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此多嬌 第九章

  錦衣衛的威名和老爹兒子的性命讓李柱夫婦不得不強壓心中的恐懼,做了一回細作,而我也終於得到了確切的消息,樂茂盛正在最東頭那間屋子裡和那幫江湖客的頭領密議著什麼。

  吩咐化了裝的苟可望六人控制馬棚,封鎖客棧出口,又讓郭太平潛入樂茂盛的房間,將弓弦割出數道口子,保管滿弓即斷,我和蕭光則摸到了東頭那間屋子的北窗下。

  為了御寒,桃花客棧所有房間的北窗都釘上了厚厚的氈子,這固然有利於隱藏行蹤,卻不便於偷聽,好在屋裡似乎發生了激烈的爭吵,說話的嗓門都相當大,聲音聽著還算真切。

  「……我什麼意思?我的意思就是馬上撤離桃花坡,現在就撤!沒有草料,那三個錦衣衛一時半時不能離開,時間一長,我怕他們會壞事。」

  這聲音異常耳熟,我一下子便聽出來這人是誰,眉頭頓時緊鎖,忍不住狠狠瞪了蕭光一眼。

  蕭光還在納悶,我已傳音責備道:「裡面那是司馬長空,難道你連他都不認識?!」心下卻是既喜且憂,竟然是大江盟,果然是大江盟!又暗生悔意,眼下自己根本不是司馬長空的對手,真該叫慕容千秋同行才是!

  蕭光吃驚地張大嘴巴,差點叫出聲來:「那他肯定易容了,晚上也看不清楚。」

  「撤撤撤,連個路過的錦衣都能把你嚇破了膽,你就做個縮頭烏龜吧!」

  屋裡樂茂盛罵罵咧咧地道:「那王動殺了宋維長,你連個屁都不敢放,分明是怕他怕得要死,還找什麼理由!」

  「你懂個屁!王動殺宋維長,我還要謝謝他哪,當我不知道啊!姓宋的根本就是齊放派來的奸細!你呀!把你自己那一攤子管好就算了,別總惦記著江湖,江湖水深著呢!想殺王動,先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再說!」

  司馬長空竟然和齊放存著貳心?!窗外的我心頭猛的一震,這真是太出人意料了!

  從況天被殺開始,我就已經把司馬長空劃到了齊放的死黨裡去了,我甚至猜測,為人耿直的況天就是死於齊放和司馬長空的陰謀,除了為開戰製造藉口外,很大程度上就是為了把齊放的得力盟友司馬長空推上門主的寶座。如今看來,倒很可能是司馬長空勾結樂茂盛殺了況天,而齊放不過是順勢利用了一下江南武林的悲憤情緒罷了。

  蕭光卻是滿臉喜色,興奮地揮舞著拳頭:「太好了!大江盟內故,這下可有好戲看了!」忽又皺起了眉頭:「姑父,那樂茂盛吃了豹子膽了,還敢惦記著暗算你?!」

  「我身上有傷。」

  之前我並沒有告訴蕭光,我眼下的武功僅剩下五成,而樂茂盛想必是以為我受了重傷,又要回蘇州,便想在途中設伏撿個便宜。由於司馬長空的出現,我不得不公開傷勢,否則,蕭光算錯了實力,很容易陷入危險,見他一臉關切,我拍拍他的肩,示意並無大礙,心思轉到了那幫江湖客的身上:「他們該是鷹爪門的弟子了,只是奇怪的是,鷹爪門在湖州並沒有分舵,也沒設鏢局,從哪兒弄出了一撥湖州弟子呢?」

  「別跟我來這套!你不想殺他,那你幹嘛等在這兒?」屋裡傳來樂茂盛的譏笑。

  「我承認你的話讓我動心了。」司馬長空的聲音低了下來:「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殺了宗設,王動重傷想來不假,這樣的便宜豈能不撿!可我越琢磨越覺得不對勁兒,他出身魔門,豈有不認識九天御神箭的道理?明知道有你這個強敵在伺,又落入了槽幫包圍中,換我早就撤了,為何他還敢和宗設搏命?分明是自恃另有強援,就是魏柔!」

  他緩了口氣,續道:「魏柔肯定有問題!辛垂楊和咱們一樣,都巴不得王動早點見閻王,照理說,她是絕不會去救王動的,可她偏偏出現在了救人現場,唯一的理由,就是魏柔要救王動,她才不得不救。」

  我心裡一凜,司馬長空分析得頭頭是道,竟是頗有見地,雖然他猜錯了自己和宗設拚命的原因,不過,這也不能怨他,以前自己倒是小看他了。

  「魏柔為何非救王動不可?你們不是都說,她最聽辛垂楊的話嗎?」樂茂盛冷哼了一聲。

  「你當魏柔真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啊!」司馬長空的聲音裡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她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小姐,也不是深山古庵裡的尼姑,接觸不到男人,想思春都沒個對象!她身邊全是江湖新一代中最出色的人物,一個妙齡少女豈能不動心?但凡她心靈露出一點破綻,鼻子比狗還靈的王動必然乘虛而入,這小子何許人也?十年不遇的風月魁首、婦女班頭,潘驢鄧小閒是一樣不缺,整個一個女人的魔星!魏柔能不能抵擋住他的進攻可就難說了。」

  他歎了口氣,復道:「唉!這半年來魏柔神出鬼沒,甚至連隱湖都不知道她的行蹤,反常啊!極其的反常!我真怕她已經投入王動的懷抱了!辛垂楊?哼,情郎面前,父母都要靠邊站,一個師叔算老幾呀!我不是長敵人威風,若真不幸被我言中,就算王動有一萬個理由不得不帶傷回蘇州,有魏柔護送,光憑你我,怕是連王動的面都朝不上就被她卡嚓了!」

  「危言聳聽!就算王動手腕高明,可別忘了,魔門和隱湖百年來的千仇萬恨!魏柔她敢愛上一個魔門弟子嗎?」

  聽樂茂盛說出」魔門」二字,我心頭咯登一聲,司馬長空既然知道樂茂盛身懷九天御神箭絕技,想必知道他的武功來歷,樂茂盛也就沒必要在他面前隱瞞什麼,口稱魔門,是他和我一樣,渾不把一個名稱放在心上,還是另有緣由?

  卻聽司馬長空譏諷道:「我危言聳聽?我看你才是被妒火燒昏了頭!隱湖魔門弟子相戀,王魏絕不是頭一個,別忘了,五十年前,尹雨濃可是和你祖師爺李道真愛得死去活來!」

  「可尹雨濃……」

  「我知道,你想說尹雨濃最後還是斬下了戀人的頭。」司馬長空打斷了他的話頭:「可王動是李道真嗎?且不說他是朝廷堂堂六品官員,掌握江湖生死大權,隱湖不僅不敢殺他,沒準兒還要巴結他,單論各自的所作所為,李道真大正劍下亡魂無數,大半卻是無辜之人,手段殘忍,令人髮指。可你聽說過王動欺善壓弱,能說出王動犯過什麼江湖規矩武林禁忌的,必須一死嗎?沒有吧!他頂大了不起娶了玉家母女讓人不齒罷了!說是不齒,那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們心裡還不知怎麼羨慕、怎麼嫉妒哪!」

  似乎覺得自己說的太過了,司馬長空緩和了語氣:「好了,我也不想和你抬槓,只是想告訴你,留在桃花坡,我覺得有危險!我有種不好的預感,就算能伏擊到王動,最後吃虧的還是我們自己。」

  「可王動重傷卻是不爭的事實,放棄這等天賜良機,那昨晚的一切豈不全成了無用功?宗設那個倭賊死不足惜,長弓可是我親表弟!白白放過王動,他會死不瞑目的!」

  「我倒希望他跟你什麼關係都沒有,那樣他就不會任由你胡來了!」樂茂盛的話似乎又挑起了司馬長空的怒火,他聲音頓時又大了起來:「家主十年心血,卻被你毀於一旦了。」

  「長弓也是死得其所!槽幫和慕容翻臉了,王動活著饒不了槽幫,死了他那些媳婦也會把李展生吞活剝,舅舅他不就是希望江湖大亂嗎?他不總是說,大亂之後才有大治嗎?現在江湖就要大亂了,我有什麼錯!」

  白癡!我心中暗道,張長弓已經是槽幫的副幫主了,再熬個一兩年,把李展一殺,槽幫整個就會落入姓張的手中,豈不比現在強上萬倍!

  不過,我沒工夫理會張長弓究竟是不是死得其所,我只知道自己已經捕捉到了江湖最隱秘的一道暗流,只是一時還弄不清它的來龍去脈。樂茂盛是張長弓的表哥?他舅舅還是什麼家主?白瀾留下的相關資料裡根本就沒有這樣的記錄,特別是樂茂盛,他該是個相當關鍵的人物,自己以前怕惹武承恩誤會,對他的調查便淺嘗輒止,說來倒是自己大意了,武承恩也是瞎了眼,竟收了這麼個徒弟!家主?江湖中有幾個家族能有這麼大的手筆?……湖州口音,莫非,就是練家?

  倘若真是練家,我隱隱生出一絲懼意,武當、恆山、百花幫,這樣的實力已經夠驚人的了,再加上鷹爪門,還有一個差點得手的槽幫,以及像練子誠那樣隱名埋姓的高手,練家的實力恐怕早超過江南江北兩大集團了,對付起來定是棘手得很!眼下蟄伏不出,怕是想等江南江北拚個你死我活之後,出來坐收漁翁之利,從而輕而易舉地奪得江湖的實際控制權吧!

  司馬長空似乎是被氣得說不出話來,半晌才有些頹然道:「事已至此,夫復何言!我知道,你非要在途中狙殺王動,是因為昨晚未竟全功,你心有不甘,又怕王動日後報復……」

  樂茂盛插言說沒有證據,王動能奈我何?

  司馬長空沒理他,自說自話道:「好在解決了那幫倭賊,也算去了家主一塊心病,只是那個阪本初芽我看你還是乾脆殺了算了,倭賊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早晚有一天會出事。況且,這次宗設答應的那麼痛快,相當可疑,我猜可能和這個女人有關。」

  「這事兒我心中有數,你就別管了。你就給我個痛快話,究竟幫不幫我?」

  「那你先告訴我,宗設為什麼那麼痛快地答應你,你又究竟想怎麼處置阪本?家主讓我負責聯絡宗設,我要如實上報。」

  樂茂盛沉吟了一會兒,才道:「宗設在碣石鎮中了王動的毒藥,為了解毒,以毒攻毒,雖然武功盡復,毒性卻深入骨髓,命不長久……」

  「什麼?我怎麼不知道?」司馬長空吃驚地叫了起來。

  「宗設狼子野心,所圖非小,在他眼裡,你那個鷹爪門門主無論如何也比不上我這個統軍將領的,要送人情,自然是送給我,何況,你對女人又沒有多大興趣。」

  「阪本是宗設送給你的?這麼說,他是想借你之手再培養出個華青山來?」

  「哼,比你想的還黑!其實,阪本已經懷了宗設的孩子了,哼,還以為我不知道,想讓我當冤大頭做孩子他爹,我才沒那麼傻!正好沒玩過大肚子娘們,先玩玩再說,日後生個男孩,就溺死,生個女孩,就留著和她娘一齊伺候我吧!我也嘗嘗母女同床的滋味究竟如何!」

  司馬長空歎息一聲:「既然如此,我就不多說了,再等一個時辰,王動若是再不來,你我都要撤離,我的人已經在這兒住了一晚了,再接著住下去,老闆會起疑心。何況,茶話會近在眼前,同盟會還有諸多事宜要協調,我不能讓齊放他們總找不到我。」末了又道:「你也準備一下,到時候怎麼和武承恩解釋。」

  「那好,一個時辰之後撤!若再等不來他,那他定是要等到武功恢復才上路,就算伏擊也很難殺他了。」聽司馬長空做出了讓步,樂茂盛也冷靜下來,分析便趨於理智,只是仍沒忘了怨天尤人:「可惜啊!你若是早到半日,王動昨晚就死定了,也不用現在辛苦。」「別太天真了!打不過,逃,這可是江湖鐵律,王動又不是傻子,多一個我,王動就根本不會去找宗設拚命了!而他想逃,我們這些人包括宗設在內,沒人能攔住他。其實,就算兩個十大中人聯手,也未必能留下王動,不是因為他武功多麼高超,而是因為他不講江湖規矩。他從來就不認為自己是江湖人,江湖規矩對他來說根本就是廢紙一張,什麼江湖名譽、高手風範的,對他來說更是沒有絲毫意義,所以他可以明目張膽地玩弄各種陰謀詭計,什麼暗器毒藥的,他用起來也絕不會有任何顧忌,甚至,只要他認為有必要,就能直接用火銃崩了你!請問,這種事情還有哪個十大能幹的出來?就算慕容千秋在大庭廣眾之下還要講究個江湖做派呢!否則,底下人誰服他!」

  司馬長空倒是我的知音啊!我暗自苦笑,聽他續道:「當然,王動的把戲你同樣能幹得出來,可惜你武功太差,同樣是火銃,你恐怕連發槍的機會都沒有,而王動就不一樣了。所以,不到萬不得已,家主是不願意和他硬碰硬的,像用宗設來騷擾茶話會,敗壞他在官場中的聲譽,讓嘉靖來收拾他,才是家主心目中的王道,軟刀子殺人不見血啊!」

  「背後捅刀子一樣有效,昨晚我只是差了點運氣罷了。」樂茂盛依然不服。

  司馬長空似乎不願意再爭論下去,便和他討論起伏擊的事宜,進入了樂茂盛擅長的領域,他的才華頓時顯現出來。

  「……不能在前面的樹林伏擊他,他身負重傷,坐馬車上路的可能性極大,弓箭根本無法發揮,即便他是騎馬而來,跟著沈希儀他已經學到了不少行軍佈陣的秘法,那種設伏的好地方他定是加意留心,眼下樹葉盡落,樹上又藏不住人,根本沒辦法偷襲。倒是這桃花客棧畢竟有不少行人,他的戒心自然會降低一些,而在樹林那一段高度戒備卻沒發生任何事情之後,心理也會不由自主地鬆懈下來,何況,我匆匆出城,他定以為我是要星夜趕回杭州去向武承恩解釋,絕想不到我在此停留暗算他。」

  「那你怎麼知道王動定會來這桃花客棧,難道你讓桃花客棧的老闆端著一盆狗肉就能把他吸引來?」相當大的吸引力。」樂茂盛得意地笑了起來:「重傷之人經不得顛簸,咱們用半個時辰從鎮江到桃花坡,王動就要用一個時辰,甚至更多。本來半個時辰自然不必在桃花客棧歇腳休息,可一個時辰就難說了,這時看到這盆狗肉,你說王動會不會動心?再用你那兩個手下勾起他的好奇心,他十有八九會在客棧逗留一下。只要他一下馬車,五張強弓齊發,他不死也要去了半條命,屆時你就能輕而易舉地殺了他,而你手下則將桃花客棧裡的人盡數殺死,再一把火燒了它,我就不信,還有誰能查出真相來!」他頓了一下,又道:「至於那三個錦衣,他們之前離開了最好,否則,一併作了他們。」

  真不愧是魔門弟子啊!我不由看了一眼蕭光,殺光燒光,樂蕭兩人的主意竟是同出一轍,看得蕭光也不由得訕笑起來。

  「走吧!人家已經盯上咱們了,咱們也該準備活動活動身子骨了!」 「姑父,咱們為什麼不在路上截殺他們?客棧裡很容易走漏風聲,你又不讓傷了無辜……」

  「小光,你有所不知。眼下大江同盟會正在宜興集結,司馬長空定要去那裡和眾人會合,如此一來,直到常州他都和樂茂盛同路,可以互相照應。而我鎮江還有急務要處理,最遠也只能到武進而已。從桃花坡到武進,這一路上幾乎沒有好的設伏地點,還不如在這裡一勞永逸地解決他們。至於如何封鎖消息……」我微微一笑:「我們殺人了嗎?沒有,我們殺的是倭狗!你們不是告訴李有財,懷疑司馬長空一夥人是倭寇嗎?沒錯,他們正是倭寇——反正這裡沒人知道司馬長空的身份。這些倭寇對抗倭英雄樂茂盛恨之入骨,便在此伏擊了他,而我們則殺了倭寇替樂將軍報仇。」

  「可官府那邊……」

  我一擺手:「有我說項,杭州督司衙門不會深究,司馬長空的主子和大江盟又心懷鬼胎,也不會大肆聲張,甚至連死的是司馬長空或許都不敢承認,沒有苦主,官府樂得盡快結案,別忘了,我們是官,而且是皇上身邊的官!天底下有幾個人敢捻錦衣衛的虎鬚!就算有膽子大的真想核實一下你們的身份,等報告打到京城,你們的錦衣衛身份早就辦下來了。」

  蕭光恍然大悟:「怪不得姑父你讓小郭告訴曲澤他們,一旦打起來,不能放一個不相干的人進後院,原來如此!」

  時間慢慢流逝。半個時辰後,腳步有寫踉艙的鄭七四人架著爛醉如泥的田見明回到了後院。樂茂盛見狀大發雷霆,直把鄭七他們罵了個狗血噴頭,又讓店家拿茶來替他們醒酒。

  已經晚了,我心中暗笑,早三兩刻鐘,幾杯熱茶自然可以解去「春眠」,而今藥力已經完全發作,茶已經沒有太大作用了,好在劑量不足,他們還不至於陷入昏睡之中,不過真氣已然被禁錮住了幾分,反應能力更是降低了大半。

  饒是如此,樂茂盛依舊賊心不死,不肯撤離。又拖了半個時辰,樂茂盛才極不情願地回到自己房間,開始收拾東西,準備離開桃花客棧。

  「真想讓你嘗嘗九陽珠鏈的滋味啊!可惜……」我一邊暗忖,一邊拿起了羿王弓,目光挪到了剛從屋裡走出來的司馬長空身上,右手輕輕一抹,一羽雕翎箭悄然搭在了弓弦上。

  左手如托泰山,右手如抱嬰孩,深吸一口氣,我緩緩拉開了羿王弓。

  五百斤的強弓讓內傷未癒的我隱隱有種吃力的感覺,我遂立刻放棄了施展「九陽珠鏈」的念頭,眼下我只能勉強射出五箭,雖然一箭快似一箭有如珠鏈一般難以抵擋,可每一箭上的力道卻難免受到影響,司馬長空手上鷹爪功乃是江湖一絕,輕功也不弱,拼著廢一隻手甚至一隻胳膊,或許就破了九陽珠鏈!

  隔著一扇窗,我凝視著司馬長空,霎那間進入了萬物空明的境界,我用整個身心感受著他的一舉一動,傾聽著風的聲音。特製的雕翎箭上注滿了內力,那羽翎都微微顫動起來,彷彿要極力擺脫束縛,一飛沖天。

  快轉一下身子,露出你的脖子吧!我祈禱著,九天御神箭法中最耗內力、也是威力最強的一式「驚天一箭」一旦施展開來,就絕不可能回頭,只是它強大的反作用力讓我越來越有一種「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壓迫感,我極力壓制著翻騰的氣血,等待著一個最佳的出手機會。

  老天爺似乎聽到了我的祈求,司馬長空終於轉過身向外走去。我手指一鬆,弓弦「錚」地一響,一道烏光遂電射而去。而羽箭似乎帶走了我全身的力氣,體內翻騰的氣血再也壓制不住,我只覺得胸口一痛,喉頭一甜,一大口鮮血「噗」地噴了出來,窗紙上頓時多出了一朵艷紅的血花。

  雕翎箭直撲司馬長空,去勢快得驚人。陽光照在箭上,在地下留下一段箭影,那箭影竟彷彿連成一條長長的線,一直從窗下延伸到了司馬長空的身上。

  司馬長空似有所覺,頭一偏,右手猛然向後拂去,可他拂到的僅僅是箭梢而已,箭鏃已經從側面穿透了他的喉嚨,緊接著的是箭桿箭羽,直到箭尾的羽翎都沒入了喉嚨一半,那箭才停了下來。

  一朵血花在司馬長空的脖頸上柔柔綻放,可他身子卻如遭雷殛一般顫抖起來,他捂著傷口,剛剛艱難轉過半個身子來,一道寒光便急速掠過他的脖頸,只聽喀嚓一聲,他腦袋頓時飛了出去,身子撲通栽倒在地。那腦袋飛出老遠才落在地上,骨碌碌滾了幾滾停下來,一雙眼睛猶自驚訝而不甘地怒目圓睜!

  幾乎就在弓弦響起的同時,蕭光像一隻獵豹似的倏地竄了出去,一刀砍下了司馬長空的頭顱。他根本沒再多看司馬一眼,長嘯一聲,擰身便朝司馬的手下撲去,一刀又捅翻了一個呆若木雞的漢子。餘下的五個鷹爪門弟子這才反應過來,三個人睚眥欲裂,叫嘯著圍了上來,另外兩個卻轉身朝外跑去,迎面正碰上苟可望他們,兩下立刻廝殺在了一起。

  也幾乎就在司馬殞命的同時,隔壁「崩」地一響,隨即傳來樂茂盛氣急敗壞的叫罵聲,罵聲猶在耳邊,他人已提刀衝了出來,卻沒有立刻加入戰團,反倒朝我屋子望了過來,待看到窗紙上的鮮血,他微微一怔,臉上旋即浮出一絲獰笑,揮刀衝了進來。

  「羿王弓!王動,果然是你!你這張臉騙不了我!」

  樂茂盛死死盯著我手中的羿王弓,弓上並沒有箭,弓弦也僅僅拉開了一半,可他還是小心翼翼地將腰刀橫在胸前護住要害,冷笑道:「別再故弄玄虛裝腔作勢了,你嚇唬得了別人,嚇唬不住我!驚天一箭,箭出驚天,你是很了得,身負重傷還能射殺司馬長空,只可惜,你還能再射一箭麼?你連弓都拉不滿了吧!我的王大人王師弟?」

  「那就請師兄指點我的心箭!」

  弓弦在我的笑聲中發出一聲奇異的鳴叫,鳴叫聲中,我鬼魅般地向右前方跨了一步,羿王弓輕揮而出,果然將樂茂盛的腰刀套了進去!

  賭到了!我心中大喜,自己果然沒有猜錯,對弓箭的威力有著深刻認識的樂茂盛聽到弓弦聲響,果然下意識地向右躲了一下,躲開羿王弓瞄準的心臟,腰刀才橫抹而出。可這短短的一霎那,已經足夠我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

  羿王弓沿著腰刀直滑到樂茂盛的手腕,我鼓起最後一點內力,那鹿筋做成的弓弦頓時變得銳如刀鋒,「錚錚錚」顫了三下,每一下都擊在樂的手腕上,頓時割斷了他的血管和手筋,血立刻就噴了出來,腰刀「噹啷」掉落在地。

  樂茂盛疼得大吼一聲,臉上滿是驚恐之色,他一邊後退,一邊胡亂地踢出一腳,似乎是想阻擋我的追擊。那沒有絲毫章法的一腳換在平常我至少有一百種方法化解,可此刻一提內力,丹田胸口卻幾如刀攪一般,疼得我差點沒背過氣去,別說反擊,連動一下的力氣都沒有了,於是那一腳便結結實實地撩在我左胯的傷口上,我頓時慘叫著飛了出去。

  樂茂盛見狀不由一呆,旋即大喜若狂,哈哈大笑道:「王動啊王動,你也有今天!」

  顧不得包紮傷口,他拾起腰刀,一個箭步跨到了剛剛站起來的我的近前:「你不是號稱江南第一美男子嗎?我倒看看你變成個醜八怪,誰還喜歡你!」

  樂茂盛的腰刀徑直奔我的臉砍了過來,我身子不敢大動,邊連忙一偏頭,剛拔出來的新月一文字斜切向樂茂盛的左腕,雖然刀上並無一絲力道,卻是天魔刀法中的精妙招數「橫波」。平常師徒同門對練,若是武功高的一方使出這一招,對手必然採用一式「方圓」進行防守,然後伺機反攻。樂茂盛識得「橫波」的厲害,頓時一驚,不加思索地回刀防守,只是他銳意功名,在刀法上下的功夫遠不如箭法,又是左手,那一式「方圓」便使得拖泥帶水,讓我的計算意外地出現了偏差。

  我只覺得左頰一涼,一股熱乎乎的東西便流了下來,而順勢使出「巨浪」的一文字更是正碰上他回撤的腰刀,那看似雄渾無比的刀浪擊在腰刀上,竟一下子被彈開,讓樂茂盛立馬窺破了我的虛實!

  「哈,我看你還敢使詐!」被我耍了一記的樂茂盛惱羞成怒,腰刀奮力朝我心口扎來。

  我攻其必救,他便倏然變招,硬架硬擋,缺乏內力支持的我雖然刀法已妙到毫巔,可一力降十會,僅僅三招,他便一刀磕飛了我手中的一文字。

  「去死吧!我會好好照顧你竹園的那些絕色美女的!」

  樂茂盛猙獰的臉上一片得色,腰刀猛然向上舉起,正是「天魔殺神」的起手式。只是腰刀剛剛舉過頭頂,他臉色陡然劇變,「噹啷」一聲,腰刀再度掉落在地,他一把揪住自己的胸口,身子一下子佝僂起來。

  「很疼是吧!」我見狀,心頭終於大定,心情一鬆,險些跌倒在地,連忙扶住了牆壁:「七步,果然是七步,唐門的七步斷魂散當真是名不虛傳。回頭看看吧!門口地上那些藍汪汪的東西究竟是什麼?呵呵,都是塗滿了七步斷魂散的毒針啊!」我輕笑道:「讓你死個明白吧!你惦記著的竹園那些美女中,有一個就喚作唐棠。」

  「卑鄙!」

  佝成了煮熟的大蝦似的樂茂盛突然挺直了身軀,已經泛著黑色的臉上陡然閃過一抹艷紅,滿是悲憤怒火的眸子裡遽然發出一道妖異的光芒,那聲斷喝更是彷彿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猝不及防下,我堅如磐石的心都不由怦然一跳。他猛的跨前一步,雙拳閃電擊出,結結實實地砸在我的心口。

  我身子再度飛了起來,重重地撞在了牆上,又彈了回來,正撞進了樂茂盛的懷裡,兩人頓時跌倒在地,再看樂茂盛,已是氣息皆無。

  一陣錐心的劇疼此刻才傳入我的腦海,也不知道肋骨是斷了還是裂了,「哇」地嘔出一大口血來,才覺得胸口不那麼悶了,不由得有些駭然地望著身下的樂茂盛:這廝中了七步斷魂散之後竟然走了八步?倘若他手中還有兵器,自己小命豈不要斷送在他的手裡?

  一陣後怕之後,才覺得方纔那一幕似乎很熟悉,略一思索,秦淮河鳴玉舫上練子誠那驚人的一拳便立刻浮現在我的眼前。

  練家,原來真是練家!

  弄清楚敵人身份的我並沒有絲毫喜悅,心下反倒一陣悵然。

  清風,你終於忍不住要出手了!可你該知道,我能執掌江湖的日子不過三幾年而已,你都等了十幾年了,就不能再等上三年五載的?難道,非要逼我與你決一死戰嗎?

  蕭光明顯高出一籌的實力讓屋外的戰鬥遠不及屋內那麼凶險,只是除了蕭光之外,這幫魔門弟子都是頭一次上陣殺人,難免有些緊張,不僅好幾個人意外受了傷,時間也比預料的長了一些。

  殺死最後一個敵人,蕭光吩咐眾人毀屍滅跡並佈置假現場之後,立刻跑回屋子。他不敢走大門,便從窗戶跳了進來,看到委頓在牆邊的我,才知道解決樂茂盛遠不如我預計的那麼輕鬆。

  「姑父,要不要緊?」蕭光望著我一臉的血污,緊張地問道。

  「不礙事,最多破相而已,反正你姑姑們也不是因為我的臉蛋才嫁給我的,破相就破相吧!」

  倒下是我故作輕鬆,樂茂盛那一刀若是砍向我命根子的話,算錯了他刀上實力的我很可能變成太監,回想起來當真幸運的很。

  而另一件值得慶幸的是,我的肋骨並沒有斷,只是裂了兩根,想來樂茂盛的奇功異法雖然激發了他全部的潛力,可七步斷魂散實在太霸道了,多邁出的那一步消耗了大部分的力量,落在我身上的力道就相當有限,若不是我那時已內力盡失,那一圈即便打中我,也根本傷不了我。

  等現場都佈置妥當,司馬長空幾人的屍體也被砍得面目全非,丹陽縣的縣令、縣丞、捕頭、仵作等一大堆人馬也到了。聽說浙江督司衙門經歷司經歷、著名的抗倭英雄樂茂盛和他五個同僚戰死,那縣令差點癱倒在地,好在李有財告訴他,我是從京城來的錦衣衛,他這才精神一振。

  驗過我的駕帖腰牌——那上面的名字是王謖,我化身李佟時在錦衣的部下老趙、大劉死於唐五經之手後沒多久,我就將其中空下來的一個位置補上了王謖,反正王謖的臉是一張人皮面具,誰扮他都方便——我便開始大罵起來,直到那縣令乖乖送上三千兩銀票,我才把事情經過講述了一番。

  縣令大人雖然被我罵得狗血噴頭,可見我收了銀子,明顯輕鬆了許多,何況有錦衣插手,他的責任也小了許多,頭上那頂烏紗帽也就牢靠了許多。等仵作戰戰兢兢地驗過屍體後,我建議將那些倭寇屍體就地焚燒掩埋,而樂茂盛等將領的遺體則盡快運往杭州,又當眾書信一封讓苟可望和丹陽縣丞一道去杭州向杭州督司說明情況,縣令聽我說的有理,忙不迭地應承下來。

  等一切都處理妥當,已是夕陽西下,我坐著馬車匆匆趕回鎮江,按原計劃去營救李展。

  李展在府衙並沒有吃多少苦頭,可他手下卻飽受鎮江衛的蹂躪,等我和慕容救出他的時候,漕幫五大堂主已有兩個成了廢人。而總壇弟子聽說張長弓勾結倭賊罪大惡極,怕連累上自己,紛紛作鳥獸散,僅僅一日功夫就十去其三。

  不能說我姍姍來遲,畢竟在別人眼裡,身負重傷的我能帶傷去救李展,已經給了他天大的面子,何況我答應他,把他和張長弓區別對待,但他首先要配合官府的調查。

  李展千恩萬謝,他自然明白其中的關節,鎮江府負責調查此事的范佑是他多年的朋友,只會幫他開脫,絕不會為難他。而我在李展不出所料地把一切責任都推到了張長弓頭上之後暗示範佑,我並不想報復漕幫,除非李展撒謊。

  慕容則說,昨晚命懸一線,形勢危機,只好大開殺戒。雖是無奈之舉,可畢竟傷了那麼多漕幫弟兄,只可惜人死不能復生,只好從別處補償,一俟事情了結,他就將鎮江常州一帶的私鹽生意交給漕幫打理,用與彌補漕幫的損失。

  見李展喜出望外,我心中暗自冷笑,用不了多久他就會明白,這是一樁多麼辛苦的買賣。再一想,漕幫弟子本就良莠不齊,驟然失去一大批弟子,一向靠人多勢眾來體現自身實力的李展勢必急於補充人手,屆時安插進幾個線人不在話下,而有張長弓這個前科做鋪墊,一旦需要,這些內線陷害起漕幫來自然事半功倍。

  安撫好李展,已快二更天了。短短一晝夜,經歷兩度生死考驗又一身是傷的我已經精疲力盡了,遂以傷病忌口為由婉言謝絕了李展的宴請,只是簡單吃了幾樣素菜,便在李展及眾多漕幫弟子的護衛下和慕容一道回到館驛。

  甫一進屋,我便嗅到了一縷如蘭似麝的幽幽香氣,心頭突地一跳,目光似乎漫不經心地四下一掃,立刻發覺裡屋碧紗廚原本掛起來的幔帳不知何時被放了下來。外屋燈光太亮,看不清廚內的景象,可我腦海裡卻霎那浮起一個美麗的剪影,壓抑不住的驚喜頓時湧上心頭,精神陡然為之一振。

  攆走了囉哩囉嗦的李展,又把急於知道我臉上的傷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的慕容打發回了自己住處。等眾人一一離去,我關好門窗,躡手躡腳地走到碧紗廚前,一掀帷幔,床上果不其然是一道妖嬈的身影,我心口小腹一陣火熱,顧不得滿身的傷痛,一個虎撲撲在了佳人身上,一把扳過她的臉,邊湊上去捕捉那誘人的雙唇,嘴裡邊得意地嘟奶道:「柔兒乖老婆,你到底還是捨不得相公……」

  可話說到一半,我突然一下子呆住了。皎潔的月光透過紗帳,照在我身下女人的臉上,那張桃花一般美麗的俏臉是那麼陌生,陌生得我竟從沒見過,卻偏偏看著有如骨肉相連般的熟悉,凝望著我的那雙秋水明瞳裡滿是濃濃的關切,濃得幾乎讓我心醉。

  「干……乾娘?!」

  我內心驚訝得簡直無以復加,竟不由結巴起來。相貌縱然可以改變,但那雙眸子卻讓我在頃刻間認出了來人,六娘?六娘?!我目不轉睛地望著眼前這羞花閉月的容顏,心潮滾湧:六娘,這才是你的本來面目吧!如此,才不枉師傅一番癡情,只是,你怎麼來了鎮江?!

  「動兒,」六娘輕撫著我的頭髮:「兒行千里母擔憂,你要對付宗設,而魯衛、南元子偏又齊齊病倒,沒有幫手,乾娘豈能放心?進城時,全城戒嚴,說昨晚有倭賊來襲,官府和漕幫傷亡慘重,我真替你擔心……」她目光這時才落在我左頰傷口上,聲音頓時一顫:「動兒你受傷了?誰傷了你?是宗設?」

  我心中頓時一陣莫名的感動,下決心做誘餌誘惑宗設不過一天前的事情,六娘來得這麼快,自然是馬不停蹄,一路未曾歇息,疼我愛我之心當真日月可鑒。

  只是間雜在慈母一般溫柔聲音中的一絲幾乎讓人無法察覺的羞澀讓我突然意識到眼前的尷尬——不是因為他容貌驟然年輕了十歲,根本不像我的長輩,而是自己壯大的分身正頂著她的腿心,右手握著的更是一團極富彈性的凸起,掌心傳來清晰的心跳,彷彿打鼓一般。

  「不礙事的,乾娘,再說,宗設業已授首了。」像是被蟄了似的倏地縮回了惹禍的手,身子遽然彈出了碧紗廚。

  「宗設伏誅了?」六娘緊跟著我起身出了紗帳,聞言一下子湊到我的近前,驚喜道:「當真?!」突又緊張起來:「你和宗設拚命來著,是不是?你、你……告訴你別那麼莽撞,你就是不聽!真出事了,你倒讓……倒讓寶亭她們還怎麼活啊!」

  她一邊數落,擔憂而嗔怪的目光一邊迅速在我身上逡巡了一周,蛾眉陡然一簇,手 地探向我的左胯,一下子便摸到了一層厚厚的繃帶。

  「傷得重不重?」她俯下身子,飛快解開我的長袍、「沒事兒,是刀傷,養幾天就好了。」我連忙把手擋在腿間,遮掩住依舊挺立的獨角龍王。

  「刀傷?」六娘下意識地重複一句:「不對,你中氣聽著怎麼這麼弱?」

  她一把扯過我的胳膊,兩指飛快搭上我的手腕,臉色很快凝重起來。

  「脈象這麼弱,你還說傷得不重!」六娘又氣又急的聲音中竟夾雜著一絲哭意,她不由分說地把我拽上了碧紗廚,脫去我的長袍和上衣,露出精赤的上身。

  「這兒也傷了。」六娘一眼發現了我肋下的箭傷,湊過來仔細觀瞧,那箭傷只是擦傷,眼下已經收口了。突然,她脫口道:「生肌百寶散?柔兒她人呢?怎麼沒留在這兒照顧你?」

  「被辛垂楊拉走了。」我乾乾巴巴地道。

  那聲音苦澀得幾乎連我自己都認不出來,從溫馨幸福的顛峰墜落到無底深淵,當真只用了六娘一句話的時間——她一句話便攪得我週身寒徹,我就像掉進了冰窟窿裡,從頭頂一直涼到了腳底。

  我身上的傷都是魏柔親手處置包紮的,那時我昏迷不醒,雖然帶著師門和唐門的療傷聖藥,可她不卻不敢亂用,敷在傷口的自然是隱湖獨門的生肌百寶散了。

  江湖上沒有幾個人知道生肌百寶散的名頭,也沒有幾個人能把生肌百寶散和隱湖聯繫在一起。身為回春堂的幕後東主,隱湖弟子在外都宣稱自己用的乃是回春堂的生肌散,雖然兩者的功效相差不可以道里計,而江湖熟知的自然就是少了「百寶」二字的生肌散了。

  這一切都是魏柔親口告訴我的,那麼六娘是如何得知的呢?她不僅一眼就認出生肌百寶散來,甚至一下子就把它和魏柔聯繫在了一起,這究竟是何道理?魏柔就算和她親近,也不可能把門中隱秘告訴她吧!

  這疑念和平素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細瑣小事彙集到一處,讓我身子愈發冰冷,胸口更是堵得發悶,就彷彿一塊巨大的堅冰橫亙在心頭似的。雖然我明白,智慧之火可以輕易地融去堅冰,可我害怕真相會讓我喪失理智,讓仇恨蒙蔽了我的靈智,從而失去身後這個如同母親一般疼愛我的女人。

  或許是我猜錯了吧!

  可惜,從背後傳來的一股汨然內力打碎了我最後的僥倖。那內力異常綿長,上走泥丸,下走丹田,像春風一般撫慰著我受傷的經脈,舒坦得讓我忍不住要叫出聲來。只是那真氣運行療傷的方式大異於尋常,倒像是中間藏著一把銳利的寶劍,要劈開經脈中所有攔路的瘀結,速度更是迅捷無比快得驚人,眨眼間就行了一周天。

  心劍如一,是心劍如一!

  我痛苦地呻吟出聲來,腦子已完全亂成一團。師傅枯槁的容顏和六娘溫柔的眼神

  「動兒,替師傅征服隱湖,征服鹿靈犀!」

  「我叫李六娘,我相公便是日宗宗主李逍遙。」

  下期預告:武林茶話會順利召開,成為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一屆。百花幫脫穎而出,以強者之姿登上十大寶座。

  然而,一團和氣的茶話會並沒有給江湖帶來和平,江南江北劍拔弩張,已到了一觸即發的境地。

  六娘身份漸漸明晰,恩怨交織,讓王動陷入重重矛盾之中。面對這不可逃避的宿命,他該何去何從?是遵守師傅臨終遺言,還是另闢蹊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