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明神女錄 第八十八章 孤城白首,天下無雙

  失晝城外黑冰封海,月色如霧。

  白雪零落間,林玄言緩緩走過城門,縱然他雙手攏袖,也無法掩蓋一身森寒劍氣,以他為中央,黑色的堅冰上割裂出無數白色的細痕,發出一聲聲粗糲聲響。

  又是大雪。

  林玄言抬起頭,看著亙古不變的高遠天穹,往事偶然靈至心頭,又如燈花破碎。

  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下潮斷峰,踏雪入山門。想起了在雪中跪了三個時辰,小師姐提著飯盒走來。想起那個殺季易天的雪夜,也想起與季嬋溪相逢的雪橋,所有記憶逐漸淡去,他記得最清楚的,卻是當日陸嘉靜在雪地中笑著回望的眸子,還有北府中季嬋溪抱著膝蓋蜷縮角落,忽然說了聲「新年好。」

  踏雪緩行的林玄言停下了腳步,前方的風雪中凝立著一個模糊的人影,那人黑袍銀甲,月色下勾勒的有致曲線,在多年刀劍風霜的洗禮下,也帶上了凌厲的意味。

  女子解開兜帽,寒風如刀鋒刮過,她雪白的長髮亂散,一襲黑袍在風雪中獵獵作響。

  林玄言對著女子點了點頭,兩人無聲地錯開在雪地中。

  林玄言忽然停下腳步,輕聲笑道:「大當家,今夜風寒雪重,三個時辰內你若回不來,便只好替我收屍了。」

  南宮柔聲道:「儘管放心。」

  林玄言點點頭,轉過身,凝視著她的臉,看了一會,輕聲笑道:「大當家,單論容顏,你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女子了。」

  南宮怔了怔,旋即又溫和地笑了起來,問道:「這話你當著陸宮主的面敢說嗎?」

  林玄言扶額歎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靜兒若是知道,想必也能體諒。」

  南宮收斂了笑意,問:「差距有這麼懸殊?」

  林玄言道:「許多年前,我在某個地方見到一句讖語『其一得誅,末法將盡。

  』很長一段時間,我以為那是我與葉臨淵,所以我一直在做與他生死一戰的準備。」

  南宮靜靜地看著他,她聽過她說關於自己的故事,此刻唯有輕輕歎息。

  林玄言繼續道:「方纔我走過城門雪道,忽然覺得,其一指的,或許是我與鎮天下,過了這片冰原,我與他,注定只能活下一人。」

  「我會竭力盡快回來的。」南宮看著林玄言,歎息道:「我們失晝城的命運,本就不該落在你的肩上。」

  林玄言微笑道:「這也是我與鎮天下的宿命,即使我不來失晝城,我與他也遲早會有另一種形式的相遇。」

  南宮聽著,依舊柔柔地福了下身子,謙和微笑道:「未亡人南宮謝過林大劍仙了。」

  林玄言平靜地受了這一禮,他看了一會南宮欠身時衣甲勾勒的凹凸曲線,轉過身,閉上了眼,話語輕輕地落在了雪地上。

  「我可不算什麼正人君子,以後別用這副姿態說話了,正常男人誰受得了啊。」

  南宮不以為意,只是輕柔地笑了笑,她輕輕說了聲告別,然後轉過了身。寒風吹起她漆黑的大氅,雪地上,一道道星光落了下來,她的身影破散又凝聚,瞬息便消逝在了雪夜之中。

  林玄言繼續踏雪而行,不快不慢,他一身凜冽劍意愈發沉鬱內斂,逐漸與夜雪同色。

  走到某一片冰封的海域時,林玄言忽然停下腳步,他沒有回頭,只是對著身後的夜色漠然道:「跟了這麼久,你也不怕死?」

  隨著他問話想起,身後茫茫的雪原上忽然凝化出一個幽藍的人影,那人影雙臂齊斷,筆直立著,身後虛影晃動,如雪中長出的一棵幽藍古木。

  蜃吼的身影在風雪中漸漸清晰,他重傷未癒,嗓音很是沙啞:「今日我孤身前來,並無惡意,只想與你談談。」

  林玄言淡漠道:「如有惡意,我不介意先費點力氣殺了你。」

  蜃吼並未惱怒,道:「我並非來談論戰事,平時在任何時候我們都是死敵,但是此刻,我們可以談談。」

  林玄言問:「哦?你要叛鎮天下?」

  蜃吼笑道:「他本就非我妖類,何來背叛?」

  林玄言問:「我憑什麼相信你?」

  蜃吼道:「白陸伏是我殺死的。」

  林玄言道:「你們萬年前本就是死敵,對於他的死,我們也能猜測到是你下手,並不奇怪。」

  蜃吼道:「若是鎮天下想以整個南荒殘魂作為陪葬,成就他一人見隱。我不甘淪為傀儡,這個理由夠嗎?」

  林玄言眉頭皺起,不解道:「我憑什麼相信你?況且鎮天下一人何以撬動整座血屍大陣?」

  蜃吼猶豫了片刻,還是說道:「血屍大陣的陣樞便是鎮天下。」

  林玄言道:「無論你選擇追隨鎮天下還是我,你都會死。」

  蜃吼緩緩道:「所以我想了三個月,就在昨天,我忽然想起了兩件事。」

  林玄言沒有接話,只是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蜃吼盯著林玄言,認真道:「第一件事是,三萬年前某場戰事中,我親眼看見琉璃宮主挑破了自己的手指,為一個在她身邊幾乎被斬成兩半的蜃妖餵了幾滴血。第二件事是,南祈月被我們關入龍獄,姦淫凌虐數日,宮主強行將她索要去,讓她在琉璃宮中住了一年,那之後,宮主身邊多了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林玄言漸漸瞇起了眼睛,道:「有點意思。」

  ……

  琉璃宮中,亮起了一線白潮。

  那一線白潮由左至右緩緩推了過去,那些古老的牆壁,蒼蒼的石柱,泛著墨綠色光澤的宮殿,歷經數萬年依舊流光溢彩的磚瓦,還有哪些廢墟間巨大森然的骨架,所有早已成為廢墟的一切,都隨著這一線白潮緩緩推過,徹底碾為了齏粉,在海水中泛起巨大的灰霧。

  鎮天下的身影懸停在某條甬道之前,隨著那一線白潮漸漸消逝,他雪亮的劍目也重新恢復出瞳孔的輪廓。

  看著這座琉璃神宮被徹底碾碎,他心中竟有些悵然。

  「你在找的究竟是什麼呢?」鎮天下喃喃自問。

  這三年之間,他數次進入琉璃宮,尋找那個他猜測是三尺劍劍魂的東西,只是哪怕到了今日死戰在即,他依舊沒能找到。哪怕此刻,他狠下心將整座琉璃宮都碾碎,那個東西依舊未曾現世。

  難道是我的想的方向錯了?還是需要特定的鑰匙才能開啟?

  鎮天下沉思片刻,得不到答案,但是事到如今,無論自己能不能找到,只要林玄言得不到那道劍魂,他便無論如何也戰勝不了自己。

  「唉……如果早知道有今天,七年前就不應該發動這場戰爭,所有的南荒遺族都作為自己的血祭的養料,我一人一劍便能斬開失晝城。哪會像如今這般狼狽。」

  鎮天下自嘲地笑了笑:「終究還是不該動惻隱之心啊,白白浪費了這麼多南荒殘餘的氣運,也白白浪費了七年時間。」

  鎮天下伸出一隻手,將那道白潮劍氣收攏回了袖中,他幽幽轉身,自言自語道:「從今往後,爾等長眠,所有富貴榮辱,我一劍當之。」

  說完這一句,他又回過頭,看著那煙塵翻滾的海底,以劍意勾勒出一道虛幻的紅衣影子,柔聲道:「他日重逢,定還你一座絕無僅有的琉璃神殿。」

  話音消散,鎮天下輕輕揮袖的,打散了那道虛幻的影子,身影化作一道古拙劍氣沖天而起,數百個甬道之間,同時響起了春雷震動般的隆隆轟響。

  相隔極遠,林玄言便能聽見海面下的雷聲。

  他放緩了腳步,看著足底冰面上忽然出現的大片裂紋,神思凝重。

  一道混沌的白光橫跨天空,遮住了那彎殘月。

  沒有一道月光能夠穿透那片陰影,天地間像是陷入了地獄的樊籠,一片濃重的幽暗。

  林玄言伸出手指,燃起了一道蒼白劍火。

  劍火的光亮中,他幽靜的眉目更顯單薄。

  大雪依舊飄著,卻沒有一片可以沾上他的衣衫。

  黑暗的盡頭,雷聲漸止。

  即使一片漆黑,林玄言依舊可以看到他,鎮天下黑衣白髮,面容沉鬱,笑容冷寂。一如一個逆轉鏡面中的,邪魔化了的自己。

  相隔十丈,鎮天下停下了腳步,譏諷道:「你竟然敢來?」

  林玄言問:「有何不敢?」

  鎮天下道:「如今這一戰,南荒終究是要敗了,你完全可以借助整座失晝城大陣,甚至撬動白頭碑的力量來殺我,何必孤身前來,與我賭生賭死?」

  林玄言依舊雙手攏袖,悠悠道:「你怎麼敢確定我是孤身一人?」

  鎮天下冷笑道:「你無須詐我,三萬年前我們戰了多少回合,你的劍心我自然明白,道孤且直,你確實該有如此心境,只是不知,這片冰海夠不夠埋下你的劍骨。」

  林玄言不置可否,緩緩道:「你那日差點被我家嬋溪陣斬城前,如今還能保持這份劍心,也還不錯。」

  鎮天下深吸一口氣,神色陰鬱。對於那一日的場景,他引以為一生的奇恥大辱,他從未想過,自己會被一個小姑娘殺得丟盔棄甲,狼狽逃竄,甚至險些身亡。

  他搖搖頭,消散了情緒:「不會再有下次了,你死了之後,我會慢慢磨她的性子,好好教她如何做一個女人的。」

  「哦。」林玄言點點頭,漠然道:「出劍吧。」

  ……

  北方更遠處的冰原,隱約竟有了消融的跡象。

  隨著星星點點的、螢火蟲般的光灑在雪面上,南宮的身影幽幽浮現,她負手而立,於一面冰海峭崖上俯瞰下去,蜿蜒的冰道猶如龍蛇延展,幾個巨大的冰海峽谷之間,拱著一個圓形的,青銅色的巨大祭壇。

  南宮解開黑色的大氅,隨手一揚,嘩得一聲,黑色大氅如展開雙翼的大鳥,旋轉著墜下山崖。她一身銀甲貼著嬌軀的曲線,泛著雪一般的光。

  「雪山,不必躲躲藏藏了,萬里冰原如今消融過半,你大道根本早已傷及,再苟延殘喘數年也不見得可以恢復了。更何況……」南宮頓了頓,月色下的笑容楚楚動人:「我親自來殺你了。」

  她的聲音輕盈得像風,被帶去了冰海峽谷的每一寸角落。

  地面開始震動,一個巨大的黑影從遠處的深谷處走來,它雪白的長毛覆蓋著身體,一雙幽紅的眼睛猶如豆如燈,巨大的腳掌在冰面上踩出一個又一個堅實的腳印。

  雪山蒼老的聲音響起:「大當家別來無恙啊,敢孤身來此想必必有依仗。」

  南宮的身影在它面前,玲瓏嬌小得像是介子,只是女子眼中毫無懼意,她悠然地將一綹長髮挽至耳後,柔和地笑著:「南荒早已傾覆,縱有完卵爭先破殼,亦是喪家之犬孤魂野鬼,你如此,鎮天下亦是如此,今日我來此,一人而已。」

  冰崖崩碎,雪塵飛揚,南宮似是踏著最後一個音節的裊裊餘音,身形爆炸般沖騰而起,撞向了那小山般的軀體。

  此刻她面上的笑意早已淡去,冷漠如殺神降臨。

  僅僅是一個呼吸間,巨大的冰山便開始斷裂,一道道巨大的裂紋間,海水湧泉般噴了上來,南宮清嘯一聲,臂肘撞破雪山身前的重重法障,直接與他撞在了一起,濺起重重漣漪。

  道法與妖力在夜雪寒空之間擦出了一粒粒可見的星火。

  漫天的星火嘶嘶地響著,很快出現又轉瞬湮滅,如油燈間爆裂的燈花。

  很快,一道混沌的虹光遮住了月影,這些花火便成了此間唯一的光。

  漫天星火照著紛紛揚揚的雪影。

  低沉鈍重的撞擊聲伴隨著冰層斷裂的聲音迴響在冰原上。

  方圓千萬里,雷聲如鼓動。

  ……

  另一片冰原上,天地無光,唯有劍影激盪開來,在天地間漾成波紋。

  林玄言攏袖著的雙袖緩緩放下,雙指並作,在胸前緩緩劃過一個半圓。

  在他身後,隨著他手指劃過,一道道雪白的劍氣亦如孔雀開屏般,在他身後展成一個半圓的長弧。

  林玄言身形驟然顫動,劍鳴聲隨之鳥啼般嘹亮響起。數十道雪白劍氣自身後繚舞而出,在空中鋪轉成環,向著鎮天下激射而去。

  鎮天下手中的蒼古大劍同樣顫動低鳴,他將劍輕輕拋起,以掌心抵住劍柄,用力一推。

  古劍振鳴而去,迎上了林玄言的雪白劍環,兩者相撞的剎那,林玄言與鎮天下的身影同時消失原地。

  下一刻,如天光噴薄的劍氣同時照亮了他們的眉目。

  嗆然一聲脆響後,兩人的身影皆倒滑數丈。

  雪白的劍光在空中旋繞兩圈之後合而為一,林玄言伸出手,那劍便落回了他的掌心。

  與此同時,鎮天下握住那柄被振退的古劍,身影如飛鷹獵食般俯衝而下,劍氣罩了下來,他的聲音亦如爆竹乍破:「七念。」

  明明只是一劍斬下,卻分化出七道截然不同的劍意,或如鐵索鞭地,或如靈蛇吐信,或如陰魂嚎哭,喜怒憂思悲恐驚,人的七種情念被裹挾劍中,向著那一襲白衣斬落下去。

  林玄言面色漠然,雪白的劍氣照出他黑髮散亂的漆黑剪影,他低喝一聲,手中電光般的長劍劍氣噴薄如巨浪牆立。

  「我心境無瑕,你能耐我何?」林玄言袍袖一捲,那七念顯化的劍意被頃刻洗去,在衣袖上炸成一塊又一塊的焦色斑點。

  鎮天下同樣面不改色,他手中之劍未有絲毫遲疑,瞬息斬落,排雲分浪,頃刻便至。

  古劍鏘然顫鳴。

  林玄言揮劍格於身前,身子緊擰如繩,足下堅冰塌陷,形成大片蛛網般的裂紋。

  兩劍劍鋒死死抵緊,互相刮擦而過,尖銳的聲音似能刺透耳膜。

  「切斷!」

  鎮天下爆喝一聲,一股充沛至極的力量瞬息壓了下來,重若千萬均。

  林玄言咬緊牙關,身子一擰,擦過那一劍落下的縫隙,回身斬向鎮天下。

  鎮天下大劍如鞭,砸開了無數冰層,他望著林玄言閃躲而過的身影,擰轉手腕,一劍橫劈而過,四下盪開。

  林玄言那一劍在鎮天下身前數尺處僵停住了,隨後狂風暴浪般的劍氣裹挾著無數碎冰,將他的身子向後衝掀過去。

  林玄言左右出劍,格開劍氣堅冰,身影倒退了數十丈才堪堪止住。

  「沒了女人,你果然弱了不止一點半點啊。」鎮天下自冰海中拔出長劍,笑意猙獰:「你在等誰麼?你的那兩個妻妾?還是……南宮?」

  林玄言壓下了一口紊亂的真氣,漠然開口:「只管問劍。」

  鎮天下冷笑一聲,抵著冰面的劍尖劇烈顫動,寒意遍地而生,那些從冰面下噴湧而出的海水在這一刻都被凍成冰柱。

  「南荒九死,我悟得此劍……人間煉獄,可敢一觀?」

  鎮天下的發問聲尖銳刺耳,宛若惡鬼夜哭訴說冤仇。

  劍風如刀如劍,自林玄言身側擦過。

  林玄言遠觀那處,如劍地獄之門洞開,萬鬼哭嘯,業火焚原,鎮天下身在其間,如渴血之鬼。

  一幕幕場景隨著鬼魂陰嘯如天雷勾動,清晰地出現在林玄言的腦海中,譬如最初碧落宮外的雪夜偷窺,試道大會上遠看著王酒掀開陸嘉靜的裙底,小洞天中尋到了那沾滿精液的裹胸……諸如此類,擾亂心緒。

  林玄言清嘯一聲,揮劍斬亂麻,強行壓下了這些紛紛擾擾的念頭,心思重歸澄澈。

  一片漆暗之中,鎮天下的劍眸亮了起來,劍鳴之聲如龍吟虎嘯,鋪天蓋地地砸落下來。

  林玄言未去阻擋,他立劍身前,身影如虹般砸向那道巍峨劍氣。

  林玄言撞入層層疊疊的劍氣之中,身影像是穿梭過層雲,週身皆是厲鬼嘶啞咧嘴的面容,他的衣衫崩開無數口子,如狂風暴浪中的一隻纖弱蝴蝶。

  那煉獄陰府之間驟然亮起了光,林玄言穿梭過層疊劍氣,芥子般的身影破殼而出,在半空中斬出糾纏的光影。

  鎮天下橫劍如橫山身前,格去撲面的劍氣。

  兩人劍目皆如霜雪,虹光般的身影在黑暗中交纏騰挪,碰撞出一道道清越鏗鏘的激響,無數冰柱被撞成碎屑,然後各自砸向相對的方向,又撞出一處又一處極深的寒窟。

  崩碎的天地間,兩人糾纏的光影如一場滅絕塵寰的共舞。

  又一次驚天動地的撞響之後,兩道劍影再次錯開。林玄言以劍尖抵著冰面,隨著身形的倒退,在冰面上劃出一道弧形的裂紋。

  借助身形倒退漸緩的停滯,林玄言換了口氣,握住劍柄,手中劍氣凝成的長劍光芒明亮,他擰轉劍柄間,長劍破冰而出,隨著他驟然發力的身影再次撲了出去。

  鎮天下眉目陰沉,兩人僅僅在片刻之間便劍鋒相對了數百次,其間劍劍致命,絕無試探之意,皆是最為凌厲的搏命之招,而那九死之劍此刻已然催發到了巔峰,求血若渴!

  「劍去!」

  鎮天下爆喝一聲,手中古劍脫手而出,毫無花俏地直擊林玄言。

  生死的意味在出劍的剎那便附著在了劍上,嗡鳴之劍皆是歡喜與恐懼。

  林玄言閉上雙眼,心思剎那沉落海底,手中的劍卻似有靈一般揮出精妙絕倫的弧線,劈開生死樊籠。

  兩柄劍在最初激烈的撞擊之後黏附在一起,猶如相扣的連環,無論如何也擺脫不了彼此。

  死亡悲烈的意味自劍鋒顫傳而來,震得林玄言虎口劇顫,他平靜無瀾的心思被強行打破,握劍的手劇烈發麻,虎口處更是鮮血淋漓。

  林玄言支撐不住,手中長劍脫手甩出,那一劍甩出之後散成無數光點,擺脫開古劍的糾纏,然後再次凝成電光,重新收攏旋回。

  沒有了光劍的阻攔,那一劍便如振弦之箭,向著林玄言面門直刺過來。

  嗡然一聲。

  古劍被半空中停住,然後再次前推。

  林玄言手指硬生生地捏住了劍尖,隨著一劍的威勢瘋狂倒滑出去。

  他衣衫前的扣子被劍氣波及碎裂,露出了被寒風吹得發紅的胸膛。

  那些破散的劍氣回到身前,重新凝成了雷電交織般的劍,將鎮天下的古劍揮格開。

  林玄言伸手試了試嘴唇,眸光越發幽深。

  耳畔劍鳴繚繞,聽著有些悲傷。

  「你終究只是個不完整的殘次品啊……」

  鎮天下收回古劍,懸於肩側,周圍嘈雜的鬼哭狼嚎聲漸漸沉寂,整個世界都像是墜入了一口深不見底的古井之中,即使可以聽到聲響,也像是從遙遠的彼岸傳來的。

  林玄言以手按胸,竭力撫平胸腔間紊亂劍氣,周圍所有的景致都在視線中退了出去,天空中再也落不下一片雪,那是鎮天下絕對的劍域。

  「出來!」林玄言低喝一聲,手指抹過眉心,如開天眼。

  林玄言眉心微紅,身後數百道劍氣列陣而出,百里之內雪塵蕩空,無數劍氣調轉方向,齊刷刷地面相鎮天下。

  鎮天下一手握劍一手負後,冷冷道:「劍道至孤至簡,至絕至直。你這些花哨手段可以唬唬其他人,在我面前裝什麼裝?」

  鎮天下拋劍而起,身形雀動,古劍在半空中燃燒成金色,那一劍凌空直墜,似天罰降下。

  林玄言心意微動,雪白劍氣如萬箭齊發,浩浩蕩蕩地捲向鎮天下勢不可擋的身影,而鎮天下絲毫不避,竟似化身為劍,將漫天雪白劍氣斬得如雨水打落。

  雙發的劍域碰撞在了一起,肅殺之意席捲千里,天地崩裂的聲響震耳欲聾!

  「去死。」

  鎮天下率先破劍域而出,回身斬出三千餘道齊整劍氣,暴雨梨花般激射向林玄言。林玄言身子被劍域爆炸的氣浪掀起,面色蒼白,他揮劍劈砍出幾道銀月般的劍氣,與鎮天下強行拉開了距離,隨後長袖如卷,將萬千劍氣盡數洗去。

  但饒是如此,林玄言依舊損傷很重,他停在一塊浮冰之上,呼吸沉重,脖頸處甚至都有幾道極銳的劍痕。

  鎮天下不依不饒,身影快如流星,在空中幻化出連綿的殘影。

  又是一次撞擊。

  連綿的殘影重新撞回鎮天下的體內,蒼白的劍氣照出了他猙獰陰鶩的笑容,林玄言腳下的浮冰剎那崩碎,身子竟然被硬生生地撞入了海水之中。

  海水冰冷刺骨,頃刻浸透了他的背衫。

  林玄言被那一劍震得渾身發麻,如今他的境界與鎮天下始終有著不可逾越的差距,這種差距一開始或許無法體現,但是在長期的戰鬥之後會越發明顯。

  「南宮……你怎麼還沒來啊。」林玄言歎了口氣,心想難道自己注定要靠女人了嗎……我不想的啊……林玄言輕聲歎息,冰寒的海水洗去了他的所有雜念。

  海水緩衝了他下墜的速度,林玄言分出劍氣裹挾自身,停頓之後如潛龍升空般長竄。

  懸停在海面之上的鎮天下劇烈喘息著,眉目間卻儘是張狂笑意。一劍將宿敵斬入大海,何等快意!

  片刻之後,他神色微變。

  海面震盪,雪白的身影裹挾著打量的海水破海而出,身後帶出的海水與碎冰連成長龍。

  一劍劈落,劍氣連綿如瀑布瀉下。

  鎮天下在短暫的驚愕後恢復冷漠,他二話不說,反手一劍劈開天河般的劍瀑。

  兩劍隔空相擊,漫天都是紛紛的劍影,漫天碎冰之間倒影他們無數的身影,而這些鏡像又被狂暴的劍風一瞬撕碎。進退相擊間,兩人瞬息輾轉千里,所過之處皆成廢墟。

  「差不多了。」鎮天下忽然仰起頭,喟然長歎。

  林玄言白衣已成血衣,他手中無間,一身劍意亦是千瘡百孔。

  鎮天下看著他沉靜的面容,不解道:「我以為你只是出來試探一番,心知不敵便會退回失晝城,沒想到真要與我死戰,愚不可及。」

  林玄言唇口儘是鮮血,他冰冷地看著鎮天下,張了張嘴,鮮血從牙齒間淌了出來,說不出一個字。

  「去死吧。」

  鎮天下修為攀至巔峰,整座大海泛起了巨大的渦輪,林玄言聽到了大海之下,某座大陣轉動的聲音,他知道那是血屍大陣。

  「你要以南荒所有神靈成就你一人見隱麼……」林玄言搖頭輕笑,「南荒子民為你征戰殺伐七年,如今都要付之一炬?」

  鎮天下淡漠道:「那七年不過是我給他們的一個機會,可惜如今兵敗,他們便再也沒有價值了。血屍大陣轉動六十四輪,南荒徹底傾覆,唯我一人得道。」

  億萬生靈的慘叫聲自海底傳來,落到半空中時已然只似縹緲的囈語。

  鎮天下看著腳下,劍尖懸直直指海面。

  「此處便是血屍大陣的陣眼。」鎮天下鬆開了手,古劍筆直墜下,落入了海水之中。

  整座海洋都在這一刻沸騰了起來,冰川塌陷,海水蒸騰,整個天地都成了一座漆黑的熔爐。

  都該結束了……

  這個念頭才在鎮天下腦海中萌芽,一個聲音忽然在他身後響起。

  「鎮天下大人,你要我等皆成為你的養料嗎?」

  鎮天下回過頭,望見了不遠處走來的蜃吼。

  蜃吼的萬千蜃市似是受血屍大陣的影響,顯得脆弱而單薄。

  鎮天下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絲強烈的警兆。

  「現在止步,我饒你不死。」鎮天下警示道。

  「鎮天下大人,我們為你拚殺了七年啊……」

  蜃吼未曾停下腳步,他齊臂而斷的地方長出了全新的肢體,臉上噙著淡淡的、悲傷的笑意。

  在先前,他與林玄言有過一番談話。

  他對林玄言說:「南宮亦是龍王的女兒,我只對龍王的效忠,如今龍王已死,南宮便是他的女嗣,我忠誰不是忠?」

  哪怕南宮是當年南祈月被輪姦侵犯的產物,哪怕龍王與南祈月都不承認她,哪怕她如今是失晝城實際上的統領者。

  但她終究是隨著琉璃長大的,大家也都喊過她一聲少宮主。

  什麼事都可以慢慢談啊……

  如今南荒大勢已去,鎮天下要煉化天下蒼生,他終究是一代妖王,如何能夠甘心淪為附庸?

  鎮天下冷冷地看著他,他凝氣為劍,橫握掌心。蜃吼如今的出現雖然是個變數,但也並不能改變什麼。

  巨大的蜃市籠罩下來,被他一劍劈碎,接著他直接以幾乎巔峰一劍遞向了蜃吼,玻璃破碎的聲音接連響起,蜃吼身形被一劍劈得倒飛出去數丈,無數幻象被一劍橫掃,崩碎湮滅。而林玄言在那劈劍的間隙出現在了鎮天下的身後,一記手刀斬在他的肩頭。

  鎮天下悶哼一聲,身子被硬生生按了下去,他強忍疼痛,回身一擰,反手又刺一劍。

  林玄言伸手擋在身前。

  那一劍直接刺透了林玄言的手掌穿入他的胸膛。

  鮮血噴濺。

  雪花透過劍域落了下來,覆蓋在兩個人的肩上。

  被一劍劈開的蜃吼滿身皆是劍痕,他強行調動著妖力回到鎮天下的身後,伸手擰住了他的脖頸,他想要抽劍回砍,可那一劍卻被林玄言牢牢地握在手中,他以自己的血肉之軀強行禁錮住了這一劍,鮮血亂淌,林玄言臉色愈發蒼白。

  「最後給你一個機會,放開。」鎮天下一字一頓道。

  蜃吼臉上露出了慘然的笑意:「大人,大家把希望都給了你,你不該以整個南荒為祭品啊……」

  磅礡的妖力在他脖頸處刀割而出,要斬下他的頭顱。

  破碎的不死之甲的紋路顯露在骨骼上,細細密密地裂開了縫,鮮血從鎮天下的脖頸處滲了出來。

  鎮天下獰笑著抽出另一隻手,凝成一劍,一劍洞穿了自己的小腹,劍刃多餘的部分扎入了死死箍著他的蜃吼的體內。

  劍意爆碎。

  這一劍太過猝不及防,蜃吼從未想過他會如此果決地刺出這堪稱自殘般的一劍。

  他的身子隨之也被刺透。

  鎮天下一拍劍柄,剩餘的部分噗地一聲透體而過,在他自己的小腹上留下了一個血洞,與此同時,蜃吼的身子幾乎被炸得爆裂,他再也無法鉗制住鎮天下,被一劍之威轟得踉蹌後退。

  「你還有什麼手段?」鎮天下看著林玄言,露出了一絲艱難的笑意。

  林玄言此刻儼然已是一個血人,他死死地握著鎮天下的劍,沉寂的面容上同樣露出了一個微弱的笑容。

  天上層雲分開,流瀉下一縷月光。

  那縷月光恰好落在了林玄言與鎮天下的肩頭,如披縞素。

  「你終於來了啊。」鎮天下似是早有預料,鬆開了握劍的手,回身望向了月色下走來的傾城美人。

  南宮平靜地看著他,月影結成的道輪已然將他團團包圍,她調轉渾身修為,似要硬生生將鎮天下體內那不死的戰甲剝離出來。

  鎮天下神色痛苦得幾乎扭曲,他看著南宮,牙關打顫,依舊盡力柔和道:「我一直在等你來啊……今日,我便讓你們看看,失傳萬年的見隱境,究竟是何等神通。」

  海水之下,血屍大陣加速轉動,鎮天下的修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急劇攀升著,他身上的傷痕飛速彌合,一頭白髮竟也有轉青的跡象。

  血屍大陣的命輪已轉至六十輪。

  「動手!」林玄言忽然大喝一聲,以掌為刀斬了下去。

  南宮身影頃刻便至,悍然出拳。

  天上陰雲分散,明月當空。

  與此同時,失晝城城頭,陸嘉靜站在城樓遠遠眺望,忽然她靈犀微動,低聲道:「去吧。」

  陸嘉靜聲音很輕,輕得像一聲耳畔的囑咐。

  淵然劍憑空出現在她的身側,在聲音落下的剎那筆直地劃出了一道極長的劍氣廊道,向著冰原無限蔓延出去。

  天下星斗暗沉。

  寒風吹起滿城冰屑,也帶起了陸嘉靜的青色道裙的衣角……

  季嬋溪悄悄轉過頭,望見那風中揚起的發間,不知何時添了一莖白髮。

  ……

  血屍大陣轉至六十三輪。

  一劍南來。

  淵然千里而至,鎮天下轉過頭,那一劍快如閃電,已然穿胸而過,背部衣衫碎裂,鮮血噴薄如柱。

  鎮天下看著那柄洞穿自己胸口的古拙重劍,神色呆滯。

  淵然去而復返。

  鎮天下艱難抬手,叮然一聲後,將那一劍強行隔斷在數尺之外。

  淵然刺出一道道空間漣漪,卻再難前進一寸。

  鎮天下噴出一大口精血,臉色白的像是被洗去了所有顏色。

  大陣轉動的聲音戛然而止。

  結束了嗎?

  林玄言一身血衣已然搖搖欲墜,南宮雖猶有餘力卻也未敢輕易冒進。

  時間像是在此刻靜止了。

  古劍鎮天下破海而出,停在了他自身劍靈的面前,「好一個機關算盡啊……」

  鎮天下嘴角漸漸勾起,他的身上,再沒有一絲一毫人的氣息。

  「你們阻我入魔,我便氣吞山河!」他一字一頓道,伸手要去握住那柄破海而出的古劍。

  「攔住他!」林玄言大喝道。

  林玄言未開口之前,南宮便已一拳轟了過去。

  那拳落到了劍身上,南宮的身子竟被硬生生彈開,身上的銀甲盡數碎裂。

  南宮未有猶豫,絲毫不顧自身傷勢,一拳接著一拳,接二連三地轟擊在鎮天下的體魄上,鎮天下被打得猶如斷線的風箏,滿身鮮血朝著冰海拋了過去。

  但他的嘴角猶有笑意。

  他已經握住了那柄劍。

  本就受傷慘重的蜃吼顯化出本體,朝著鎮天下撞了過去。

  然後他被一劍斬斷本體,鮮血淋漓。

  鎮天下踩著蜃吼的半截身體,將古劍放到自己的唇邊,仰起頭,直接吞了下去。

  血屍大陣轉過了最後一輪。

  天地岑寂。

  長劍過喉,那古老鐵劍已然被盡數吞入腹中,他閉上了眼,如陷入長眠的神魔即將甦醒。任何東西都無法靠近他一絲一毫。

  「走!」林玄言與南宮對視了一眼,同時捏碎了手中的千里傳劍符。

  空間漾起漣漪,他們衣衫振動,依舊立在原地。

  月色無比蒼白。

  南宮回首望去,霍然明白,此刻整整千里,都成了鎮天下立下的劍域,所有的法則都被他抹去。

  南宮沒有絲毫猶豫,抱起林玄言身形疾掠而去。

  「走得了嗎?」

  鎮天下的發問從四面八方傳來,言出法隨,一道道無形的屏障落在他們身前,寸步難行。

  林玄言心如死灰,他知道,只要等鎮天下睜開劍目,他們便再也無法阻擋他的出劍。

  那是凌駕一切的境界。

  「我帶你回失晝城,白頭碑的禁制能抵擋一陣,總有辦法的。」南宮低聲安慰道。

  「嗯。」林玄言只是應了一聲,他此刻渾身是血,雖然竭力催動著劍元恢復著傷勢,但這一切在稍後便會沒有任何意義。

  他閉上了眼,知道南宮是無法帶著自己回失晝城的。

  大雪降了下來,每一片雪花都是劍。

  噗通,噗通,噗通——鎮天下膨脹收縮的心跳聲迴響在這個世界裡,彷彿那即將復甦的神魔便在身邊。

  雪花是劍,夜色是劍,月影是劍,心跳聲亦是劍。

  「對不起,是我不好。」南宮忽然放緩了腳步,低聲道歉。

  這次伏擊鎮天下的計劃是她定下的,她還有許多手段沒有使出,但是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一切都沒有了意義。

  林玄言搖了搖頭,他的嘴唇漸漸覆上了慘白的霜雪:「如果可以,回到失晝城之後,想辦法讓靜兒和嬋溪離開,到了南海那邊……或許有人能殺了鎮天下。」

  「葉臨淵麼?」南宮問了一聲。

  林玄言點點頭:「我能感應到,他離那個境界,也不過一線之隔了,我死之後,我自願化作他的劍,求他護住她們就好。」

  南宮一拳接著一拳轟開身前無形的屏障,她嘴唇艷紅,牙關輕顫,雪白的髮絲粘濡在側靨上,修長的細眉凌厲得像是刀子,她用力擰了一下林玄言的臉,竭力讓他清醒,「說什麼喪氣話?你不是自稱天下第一劍嗎?這就開始托孤了?」

  林玄言笑了笑,道:「你這樣說話的方式很像邵神韻啊。」

  南宮深吸了一口氣,胸膛劇烈起伏了一下,那個心跳聲不停地在耳畔震盪,即使她修心極好依舊忍不住有些煩躁。

  「她……她是我姐姐。」南宮睫毛覆上了冰雪輕輕顫動,她扯了扯嘴角,輕聲道:「我——我是一個雜種。我體內流淌著失晝城和龍族的血,但帶我長大的是琉璃姐姐。」

  「算了,不說這些了。」南宮腳步更緩,冰雪之中她自嘲的笑容依舊那般動人。

  「嗯——他醒了。」林玄言輕輕歎息。

  月影渙散,天地之間劍光若極光。

  他閉著眼,下意識地勾連上了那道聖識。

  在琉璃宮被封宮之後,他一直下意識地認為劍魂便在琉璃宮中,也未開啟過聖識尋找,如今生死之間,聖識下意識地打開了,一股溫暖的感覺籠罩了他,他不知道這是什麼感覺,只是覺得,很舒服很美好,就像是躺在陸嘉靜的懷中。

  「不!」南宮清叱一聲,她銀甲盡碎,寒風如刀,撩起她漆黑的衣裳,大片的衣料被劍氣割去,露出大片裸露的雪白肌膚,淒艷如梅上落雪。

  這聲『不』不帶任何情緒,不似吶喊。

  林玄言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這聲不指的是什麼。

  南宮將他放了下來。

  半空之中,緩緩浮現了一個「不」字。

  這個字端端正正,一筆一劃,莊嚴而神聖。

  而這簡簡單單的一個字,竟然硬生生擋住了已經入見隱之後,鎮天下的一劍。

  只是每劍之後,那個字的結構愈發鬆散,彷彿隨時會崩碎消散。

  這是白頭碑的第一個字,不。

  不字落下之後,南宮抱起林玄言,藉著這短暫的喘息時間遁逃回失晝城的方向。

  「等等!」林玄言驟然睜開眼,竭力大喊。

  南宮看著他癲狂的神色,同樣吃了一驚。

  林玄言定定地看著她,眼神狂熱得像是可以噴出火焰,他依舊有些不確定道:「我又感覺到了……感覺到了,我的……劍魂。」

  「這裡離琉璃宮很近?」南宮自問一聲:「怎麼可能?」

  林玄言看著她的眼睛,他渾身毛髮瞬息倒豎,一個念頭電光火石般湧上了他的心頭。

  與此同時,不字碎裂,南宮手指劃過眉心,念下下一個字:「許。」

  林玄言卻忽然伸出手抓住了她的肩膀,他張開嘴,牙齒間依舊鮮血淋漓。

  「南宮……」

  「嗯?怎麼了?」

  「北府,南宮,北府,南宮……原來如此啊。」林玄言反反覆覆地念了幾遍,嘴角牽扯出艱難的笑意,他顫抖著伸出手,想要觸碰她的臉,「原來你就是秋鼎最後留給我的東西,你就是我一直在尋找的神宮啊……」

  寒風吹亂鬢髮,南宮的思緒像是被凍上了薄薄的冰晶,她怔了許久,呆若木雞。

  林玄言觸碰了一下她的臉,掙扎著起身,用手拭去粘在她側靨的冰雪。

  南宮緩緩回神,那個許字已經瀕臨破滅,她卻艱難地笑了起來,她蛾眉舒展,那清澈幻美的容顏楚楚動人。

  「聖人前輩真是……」南宮不知道如何形容,只是覺得一切如夢。

  南宮……南宮。

  她緩緩咀嚼著自己的名字,流露出苦澀的笑容。

  如果三年前便意識到這一點,或許失晝城可以少死數十萬人,或許今日也不至於如此窮途末路。

  但總算不算太晚。

  「如何取出你的劍魂?」南宮問出了最後的疑惑。

  林玄言回憶道:「當日,秋鼎與我說,上古時期流傳下的每一柄劍都是鑰匙,他也為你準備了一把鎖,當時他很滿意自己的決定,但是如今我恐怕會怪他……

  現在想來,都明白了啊。」

  林玄言凝視著南宮如畫的仙顏,輕聲笑道:「我是鑰匙,你是鎖,秋鼎想將你許配給我,讓我們結為夫妻。只是當時我與靜兒已然成為道侶,所以他說,恐怕如今我會怪他……現在看來,確實有些弄巧成拙了。」

  南宮冰雪聰明,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她下意識抓住了自己的衣領,胸口莫名熱了起來,越是寒風白雪,她的嘴唇便越是艷紅,她深邃的眸子靈靈地看著林玄言,周圍穹頂崩裂,月影搗碎,海水被寒意瞬間凍結連成冰河,又被隨後而來的劍氣攪碎,南宮半跪在地上平視著傷痕纍纍的林玄言,容顏靜美,她殺人之時如天降的女皇,安靜之時一顰一笑皆柔和端莊,像是深居簡出的千金大小姐。

  「現在?就在這裡?」南宮還是有些不確定。

  林玄言道:「嗯。這裡,委屈大當家了。」

  「許」字被徹底斬碎,爆炸聲彷彿近在咫尺。

  南宮望向了林玄言的身後,數十丈開外,風雪和月色都成了單薄的背景,鎮天下虛浮半空微笑著注視他們,猶如不真實的陰魂惡鬼。

  在下定決心之後,南宮再沒有絲毫猶豫,她按住眉心,心神與白頭碑貫通,緩緩道出最後五個字。

  「人間見白頭。」

  月海之上,白頭碑亙古不變的刻字緩緩消弭。

  而此刻的風雪裡,在南宮與鎮天下之間,那五個字巍峨如高山,深遠如淵潭,它們似將軍列陣,將南宮與林玄言護在中間,不死不退,哪怕如今鎮天下已步入見隱,他一時半會也無法斬破這傳承了萬年的聖人詞句。

  而鎮天下也並未心急,他懶懶地打了個哈欠,在他看來,一切都已勝券在握,接下來是快刀斬亂麻還是軟刀子割肉,都是由他決定的事情。

  他忍不住快意大笑起來,生而為劍靈,他此刻終究只是少年,心中那份肆意輕狂如何能夠壓抑?此刻他舉手投足皆是絕世劍意,甚至可以引動天劫降災人間,而南荒所有妖物的絕學,在命輪轉過六十四之後,他皆瞭然於心,而任何道法此刻再他手中,皆是化腐朽為神奇的神跡。

  他睜開劍目,目視前方,在不可見的虛空之中,他隱約看到了隱藏在世界背面的,紛繁複雜的線,而那些線,似是受到什麼牽引,即將連在一起。

  只是他這份心境很快被眼前的場景打破,即使是他都對南宮與林玄言的舉動愕然了起來。

  只見南宮忽然跪在地上,屈下了腿,黑袍勾勒下,那纖細的腰肢和挺翹的臀兒勾勒出血脈噴張的曲線,那凹凸有致的身材曲線是最春意盎然的山巒,完美無瑕,將她雍容清貴的氣質襯得淋漓盡致。

  而此刻她盈盈地跪下身子,屈腿翹臀,雙腿又微微分開,那秀美仙顏平靜而柔和,乖巧得就像是一隻溫順待宰的羊羔。

  而林玄言更是直接挑開南宮的衣帶,衣帶一鬆,那緊緊勾勒著女子凸浮曲線的衣裳也拉攏寬鬆下來,林玄言握著她的腳踝,更向兩邊分開了些,然後粗暴地捲起她黑袍的下擺,將黑袍一路向上推卷,絕美女子的大腿雪白而緊致,看不見絲毫瑕疵,那漆黑的衣袍一路上卷,那暖月般的白暫嬌臀唯遮著一件月白色的絲薄褻褲,林玄言深吸口氣,手指按住那柔軟而極富彈性的臀肉,直接將褻褲扯爛撕去,南宮覺得下身冰涼,忍不住哼了一聲。

  此刻,失晝城的大當家,這位人間最有名的未亡人,典雅溫柔又如殺神一般的絕色女子,下身不著片縷。她光著屁股趴在地上,而此刻腿心深處,那粉嫩的玉阜嫩蕊微微張開著,還似吐著絲絲溫熱之氣,如含著一枚暖玉。

  林玄言看著那美到極致的身材曲線,動作微僵,他輕聲嘀咕道:又是一隻…

  …大白虎?

  這些年他被季嬋溪調戲得心有餘悸,少女平日裡語言動作有意無意的挑逗誘惑至極,但是真到了床上又是另一番情況,通常情況他總是被小白虎殺得丟盔棄甲連連求饒,偶爾自己也有勝績,但他也知道,那也不過是小姑娘偶發善心,在陸姐姐面前照顧一下自己作為夫君的面子。他也常常在被搾得筋疲力盡的時候發誓,以後再也不理她了,就把她晾著看她怎麼辦,可是每每如此,他又會被少女主動的挑逗弄得死去活來,忍不住又將她抱上床去自取其辱。

  這些平日裡煩惱的念頭此刻都想睡溫暖的火光,他回憶起季嬋溪纖秀粉嫩的身子,忍不住微笑起來。

  南宮嗯哼了一聲,小口半張,她又伸手掩住了自己的紅唇,此刻時局危機,自然容不得他們做半點前戲,林玄言直接解開自己的衣帶,欺身壓了上去,本來小母犬一樣跪趴在地上的南宮被壓得直接趴在了冰面上,那滾燙的肉棒抵著嬌嫩花唇,然後挑開層疊的花唇玉肉,沒了進去,又遇到了什麼阻撓,在頓了頓之後,整根沒入。

  「額……嗯啊……」即使南宮早已修至了通聖巔峰,對於這種破瓜之痛依舊不知從何阻擋,她只覺得身子在那一刻不停痙攣著,大腿繃緊,腳趾蜷禁,緊貼著冰面的豐盈嫩乳同樣曲翹堅硬了起來。

  林玄言鼻尖觸著她的髮絲,那雪白長髮間似有陣陣淡淡的芬芳,縈繞鼻息之間,沁人心脾。

  南宮捂著唇口,嗚嗚地叫了幾聲後,緩緩消散了身子的僵硬和疼痛,只是沒有任何準備,那肉棒直接整根沒入了她的花穴玉道,她雖然被世人喊了上千年的俏寡婦,可實際上終究是未經人事的處子。

  此刻她趴在地上,裸露的雪白臀肉被林玄言身子擠壓著,林玄言隱約覺得,有什麼東西緩緩流入自己的體內,那種久別重逢的感覺浸潤心田,緩緩修復了他幾乎乾涸破碎的心湖。

  時隔萬年,他作為鑰匙的宿命裡,終於找到了這把命中注定,天作之合的鎖。

  哪怕他們並未相愛。

  只是如今玉道花徑乾澀難行,他抵著南宮豐盈挺翹的嫩臀研磨了一番,也不知是因為兩人情感不曾水到渠成,還是因為情勢危急起不了歡愛的念頭,他的研磨挑逗未能從她的身子裡搾出什麼蜜汁春水。

  南宮緊緊抿著嘴,一言不發,她只是安靜地趴著,打算無論林玄言怎麼弄,無論是痛苦還是歡愉自己都沉默受著,就像是一個逆來順受的小媳婦。

  鎮天下看著那林玄言與南宮緊緊相扣的交合處,看著那裡流出了絲絲微弱的血,他勃然大怒。

  「呵,大當家,我說過,將來攻下失晝城我會娶你,奉你為妃,如今你竟為了不將處子之身交付於我,當著我的面做出路邊野狗交合般的事?哈哈哈——你可真是女豪傑啊……」鎮天下咬牙切齒,一雙劍目燃得通紅:「賤女人,不久之後,我就要用這種姿勢,在你那城頭上,當著你所有子民的面,將你操得不省人事!」

  「哦,對了。」鎮天下頓了頓,看著林玄言:「還有你那兩位漂亮的妻子,到時候也一併供我日日宣淫吧。」

  一道劍氣自他手中斬出,撞向那個人字,人不過一撇一捺,此刻直接被一劍斬成兩半,剩下一個支離破碎的八字,然後又被鎮天下一劍斬碎。

  接著,他開始以劍拆解那個間字。

  原本只是默默承受,並未動情的南宮聽到鎮天下的話語,腦海中不自覺地浮現出城破的畫面,她的花穴竟不自覺地收緊,雙腿也向中間靠攏了些,乾澀的玉蚌嫩肉間,竟吞吐出了些溫涼春水,春水澆灌在林玄言的肉棒上,他忍不住渾身顫抖,那股接近他本源的力量緩緩回到他的體內,他福至心靈,一邊緩緩抽送起來,一邊湊到南宮耳邊,輕聲道:「想像一下,我是你那位死了千年的未婚夫,今天是你的洞房花燭夜,我將你抱進洞房,剝了你的衣裳,將赤身裸體的你壓下身下,插入你的嫩穴。」

  林玄言在她耳垂邊輕輕呵著熱氣,南宮柔柔地嗯了一聲,身子果真漸漸熱了起來。

  「在你洞房花燭夜的門外,窗紙忽然被挑開了一個洞,有人在門外偷窺著你,他是一個小小的兵卒,平日裡最為仰慕你,但你從來沒有看過他。如今他看著自己心目中的女神赤身裸體,被人壓在身下,一記一記地大力操動著,你未察覺到,只顧著連連地嬌喘著,大聲地呻吟著,被你的夫君一下接著一下地杵著花穴,他將你抱了起來,轉過身,你雪白豐盈的嫩乳便挺立在那人的視線裡,而你雪白無暇的下身,那玉穴開了一線,肉棒深深地扣了進去,兩者的交合處,清晰地裸露在了別人的視線裡。你被操得意亂神迷,神魂顛倒,交合處肉棒在你體內進進出出,花汁四濺,嫩肉翻出,他在門外脫下了褲子,對著你活生生的春宮戲自瀆了起來……」

  「啊……嗯啊……嗯……別……別說了……嗯……妾身……妾身受不……嗚……」

  南宮伸手遮住了自己的臉,腦海中香艷的畫面惹得她渾身滾燙,那花穴之間更是玉液橫流春水翻湧,將緊致滑膩的花徑澆得一片濕潤泥濘,肉棒刮擦過其間的肉芽與褶皺,刺激得南宮渾身發抖,呻吟連連。

  鎮天下看著這對當著自己面苟合的男女,聽著林玄言的話語,覺得他說的那個偷窺的人便是暗示自己,心中更是怒意沖天。

  「一個喪家之犬,一個淫亂娼妓,呵,你們想用這種手段氣得我走火入魔?

  未免太幼稚了吧?」鎮天下一字一頓地說著,齒縫之間皆是滔天怒火。『間』字豈可碎裂,其中一輪白日被一劍劈成無數光點。

  「嗯……嗯嗯……夫君……輕一些……妾身要……要丟了……啊——」南宮螓首亂搖,嫩臀隨著交媾的動作晃動著雪白臀肉,緋紅而淫靡,她腿心處花唇翻出,春水狼藉,儼然已經動情。

  林玄言同樣喘著粗氣,他的眸光卻越來越清澈,他看著身下承歡的誘人嬌軀,忽然低喝一聲,掰起她的雙腿,直搗花心,然後將她的身子擰轉過來,正對著,南宮微微睜開眼,美目婆娑地望著林玄言面容,唇齒間發出動人心魄的哼唧聲。

  林玄言面朝著她,將她修挺緊致的玉腿抗在肩上,一把撕開她胸口的衣裳,那從未顯山露水的豐盈玉乳在失去束縛之後竟小白兔般彈了出來,林玄言一手捏住一個,掌心覆著乳肉,手指捏著曲翹堅挺的蓓蕾,滿手皆是豐盈飽滿的觸感。

  還差一點了……林玄言輕輕捻動指間曲翹的乳頭,聲色低沉道:「接著,失晝城破了,妖怪們湧了過來,你法力盡失,被剝光了衣服吊在城頭,繩子纏住了你的大腿,腰肢,嫩乳,最後從你的襠下穿過去,深深地勒在白虎的縫中,江妙萱和南綾音同樣赤裸著跪在你是身邊,而城下,是你的子民,他們眼睜睜地看著你被綁著雙手吊在城上,看著妖怪們一鞭子一鞭子抽打著你,看著他們掰開你的雙腿,肆意姦淫著你的嫩穴,一個接著一個的肉棒在裡面進進出出,你被操得哼哼唧唧地叫著,身子卻有了感覺,淫水亂瀉,放浪地大叫求饒起來……」

  「啊……別說了……嗯哼……不要——」南宮螓首亂搖,意亂神迷之間發出了一聲高亢誘人的嬌啼。

  林玄言本來一直淺淺地抽送著,忽然直杵花心,棒身刮擦過軟肉,直接送到了最深入,抵住了那微微凹陷的花心,那一瞬,南宮渾身痙攣,絕美的容顏上清聖與淫亂兩種表情矛盾地並存著,她抓著林玄言的手臂,身子止不住地哆嗦,嬌軀亂顫間,儼然一瞬間來到了快感的最高潮,她的眼角,甚至噙上了一滴晶瑩的淚。

  林玄言低下頭,替她吻去了那一抹淚痕。

  南宮痙攣高挺的腰肢緩緩發送,檀口之間依舊發出著高潮餘韻般的淺淺呻吟。

  「最後,一位白衣大劍仙從天而降,殺死了所有的妖怪,解救了你和你的姐妹們,從此失晝城一片和樂,那一輪明月重見天日,其間的人們永遠地快樂地生活在一起……」

  林玄言柔聲地說著,他緩緩抽出了那沾滿精液的肉棒,隨意抓了一捧雪,擦了擦。

  他替著南宮整理好有些破碎的衣裳,將下下擺也捋了下去,遮住了微紅翹挺的嫩臀和雪白修長的大腿,他將她抱了起來,南宮那秀美的臉蛋微微潮紅,一雙秋水般的眸子裡透著一縷茫然。

  她手緊緊地抓著自己的衣領,回想起剛才放蕩的畫面——按理說我不該如此,僅僅言語挑逗罷了,我怎麼會真的身臨其境一樣,還流露出如此情態……

  她看著林玄言,看著他臉上淺淺的笑意,霍然明白了。

  「你……」

  「我入見隱了。」林玄言喟然輕歎,他再次抱了抱她,柔聲道:「委屈大當家了。」

  南宮淚水盈眶。

  不許人間見白頭。

  那七字聖言只剩下白頭二字。

  林玄言整理衣衫,望著面色陰沉的鎮天下,微笑道:「請。」

  鎮天下道:「我應該早些斬草除根的。」

  林玄言道:「我剛誕生的時候和你一樣,盲目地自信,張狂得以為天下無敵。

  所以犯下了一些要用一生去彌補的過錯。你年齡比我更小,更是如此。」

  鎮天下沉默片刻,道:「我依舊覺得我不會敗。」

  林玄言雙手攏袖,一如出城時的模樣,他緩緩走到鎮天下身前,再次平靜道:「請。」

  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冰面上。

  晚雲割裂成絮,天地皆劍。

  南宮將『白』『發』二字收攏身前,靜靜凝視。

  白髮見白髮。

  她衣衫不整,髮絲凌亂,看著卻有些孤單。

  失晝城頭,陸嘉靜倉皇地跑了出來,看著雲絮間縱橫天地的兩道劍氣,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就在先前,她手心的那道千里傳劍符燃燒殆盡,卻未見他們歸來,那時她便知道出大事了,但她未將這件事告訴季嬋溪,只是一直凝望著窗外黑漆漆的天,時間變得無比漫長。

  天上又落了雪,有白色的雪,也有黑色的,他們紛紛揚揚地糾纏著,灑向這座古老的城池。

  季嬋溪也明白了過來,伸出手,將一片晶瑩的雪花篡在掌心,低聲自語:「一定要贏啊。」

  千萬里皆是劍。

  整片南海皆被劍域籠罩,一氣縱橫三萬里。

  青紫色的電蟒糾結扭曲著掃過海面,巨大的霧氣凝成冰霜為天地都覆上了一層薄紗。

  長空之中似有龍吟,驟然響起,驟然散去。

  海面上,暴雨下了數十輪,將天下洗了一遍又一遍,陰晴難定。

  無數人魚一樣的珍貴生命成群結隊地游曳而出,唱著淒涼而悲傷的輓歌。

  浮嶼上,那本即將翻到最後一頁的金書忽然震了震,上面的某些字跡如雨打塵埃般被洗去。

  干明宮的地底,鐵索間披著紅袍的絕色女子勾起嘴角,露出了一抹不知是高興還是悲傷的笑容。

  而南宮立在一片浮冰上安靜地等待著,白髮兩字始終懸在她的身邊,散發著溫柔的光。

  沒有一片雪花能夠靠近她。

  這場席捲整座南海的風暴整整持續了三個月。

  三個月後,裴語涵帶著席柔來到海邊,與她說著南海那邊看不到,卻可能發生著的故事。

  南宮仰起頭,望著天,她已經等了很久很久。

  不知是不是眼睛太過酸澀,她竟然模糊間看到了兩輪月亮。

  她揉了揉眼睛,忽然心生感應,望向了遠方。

  海面上,隱約出現了一個人影。

  白衣黑髮的少年足尖在海水上踩踏出縷縷漣漪,朝著自己緩緩走來。

  南宮感覺自己被抽乾了所有力量,一下子跪坐到了地上,她抿了抿有些乾燥的嘴唇,張了張口,欲言又止,只好竭力擠出一個溫柔的微笑。

  林玄言垂著衣袖,胸膛上皆是細密發紅的劍痕,他臉色慘白,嘴角卻噙著柔

  和的笑意,他對著南宮,也像是對著天下眾生說:鎮天下已死。

  三尺劍依舊天下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