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愛博士 第19章

  凌雲雪躺在床上,身上搭著一張薄被,兀自昏睡不醒。她嬌俏可人的臉龐上一絲血色也無,便連呼吸聲也虛弱得難以辨認,顯見心碎到了極處,跟垂死也沒太大差別。

  向東抱著熟睡中的女兒立在床前,臉色灰白,嘴唇緊抿,心中是七上八下,空落落的,無處安放。他看看雪兒,又看看一旁地上跪著的賈如月,見她神色木然,雙目空洞,慘白的雙頰上兀自掛著兩行未干的淚痕。都好幾個多小時了,她還維持著這跪著的姿勢,紋絲不動,就像一座雕像似的。

  「起來吧。」向東不忍的道。

  賈如月仿若未聞,依然一動不動。

  「她也不知道你一直跪著,何苦呢?」向東騰出一隻手去拉賈如月,她倒是飛快地甩開了,彷彿向東的手是有毒的一般。

  向東歎了口氣,轉身出了臥室,把女兒放進了小床,這才走進廚房下面。夜色早便深了,屋裡的兩個女人,一個睡著一個跪著,愣是粒米沒進滴水不沾,這樣熬下去,不出兩晝夜就得一塊轉移陣地,到醫院裡互相耗著去了。

  弄好了兩碗麵,向東端到了臥室裡,然而正如他所預料的一樣,賈如月依然如死人一般,充耳不聞。他只好把麵條擱在了一旁的梳妝台上,也站在一旁乾等。除了跪著的賈如月,再沒有人比他更瞭解凌雲雪了。這個未滿十九歲的嬌美女生倘若怒到了極處,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的,包括傷害自己。如果不看著她,盡快平息她的怒火,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事到如今,向東是真的悔得腸子也青了。他不後悔勾引賈如月上床,如果讓他回到當初再選擇一次,他還是會義無反顧的迷戀上這個風姿醉人的准岳母,但他後悔買下樓上的單元充當愛巢這個魯莽決定。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只是想不到來得竟這樣快!

  當梳妝台上的麵條終於冷得透了,麵湯都幹掉了的時候,凌雲雪終於悠悠醒轉了。她長長的眼睫毛微顫了幾下,緩緩的睜開眼來,待見到滿臉寬慰靠近前來的向東,她嘶聲尖叫了起來:「滾,你給我滾!」在聲嘶力竭中,她也瞥見了跪在地上,兀自不敢抬頭的母親,便加了一句,「你們都給我滾!」她舉在半空中的手指因為巨大的憤怒而劇烈地抖顫著,看得向東也是一陣膽寒。

  「雪兒,你冷靜點,先吃點東西吧?」向東臉紅如血,手足無措,端起了梳妝台上面的麵碗。

  「光當!」下一秒麵碗便被凌雲雪揮手怒掃,摔落在實木地板上,發出震天一聲響。

  「滾!!!!」凌雲雪渾身顫慄著,擁著被子的雙手捏得緊緊的,連指節處都發白了,可見用勁之大。她的怒吼已然損傷了聲帶,顯得有些暗啞,但越是如此,向賈二人越是恐懼和彷徨。

  「你殺了我吧雪兒!」一直不敢作聲的賈如月彷彿抵禦不住這狂暴的氣息,忽地猛地拉開床頭櫃的抽屜,掏出一把剪刀,顫慄著遞向凌雲雪。她的玉臉也終於敢抬起來了,神色間愧疚交織著哀苦,終於化為決然。

  凌雲雪怒目瞪著母親,銀牙緊咬,胸膛急劇起伏著,不接剪刀,卻一字一頓的說道:「多久了?啊?你跟這個狗男人搭上多久了?」

  賈如月臉上火紅,汗如雨下,卻哪敢答話?

  向東不忍的道:「雪兒,你不要這樣好不好?都是我的錯……」

  「滾你媽的逼,狗男人!」凌雲雪忽地奪過賈如月手中的剪刀,猛地朝向東扔了過來,饒是向東本能地躲了一下,手臂上還是被拉開了一道口子,頓時鮮紅的鮮血滲了出來。

  向東見凌雲雪狂怒如斯,哪裡還顧得上這點小傷?他耷拉著腦袋,有心待凌雲雪發飆完了,再來收拾殘局。

  凌雲雪見向東手臂上鮮血湧流,很快便把他整個手掌都染紅了,也是一怔,不再罵了,忽地回身向著床裡邊臥倒了,嚎啕大哭起來。她團著身子,雙手抱著膝蓋,一派孤苦無依的淒涼。

  賈如月也是淚如雨下,她連淚水也不擦,任由淚珠朦朧了她的雙眼,佈滿了她的兩腮。雖然她上一刻還甘願死在女兒手裡,一了百了,然而此刻見身旁這個男人血流如注的模樣,卻還是自然而然地投來了一個關切的眼神,示意他先去稍作包紮。

  向東歎了口氣,心知此刻不是自暴自棄的時候,只好出了屋,翻出了繃帶,隨便的把傷口纏了纏,這才回到了房裡,悶不作聲地聽著這母女倆二重奏般的慟哭。

  約莫半個多小時後,粒米沒進的凌雲雪許是哭得累了,竟又昏睡了過去,只剩下賈如月跪在當地,無言淚流。跪了這許久,她的嬌軀已經不自然地顫抖起來,顯見每過一秒膝下都是難捱的疼痛。但越是如此,她越是不肯起身,彷彿肉體的疼痛能紓緩她內心的撕裂感似的。

  「快起來!」向東見凌雲雪已然陷入熟睡,哪裡還容得賈如月如此糟踐自己,見她不聽自己的勸說,便乾脆抱著她的柔腰硬拉她起來。

  「你別碰我!」本應很虛弱的賈如月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拚命地掙開了向東的懷抱。

  向東瞪眼沉聲道:「你再這樣自暴自棄的話,你信不信我剝光了你的衣服,就在這兒上你?」

  賈如月聞言,蒼白的臉龐上不由泛起了病態的紅暈。她委屈地看著向東,見他凶巴巴的樣子,不似作偽,便只好扶著床邊緩緩的起了身,由於跪的久了,雙腿都麻得很,她打了個踉蹌,才扶著梳妝台站直了身子。

  「快去吃點東西,否則我不客氣了!」向東指了指梳妝台上面冷掉的另一碗麵。

  「我吃不下!」賈如月見向東不體諒自己的心情,恚怒地回了一句。

  「不管你吃得下吃不下,都得吃!如果你的身體也垮掉了,婷婷還要不要活下去?」賈如月是帶婷婷的主力,所以向東有此一說。

  果然提起婷婷讓賈如月記起了自己的責任,她粗喘了幾下,末了幽幽的歎息一聲,真的端起了那碗麵條。

  見賈如月被說動了,向東暗暗舒了一口氣,然而再看向凌雲雪時,她慘白的臉龐還是讓他心頭沉重,難以消解。

  吃完麵條後,賈如月堅持要呆在屋裡看著女兒,向東也只好由她,但不允許她再跪在地上,所以兩人一個坐在梳妝凳上一個坐在床邊,偶爾目光相對,賈如月總是淒然挪開臻首,此中的愁苦、落寞又是讓向東一陣心顫。在姦情敗露之前,賈如月總是擔心著這一天,然而當女兒真個知道了,鬧將起來了,她才發現除了對女兒的愧疚和擔憂之外,便只有對自己處境的黯然心傷,原先想像中的對被眾人唾罵的恐懼,竟然絲毫佔不到一點重量。

  到得凌晨四點多鐘,被飢渴所煎熬的凌雲雪終於還是醒了。雖然飢腸轆轆、嘴唇乾澀,她也無視送到嘴邊的水杯和麵條,直接伸手一拂,然後就在麵碗水杯砸落地面的重響中,她帶著死寂的神色,目光空洞地出了房間,胡亂趿拉上一雙鞋子,便開門出去,末了,狠狠的把門一摔。

  「砰!」摔門的聲音是如此的響,天花板上面的老舊油漆都簌簌了掉了一些下來。

  「怎麼辦?」跟著跑出來的賈如月淒惶地看著向東。自家女兒她自然清楚,以雪兒的任性和胡鬧,有什麼事兒是她不敢做的?

  「我跟著她,你看著婷婷!」向東不敢耽擱,忙交代了一聲,揣上手機錢包出門追雪兒去了。

  幸好他動作夠快,所以還能追得上失魂落魄如無主孤魂般晃蕩的凌雲雪。他不敢追得太近,也不敢落後太多,便這麼樣跟在她十多米後,兩人一前一後走過大街小巷,踏著夜色,來到了江邊。

  「雪兒,千萬別想不開啊!」向東心中的不詳感覺越來越是明顯,他終於帶著哭腔的叫將起來。

  「你們上床的第一天就該想到會有這一天。」凌雲雪回頭不屑的看著向東,每個字都冒著滋滋的寒氣。她扶著江邊的欄杆,彷彿隨時可以輕盈的一躍,與江水融為一體一般,「這樣不好嗎?成全你們了。」

  「不要!!!」向東顫抖著跪了下來,在他的位置已經來不及上前拉住凌雲雪了,除了跪下哀求,他還能怎樣?

  「就算要死,也是我死……你別忘了,你死了,婷婷怎麼辦?」向東嘶聲道。

  「婷婷……你還有臉提婷婷!」凌雲雪杏目圓睜,俏臉都扭曲了。

  「你應該恨我,雪兒……但你也要活著才能恨我啊,答應我,千萬別傷害自己……」向東見凌雲雪果然萌了死志,渾身都恐懼地打起了哆嗦。

  「哈哈哈……」凌雲雪淒然地笑了起來,淚水恣意地飛灑著。是的,她的確寧願死掉,一了百了,但這個狗男人也沒有說錯,自己死掉倒輕鬆,婷婷怎麼辦?能這麼狠心扔下這個可憐的小人兒嗎?

  哭了半晌,凌雲雪終是離開了欄杆,走向了大路。就在這短短的時間裡,她想到了許多。她想到了,便是要復仇,那也得先活下去,得有資本才行。然而長這麼大,她何嘗賺到過一分錢?便是連家務活,也幾乎沒有幹過。就像現在,離開了那個所謂的「家」,她赫然發現,自己竟連填飽肚子的錢也沒有。在這一刻,她終於想到了那個一向不待見的父親凌志明。她現在才發現,原來凌志明當初怒打賈如月並沒有打錯,原來他才是那個真正的可憐人。一想到這裡,她頓時跟這個生身父親有了同病相憐的感覺,腳步便自然而然的走向了他住所的方向——畢竟是親生父女,凌志明離婚後不久,的確是曾有發來短信告知自己所租住的地址的,雖然她之前從來不曾想過要上門去看望。

  身無分文、飢渴交迫的凌雲雪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路上,就像踩棉花似的,那模樣讓人看得甚是不忍。向東手上倒是買著有水和餅乾,只是好幾回遞到她身前便被她揮手打落在地上,所以他也不敢送得太近了,只是在背後跟著,以便在她體力不支昏倒之前,可以及時上前救助。

  到了凌志明所居住的公寓樓時,天色已然微亮了,凌雲雪這才發現自己並不記得父親所住的具體單元,只好無助的蹲在一棵樹下,守株待兔。幸好她並沒有等多久便看到了父親從樓梯間裡出來,他身著運動服,原來是出來了晨練了。凌雲雪剛欣喜地要待站起,便愕然看到了伴著父親的一個少婦,自然而然地頓住了腳步。

  「你這個老不修的,怎麼想到了晨練了,過去兩年怎麼不見你這麼積極?」那個容貌姣好的少婦膩聲啐道。

  「鍛煉鍛煉不好嗎?你不覺得我最近比兩年前還要強一些?」凌志明壓低聲音曖昧的笑道,攜著少婦朝著與凌雲雪相反的方向去了,因見週遭沒有旁人,所以兩人講話也頗為露骨。

  「也就那樣。」少婦柔媚地扭了下肥大的屁股,「快點吧,晚些我還得回家一趟……」

  凌雲雪木然地聽著這番話語,哪裡還興得起上前叫住父親的念頭?兩年?這麼說,父親還真在兩年前就出軌了?這就是我的人生?父親、母親,都是這樣沒羞沒臊、沒有廉恥的人?她默默地站著,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她才幽然長歎出聲,垂著臻首,從樹影下走了出來。在朝陽映照下,她俏臉上的死灰之色已經不見了,剩下的只是決然和冰冷。

  站在一株樹下的向東看清她的神色,也是一呆,本能的把手中的礦泉水和餅乾遞過去,沒想到這次她竟頓住了腳步,接了過來,還淡淡的道:「借我五萬塊,我要復學,畢業後,用過你的每一個子都會還你。」

  「可以,不用你還……」向東顫聲道。

  凌雲雪充耳不聞,已經堅定的走遠了。

  回到家的凌雲雪把臥室裡屬於向東的東西一概清理出了房間,又把婷婷抱了進去,砰地關緊了房門。

  賈如月不知所措地看向向東,便聽他低聲歎道:「她沒事了……不過她是把你跟我都恨之入骨了。」

  賈如月聞言,面如死灰,張了張嘴,終是沒說出話來。

  自此日起,凌雲雪和女兒的吃喝拉撒都由她自己操持,雖然初始的兩周由於不熟練,頗是讓女兒婷婷經常不適應的大哭,然而凌雲雪只是寒著俏臉,不管不顧,直至婷婷哭得累了,自行止住。插不上手的賈如月一旁看著,心如刀割,然而卻也只能暗自垂淚。除了必要的家務外,她也把自己鎖在了臥室裡,決絕地與向東拉開了距離。

  而向東呢,看著凌賈二女如出一轍的自虐行為,雖然心中殊不好受,卻也知道自己正是罪魁禍首,更有何言?所以他只好在廳裡打起了地鋪,在這氛圍冰冷的家裡做起了孤獨的守望者。

  暑假過後,Z大中文系二年級的學生赫然發現多了一個姿容絕美、冷若冰雪的女同學。她的名字叫凌雲雪,名字不但美,而且恰如其分,她的姿態的確如天上的雲一般高遠,也如山巔的雪一般冰冷,不要說交朋友,系裡便連能跟她搭上話的同學也沒幾個。有好事者見狀,便把她和隔壁班的周楓一起封作「絕代雙嬌」,皆因這兩女一個冷艷如雪,一個沉靜似霜,風姿殊勝,各擅勝場。

  時間久了,凌雲雪的同學們便也知道了原來她本是高自己一屆的學姐,只是不知道什麼原因她停學了一年,新近才復學。聽相熟的學長學姐講起,原先她的性子也沒這般冰冷,至於是什麼原因導致她性情大變,那便是無人知曉了。而更令眾同學驚奇的是,這位絕美的凌同學學習起來也是不甘人後,那股認真勁兒無人能及,但她又從不住校,從不在校裡晚自習,總是一放學後就匆匆離去,這樣的反常行為,也在私下裡引起了不少議論,關於她的猜測有多個不同的版本,只可惜,從來沒有任何一個同學敢於把這個疑團拋向凌雲雪本人,而她本人也對各種的流言蜚語置若罔聞,甚至連不滿的神色也不曾表露過。

  轉眼間已是十月末了,凌雲雪下了課,就匆匆地向校外走。現在早晚已經有一些涼意了,她便徑直去了Z大附近的商場,給女兒買了兩身秋裝,這才往家裡趕。因為向東借給她的五萬塊錢要交餘下三年的學雜費,還要採買母女倆的生活用品,現在她每一塊錢都得掂量著花,所以她都沒敢揀好的買,只在打折的櫃檯精心的揀了兩件便宜的。

  開門進了屋,她一眼就發現了坐在廳裡正在逗婷婷玩耍的母親賈如月,見自己進來,賈如月臉上的笑容刷的一下消失了,換上了因尷尬而訕訕的神色。她連忙把婷婷往旁邊的小床上一放,扯上了薄被蓋好了,就急急的回房而去。凌雲雪看著她的背影,那身皺巴巴的褐色外套和黑色西褲都極其老舊,不少地方有磨白的痕跡,也不知道她是在哪裡翻出來的。她的頭髮也沒有梳過,顯得頗為凌亂,在後腦勺的位置,甚至出現了幾縷白髮。其實何止如此,這才幾個月的功夫,賈如月就好像老了十歲一般,平時也不化妝了,一張欺霜勝雪的玉臉日漸黯淡,削瘦,下巴也越發尖了,原先略見豐腴的神韻早便沒了痕跡。

  見母親惶急地逃進房裡,緊閉房門,凌雲雪心底泛起了一絲久違的難以言明的情緒。她搖了搖頭,暫且不去管這念頭,便匆匆的放下了書包,提著購物袋走向女兒,剛看到她可愛的笑臉,心裡便油然生起一股暖意。如果她有其他選擇,便連上學這段時間她也是不願意把女兒交給母親看管的,但她有嗎?不過平心而論,雖然母親不知羞恥,與曾經屬於自己的男人做下不倫的醜事,但她對外孫女的照顧還是很精心的,若非如此,她又怎能撇下女兒安心繼續去學校上課?

  凌雲雪定下心神,這才發現女兒身上原來已經穿上了一套精美的秋裝了,看那個牌子,絕對比自己手上提著的貴了十倍不止。毫無疑問,這是母親悄悄給買回來的。她很不想承她的情,但該死的是,這套精美的嬰兒套裝真的很襯粉雕玉琢的女兒,乃至於她竟然下不定決心。就在這躊躇中,她一轉眼便發現了旁邊的沙發上,還整整齊齊的疊著兩套其他款式的嶄新童裝,另加兩身樸素的嶄新運動裝,看尺寸顯見是給自己的。

  凌雲雪深呼吸了兩口,緊抿著嘴唇,終是沒動沙發上那幾套嶄新的衣裳,逕直抱起女兒,進了自己的臥室。逗了女兒玩了一會,她聽到大門開合的聲響,知道是向東也回來了,便習慣性地哄女兒小睡片刻,準備去做飯——跟向、賈兩人各不搭理的這幾個月裡,她早便知道了,若果自己不先用廚房做過飯,他們兩人斷然不敢先用。曾有一次自己不想吃飯而沒做晚飯,結果那一晚上他倆都沒吃上飯。

  把女兒哄睡後,凌雲雪出了臥室,直接進了廚房。她不用看也知道,向東鐵定是在茶几上碼字,實際上,他的活動範圍也僅限於客廳和廚衛,兩個臥室平時都是緊閉著,不容他入內的。

  在廚房的案台上,有著涇渭分明的兩套調味用品,一套是凌雲雪的,另一套自然是那兩人的。一生上火凌雲雪就暗叫一聲糟糕,因為她記得自己的食鹽已經用光了,今天忘了買。然而下一刻她便發現自己那個裝鹽的罐子已經被雪白的細鹽填滿了。

  凌雲雪柳眉抖了一下,去拿鹽的纖手僵在半空,遲疑了一會,終究還是取了一勺。把一碟青菜炒好,她拉開了冰箱,要待拿點肉蒸個肉餅,然後便見三個做好了雪藏著的三份完整的肉菜在裡面整整齊齊的碼著——無一例外都是自己最愛吃的菜,而如果自己視而不見的話,這幾個菜明天會無一例外的變做賈如月的午餐。都幾個月了,明明自己根本沒吃過一筷子,她還是這樣堅持的把這些菜做好放冰箱裡頭,期待自己吃上。

  賈如月感覺喉頭裡有些發梗,然而她硬著臉龐,無視那幾碟肉菜,還是從急凍室取出了一塊瘦肉,切了一小塊,做起肉餅來。

  把飯做好了,端進了房間,閉上了房門,吃好了,凌雲雪還是沒聽到廚房裡鍋碗瓢盆的聲音。又過了半晌,廚房裡終於有聲音傳了出來,聽那粗魯的范兒,顯然是向東在弄。爾後,忽然聽向東的聲音在廳裡響了起來:「趕緊出來給我吃飯!看看你,都瘦成這麼樣子了,還三天兩頭不吃飯?」

  顯然,又是賈如月無心吃飯了。

  臥室裡凌雲雪一陣默然。

  這一晚凌雲雪輾轉反側,難以入寐。她本來以為,與母親撕破臉皮後一切都會很簡單明瞭,她將帶著對母親的恨意生活到人生的盡頭,然而這才幾個月她便發現,事情並不如自己設想的那麼簡單。母親對她明顯的敵意視而不見,反而加倍透支她的生命力,在竭力地悄悄地為自己母女倆打點一切,雖然這一切都故意被自己忽略掉。在這幾個月裡,自己的不領情讓母親日漸畏縮、黯淡,顯然,如果繼續這樣下去,自己也恨不了她幾年了,她勢必很快就凋謝、逝去,成為一個日漸被遺忘的存在。

  或許那便是她所期望的吧!凌雲雪渾然不覺,淚水已然佈滿了她的雙頰。她此刻才恍然驚覺,原來這麼多年來,母親從來就是為父親,為自己而活的,從來沒為她自己活過——除了跟向東在一塊的這段短暫時光。而在這段時光裡,她生命的怒放,那絕代的芳華是那樣的攝人,乃至於她都曾經暗自猜想,倘若母親不是嫁給了父親,而是有一段更好的機遇,她會變成什麼樣的奇女子?

  唉……凌雲雪對月長歎。母親是錯了,但她的內心,自己又何嘗真正嘗試去瞭解過?當想到母親可能會在幾年內在自責、悔恨中死去,她忽地又有一種深切的悲哀和懼怕。那個畢竟是她的親生母親,給了她生命,無微不至地照顧了她近二十年的母親。如果她真的不在了,在這個世界上,自己還剩下什麼親人?

  或許,世界上是與非的界限真的不必劃得那麼清楚吧,理之所至,六親不認,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凌雲雪緊緊地咬著下唇,連彼處滲出血絲了也茫然不覺。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幽幽地歎了口氣,帶著滿臉淚痕,摸起了手機,給向東發了一條短信:「別讓她這樣下去了。你懂我的意思。」

  在客廳裡,躺在沙發上煩躁地翻來覆去的向東聽到手機的提示音,打開一看,便陷入了久久的沉默。每個字都反覆咀嚼了好幾遍,他才扔下手機,下了沙發站了起來,在黑暗中他略見憔悴的俊臉晦暗難明,然而下一刻便見他堅定地走向賈如月的房間,敲響了她的房門。

  「什麼事?」不多時,賈如月在裡面低聲道。

  「開門,我有事跟你說。」向東緩聲道。

  「有什麼事,就這樣說吧。」門還是紋絲不動。

  「你先開門,這事要當面說。」

  「那明天再說吧。」賈如月的聲音沉靜如水。

  「再不開我可要踹門了。」向東心裡憋著火。

  「你……」賈如月語氣裡終於略有些柔弱和無奈,「你還欺負得我不夠嗎?非要我馬上死掉才甘心嗎?」

  「我不會逼你做你不願意做的事兒……我連這點信用都沒了嗎?」向東苦笑道。

  賈如月沉默了一會,才把房門拉開了一線,向東不等她猶豫,就強硬地用肩頭倚住房門,把身體擠了進去。

  「你答應過我的……」賈如月花容失色,淒苦地看著向東,顯是不滿他強行進房的舉動。

  藉著微亮的月光,向東滿懷憐惜地看著無助的賈如月,歎了口氣,把手上的手機遞了過去:「你看看這條短信。」

  賈如月一看發信人是女兒,心頭已是一陣狂跳,待看完了短信的內容,她的胸膛便急劇起伏起來,大腦也瞬間短路了:她……這是什麼意思?她肯原諒我了嗎?一時間,一股狂喜的情緒把她籠罩住,然而下一刻她又十分惶恐和忐忑:會不會是我理解錯了?

  向東見賈如月愣在當地,喜憂交織,便不再等待,長臂一舒,把她帶入了懷裡,爾後緊緊一摟,忘情地嗅著她髮鬢久違的的馨香。

  「不要……」幾個月不曾與向東親近過的賈如月著實比觸電還要驚惶,忙不迭死命地抵住向東的胸膛將他推開,然而她的力量畢竟跟向東不能相比,越是掙扎,身子倒是跟向東貼的越緊了。

  「不准動!」向東咬著她的耳垂緩聲道,「雪兒的短信是怎麼說的?她默許我跟你好了,你還不懂?」

  「不是的,如果她肯原諒我了,我更加要跟你劃清界線……」賈如月急道。

  「傻瓜……」向東撫著她的秀髮柔聲道,「你看這幾個月你都憔悴成什麼樣子了?你是在自暴自棄,連雪兒都看不過去了。她把短信發給我,自然是叫我用我的方式來制止你。」

  「不會的,不會的……」賈如月喃喃的道,然而她心裡已然明白,若是雪兒明確原諒自己,自然是不需要通過向東來傳話。如今她把短信發給向東,自然是希望他來干預,而從另一方面講,她只是不想見到自己自毀,又哪裡夠得上原諒了?

  希望破滅的賈如月芳心直線下墜,淒然的神色又回到了她的臉龐上,讓向東一陣不忍。他擁著她綿軟的嬌軀,說道:「這是一個不錯的開始了,對吧?好了,別多想了,開心起來吧。」一邊說著,他滾燙的大手在她的玉背上游移著,覆上了她依然豐隆如昔的美臀。

  「你幹嘛……」兀自沉浸在失落中的賈如月不適地撥開向東的手掌,不耐的道。

  「用我的方式讓你開心起來,就像雪兒要求的那樣。」向東知道重新打開賈如月的心結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便毫不氣餒的繼續摟緊了她的身子,與此同時,腳上一踢,把房門帶上了。

  「不行的,向東,我不可能再跟你那個……」賈如月雙頰火紅,又羞又急,然而身軀綿軟無力,又哪裡抵禦得住向東侵襲的雙手?

  「什麼時候你不喜歡我了,厭棄我了,我才會放開你。」向東堅定的道,「你敢看著我的眼睛說不再喜歡我嗎?」

  賈如月無助地對上向東篤定的目光,又哪裡說得出這幾個字?一時間,她的雙頰更見火熱,極度為難尷尬的心情讓她渾身都冒出了細細的香汗。

  「所以……」向東的聲線柔和下來,「放鬆心情,忘掉身份,慢慢地由著我解開你的心結吧。」說罷,向東便吻上了她的臉頰,雙手不停,已然繞到身前來解她那件老舊的茶色睡衣的紐扣。

  一絲旖旎心緒也無的賈如月感到極度的委屈,豆大的淚珠在眼眶裡打旋,她知道無力阻止向東的舉動,只好認命地由著他施為。

  向東隨手把脫下來的茶色睡衣往旁裡一扔,就著淡淡的月光看向賈如月的內衣。這幾個月裡,她到底是有多恨自己,多糟踐自己啊?這件原價不超過一百塊錢的,已經磨損到露出內裡的鋼圈的劣質肉色文胸,那粗糙的面料對緊裹著的這雙堆雪美乳該是多大的折磨?眼看著略微嫌小的文胸把飽脹的乳肉擠得無處安放,兩顆本應滾圓的乳球微見變形,向東心裡一陣酸澀,忙三下五除二的卸掉文胸的搭鉤,把文胸直接扔進了梳妝桌前面的垃圾桶。

  「你幹嘛?」賈如月微弱地抗拒道。

  「這種內衣不能再穿了!」向東粗聲道,抱起她香軟的身子走前兩步,讓她在床上躺倒,隨即迅速地把自己脫得赤條條的,爬到了她的身上。

  「向東,不管雪兒怎麼說,我真的沒了那心思了。」賈如月瞥見向東依然健美的裸體,竟然芳心泛不起一絲波瀾,便悲哀的衝口而出。

  「就當不為你自己,就當是為了我,好吧?」向東這當口哪有閒情跟她講道理,接連幾個月沒親近女人,他已經有些鬱結如狂了,此刻任何事情也不可能讓他從這具至美胴體上面爬下來。

  唉……賈如月淒然閉上雙眸。好吧,他非要,就隨他吧,反正地獄是下定了,也不在乎多上一次油鍋。

  慾火遮蔽了雙眼的向東直接就把賈如月的陳舊睡褲連內褲一併褪掉了,這才跪起來端詳起賈如月的身體。天可憐見,在幾個月的自暴自棄下,雖然豐乳的維度扔在,但飽滿度已經略見下降,而且本來瘦不見骨的兩肋真確的顯出了肋骨的痕跡,原先豐若有餘,柔弱無骨的腰身細了兩圈,真的變作了小蠻腰,或許在別的纖秀女子身上會顯得很美,但配上她這副豐腴的嬌軀就顯得比例不佳了。這還不止,原來隱泛毫光的雪膩嬌膚也失卻了原先的健康光澤,顯得有些黯淡,原先嚴絲合縫的豐腴大腿也瘦了一圈,大腿根處微見縫隙,露出了蜜唇的形跡……

  向東見這具原先只應天上有的完美軀體竟然現出了瑕疵,心裡真是心痛如絞,皆因他清楚,身下玉人所遭受的精神痛苦必定比身體機能的損失還要厲害百倍。

  緊閉雙眸的賈如月身軀微微顫抖著,一動不動,若是換做姦情敗露前,被向東這樣目光灼灼的看著,她此刻早便嬌喘細細,春潮湧動了,又怎會是這般模樣?可知此刻的她心湖如同一灘死水,又被巨大的罪惡感和愧疚心所冰封,早便化作了一座巍峨雪山,又哪能那麼容易泛起任何漣漪?

  向東對賈如月如此的反應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便拋開了多餘的念頭,俯身向下,緩緩地愛撫起這具被主人厭棄的身體來。他此刻動作的輕柔和用心,遠遠勝過過往的任何一次,他的舌頭,雙手,雙腿,乃至於胯下火熱的陰莖,全部都被調動了起來,與賈如月的每寸肌膚做著最親密的廝磨。當他的舌頭緩緩掠過她的雪項和鎖骨時,濕潤溫熱的質感讓她身軀的溫度也緩緩攀升起來,而當舌頭含住她嫣紅的乳首時,她也著實顫抖得更加厲害,但向東明白征程只是剛剛起步而已,皆因逡巡在她蜜穴周圍的手指的觸覺在在說明了,那處桃源洞口還乾燥得緊,一絲蜜液也不曾外洩。

  心中湧起明悟的向東只好做起了持久戰的準備,所以他不顧自己的慾火已然獵獵熾張,加倍賣勁起來。他的大嘴除了賈如月的各處敏感地帶之外,也遊遍了賈如月的每一寸雪膚,包括她的指尖、腋窩、兩肋、膝彎……直到她身上每處都佈滿了他的口水,他這才用雙掌托起她的粉臀,微分她的雙腿,吻了一會她柔嫩的大腿內側,忽地心頭一動,捨了她兀自緊閉的玉門,往下一探,直接親上了她的菊花蕾。

  嗯?從來不曾被吻過的屁眼被向東的舌頭觸及,賈如月如木頭般的身子終於一個寒顫,死寂的心湖也波動起來:他怎麼親那個地方?早上才拉過大便,晚上又沒洗澡……

  想到這兒,賈如月終於不再像一條死魚一般,伸過玉臂,按上向東的頭顱,要把他推開:「別親那兒,髒!」

  「髒什麼?」向東不以為意的輕笑道,「只要是你的東西,就算別人覺著臭的,我也是覺著香的。」

  「你!」想著向東興許已經舔到了自己肛門處殘留的大便,賈如月頓覺羞赧無地,然而他這樣的不避髒臊,又的的確確讓她滿心感動,一時間倒不知道如何言語了。

  向東不再說話,又埋頭舔起賈如月小巧玲瓏、色澤均勻的菊花蕾來。平心而論,他的確品嚐到了些許大便的味道,但幸好賈如月最近一直無心吃飯,便是吃的也是素食為主,所以這味兒倒不覺得臭,只是有些微鹹。當然,若是在平日,他也未必甘願用口舌清理玉人的菊花蕾,但此刻見她嬌軀扭動,明明有了反應,他又怎肯甘休?

  向東啜得嘖嘖出聲,賈如月的芳心更見慌亂,偏偏又推他不開,在惶急之中,冰封的心湖也自然而然的開了一道縫隙,向東的愛撫失了屏蔽,便迅速地讓她的身體起了忠實的反應,原先緊鎖的玉戶終於微微抖顫著,粉嫩的花瓣微張,一絲花蜜滲了出來,順著股溝向下,沾上了向東兀自舔弄著她屁眼的舌尖。

  見玉人開始情動,向東精神為之一振,便把舌頭一卷,像一根橡皮棒似的,忽輕忽重地朝賈如月的屁眼正中捅去,這類似於指奸的動作讓賈如月心底泛起了難言的羞辱感,在紛至沓來的情慾感覺中,她的心結終於被暫且拋到了一邊,檀口微張,迸出了一聲嬌吟。

  身下玉人上下兩張嘴兒的防守都被擊潰,向東再不懂得乘勝追擊那就太笨了,所以他連忙悄悄的放下賈如月的美臀,微微一撥分開她的大腿,硬挺火熱如燒紅烙鐵般的陰莖對準了那兩瓣粉紅蜜唇的中央,緩緩沉腰,便在絲縷愛液的潤滑下侵入了她的身體。

  嗚……在賈如月難捱的呻吟聲中,幾個月不曾有過訪客的膣道迅疾地甦醒過來,層層疊疊的蜜肉熱情地裹緊了向東火燙的陰莖,讓他難以寸進,然而膣道深處卻又有一股沛然的引力,引導著它直搗黃龍,毫不停留地捅到了蜜穴盡頭,方才罷休。

  身體深處所傳來的酣暢舒爽的感覺瞬間就擊垮了賈如月一切多餘的心緒。她本能的圈起了兩條筆挺的長腿圈住了向東的臀部,不讓他須臾遠離,而她的雙臂也順勢摟住了向東的脖子,引著他的大嘴湊向自己的檀口。

  「我先去漱下口。」向東歪頭躲開了賈如月的小嘴,尷尬的道。

  「不准!」賈如月知道他是因為嘴裡還有自己大便的氣息,心中暖烘烘之餘,卻堅定地扳過他的臉龐,準確地吻上了他的大嘴,還貪婪地吸吮著他的口水。他都不嫌棄我髒了,我反倒要嫌棄我自己嗎?

  向東見狀,便放鬆下來,回應著她熱烈的索求,與此同時,虎腰起落,已然拖動著陽具重重地抽插了幾十下,而隨著向東的動作,蜜穴的愛液也迅速地豐沛起來,嘖嘖的水聲在兩人的濃重喘息聲下,依然顯得十分清晰。

  「你瘦了。」兩人緊緊交纏的性器處,原始而沉重的打樁依然在進行著,但兩人濃烈的舌吻已然分開了,向東撫著賈如月的火熱臉龐,柔聲說道。

  「你也是。」賈如月嬌喘著,星眸裡也放射著不再掩飾的火熱情感。

  「不准再自暴自棄了,知道嗎?」

  賈如月聞言,眼底又浮現起了濃重的悲哀:「我的心都被掏空了,現在的我就像是迴光返照,你明白嗎?」

  「扯淡!」向東棒喝道,「雪兒也想你好好的活下去。贖罪也是需要時間的,你不養好身體,能贖得完嗎?」

  「我不知道。」賈如月茫然搖著臻首,「我很累了,向東,我不知道我還能堅持多久。」

  「你能的,你必須能!」向東胯下的抽插更加猛烈了,只把賈如月插得接連迸出幾個顫音。

  「難道你現在不快樂嗎?」向東咬著賈如月的耳垂說道。

  「快樂又能怎樣?這只是暫時的。雪兒一日不原諒我,我都不可能有真正的快樂。」賈如月泣道。

  靜靜佇立在母親門外的凌雲雪俏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胸臆間鬱積著滿腔的憤懣、酸楚和難堪。雖然早便有了心理準備,但兩人燕好的聲響對於輾轉難眠的她依然是極大的煎熬,待她按捺不住過來探聽動靜時,卻又聽到了兩人間的這番話語,登時讓她委屈中迸發了更猛烈的怒意:我已經含羞忍辱,成全了你們,還想我怎麼樣?原諒?說得倒輕巧!換了你做我試試?!

  她咬著銀牙一跺腳,回轉了自己房間,恚怒之下一摔房門,在靜夜中砰的一聲巨響,婷婷固然是被驚醒了哇哇大哭,正纏綿到要緊處的向賈兩人也不由動作一僵,俱是明白過來,敢情雪兒方才就站在門外聽著兩人的雲雨,一時間賈如月更是羞憤難抑,巨大的難堪和忐忑讓她渾身顫慄,蜜壺深處毫無徵兆的一陣緊縮,又尿出了一股猛烈的陰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