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唯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陽缺,此事古難全。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又是一年中秋時節。
窗外月光如瀉,給大地披上了一層迷人的薄紗,顯得寧靜而又安詳。天上明月如盤,一如我小時候看到的模樣。每年的中秋都是一樣,不同的只是個人的心情罷了。
去年的中秋,我也站在這同樣的位置,望天上明月,想家鄉親人。此時的心情,也是一樣。人在他鄉,總感覺自己像無根的浮萍,漂漂蕩蕩,卻找不到心靈的歸處。
在深圳這座城市尤其是如此。
中秋不是法定節假日,再說沒有幾天的假期,我也回不了老家。下午看著同事們面帶喜色匆匆離去,更讓我感到身在他鄉的無奈。
中秋團圓,月圓人更圓,這是對世間人們美好生活的祝福。但我現在不是,至少我無法團圓。人在靜下心時才會好好整理思緒。不知道小七現在是不是一家子在花埔裡圍著石桌賞月,而其樂溶溶呢?
一想到小七,我心裡情不自禁地又是一陣絞痛。
小七是我大學時的戀人,同班同學。在我研究生畢業時卻告訴我,她要嫁人了,老公是代勇。
代勇也是我的同學,是我在大學裡的兄弟。本科畢業後去了中國建設銀行。
上帝用狼牙棒狠狠敲了一下我的腦袋,我真傻了!這是怎麼回事,我不明白!
兩年過去了,現在我一樣還是想不明白!
我拒絕了他們在北京為我聯繫好的單位。那是多少人都夢寐以求的,但我拒絕了。我覺得那是他們內心過不去,想給我做點補償。而能找到這樣的國家部委的工作單位,離不開他們的父輩——現在正位高權重的人。
我背起行囊孤零零踏上了南下的路途,離開曾以為榮的北京。
兩年了。小七跟代勇不時會給我來個電話,問候我的情況。對過去的事情,誰都小心翼翼,深怕一不留神又揭了傷疤。
其實我已經原諒了他們。我不明白的是,他們是怎麼好上的,而又處得我毫無知覺?我一直認為原因出在我身上,男人就是這樣,感情好了,就懶得再繼續用心經營——當年小七或許就因為這樣離開了我。但這只是我自己分析給自己知道罷了。
曾經愛得深,傷得痛。這心結雖解開了,但纍纍傷痕並不容易撫平。
有時想想,我還是挺佩服代勇。明知道老婆不是處女,又曾是自己兄弟的戀人,他敢娶她且能坦然自若,這種心境,我自問我做不到。
代勇是個帥哥,長的有點像費翔。一個男人如果長得帥,再加上一點點壞,而且家裡富裕,這對所有的女人都會有無窮大的殺傷力。這點上,我永遠跟不上他。
小七並不漂亮,走在大學裡隨處可見的那種女孩。但小七還是有點特別,跟她相處久了,就會發現她真是一個女人,一舉手一投足,一顰一笑,總透出一股淡淡的、水一樣的女人特有的FUMEI,骨子裡帶著高傲卻又讓人感到親切,我會愛上她,正因為如此。
辦公室裡靜悄悄。我把燈都給關了,不是為了公司節約用電,而是寧靜最適合我現在的心情。
「爸爸,有電話了;爸爸,有電話了……」手機響了,誰還會在這時惦記著我?我心裡起了一陣暖意。
「你好!我是蕭樂。」我接聽電話。
「樂哥,你在哪裡?我到過宿舍找你了。」電話裡傳來黃靜焦急的聲音。
「小靜啊,沒事。怕我丟了是不是?怎麼啦,不在家裡團圓嗎?」其實我心裡也在期待著她的來電。下午她拉我去她家吃晚飯,似乎想用這種形式確定我們的關係,但我謝絕了。那也不是黃靜的家,她家遠在四川呢。姐姐嫁在深圳,黃靜畢業後也到了深圳,單位有宿舍,但她逢年過節就住到姐姐家,算是團聚。
「下午都被你氣死了,你還說。今晚帶你去見個大美女,去不去呀?很漂亮的哦!」一聽這話,我就笑了。看她下午氣鼓鼓的樣子,沒想到一餐飯下去,氣就消了。難怪長著那麼好看,要是人人都像她這性格,許多美容院都得關門大吉。
「非洲的獅子你都能誇獎成帥哥,說,到底是哪裡來的恐龍?別嚇死我!」我逗她。
「呸,胡說八道。我們到明月茶樓等你,記得啦?」
「行。你們先去吧,有美女相伴我最喜歡了。」跟黃靜在一起,讓人很放鬆。
掛了電話,心裡溫暖如春。黃靜在財務部,認識她是在半年前,當時我做市場分析急需一年來的財務報表,乘電梯到十八樓,電梯門一開,我快步走出,恰好一個女孩要進電梯,差點相撞。女孩似乎嚇了一跳,身形一閃,拍拍胸口說:「哎呀,嚇死我了!」
我當時蠻有幽默感,雖急著辦事,還裝著一本正經的說:「不要怕,我是好人!」然後認真的看著女孩的眼睛,給她一個微笑,再轉身離去。
沒想到的是,一下午我為這事偷著樂時,眼前總出現女孩的眼睛。清澈、明亮,其中又有一種說不明白的東西,讓我沉醉。
緣於無意,份在人為。這話說得太對了。
第二天在食堂吃午餐時,我又碰到了她。吃飯時一抬頭,一眼就見到她,在東側相距四張桌子的地方,一隻清澈明亮的眼睛正注視著我,眼神一對接,她給了我一個微笑,然後別過臉,跟身旁的女孩有說有笑。
什麼叫做觸電的感覺?我不知道。也許這就是吧。反正我還不會笨到用插頭來電電自己,體驗所謂觸電的感覺,那簡直是在找死。
整個下午我總心不在焉。唯一完成的工作就是把這女孩的情況瞭解清楚。晚上我輾轉反側,有了一種追求的迫切衝動。
隔天中午在食堂,經過她身邊時,我裝做跟她很熟悉的樣子打招呼,把一張紙條塞到她手裡。一切做得完美無缺。紙條上只有柳永的一首詞《蝶戀花》: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草色煙光殘照裡,無言誰會憑闌意?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接下來的日子,我倆戀愛了。
「什麼」為伊消得人憔悴!「,你看你,比牛還壯,哪來的人憔悴啊?分明是大灰狼不安好心。不過」衣帶漸寬終不悔「最適合你啦!大色狼。」每回在床上,黃靜老拿這詞取笑我,那種嬌媚,總會挑起我更大的慾望。
第一次進入黃靜的身體深處,我就發覺她不是處女。然而我不在意,反正我也不是一個處男了。從小七身上練出了床上的諸般武藝,用在黃靜身上,能令她欲仙欲死而高潮迭起。
而黃靜也帶給我一個新奇的感受。當她在上班時候,她很莊重大方;當她穿上牛仔T恤,活脫脫就是鄰家的小女孩;出席宴會時,那種高貴令人不敢輕視。當她什麼都不穿,躺在床上做愛時則會盡情的享受肉體的歡娛,嬌媚中帶點風騷,美麗中帶點淫蕩。南下以來壓抑的情慾,都讓她給引發了。
有時挺想問問到底是誰奪走了她的第一次,但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
「爸爸,有電話了,爸爸,有電話了……」電話鈴響,把我從黃靜的記憶裡拉回來。8244318,李力德,原來同在市場部,現在是發展部的副經理。一個令我討厭的人。
「你好!李經理。」再怎麼討厭,我還是用一種很愉快的聲音說話。
「小蕭啊,怎麼,一個人嗎?女朋友沒陪在身邊?」一聽這話,我心中暗罵:操,不就比我早工作三年嗎?媽的,剛一陞官,大我半歲就叫我小蕭!
「哈哈哈,李經理,別開我玩笑啦。要不,你幫我介紹介紹?」南下後,我發現我真是塊處社會的料,打起哈哈來居然臉不紅心不跳。黃靜的事沒幾個人知道,公司這麼大,很多人打照面都不認識呢。要他介紹,介紹他老婆那還不錯—想到他老婆,我有一種意淫的快感!
「叫我名字吧,咱們倆,那樣稱呼多見外。女朋友的事,過幾天我幫你物色物色。今晚還有事嗎?楊主任過來,三缺一呢。怎麼樣?」
楊主任是綜合部的。四十來歲,人很隨和,工作能力不錯。
「李經理,今晚太不巧了,我剛答應了一位朋友要出去。真對不起呀!還請你跟楊主說說。」答應了別人就要做到,這是我一貫的作風。同事了一年多,李力德也瞭解。
「哦,那真不巧。好了,玩得開心點!」說完電話就掛了。
李力德算是年輕有為。原來也在市場部,由於業績突出,很被領導看重。我來之後,那真是化悲痛為力量,全心思撲在工作上,借此麻醉自己。但無形之中卻對李力德的地位造成了威脅。在以後的工作中,他就時不時給我小鞋穿。這一切,大家心中有數,只不過為了各自的面子,沒有挑破罷了。上個月他調到發展部任副經理後,又跟我套近乎。陳水扁也是這把戲,比他李力德更在行。
辦公室裡一片寧靜。我還在等待,等待一個電話。
手機始終再沒響過。我想,我不能讓黃靜她們久等了。
我握住門把,正準備開門。這時,走道裡傳來一陣細微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