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文淵雙手揮灑自如,身形騰挪自若,敖四海掌力拍到,便如同風吹旗展,順其自然,身法似輕實穩,出招更是矯捷之極,敖四海內功雖強,但文淵手下招招犀利,既似爪,又似掌,妙招紛呈,竟自難以應付。
向揚跟華瑄看著,更加驚奇莫名,眼見文淵一身武功神妙無窮,卻全非本門路數,實不知從何而來。小慕容心思靈巧,登時想到:「莫非他在這短短幾天之內,又從那把琴中學到了什麼?」
敖四海原擬對方不過區區小輩,就算招數有過人之處,但論到內功上的造詣,也定然不及自己數十年來的深厚功力,大可穩操勝算。不料文淵在「滄海龍吟」
琴曲功法之中,已然盡數融合了藍濤神掌的秘奧,心中一個轉念,都足以破解敖四海的架勢。此時凌雲霞、楊小鵑二女亦已轉醒,看到敖四海正與一名未曾謀面的少年交手,狀甚不利,都是一怔。
敖四海越鬥越是驚怒交集,猛地抽身後躍,自一名龍宮弟子手中取過長劍,大喝一聲,劍光出鞘,使得正是「龍翻劍法」的招數。文淵眼明手快,凌空一個迴旋,手中未拿腰間佩劍,眼光已看準了敖四海劍法中的精要之處,心道:「這路劍法純是剛猛路子,威力尚不及藍濤神掌,何足為懼?」當下叫道:「紫緣姑娘,」瀟湘水云「!」
話才出口,悠然琴聲已然響起,其音飛吟,正是一曲「瀟湘水雲」。文淵聽得數音,便已掌握曲中旨意,心念電閃之間,已然化入劍法開闔之精要,眼見敖四海一劍刺向自己左脅,不慌不忙,身子微斜,劍刃在他胸前橫過,順勢揮劍朝敖四海右手腕刺去。
敖四海縮臂讓開,正要重行出劍,卻見文淵劍路綿綿而至,這一劍似無止勢,又如影隨形地刺了過去。敖四海退開一步,文淵劍尖微轉,自然而然地對正敖四海右腕脈門,接連兩變,如同一招,全無絲毫滯澀。
敖四海臉色陡變,已顧不得相攻文淵,回劍一格,意圖先化開文淵劍勢糾纏。
文淵於劍法之造詣,更在拳掌之上,此時兩人鬥劍,正是得其所哉,劍法如瀟湘之雲蔽九岳,盡顯雲水掩映、煙波浩渺之氣象,敖四海竭力閃避抵擋,難以尋隙還招,一身精妙內功竟無用武之地。
文淵手上劍芒幻化,綿密無止,直瞧不出招數之間有何空隙。敖四海額頭冷汗直冒,不住後退,心頭惡念陡生,慢慢退向龍宮派弟子所在方向,驀地叫道:「出手!」
龍宮諸太子得令,齊聲呼喝,贔屭、饕餮、椒圖當先撲上,聯手夾攻文淵。
文淵沒料到敖四海以掌門之尊,竟然不顧身份,以眾擊寡,當下只得回劍圈轉,先逼開三名龍宮太子。敖四海得此喘息,當下狂運內力,將手中長劍使得如狂風暴雨一般,心道:「只要殺了這小子,便能奪得這些嬌滴滴的美人兒,失了身份也就罷了,非宰了你不可!」
文淵身當龍宮派四名高手圍攻,劍法難以持續攻勢,當下四下遊走,東一劍,西一劍,避重就輕,不與四人正面交鋒,心道:「這三人功力比敖四海差得遠了,真要收拾他們,本來不難,但若要連敖四海在內一舉擊敗,那可大大難哉!」正自思索破敵之道,向揚已展步搶上,喝道:「敖四海,你想找幫手,可沒如此容易!」他歇息一陣,內力稍復,眼見文淵受圍,立時出手相助,九通雷掌猛然打在饕餮太子鐵鼎之上,將他震退數步。
幾乎同時,慕容修縱身躍至諸人上空,冷笑道:「你們這三個三腳貓,出來丟人現眼做什麼?給我滾回去!」雙手下襲,鬼魅般抓住贔屭、椒圖二人後領,內勁下沉雙腿,倏然落地,兩隻手卻將兩名龍宮太子輕描淡寫地拋上半空。贔屭太子凌空一個翻身,尚不能卸去慕容修手上暗勁,足一踏地,便即滑開,摔了個四腳朝天,椒圖太子功力較差,更加狼狽不堪。
敖四海佔不到半刻便宜,又得獨自與文淵交手,立時居於劣勢。論到武功造詣,敖四海與衛高辛相差彷彿,衛高辛既然不敵文淵,敖四海同樣不是對手。一對一單打獨鬥,文淵得以盡情施展「瀟湘水雲」劍招,敖四海左支右絀,敗象畢露,忽聽「呼」地一聲,手中長劍被文淵劍刃巧妙之極地一帶一黏,脫手而出,遠遠飛開,落下了萬丈斷崖。
文淵一招得手,後著綿延而出,一片薄薄的劍刃顫動不絕,如同扁舟行於五湖波濤,瀟灑自如。敖四海手中無劍,更加抵擋不住,一個疏神,雙腿先後中劍,立足不定,登時撲倒在地。這一下情景難堪之極,敖四海羞怒交迸,胸中一口氣鬱結不通,陡地身子一顫,噴出一大口鮮血。
便在此時,狻猊太子飛身而出,一掌擊向文淵,叫道:「休傷本派龍王!」
文淵感其掌力深沉,心念微動,左掌一分一化,使出「瀟湘水雲」序招「泛滄浪」,輕輕將他掌力撥開一旁,說道:「在下本來無意多傷性命,便請閣下帶回貴派掌門。只是貴派若無其他高手,還是及早罷手的好,難道時至如此,貴派仍想對巾幗莊有所圖謀麼?」
狻猊太子見文淵居然有意停手,倒是頗出意料之外,扶起敖四海,道:「多謝文兄大量。本派今日是鬥不過閣下了,然而勝敗之數,並非我龍宮派可定。」
說著往黃仲鬼一望。
黃仲鬼一直凝神觀戰,臉上不動聲色,這時緩步上前,目光冷冷地掃過向揚、文淵、華瑄三人臉上,忽然腳下步法驟行,悄無聲息地掠至文淵面前,單掌疾劈,一出手便是「太陰刀」殺招。
文淵領教過太陰刀的威力,心道:「我才剛從文武七絃琴領會武功,未能來得及精研,對付敖四海也就罷了,黃仲鬼可厲害太多,千萬不能大意!」長劍一立,將「瀟湘水雲」和「滄海龍吟」的意境,盡數揉合於指南劍要旨之中,連刺三劍,分攻黃仲鬼首、胸、腹三處。
黃仲鬼太陰刀勢道回劈,內力發出,但聞嗤嗤聲響,已將這三劍一齊盪開,左手成爪,正是「支離爪」,疾電般抓向文淵喉間,來勢詭譎莫名,陰狠無比。
文淵旋身閃開,正要順勢出劍,太陰刀已夾帶森森寒氣劈至,不覺心頭一驚,不及出手,腳下又是一轉,接連兩個迴旋,避開了支離爪和太陰刀的兩下狠招。
黃仲鬼正待追擊,一道強橫剛猛的掌力自旁襲來,正是向揚出掌阻截。
黃仲鬼隨手擋卸,文淵已回氣再上,劍法穩凝之中,更帶精微變化,比與敖四海交手之時更見純熟。師兄弟兩人聯手,攻守之間大增威力,黃仲鬼臉色陰森,太陰刀幻化變招,冷風飛揚,向揚、文淵運足內力相抗,全力相攻。
山崖之上,三大高手激鬥不下,人人屏息以觀。慕容修一聲不響,拋開半截斷劍,自一名巾幗莊侍女手上拿來一劍,喝道:「黃仲鬼,你當真是殺不死的麼?」
大步上前,呼呼風聲颯然響起,使動「大縱橫劍法」,加入戰團。
黃仲鬼以一敵三,情勢漸漸有了改變。文淵招數神妙,向揚內功深厚,慕容修更是身負驚人武藝,黃仲鬼身旁灰霧朦朧,太陰刀絕招層層而出,兩條手臂已看不定形狀架勢,刀勢更無絲毫停滯。此時夜幕低垂,黃仲鬼身形奇詭,暗夜之中真如幽靈鬼魅,說不出的駭人。
猛聽「砰」一聲大響,向揚抓准一個空隙,雙掌齊出,正中黃仲鬼背心「大椎」「靈台」二穴。九通雷掌威力何等凌厲,黃仲鬼雖然功力精深,也當承受不起。卻見黃仲鬼身子一震,右足重重一蹬,赫然拔身高躍,半空倒翻身子,頭下腳上,雙爪猛地捉住向揚雙肩,「支離爪」內勁直透筋骨。向揚猝不及防,但覺千萬道鋒銳陰勁鑽入,劇痛攻心,如是無數細小利刃,轉瞬間便要切碎他肩骨。
千鈞一髮之際,文淵一劍分刺黃仲鬼雙腕,只比黃仲鬼出爪遲了片刻。
黃仲鬼無暇發勁,當即縮手,翻身落地,嘴角微微滲出鮮血,向揚這一掌確然對黃仲鬼頗有創傷。文淵叫道:「師兄,怎麼樣?」向揚雙臂險些廢去,雖然保全,猶自劇痛難當,哼了一聲,道:「不礙事!」
慕容修搶上前去,劍路大開,藉以牽制黃仲鬼,叫道:「攻他背後!」
文淵身法輕逸,旋即閃至黃仲鬼身後,出劍刺向其後頸。向揚意欲上前出手,不料支離爪委實太過陰損,雙肩不能出力,唯有催運內功,先行調理傷勢。
黃仲鬼中了雷掌剛勁,也不好受,憑著深不可測的內功修為,強壓內傷,太陰刀威勢毫無弱象,招招鋒利。慕容修劍法出盡絕招,總是攻不入太陰刀組成的守勢,忽地一拋長劍,叫道:「小子,瞧你的了!」雙掌拍出,逕自拍向黃仲鬼雙手太陰刀鋒芒。
黃仲鬼雙掌劈中慕容修兩手掌心,登時鮮血飛散。眾人驚呼聲中,慕容修雙掌一握,牢牢捉住黃仲鬼手掌。黃仲鬼陡然驚覺,暗呼:「中計!」就在黃仲鬼雙掌受制之時,文淵已看出致勝良機,飛步搶到黃仲鬼背後,不加思索,一劍遞出。
這一劍實乃文淵全身功力之所聚,電光石火之間,劍刃透背而入,寒光伴隨血紅色閃現於黑夜。
黃仲鬼猛然厲聲大吼,回頭狠狠瞪視文淵,眼中佈滿赤紅血絲,右掌突破慕容修五指鉗制,猛惡之極的「太陰刀」倏然回劈文淵。文淵全力出劍,再無招架餘地,太陰刀暗勁重重劈在他胸前,手掌一鬆,長劍插在黃仲鬼背上,身子已頹然飛撞山壁,寒氣令他猶如置身冰天雪地,幾乎暈去。
紫緣大驚失色,奔將過去,叫道:「文公子!」華瑄和小慕容一齊衝到,眼見文淵面無血色,心中驚惶之極,華瑄更幾乎哭了出來,嬌軀顫抖,緊緊握住文淵雙手。皇陵派眾人見到戰無不勝的黃仲鬼受此重創,無不駭然大呼。
黃仲鬼甩開慕容修,右臂極之詭異地彎置身後,拔出長劍,鮮血泉湧而出。
黃仲鬼丟下長劍,劇烈咳了幾下,牙齒間血跡斑斑,突然頭一仰,放聲大笑,與平時神態大異,聲音淒厲不似人聲,竟如鬼哭神號一般,人人耳中嘈雜作響,忍不住心裡發毛。
慕容修雙掌硬接太陰刀,掌骨、腕骨均受重創,陰氣襲體,更加禁受不起,眼見黃仲鬼劍刃入體,居然支撐不倒,不覺震驚:「這傢伙難不成是妖怪?」
卻見黃仲鬼搖搖晃晃地走向文淵,神色猙獰,口中荷荷呼氣,血滴不住灑下,猛然高高抬起右手,就要劈落。
文淵身受太陰刀至寒內勁,傷勢沉重,見黃仲鬼步步逼近,神情更是恐怖已極,心中一驚:「他還沒有死?得要保護紫緣,師妹和小茵……」待要提勁站立,真氣卻在「紫宮穴」大受窒礙,氣血翻騰,眼前一黑,漸漸失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