,卻不是很明白其中道理,再回想起離開慈航靜殿時心禪大師的諄諄告誡,我心裡更是不安。

  「嚎嗚!」

  阿雪這次所發的聲音不是哭叫,而是狼嚎似的野性呼喊,一嚎再嚎,聲音遠遠地傳了出去,不僅聽得我們心中發毛,就連天上的那半輪青色月亮,都彷彿在這嚎叫聲中倍增了亮度。

  怪異的事在瞬間發生,我們附近的魔物群在聽見這陣嚎叫聲後,突然止住了攻擊,甚至還安靜了下來,儘管我看不到它們的眼神,但卻可以感覺得出,它們多半是以敬畏的目光在凝視阿雪,因為就連天上的三隻巫妖都停住動作,用一種行禮的姿勢微微欠身,對著地面上的某人致意。

  令人呼吸困難的死寂壓力,彷彿黑暗王者降臨,我一方面覺得無比荒唐,一方面又清楚知道事情正在發生,就看到天上青色月亮出現邪異驟變,彷彿有靈性一般凝光成束,呼應阿雪的嚎叫,筆直對準她投射下去。

  「嚎嗚」又是一聲近似狼嚎的犬科鳴叫,沐浴在青色月光中的阿雪,身影變得朦朧起來,眼神也是變幻不定,一下像是沒有意識的野獸,一下回復了原本的嬌柔可人,但有那麼短暫的一瞬間,那雙眸子看來冷若冰清,充滿著理智與冷靜,彷彿那個光之神宮的天河雪瓊重生過來。

  天河雪瓊,無疑是一個令我長久以來睡不安枕的惡夢,不過倘若天河雪瓊在這時候甦醒,我倒是比較不怕,因為我現在堪稱銅筋鐵骨,恐怕比獸人殭屍的身體還硬,任何敵人上門我都不怕,只有毒發身亡比較可怕。

  「阿雪姊姊怎麼了?」

  羽虹叫了一聲,想要搶上前去探看,但羽霓比她更快一步,一語不發就往青色月芒中飆去,但在這短暫一瞬間,月芒稍稍黯淡,我看見被籠罩在青色月芒中的阿雪,面容起了變化,犬齒變得鋒銳突出,眼帶煞氣,赫然從半獸人朝獸人更進了一步。

  血族與肉體的異樣轉變,驚得我魂飛天外,就看到青色月芒中人影一閃,驟然消失,羽霓痛哼一聲,倒跌著滾墜出來,大半個身體都是血,而我眼前一花,已經給一隻手臂掐在咽喉,儘管我沒有痛楚,但卻聽見一陣輕輕的脆響,很像是石頭碎裂的聲音,剎那間,有一首優美的新詩,在我腦海中高聲迴響。

  如果變態老爸有十個私生女,我就能搞十個姊妹。

  他有十個私生女嗎?應該沒有。

  所以我不能搞十個姊妹。

  如果變態老爸有十個私生子,我就能幹十個弟妹。

  他有十個私生子嗎?應該沒有。

  所以我也不能幹十個弟妹。

  如果天河雪瓊的力氣可以捏碎石頭,我的咽喉就會如沙粉碎。

  天河雪瓊捏得碎石頭嗎?顯然是可以。

  靠!我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