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軍 第一章 處處殺機

  陽光非常明媚,曬在身上令人不由生出懶洋洋的感覺。克裡斯蒂娜正處於這種狀況。她非常想找一張鬆鬆軟軟的大床,就著熱乎乎的陽光美美睡上一覺。

  可惜,這個願望注定無法實現。她現在動都不能動。趙無恤正打坐療傷。克裡斯蒂娜做為他身上的附屬物,既不能打擾他,還要控制住馬,尾隨梅琳前進。

  她恨極自己成為累贅。趙無恤已經到要在馬上邊走邊療傷的程度。她不但幫不上,還拖累他。她又不能下來。只要離開趙無恤的後背,就無法保證安全。獵殺者任何時候都可能出現。這經過血的教訓證明。

  她曾經遠離趙無恤視線一會兒,去清潔身體。結果敵人恰出現。幸虧襲擊的是趙無恤,若找她,她恐怕早死翹翹。自此,她再不離開。即使休息也得緊挨著才安心。經歷過狩魔禁地的親密接觸,並沒什麼不適應。

  她想過放棄魔法,學習慧海派武功。因為她即使能使用魔法,在這種追殺中也是累贅。還是趙無恤說服她,並描繪出未來魔法的用處。她在背上自如釋放魔法,他背著跑並保護她。他與敵人戰鬥時,她偷襲。如此戰鬥組合,絕不是累贅!

  克裡斯蒂娜無比思念精靈森林。她要盡快恢復魔法,好好教訓這些獵殺者。

  梅琳警惕地監視路兩邊。周圍全是密林,是潛藏隱跡的好地方。所幸,她在森林中長大,熟悉裡面的一切。

  她遇到第一波追殺後就主動學習慧海派武功。不知天分好,還是功夫適合。她修習玉女心經進境奇快,短短一個月就突破第三重。弓箭的威力與日俱增,直逼中級箭手。她不再充當看客,而是出色地輔助趙無恤迎敵。當然,面對強敵時還得老實呆在趙無恤懷中。

  她最大的收穫並不在此。擁有玄門正宗內功後,在森林裡的眼力和靈覺變得神乎其神。林中再好的偽裝也躲不過她的眼睛。趙無恤功力雖高,也自認不敵她在森林中變態的洞察力。他覺得紅外線探查器不過如此。

  微風輕輕吹過,帶起路兩旁的闊葉林嘩嘩作響。梅琳不由想起精靈吹奏的風笛,記憶裡悠揚的樂曲總是那麼美好。她不知要多久才能聽到。

  精靈森林在布哲王國東部,與南巴爾咯山脈相交處。到達那裡要穿過比斯特王國。這個國家大部分國土覆蓋著森林,正適合三人逃亡。她們三天前逃出雅西王國,來到這裡。她們為迷惑敵人不暴露目的地,也為躲避追殺,繞過很多彎路,否則早就到達。

  兩女各懷心事,驅使著兩匹搶來的馬緩慢前進。梅琳忽然從前方枝葉嘩啦聲中聽出一絲不合諧,鳳目掃過那片樹林,毫無異狀。她沒停留,繼續前行,只是經過這片樹林時,不聲不響地抄起弓,沖林中就是一箭。

  勁箭迅疾鑽進去。隨後裡面傳出一聲慘叫。梅琳沒下馬去查看。她相信自己的箭術,沒必要入林。弓是強弓,箭是利箭,皆取自敵人。如今還給懷有同樣目的的人。

  趙無恤不敢關閉五識,立刻被驚動。他睜眼探尋情況。

  梅琳道:「探路、監視或守株的盜賊,已經解決。」

  又問道:「你的傷如何?」

  趙無恤舒展一下身軀,道:「好個七七八八,沒事。」

  他們逃出雅西王國前,被塞維林最大的傭兵團「八勇士」的精英小隊截住。建團八勇士之一,排名第三的「戈裡槍王」考特尼親自帶隊。他有高級上階的實力,不弱於前鐵星石團長「狂劍」基翁。

  趙無恤若單對戈裡槍王,絕對有信心取勝。可惜,考特尼不是莽漢,對趙無恤以武士的名譽故意為之的挑戰不屑一顧。他是傭兵,不是視榮譽高過生命的騎士。他帶來的六名高級中下階武士和十六名中級上階武士,也很主動地一擁而上。

  這一戰很苦。趙無恤開始就全力逃。他能帶著二女逃脫還得感謝對方的主動。考特尼若只讓高級武士出手,趙無恤自認步法再精妙,速度再快,也難以脫離圍攻。他即使能突破沒有弱點的高手包圍圈,也是強弩之末。那時面對一擁而上的十六名中級武士,肯定會蟻多咬死象。

  實戰時,不知是考特尼未考慮周全,還是中級武士們頭腦發熱,光瞧著趙無恤三人像塊大金磚,都想撈點。總之,他們都出手了,而且是一擁而上。這下包圍圈就有弱點。中級武士根本擋不住趙無恤的殺招。

  趙無恤的神奇步法也發揮作用。他如猴子般在人群中上竄下跳,專找軟柿子欺負。反正鬥氣外散,目標明顯。幾位紅傭兵成了救火隊員,不得不四處搶救橙傭兵。

  如此包圍圈不攻自破。待考特尼醒悟,趙無恤不僅宰掉數人,還成功脫離包圍。當然,他背著二女真正甩掉「八勇士」的追擊是在兩天後。考特尼也給他留下深刻紀念,一招回馬槍差點穿透「肉盾」梅琳。幸虧趙無恤犧牲自己,肋部挨了一槍。梅琳才有驚無險躲過一劫。

  趙無恤也沒讓考特尼討得好。他把獨力追上來的第三勇士好一頓爆K。考特尼事後在床上足足躺了大半年。趙無恤的修為經過一個月的逃亡苦戰再進一步,已經能很有把握地應對超一流紅傭兵。他本有機會幹掉第一個准超級高手,可惜「八勇士」援兵及時趕至。

  不過,考特尼重傷導致「八勇士」精英小隊提前放棄任務。他們適可而止,受損失雖不小,但沒傷筋動骨。趙無恤少一強敵,收穫更多。若考特尼死,「八勇士」精英小隊極可能要追逐趙無恤,不死不休。面對十幾個不要命,實戰經驗豐富的鐵血傭兵,趙無恤還有機會。梅琳和克裡斯蒂娜將很難保全。

  旅途開始的一個月就在這種追追逃逃,打打殺殺中度過。最先找上來的是各地衛兵和霍化德伯爵府護衛。吃公家飯的士兵見賊首強悍,便宜不好沾,基本出工不出力。伯爵府護衛有數名牛人,又得到死命令和巨額賞金。趙無恤費很大心機,利用他們心急反伏擊,宰掉數名高手方擊退。

  半月後,追擊主力變成塞維林的傭兵精英。他們是此路行家。趙無恤開始慌不擇路的逃命。霍化德沒有停止手腕。他聯絡岳父古德維爾侯爵。侯爵驚聞外孫慘死,立刻行動。三人很快成為雅西王國一級通緝犯,人見人追。他們自此再無法進入大型城鎮修整,轉而遊走林間。

  趙無恤從生擒的傭兵口中得到更壞的情報。三人已是黑暗工會的熱門目標。據說是因目標中有兩位毫無戰力的女子引起。趙無恤只能哀歎運氣不佳。幸而不論傭兵還是未來的殺手,都沒有大師級武士。

  這段時間,各色人等遇到很多,對這個世界的武力等級有了大致瞭解。他現在肯定擁有大武士的實力。慘敗的考特尼已經證明。至於上中下階不好確定。武士可見的頂點武師,得突破「太乙玄功」第七重達到先天之境後才能知道。

  其實像上階和下階差距還明顯,而上中階和中下階區分並不清晰。這和武士鬥志狀態等等都有關。正常情況,三名下階武士能艱難戰勝一名中階武士,但稍不注意也可能同歸於盡或失敗。若差一等,如中級上階對高級下級,則要五到十人以上才有機會。

  趙無恤由此也根據對像制定戰術。像伯爵府護衛,辦事很拚命,就宰一個是一個,殺到他們膽怯。而城鎮衛兵,鬥志有限,則盡量避著走,殺太多,惹起眾怒就懷了。

  對精英傭兵小隊,盡量傷而不死,既增加敵人負擔,又達到震懾目的。都是同行,犯不著結下血仇。傭兵很現實。不少隊伍發現目標棘手,機會渺茫,都立刻放棄。雖然還有很快不捨巨額賞金,但是塞維林傭兵界由此只實力大損,並未傷筋動骨。霍化德後來也沒提傭兵保安稅。

  逃亡的種種不提。這邊克裡斯蒂娜又問道:「這兒藏個盜賊代表什麼?」

  梅琳道:「要麼是撒網布下的探子,要麼前方有人等我們。」

  克裡斯蒂娜道:「我們已經離開雅西了呀。」

  趙無恤道:「賞金又不分國界。」

  駕馬跑起,道:「往前走一段就知道了。」

  他們沒走多久,一個小鎮躍入視野。典型山民風格的木製房屋,整齊地撒在林間空地。鳥兒安居其中,呈現一派祥和風景。中心大道把小鎮一分為二。路上行人不多。兩邊稀疏的店舖多門庭冷落。有不少兒童四處嬉鬧玩耍。

  克裡斯蒂娜小聲道:「這裡不會有埋伏吧。」

  趙無恤道:「我又不能未卜先知,那裡知道。先進去看看。」

  他們很久沒進村鎮,身上衣服都已破爛不堪,很需要休整。梅琳和克裡斯蒂娜做為女生,天生愛乾淨,更是渴望。

  趙無恤放慢馬速,緩緩走出森林。小孩們很快就發現他們,瘋跑過來。或許是少有外人到來,他們吵鬧著圍在兩匹馬周圍,指指點點。

  梅琳發揮溫柔的天性,問路加套話。「你們這兒叫什麼名字?」

  眾小孩齊嚷:「科栴鎮。」

  梅琳又問小孩名字後,道:「你們鎮最近有客人來嗎?」

  「沒有。」

  「好久沒有了。」……

  梅琳放下心,看往趙無恤,請他決定行止。

  克裡斯蒂娜聽小孩如此說,早認為沒危險,強烈要求下馬休息。

  趙無恤也覺得童言無忌,如果沒有外人來,科栴鎮應該安全。被射殺的盜賊或許是撒網布下的探子,用來確認他們的行蹤。如此應該有點時間。他注意到二女渴望的面容,道:「我們在這兒休息。」

  二女立時歡呼。

  三人被小孩們擁著進入鎮裡。街道突然熱鬧起來。店舖老闆們居然拿著商品,奔出店。他們手中有乾肉,有皮毛,有麵包,還有粗布等等各式自製的東西。

  趙無恤尚感覺莫名其妙。這幾人已經圍上來,兜售手中東西。趙無恤頓時苦笑不得。

  梅琳見這些農民如此熱情,不由自主接過不少。趙無恤見此無奈摸錢。他想不到生活在如此偏遠的村鎮,會這樣熱情地推銷東西。或許,這裡真的少有人光顧。

  這時,一個身穿粗布麻衣的中年漢子抱著一大籃子水果擠進來。他也不客氣,直接把籃子往趙無恤懷裡堆。

  趙無恤不想要,急推回去。克裡斯蒂娜卻發話道:「你又不缺這點錢,買了我吃。」

  趙無恤無奈伸手,示意買下。中年漢子馬上喜笑顏開。趙無恤想不到竟在此經歷強買強賣。他剛抱住水果籃,正要打腫臉充胖子禮貌致謝,忽感眼前漢子熱情洋溢的笑容露出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殺手?埋伏!一定是!

  霎時,一股涼意透過後背直衝腦門。他心中大恐,狂吼道:「梅琳,圈套!」

  手中水果籃隨之砸向中年漢子。

  此時,共圍上來六人,二個招呼梅琳,四個圍著趙無恤。另有五個小孩,兩個牽馬,兩個拉著梅琳的衣服,一個扯著趙無恤的衣服跟克裡斯蒂娜說話。

  水果籃就是進攻信號。中年漢子在趙無恤接住水果籃的同時,一對匕首從袖筒滑出握在手中,直刺趙無恤小腹。其餘五人同時而動,紛紛亮出匕首,齊齊招呼趙無恤前胸,克裡斯蒂娜後背和梅琳胸腹。而五個小孩懵然未知,依舊拉著兩人!

  趙無恤見刺客居然沒露出運用鬥氣的跡象,心中一橫放過刺來的六把匕首,雙拳直擊左右兩側殺手。這兩人不閃不避,竟是要同歸於盡。趙無恤心中冷笑,算人者人亦算之!

  匕首及體而止,絲毫不能刺入半分。刺客們情知上當。兩側的刺客沒來得及後悔,趙無恤的拳頭已經擊中他們的胸口。他們親耳聽到胸骨碎裂的喀嚓聲,死過去前只覺身子倒飛出去。

  趙無恤面前的中年漢子偏頭躲過水果籃的同時,心叫不好。他雙手持匕首直接上撩,去削趙無恤攻出的雙臂。後方攻擊的刺客手腕一擺,回手刺克裡斯蒂娜的雙腿。

  扯著趙無恤衣服的小孩在這短短一瞬,根本沒反應過來,呆站在原地。

  趙無恤心中嘲笑著加速回臂格檔。中年漢子大喜,休以為受點小傷就能躲過去。他們的匕首上都塗有三紋眼蛇的毒汁。這種劇毒見血後呼吸間即可要人性命。

  「當當」兩聲脆響。中年漢子匕首如割到鐵板,不僅沒令敵人見血,還雙手發麻地被震飛。趙無恤兩隻鈦鋼護臂再立新功。他趁中年漢子雙臂蕩飛,中門大開之際,左腳跨步一躍,竄至中年漢子面前。

  兩人面對面,鼻尖只差數指。中年漢子驚訝下尚未反應過來。趙無恤右膝急擊,正中他腹部。中年漢子連最後的聲音都沒發出,倒飛出去,如塊死肉般落下來。

  後方刺客的匕首眼看刺中克裡斯蒂娜大腿,面前人影忽然前移,匕首無功擊在空中。他急向前邁步再刺。職業刺客眼中只有任務,完不成任務,撤退就沒有價值。是以情勢雖然不利,他依舊不放棄。

  扯著趙無恤衣服的小孩被急速向前一帶,失去重心趴倒在地。

  趙無恤轉身,抽刀,橫劈,一氣呵成。持匕首攻來的刺客成送上門來的氈板,根本沒有格檔,腦袋已經飛離身體。

  另外的戰場,襲擊梅琳的刺客有兩人。他們自信滿滿,卻不曾想梅琳早非昔日女神箭。她身為趙無恤的師妹,豈會單學玉女心經內功。趙無恤恰恰因為其箭術天賦,主要傳授拳腳等近身功夫和短劍匕首等近身武器。

  兩名刺客刺中梅琳前胸後背要害的同時,喉嚨也各被插上一把匕首。

  六名刺殺者自始至終沒有使用鬥氣。他們開始偷襲時不用肯定是害怕被警覺。後來強襲時也沒用,那意味著肯定沒有修煉。

  身為一名武者,不修煉鬥氣等於廢物。顯然這六人都是職業殺手,只為殺人。不修煉鬥氣正是為保證刺殺的突然性。武士對普通人常常沒有戒備。而強者總是很容易對弱者掉以輕心。這其中既有自大,也有自信,還有自尊。只是鬥氣再強,沒時間運用也等於零。

  這六人應該是黑暗工會方面的人。果然是職業水準,出手就是不凡。這幾名殺手除心智堅定,根本毫無所長。只要需要,想培養多少就能培養多少。拉過一個普通成年人,只要能消除其緊張感,就是最隱蔽的殺手。而肯定塗有巨毒的匕首才是真正的致命殺招。如此一本萬利的買賣,不知是黑暗工會,還是其他勢力所為。

  另外,這六人根本沒考慮個人性命,顯是死刺。這到引出此法唯一難處,如何培養殺手的必死之心。觀適才四名殺手的表現,其冷漠無情,視生死如無物,不是能用錢買的。再大的誘惑也無法讓人平靜地面對死亡!

  趙無恤沒想太多,轉而搜查屍體,希望能發現有用的東西。殺手通常會隱藏身份,不讓人知道來處。他們同樣也需要某種信物或標記以證明身份。趙無恤謹慎的檢查,盡量不直接接觸,以免不小心中招。

  梅琳則忙著安慰從劇變中驚醒的小孩。說來奇怪,不知是不是被戰場的血腥嚇住,五個小孩不哭不鬧,不言不語地直往二人身邊湊。兩名跟梅琳的小孩不用動,而跟趙無恤的小孩爬起來後,和牽馬的二人齊齊靠往趙無恤。

  克裡斯蒂娜不想讓小孩們看屍體,忙道:「去那邊,梅琳姐姐有好東西給你們。」

  梅琳這邊正向孩子解釋,「不要怕,姐姐身上有寶甲,不怕壞人。」

  聽到克裡斯蒂娜的話,跟道:「快過來,都站那邊去,姐姐把好東西一起給你們。」

  她想把小孩引離殺場。

  趙無恤這時連在兩名殺手的小臂內側發現同樣的刺青,似圖似字的奇怪圖案。他抬頭想招呼克裡斯蒂娜看看是否見過,正看到過來的三名小孩。他突然感覺小孩們的表現很熟悉。

  天啊!他們的神情與第四名殺手死前一樣,都帶著一種茫然且毫無感情的死靜眼神。趙無恤脊背寒氣直冒,冰冷到極點!他急叫:「梅琳,小心小孩,他們也是殺手!」

  梅琳抬頭看趙無恤,感覺莫名奇妙。她本能起身想暫時閃離小孩,沒想到兩臂忽然傳來針扎的疼痛,接著傷口變麻。她情知中毒,兩掌擊飛兩名小孩後,回手同時封住雙臂穴道,然後跌坐地上運功逼毒。

  趙無恤眼見梅琳中招,就要狠心下殺手。他看得出來,這批天真的孩子能瞬間變得如此冷漠,絕不是訓練能達到的。他們極可能被施了某種不為人知的邪法,使得某種情況下失去神智。

  克裡斯蒂娜不忍喊道:「別殺他們。」

  趙無恤收掉幾分真氣,急速地點住三個小孩的週身大穴。三個小孩不知身體為何動不了,拚命掙扎。這時,被梅琳擊飛的兩個小孩重新爬起來。梅琳到底沒下去手。兩個小孩只摔一跤,沒受傷。他們目無表情地衝向趙無恤。趙無恤如法炮製,點穴定住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