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雨沁芳 第六十四章 人往高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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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山中沿著蹤跡追擊,當對方提前就已經佈置好接應的時候,很容易遇到一個無法解決的問題。

  那就是崖壁。

  葉飄零一行沿著溪水追下去,石碧絲眼見一側的山壁越發高聳,陡峭難登,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

  駱雨湖瞧見,輕聲問道:「石姐姐,怎麼了?」

  石碧絲略一猶豫,道:「這一側山壁很陡,還沒什麼籐條,到處都是青苔,滑不留手,要是……接應的人提前等在上面,放下繩索把袁吉接走,那……咱們不插上翅膀,可沒本事繼續追下去。」

  「說得對極了。葉飄零能遇到你們,真是他的福氣。」

  葉飄零抬起頭,立刻伸手一推,讓駱雨湖和石碧絲靠在山壁旁。

  燕逐雪毫不猶豫拔劍在手,蓄勢待發。

  幾十丈高的山壁頂上,袁吉垂足而坐,低頭望著他們,身邊站了四個勁裝少年,提著已經張滿的腰引弩。

  看那四個弩手的架勢和兵器,絕對不是江湖中人。

  朝廷允許武林中人攜帶的凶器,從未包括過弩。就像當年天下大亂之際聲名顯赫的火器四大家,如今盡數就職軍中,再無一人行走江湖。

  道理很簡單。

  任你武功怎麼天下無敵,三百弩手嚴陣以待,或是將你引到霹靂震天雷提前設下的埋伏中,那生機,怕是不足萬一。

  葉飄零的劍很輕,很薄,很鋒利。這樣一把劍,去格擋上面射下的弩箭,很可能會斷。

  他退後兩步,伸手折斷一根粗枝,把劍掛回腰間。

  燕逐雪雙目滿是怒火,卻無可奈何。

  他們都在下面,袁吉則高高在上。一如他踏足江湖之後,與武林中人的地位差距。

  見沒人開口,袁吉討個沒趣,道:「我特地留在這兒等你們,你們就沒什麼話要說麼?」

  葉飄零冷冷道:「有話的怕是你。」

  石碧絲仰頭望著上面思索片刻,輕輕一拽駱雨湖衣袖,附耳低語兩句。

  駱雨湖點了點頭,貓腰沿著崖邊不容易被弩箭射到的安全處,和石碧絲分頭溜開,專找些枯枝幹草,抱在懷中。

  袁吉盯著葉飄零,拿起一塊石頭,在手中拋起,接住,道:「你們都是聰明人,應當知道我要說什麼。」

  葉飄零道:「我沒功夫跟你猜燈謎,你不說,我們就走。」

  袁吉嗤笑一聲,道:「走?你們不是來追殺我的麼?手刃朝廷封賞的小爵爺,換了旁人,我必定不信他有那個膽子。但你不同,葉飄零,你沒腦子,你不是人,你就是一把殺人的劍,在你眼裡,殺我,和殺妓院的婊子怕是沒什麼區別。」

  葉飄零搖頭,道:「我不殺火坑中的女人。你不如她們。」

  袁吉的臉色沉了沉,轉而又是一笑,道:「有理。婊子也是女人,對男人來說,女人總比另一個男人討喜。」

  燕逐雪聽得心煩,彎腰撿起一塊薄片石頭,忽然甩手向上打出。

  袁吉身後,一個高大男子指尖一彈,打出一股真氣,將撲面而來的飛石擊落。

  「哈哈,」袁吉笑道,「我大哥還覺得,新近的江湖女俠中,你算是比較配得上袁家的。我要真聽他的,怕是得被你從早打到晚。」

  燕逐雪面如寒霜,冷冷道:「袁家我高攀不起。而我,你不配。」

  袁吉一指葉飄零,「那他配麼?」

  燕逐雪道:「總比你配!」

  一聲斥罷,她又覺得這話不妥,柳眉微橫,又道:「便是頭驢,也比你配!」

  「燕姑娘名門出身,樣貌甚美,沒料到,竟是個喜歡驢兒般物件的大胃口。」

  燕逐雪沒聽懂,但聽他語氣就明白不是什麼好話。

  她正開口欲辯,葉飄零抬手一橫,打斷道:「這樣吵嘴,他在上面,咱們在下面,他往下吐口水,你就在這裡迎著?」

  燕逐雪一怔,不禁蹙眉輕聲道:「你真要走?」

  葉飄零淡淡道:「不走,你難不成還想頂著四把大弩爬上去?就算沒那些弩箭,來兩個人衝著你扔石頭,你要怎的?靠你的伶牙俐齒,在半空一口咬碎麼?」

  燕逐雪氣結,道:「葉飄零,我沒蠢到硬往上爬。」

  「於是你就站在這兒,仰著脖子跟他吵架?」

  「我……」她口唇微動,卻沒再繼續說下去。

  她也發現,這樣是有些蠢。

  過往她鮮少如此,最近凡是跟葉飄零一道,就免不了心浮氣躁,嘴上怎麼也不願服輸。想到這裡,她住口歸住口,還是忍不住扭頭狠狠瞪了他一眼,好叫他知道,這都怪你。

  這時,石碧絲和駱雨湖已將找來的枯枝幹草堆在一起,晃亮火折,捏些破絮,將其點燃。

  石碧絲先前便已舔指試過風向,不等火頭燃起,從懷中摸出一個小包打開,拆出一塊藥餅,拔下髮簪插出幾個小洞,倒些水潤濕,擱在火堆上。

  駱雨湖同時將兩塊手帕在溪水中一淘沾濕,一手一張分開摀住她倆口鼻。

  她們互望一眼,默契退開,躲到上風處。

  一蓬灰濛濛的煙,順著崖壁,隨著山風,迅速升起,撲向悠然自得的袁吉。

  葉飄零餘光瞥見,退後兩步,高聲道:「袁吉,你既然無話可說,那我們就另找路去了。一面山壁,擋得了一時,擋不了一世。」

  袁吉歎了口氣,道:「我們家的人,似乎命中注定,名字叫什麼,就會缺點什麼。我籌謀良久,本是十拿九穩的好局,就因為氣運不佳,遇上了一個你。過往茶肆酒館的說書先生,嘴裡講的人,總是天命所歸一樣能絕處逢生。葉飄零,你和我,究竟誰才是那個人?」

  葉飄零的語氣,忽然冷冽了許多,「袁吉,你也配說絕處逢生這四個字麼?」

  袁吉一笑,道:「這也要爭個長短麼?」

  葉飄零瞄一眼快要飄到上面的灰煙,道:「這裡知道什麼叫絕處逢生的人,只有雨兒一個。她一家老小慘遭滅門,母親、姐姐……連家裡的丫鬟都死得慘不忍睹。這一切,不正是拜你所賜麼?」

  袁吉唇角微微一顫,笑道:「葉少俠,空口無憑,就想把我說成那麼大案子的幕後主謀麼?你講不講道理?」

  葉飄零道:「算你問對了,我不講。我已認定是你。除非你能拿出什麼鐵證,將這罪名扣給別人。否則,天涯海角,南北東西,任你逃到哪兒,我也必定會找過去。你與我之間,只能活一個。」

  那高大男人似有些耐不住,輕聲道:「不如你帶人先走,我去殺了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煙終於飄了上去。

  袁吉鼻頭一動,皺眉道:「哪裡來的煙……不好!」

  他身後那男子反應極快,手臂一晃,已將水袋拿在手中,一口灌下,探頭運氣,噗的一聲噴開。

  灰濛濛的煙,頓時被衝散許多。

  他只管袁吉,旁邊那四個年輕弩手,卻已不知所措。

  他們只懂聽令。袁吉尚未開口,便是毒煙到此,仍要持弩瞄著葉飄零,不敢有絲毫怠慢。

  袁吉拿出一張手帕,用個小瓶撒了不知道什麼東西上去,掩住口鼻,目光頗為讚許,道:「這又是你身邊姑娘的主意吧?女人……這女人,麻煩起來令人頭痛,好用的時候,倒也真是好用。」

  說話的功夫,那幾個弩手身子搖晃,竟有些立足不穩。

  那高大男子皺眉伸手,把他們四個全都拉了回去。其中一個手上發抖,扳動弩機,嗖的一聲,箭矢遠遠飛向對面,消失得無影無蹤。

  石碧絲躲到葉飄零身後,仰頭看著,遺憾道:「距離還是太遠,不然,管教他們發覺也來不及。」

  葉飄零抬手拍拍她的肩,道:「很好。這便可以了。行動不便的人越多,咱們追上的可能性就越大。走,你熟悉地形,咱們找最近的路繞上去。」

  袁吉沉聲道:「果然是我行我素。葉飄零,你真以為放倒他們幾個,就能耽擱我離開的步調?」

  葉飄零淡淡道:「能背著你跑的人,少一個算一個。你的猴戲還有什麼花樣,趁早耍出來吧。」

  「你要保百花閣,可這次,飛鷹衛在百花閣中死了一大堆,你覺得,衛閣主要怎麼做,才能給我大哥一個交代呢?」

  石碧絲咬了咬牙,攥緊雙拳。

  袁吉微笑道:「我在我大哥面前,還有三分薄面。我去美言幾句,飛鷹衛人死不能復生,興許,能免掉衛閣主一場劫數。你說是麼?」

  確定已經沒了弩手威懾,駱雨湖也回到葉飄零身邊,抬頭道:「小爵爺的人情,恐怕不是那麼好拿吧。你要什麼?是我們家裡藏著的那份秘密麼?」

  袁吉緩緩點點頭,見毒煙已散,挪開手帕,道:「不止你家,我知道,藍家那份,十有八九也在你們手上。那是我袁家的寶貝,我作為袁家人,三者卻只得其一,這是不是很不合情理。你說呢,雨兒姑娘?」

  駱雨湖冷笑道:「整個臥虎山莊一夜之間死得只剩我一人,如今兇手高高在上,還想要我給出他最想要的東西,這是不是很不合情理。你說呢,小爵爺?」

  袁吉撫掌大笑,「說得好。但這世上的事,本就如此。高高在上的人,總能對下面予取予求。我們費勁心機先一步爬上來,難道只是為了賞景不成?雨兒姑娘,那份寶貝乃是袁家先祖的遺物。先祖當年從龍有功,美名遠揚,威震四海。我這不肖子孫,未能得其萬一,但尋回遺物,本就是我應盡之責,不得不殫精竭慮。如今線索就在眼前,還望雨兒姑娘成全。將來你跟葉少俠行走江湖,終成眷屬,有我袁家助力,各處總會方便許多。對不對?」

  駱雨湖高聲道:「小爵爺說得對。袁大俠救死扶傷,名留青史。他的遺物,我們尋常小民福澤不夠,本就不該染指。我爹他們貪心不足蛇吞象,死有餘辜。我既然拿到了袁大俠遺物的線索,自當奉上,才能求得心安。」

  袁吉面帶微笑,道:「好,雨兒姑娘有什麼要求,只管開口。我一但尋得遺寶,確認無誤,凡我力所能及,必定不負所托。」

  駱雨湖冷笑一聲,站到葉飄零身後,只探出頭道:「可我聽說,袁大俠的直系傳人,到這一代應該是忠安侯,袁福。小爵爺莫怪,我已經請人幫忙,將所有線索匯總一處,送去侯爺府上了。我什麼也不求,只圖一個物歸原主,心安理得。」

  袁吉面上的神情,終於出現了劇烈的變化。

  他的微笑,霎那間變成了一張面具,若非眼角的肌肉還在隱隱跳動,真會叫人懷疑那是蒙了一層人皮。

  「你說,你將那些線索直接給了我大哥?」

  「不錯。」駱雨湖帶著一絲報仇的快意,脆生生道,「我請人查出了位置,到時候侯爺隨便派幾個飛鷹衛,就能將東西尋回,以慰袁大俠在天之靈。施恩不圖報,小爵爺不必謝我。」

  石碧絲清清嗓子,跟著落井下石,道:「那些飛鷹衛,也不勞小爵爺費心。葉大哥已為我們處理妥當。我們對你,就只剩一個請求而已。」

  駱雨湖勾住劍韁,咬牙道:「不錯,那就是請你快點去死!」

  袁吉歎了口氣,臉色陰沉,「我原本對你們還有幾分惜才之心。現下,我也只想請你們都快點去死。」

  那高大男子笑道:「這個容易,你快點恢復武功,咱們找個好地方,吃飽喝足休息夠,等他們追來,全都殺了。你要覺得可惜,那三個娘們殺之前,你儘管拿去用。」

  袁吉抬起手,讓那人將自己拉起,道:「我不動沒把握的手。咱們走吧,早點跟下一批人會合。」

  看袁吉他們離開崖邊,葉飄零鬆了口氣,輕聲道:「往哪邊走繞上去快?」

  石碧絲略一沉吟,無奈道:「都差不多,袁吉選的地方很好。硬要快些的話……咱們輕身功夫都還行,可以順流而下,找一處好爬的地方上到對面,折回來狹窄處,跳過去。」

  雖說她想的路線已經是當前最近的一條,等他們到了先前袁吉所在的地方,夕陽,僅剩下一線殘光。

  那四個被毒煙熏倒的弩手均已斃命。

  石碧絲的用的並非劇毒,但他們都被割斷了喉嚨,一個活口也沒剩下。

  葉飄零和燕逐雪一起蹲下,仔細檢查過屍體的傷處。

  出手的人用的同樣是劍。劍鋒薄而銳利,走的是輕靈迅捷的路子。

  葉飄零壓開傷口兩側的皮肉觀察片刻,緩緩道:「應該是血靈島戮仙城的人。」

  駱雨湖對這名號還有些印象,眉心微蹙,道:「又是那幫殺手?」

  「不,多半,是馴養出那幫殺手的人。」葉飄零起身走到新生好的火堆邊,「這人不好對付,明日都留神些。」

  石碧絲自嘲一笑,將干餅燻肉架在火邊烤熱,低頭道:「只提醒燕姑娘就好。我和雨兒遇上那種對手,只求不拖你們的後腿罷了。」

  駱雨湖眼珠一轉,讓出位子請燕逐雪坐下,問道:「燕姐姐,我也跟著主君學了不少看傷口的法子,我怎麼沒看出這次的厲害在哪兒啊。」

  燕逐雪蹙眉道:「這人練的是外家劍法,可內家功夫也已經圓轉如意,至少大成。」

  她似是擔心說錯,斟字酌句,說得很慢,「他每一劍用的力道都恰倒好處,不浪費一分一毫,割喉同時,劍氣還將頸骨中的經脈一併截斷。此外,那四張弩都是他出劍毀掉,弩弦被割開一處,還被震得寸斷……」

  她講到此處,抬眼道:「葉飄零,此人劍法精深不假,但劍痕處處都是做作,生死相搏的話,我不信你殺不了他。」

  葉飄零咬了口肉,道:「燕姑娘,劍痕不僅會說話,還會說謊。」

  「哦?」

  「這四人並不是在性命相搏中被殺死,而是作為不能行動的棄子,慘遭滅口。哪怕是還沒解毒的袁吉,掏把匕首出來便能做到。那你說,這人專門在必死的人身上炫技,為的是什麼?」

  燕逐雪黑眸半垂,左右一晃,若有所思。

  「不管是為了震懾,還是為了欺騙,這些傷口上看出來的,絕不是那人的真正實力。他在如此游刃有餘的情況下,顯示出的水準仍遠比我上次遇到的戮仙城殺手要高。所以,我推測他應當是那些殺手之上的人。」

  她繃著臉,扭頭道:「就不能是這人虛張聲勢,出盡全力才留下這樣的傷口,只為了嚇唬咱們麼?」

  葉飄零沉默片刻,一笑,道:「你說得對。」

  不知為何,燕逐雪更加火大,分毫沒有被認同的愉悅。她嚥下嘴裡的肉,不再作聲。

  駱雨湖看看她,再看看葉飄零,滿眼無奈,只得默默在心裡歎了口氣,暗道,這拉人湊對的活兒,果然不好幹,難怪百花閣裡個個管事兒的都愁眉苦臉。

  十五圓月,十六仍滿。天上明鏡高懸,他們自不必再將火堆留著,平白暴露夜裡休息之處。

  至於山間遊蕩的猛獸,有武林高手帶著兵器值守,便是來了,也不過給明日的飯添一道新鮮肉菜罷了。

  葉飄零原本提議,讓石碧絲和駱雨湖好好休息,他和燕逐雪一人半夜,輪流守到天亮。

  但燕逐雪一手攬下,道:「我自小學的內功就有應對這種局面的法子。你們只管去睡,我來守夜。」

  葉飄零挑眉抬眼,道:「是什麼法子?」

  她走到一棵樹邊,背靠上去,深吸口氣,站定運功,不多時,眼簾半垂,頂門已有絲絲縷縷氤氳升起。

  運滿這個周天,她離開樹下,吐氣道:「方纔那樣,對我便等於是休息。我運功一夜,到天明,比睡上一覺,只會更加精神。」

  內功心法練到深處,本就能以冥思運功替代睡眠,只是像清風煙雨樓這樣直挺挺站著便能開始的並不多。

  她既然可以矗立不眠,那守夜的事,的確沒人比她更加合適。

  其餘三人不再多說,石碧絲解下背囊,取出一張毯子,鋪在一片柔軟草叢上,可供她與駱雨湖兩人休息。

  葉飄零則遠遠在和燕逐雪相對的另一側靠樹坐下,防著另一側被突然襲擊。

  漸漸的,月上樹梢。

  秋蟲鳴寒,倦鳥歸巢。

  靜謐的夜裡,毯子上和衣而臥的兩人,卻仍在細聲低語。

  她們說了很多,多到自己也記不清都聊過什麼。

  說著說著,不知不覺,話兒便悄悄轉到了羞人的事上。

  她們的聲音壓得更低,低得像是在呻吟。

  駱雨湖說起了她和任笑笑,石碧絲也談起了她和衛香馨。

  駱雨湖羨慕石碧絲能有個熟門熟路的前輩指導,石碧絲羨慕駱雨湖比任笑笑高出一頭更加自由自在。

  說著說著,駱雨湖輕聲道:「你想,要是……咱們兩個……豈不是恰好,你知道得多,能好好教我,我喊你一聲石姐姐,自然,願意叫你高我一頭的呀。」

  石碧絲心神蕩漾,對曾赤裸纏綿的雨兒毫無防備,喃喃道:「我能有什麼不願,只是事情了結,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

  「可這會兒,不是還沒散麼?」

  「嗯?」石碧絲一怔。

  駱雨湖挪挪臀胯,與她額頭相抵,輕聲道:「石姐姐,主君今日連番惡戰,我睡不著,正是因為知道,我能去幫他,讓他舒坦許多,輕鬆許多。這會兒時候也不早了,我想去了。」

  她的手指爬過那暖熱的毯子,爬上石碧絲更加火熱的身子,在她掌心輕輕一搔,道:「你去麼?」

  這話問完,她也不等石碧絲回話,便在她耳垂旁呵口熱氣,輕笑一聲,爬了起來。

  石碧絲跟著起身,一把拉住她的褲腳,輕聲道:「燕姑娘就在附近呢。」

  駱雨湖目光閃動,眸子比天上的圓月還要明亮。

  「等追上袁吉,我還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她在不在,我又何必那麼在意?」

  說罷,她輕撫鬢髮,足尖勾過短靴,蹲下提好,取出火折晃亮,往葉飄零那邊走去。

  石碧絲緩緩躺了回去。

  她的手掌撫摸著駱雨湖先前躺過的地方,一下,兩下。她張開五指,罩住,但暖意,還是飛快消散。

  她閉目咬唇,跟著猛然睜開,穿靴起身。

  今夜,她可不願再做個陪襯。

  石碧絲彎腰抓起餘溫猶存的毯子,往那一點漸遠的光追去。

  如此寒夜,正是互相取暖的好時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