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遺秘 第十五回:開門揖盜

  寶玉興沖沖地從李紈院後的小竹林裡出來,想了想,又尋到外圍一處偏僻的高牆邊,看看四周無人,吸了口氣,心中默念白婆婆剛才所教之法,欲試試能不能「飛」到牆外去。

  誰知想了又想,那「氣」竟不出來了,一時憋紅了臉,只等到滿頭髮汗卻仍不見蹤影,心裡不禁懊喪起來,尋思道:「白婆婆說的恐怕沒錯,要生出那『氣』來,沒修練上一年半載不行,想來剛才準是碰巧的。」

  但他天性最會鑽牛角尖,又想道:「既然剛才是碰巧,為什麼現在就不能再碰碰呢?」

  於是就傻立在那裡,對著那堵高牆,苦苦思念著那「氣」等到頭昏眼花,那氣再也不曾出來,弄得這最怕吃苦的公子哥兒終想作罷,卻在不知不覺間捂了捂胸口,忽覺似有什麼東西在體內湧動,頓時一陣舒泰,腦子也如早上醒來時清清楚楚的,週身都爽利起來,記起剛才那「氣」就是從胸口生出來的,忙凝神又想,只覺從懸掛著通靈寶玉處的胸前流過一股暖洋洋的東西來,識路似地流轉於白婆婆說過的數處經脈穴位,通體立時都輕了,心中一喜叫道:「剛才就是這樣了!」

  雙足一發力,整個人便騰空而起,四周已是空空蕩蕩,一眼看到了圍牆外邊的景物,竟然比剛才在小竹林裡躍得還要高出許多,心中頓慌了,只怕這一掉下去不跌個鼻青臉腫才怪,忙努力思量著那「氣」那「氣」便源源不絕的從胸前流入體內,身子就仍輕飄飄的,待落回地上,雖一跤坐倒,卻一點沒傷著。

  寶玉喜得心裡樂癲癲的,想道:「原來這『氣』是從胸前生出來的,剛才白婆婆怎麼教我說是從腹中的『丹田』穴生出來呢?莫非她教錯啦?」

  當下又試了幾次,心神祇聚集於胸口,果然那「氣」來得容易多了,到了後來,竟能一念即生,從空中落回地面上也能不跌倒了。

  寶玉開心之極,看看那高牆,準備試試看能不能「飛」出去。當下深吸了口氣,從胸口引出那「氣」作勢向前騰空而起,只見圍牆便從腳下掠過,轉眼間已落到牆外的地面上,不禁樂得開口大笑,想到自己從此便能似那鳥兒般飛翔,逍遙之處何止以後晚些回來不會驚動二門上的人那麼簡單?

  正洋洋得意時,忽聽旁邊有人驚呼一聲,寶玉轉首望去,卻見那邊大樹下一人正緩緩歪倒下去,忙上前一瞧,不正是剛才在小竹林裡跟白婆婆纏在一起拼內力的那個美麗少女麼。

  寶玉上前欲扶,誰知那少女掙扎坐起,作勢防守,無力地嬌叱道:「你過來呀,瞧我能不能殺了你!」

  寶玉吃了一驚,呆在那兒,卻見那少女嘔出一口鮮血來,又一頭歪倒地上。原來她剛才與白婆婆比拚內力,已傷得極重,勉力逃出賈府,剛躍出圍牆,再也支撐不住,便坐在那樹底下療傷,沒想寶玉正好「飛」出圍牆,落到面前,還以為是敵人追到,心中一急,傷勢又惡化,體內氣勁再難聚集,終於不支倒下。

  寶玉見狀,又想起白婆婆剛才所言,心知這姑娘傷勢極重,忙道:「姑娘別怕,我並沒有歹意,雖然白婆婆是我家裡的婆子,可我不會幫她傷害你的。」

  他素來向著女人,特別最心疼這樣水靈靈的女孩子,一時竟不害怕,又上前扶那少女。

  那少女又驚又急,喘息道:「小賊,你敢碰我!」

  再嘔出一口鮮血來,淋得胸前的水藍裳子皆赤。

  寶玉見那少女嘔得花容慘白,慌得連連擺手,哆嗦道:「我不碰你我不碰你,你快別嘔血啦,少年吐血,年月不……」

  怕那少女傷心,後邊的「保」字終究沒說出來。

  那少女奇怪望著寶玉,神情稍緩,胸口起伏不住道:「你是這榮國府裡的人麼?跟白婆婆又是什麼干係?」

  寶玉向那少女作了一揖,道:「在下姓賈名寶玉,從小就在這府裡住著的,因為最近都中鬧採花賊,南安郡王府便薦了這個白婆婆過來幫我家巡看內府,她說姑娘是她江湖上的仇家,其實何必呢,哪裡吃了虧,何不好好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說說,正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待何時讓我作個中人,幫你們化解了吧?」

  那少女聽他囉囉嗦嗦地說了半天,才有些明白了,但覺又酸腐又好笑,心裡忖道:「原來是個不諳世事的呆公子,只是他一身輕功挺俊的,不知內功如何?我此時絲毫無法聚集內力,何不哄他幫幫我?」

  主意一定,便笑笑道:「你叫寶玉麼,我叫凌采容。你說得倒似有點道理,等我想想呦,或許到時就聽你的,只是我現在吐了這麼多血,恐怕就快死了。」

  寶玉見她一笑起來,竟如嬌花綻放,明艷動人,不禁一癡,又聽她言語裡淒慘,心中大痛,忙道:「不會的不會的,我這就立刻去找大夫來幫姑娘瞧瞧,定能醫好的。」

  凌采容道:「那你就放我在這裡等著麼?要是碰上個歹人怎麼辦?」

  寶玉一愕,尋思道:「家裡到處都有人,我能把她帶到哪兒去呢?」

  正在踟躇,聽凌采容道:「寶玉,你家裡這麼大,有沒有沒什麼人去的地方?」

  寶玉心念一動,想起這幾天來跟鳳姐兒幽會的那個小木屋,鳳姐為了方便,已給了他一把鑰匙,當下思量道:「何不就把這姑娘送到那裡去暫時歇著,就是鳳姐姐碰見了也不打緊,她最疼我,自然不會張揚出去,說不定到時還得求她幫我請大夫來呢。」

  便應道:「有一處,還算舒適,請姑娘暫時去那兒歇歇吧,我再去請大夫來。」

  凌采容道:「好啊。」

  卻見寶玉仍在那裡發呆,便問道:「怎麼啦?為什麼不走?」

  寶玉紅了臉,嚅嚅囁囁了半天才說:「不知怎麼進去呢?要是……要是有人看見我帶了個……個姑娘回去,別人還好,若是傳到我父親那裡,只怕……只怕不把我的骨頭給拆了。」

  凌采容「噗哧」一笑,道:「你很怕你爹爹麼,你的輕功不是俊得很麼?背我翻進牆去,再偷偷溜到你說的地方不就行了?」

  寶玉望著那少女道:「背你進去?」

  凌采容道:「不可以麼?」

  奇怪地看著寶玉,淡白的玉腮上忽有些泛紅,啐道:「你不敢麼?人家都沒說什麼呢,反正人家現在一步也走不了,你不……不背著怎麼辦?」

  寶玉高興道:「是,是,救人要緊呢。」

  其實這傢伙骨子裡最喜親近女人,在家裡何時不想方設法調紅戲玉,騙人家丫鬟嘴上的胭脂吃,此刻聽了那少女如此美妙的建議,肚子還不知怎麼快活呢。當下就過去扶起凌采容,背在後邊,只覺背上一片軟綿溫熱,身子霎時酥麻了半邊,鼻中又聞到少女身上的香氣,不由暈乎乎地想:「女人身上的香氣怎麼個個不同呢?這姑娘跟我的林妹妹、寶姐姐和鳳姐姐身上的香法就迥然不同哩。」

  凌采容從未與男人有過這般親密,心兒正「噗通噗通」的亂跳,卻見身下那公子站在牆邊,傻了似的在那裡發癡,不禁羞澀了起來,在他耳邊叫道:「呆子,怎麼不跳?」

  寶玉正在陶醉,不由嚇了一跳,連忙點點頭,道:「這就跳了,請姑娘捉緊我。」

  當下默含胸前那「氣」轉流經脈,便背著少女飛身往上一縱,誰知眼睛剛齊了牆頭,便再上不去了,身子一滯跌落回地面上,幸好還能站住。

  凌采容傷勢甚重,被這一頓,立覺週身血氣翻湧,辛苦道:「怎麼啦?」

  寶玉苦著臉答道:「背了你,身上重了許多,就跳不過去啦。」

  凌采容秀眉大皺,嬌嗔道:「人家很重麼?怎麼這樣蹩腳?剛才見你飛出來的模樣,不是俊得很麼!」

  叫他再試。

  寶玉便再次奮力跳躍,仍是不成,又努力了幾回,終是過不了牆,不由喪氣道:「姑娘,背著你怕是跳不進去啦!」

  凌采容急了,又想不出其他的法子,心裡害怕白婆婆療完傷追出來,便在他頸後輕輕地點吻了一下,鼓勵道:「好弟弟,剛才已很接近牆頂了,你再加把勁,肯定就能跳過去哩。」

  剛親過後俏臉上就飛紅了一片,幸好沒叫這公子給瞧著。

  寶玉被這一親,骨頭都酥了,心裡輕輕飄飄的,點點頭道:「那我再試試吧。」

  便深深的吸了口氣,凝思那「氣」再次奮力一躍,果然比前幾次高出了許多,但膝頭到了牆頭,胸口那「氣」已不繼,眼看又要功敗垂成,突覺頸後衣領一緊,身子便不可思議地提高了數尺,圍牆已掠過了腳下,眨眼間已落到了圍牆內側的草地上。

  兩人大奇,定神一看,只見旁邊已多了一人,手上還抓著寶玉的衣領,原來是他把寶玉兩人給「提」進來的。

  那人笑嘻嘻道:「老弟,看來你的輕功可稀鬆平常得很吶。」

  寶玉見那人一身秀才打扮,手裡一把折扇,長相清清秀秀的,心裡頓生好感,卻從未曾見過,正欲發問,但聽牆頭上又有人笑道:「不是稀鬆平常,我看是糟糕透頂了。」

  一抬頭,只見幾條人影從牆頭上呼呼飛落,皆輕輕鬆鬆跳到了地面上,轉眼身邊又多了四個形容各異的男人。

  寶玉嚇了一跳,問道:「你們是誰?怎麼都會這飛簷走壁的本事呀?」

  只見一個形容猥瑣卻也是書生打扮之人上前拍了拍他的肩頭,笑道:「我們吶,跟小兄弟你一樣,都是那貪花戀色風流瀟灑的採花盜,只不過你是個小賊,我們卻是大盜。」

  寶玉吃了一驚,傻了道:「採花盜?跟我一樣?……我……我怎麼會是採花……採花……」

  那猥瑣書生瞧著他賊嘻嘻道:「不是嗎?你背著個小姑娘在牆頭上鬼鬼祟祟地跳來跳去,不是採花賊還會是什麼?你就別在老前輩們面前裝蒜啦,我們又不是那幫成日喊著捉拿採花大盜的正派鳥人,小兄弟,別怕別怕。」

  凌采容伏在寶玉背上偷眼瞧那幾人,心裡漸驚,看那形容裝扮,只怕眼前這五個人真是江湖上幾個惡名昭著的採花大盜。

  卻聽寶玉還在不開竅地爭辯:「我……我不是採花的,我就是這裡邊的,這姑娘……」

  話還沒說完,就被背上凌采容在腰裡悄悄地狠掐了一下,差點沒叫出聲來。

  另一個文士打扮的白淨中年人笑道:「原來小兄弟早就來了,想來這裡邊的路子都探好了吧,既然一個道上的,自是有福同享,小兄弟乾脆跟著我們一塊做筆大的,你就帶帶路吧。」

  寶玉越聽越驚,脫口問道:「難道……難道最近把都中鬧得沸沸揚揚的那……那些事就是你們做出來的?」

  旁邊一個高大漢子挖著鼻孔笑道:「不是不是,不過很快就是了。我們幾個原來只在江南逍遙快活,最近聽到都中有了這等盛事,都想何不也來鬧他一鬧,莫叫人小瞧了我們江南的採花盜,所以就結伴來了,準備跟這都中的採花大盜比比高低,他能去劫了太師府的小千金,名揚四方,等我們大鬧了這美人如雲的榮國府,名頭到時只怕不比那傢伙遜多少,哈哈哈!」

  寶玉聽得面如土色,差點沒癱軟在地,半晌方哆哆嗦嗦道:「你們難道不怕官府捉拿麼?」

  那高大漢子也上來拍拍寶玉的肩膀,只把他拍得東搖西晃,大笑道:「所以說老弟你只是個小賊,只好偷偷摸摸的小打小鬧,而我們才叫做大盜,個個一身絕活,自然就敢在江湖上明目張膽的逍遙快活,在江南時有多少官府懸紅想拿我們,可到現在,我們不是都還好好的麼。」

  寶玉嚅囁道:「我家……我聽說這府裡最近去武館和鏢局請了許多好手,個個武藝高強,你們的本領能強得過他們麼?」

  那漢子笑了笑,突然隨手一揮,旁邊的土牆上就多了一道深深的溝子,露出裡邊的磚塊,不屑笑道:「小兄弟,你可見到他們那些所謂的好手有這樣的功夫麼?」

  寶玉目瞪口呆,哪裡說得出話來。背上那少女也是一驚,心道:「此人掌尖尚未碰著牆壁,就能憑氣勁劃出這樣一條深溝,想來定是江浙一帶出沒的採花大盜『花山鱷』紀豪了。」

  原來這五人正是江南幾個有名的採花大盜,除了凌采容認出的「花山鱷」紀豪;那白淨的中年文士姓肖名遙,外號「春水流」一套陰柔詭秘的「春水絕流袖」曾令江湖上多少好漢膽戰心寒;那猥瑣秀才卻是江西一帶出沒的採花賊王令當,在五人裡面,輕功最好,曾在一次必死無疑的大圍捕中憑著神出鬼沒的身法逃脫,所以被人稱之為「再世淫僮」;而那提著寶玉躍過圍牆的清秀書生人稱「午夜淫煙」滿連,最會使用迷魂香之類的伎倆偷花盜蜜,不知禍害過多少良家婦女,近來最得意的一回卻是糟蹋了武林中的大美人江如嬌,早已令江湖上無數正派人士恨得牙癢,無不欲啖之而後快;最後一人,一直不曾開口,容貌普普通通,讓人見了多半不會留下什麼印象,卻是江南採花大盜中名聲最大的「無極淫君」韓將,此人機智多謀,屢破白道數次計劃周詳的大圍捕,又最善易容之術,令人防不勝防,已隱隱成為江南眾淫賊的老大哥。

  那再世淫僮王令當上前對寶玉笑了笑,不陰不陽道:「這土包子還不算厲害的,韓大哥閉著眼睛都能打贏他,小兄弟你跟著我們包管吃不了虧,先帶我們尋個僻靜的地方歇著,待晚上我們再出來逍遙快活,把這榮國府裡的美人兒都玩個遍。」

  寶玉被眾盜圍著,心驚膽戰,一時想不出脫身的借口,想了想,只好先虛與委蛇,背著那少女帶路,把那五個採花大盜引往李紈院後的小竹林來,盼望白婆婆還在那裡。

  凌采容卻是大驚,對她來說白婆婆比這五個採花大盜還要可怕上百倍,無奈眾盜在旁,開口不得。

  眾人躲躲閃閃,避著府中行人,來到李紈院後的小竹林裡,都坐下來歇息。

  寶玉也將凌采容放下,把眼四望不見白婆婆,心裡焦急,正盤算如何帶著凌采容溜走,卻見那再世淫僮王令當瞧著少女,邪笑道:「不錯不錯,小兄弟眼光不差啊,摘了支這麼水嫩的花兒,享受過了沒有?」

  寶玉連忙擺擺手,卻混帳的應道:「沒有沒有,我還沒有……」

  羞得凌采容又在後邊狠狠掐了他一下,心裡怒道:「什麼叫做『還沒有』?」

  痛得寶玉睚目裂嘴莫名其妙。

  王令當不屑地笑道:「緊張個屁!又不是要跟你爭,傳聞說這榮國府裡的美人兒可多著哩,到時我們兄弟幾個累死,只怕也享用個不完。」

  春水流肖遙也淫笑道:「聽說這榮國府裡有個鳳二奶奶,最是風流標緻,我們到時可不能錯過哦。」

  那午夜淫煙滿連卻輕搖折扇說:「我卻愛這府裡如花似玉的小姐們,多嫩喔,想想就要流口水啦。」

  寶玉更是心焦,真怕被這幫採花大盜給得逞了,自己的林妹妹、寶姐姐和鳳姐姐們可就遭殃啦,當下聽眾盜說話,漸知了他們的名號和許多「輝煌」往事。

  盜中有人問起寶玉名號,寶玉一時編不出謊來,只好照實說了:「在下叫寶玉,沒有什麼名號。」

  眾盜皆沒聽說過,只當他是個在都中廝混的小毛賊。花山鱷紀豪還開玩笑說要收他做徒弟,唬得寶玉面無人色,心想要是拜了這採花大盜做老師,給他老子知道不把他打死才怪。幸好那漢子只是說過就罷,並沒逼他過去磕頭。

  滿連瞧見凌采容胸前血跡,搖頭嘖嘖笑道:「看不出小兄弟你斯斯文文一個,對女孩子卻這般下得了辣手喏,依我說吶,我們採花大盜,對女人嘛……應該溫溫柔柔的調教,弄得她們離不了咱,這才叫高明呢。」

  寶玉連忙應是,竟忍不住好奇地問道:「怎麼才能……才能叫她們離不了咱呢?」

  聽得凌采容一旁心裡大罵:「下流無恥的小淫賊。」

  那滿連笑嘻嘻道:「你學過什麼御女秘術沒有?」

  寶玉想起夢中仙子教過的秘術,卻是不能說的,便道:「沒有。」

  那滿連搖搖手中折扇道:「難怪難怪,難怪要對人家小姑娘用強喏,等有空了,哥哥就教你兩手吧。」

  眼睛乜乜凌采容,道:「要不趁現在沒事,哥哥這會子就拿這小姑娘給你做做示範,看我怎麼把她弄得服服帖帖的。」

  凌采容大驚,幸好見寶玉雙手亂搖,道:「不要不要了,等以後再說吧。」

  那滿連哧笑道:「這妞兒不過水靈點,就這般放不開手,沒出息!沒出息!」

  寶玉不敢再惹他說話,悶在一邊。凌采容心裡感激,情不自禁的仔細看他,但覺越來越順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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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蓉連日只在房裡喝悶酒,正在心焦,忽聽丫鬟來報奶奶回來了,慌忙迎出去接住。本以為可卿定是撲入懷中悲聲痛哭,誰知她卻面無表情,連賈蓉也不乜一眼,就無聲無息的入房內去了。賈蓉心中又驚又怒,卻不敢發問,也不回房,就叱過小廝牽了馬,滿懷抑憤的奪門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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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天色漸暗,想來已是晚飯之時,眾盜肚裡飢餓,有人就道:「差不多了,不如這就出去吧。」

  卻聽那春水流肖遙道:「別急,再等晚些,這府中的護院沒什麼真本事,但要是驚動了街上那些上了重革的巡城馬,我們的好事也就泡湯了,不如誰先出去弄些吃的來吧。」

  寶玉心頭一動,忙道:「我去吧,這裡面我……我先前來過了,比較熟悉。」

  有人便說好,誰知那無極淫君韓將瞧了瞧他,卻淡淡道:「還是令當去吧,他輕功最好,有什麼事也能脫得了身。」

  那王令當應了,起身摸出小竹林去。

  寶玉一陣沮喪,暗歎一聲:「真是天不助我也。」

  凌采容在旁邊悄悄推了推他,低著頭小小聲問道:「寶玉,你會什麼武功?能跟他們打麼?」

  寶玉一陣哆嗦,忙搖搖頭壓低聲音道:「我不會。」

  看著對面那幾個採花大盜,心想就是茗煙那幾個身強力壯的小廝在這兒,恐怕也不是他們的對手吧?凌采容失望的把臉埋在腿間,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了起來。

  約莫過了一炷香時間,才見那王令當回來,背上背了一袋子東西,手上還提著兩罈子香氣四溢的好酒。眾盜一擁上前,把那袋子解開來看,竟是許多見都沒見過的精緻美食。眾盜早就餓壞,紛紛動手爭搶食物,送著美酒,大快朵頤起來。

  有人遞給寶玉一支雞腿,寶玉哪裡吃得下,又給了凌采容,她卻不肯要,低聲道:「那些人碰過的,我才不要。」

  寶玉只好過去尋了一碟精緻的糕點拿來,凌采容才接過吃了。

  只聽王令當在那邊道:「……我從後邊拿了這些酒菜出來,又順路到前邊的大廳子上探探,果然如那外邊的傳言不假,真真把俺給瞧花了眼,那滿席上下都是美人,燕瘦環肥,百般顏色,先不說那些羞花閉月的小姐們,連那旁邊侍候的小丫鬟們個個都是華服麗妝,唇紅齒白的,就是上了年紀的婦人哪個不是皮膚白膩,身子肥嫩,眼睛裡也水汪汪的,要是幹那事的時候瞧著你,定叫人把魂都丟了。」

  聽得眾盜垂涎三尺,春水流肖遙神遊物外道:「這種婦人玩起來最銷魂,我今晚准要快活死了。」

  花山鱷紀豪卻挖著鼻孔邪笑道:「別的都給你們,我只包了那些水靈靈小丫頭們,呵呵。」

  但聽無極淫君韓將道:「兄弟們可別太大意了,這偌大的榮國府裡恐怕不會沒有一兩個好手,昨夜令當去北靜王府踩點子,就碰上了好些凶險。」

  再世淫僮王令當點點頭,似有些餘悸地道:「不可大意不可大意,畢竟都中不比江南,大伙可別栽在這裡了。」

  那滿連抱起罈子灌了一大口酒,淫笑道:「管他什麼好手不好手,待我今夜用離魂散魄香把這園子裡的人全都熏倒了,那些美人兒還不都得乖乖給我們享受個透!只怕大夥兒到時倒有些力不從心吶。」

  眾盜皆邪笑起來。

  眾盜吃了酒食,苦候至初更時分,只聽無極淫君韓將道:「兄弟們,快活去吧,只是一切皆得小心,如遇不測,大家切記不可貪戀。」

  眾盜紛紛起身,午夜淫煙滿連笑道:「大哥說得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嘛,不過等我把這無色無味的離魂散魄香一點,這榮國府內今夜怕是無人能醒的啦,嘿嘿。」

  扭頭問寶玉道:「小兄弟,你不是早就來探過路子了麼?說說這府裡哪處最高,我好去放迷香。」

  寶玉苦著臉,只好說了。

  無極淫君韓將突往凌采容身上幾處穴道一點,凌采容還來不及反應,便一頭歪倒在草地上。韓將道:「這丫頭幾個時辰內不會醒的,我們走吧。」

  眾盜便叫寶玉帶路,趁著夜色摸出了小竹林。

  寶玉磨磨蹭蹭的,一路苦思對策,無奈他從小嬌生慣養的沒見過什麼世面,哪裡想得出來什麼辦法,平時最煩碰見的巡夜婆子們這回卻偏偏遇不上了,待挨到他老子那軒峻狀麗的正堂前,滿連不用等他說,也知是最高處了,分給眾人每人一粒小丸子含了,說是離魂散魄香的解藥,手裡提了一袋東西便藉著各處凹凸縱上屋頂去了。

  眾人在下邊等了約莫半炷香時分,方見午夜淫煙從屋頂躍下來,笑道:「得了,我已在上邊燃放了足以令整園子人沉睡到明天午時的離魂散魄香,現在大伙自個尋快活去吧。」

  眾盜個個摩拳擦掌興奮於表,正欲散去,寶玉也想趁機開溜,卻聽無極淫君道:「且慢,我們還得再做一件事,大伙先探探這府裡還有沒有沒被麻倒的人,免得到時麻煩。」

  轉首對寶玉問道:「小兄弟,你可知道這府中請來的那些武師住在哪裡嗎?」

  寶玉本想答不知,心中卻一動,便照實說了,道:「那幫武院弟子和鏢局的鏢師都是男人,進不得二門的,他們都在東北角上薛姨……梨香院旁的廂房裡住著。」

  心裡卻是盼望這五個採花大盜能與那些武館弟子和鏢師碰上。

  那滿連一聽,暗呼僥倖,道:「我這離魂散魄香的藥力到不了這大院之外,幸好有老大提醒。」

  春水流肖遙接口道:「所以說大意不得,我們兄弟幾個先過去瞧瞧,最好能將他們通通放倒,才能放心的快活。」

  眾盜便又叫寶玉帶路,個個躍上房頂,往東北角摸去。

  寶玉只好帶著他們,一路默默駑駕著那「氣」居然也能像他們一樣在房頂上輕鬆縱跳,初時還有些生澀,到了後來,胸前那通靈寶玉處的「氣」竟源源不絕流入體內,身子便輕似鴻毛,起落間無比自如了,頭上頂著滿天繁星,望著家裡一間間房屋從腳下一晃而過,不禁生出一種如夢似幻的感覺來。

  花山鱷紀豪輕功較遜,氣喘吁吁趕上來道:「小兄弟,你的輕功這麼俊,怎麼下午背了個輕輕小姑娘就跳不過牆了?」

  寶玉自己也不大明白,胡亂答道:「我下午剛剛學會,可能還不大熟練吧。」

  聽得那採花大盜一頭霧水,差點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什麼問題。

  眾人正奔到一套大房子頂上,無極淫君韓將突疾追到寶玉身邊,一把將他按倒,低聲道:「下邊有人。」

  後邊四盜俱是江湖老手,經驗十分豐富,立時也都伏臥於房頂,霎間無聲無息。

  寶玉趴在房頂,看那下邊景致,原來已到了梨香院,忽聽有人暴喝道:「你這賤人定是惱我醉了酒,就算計著用茶來燙我的嘴麼?」

  寶玉立時聽出是薛蟠的聲音,又聽他喝罵道:「我不過晚些回來,你就這麼不順心麼!」

  但聽「啪」的一聲,不知誰捱了他一巴掌,接著響起一個女人的低泣聲,寶玉心道:「薛大哥定是喝多了酒,又在房裡尋人耍酒瘋了。」

  薛蟠卻似仍不解氣,怒道:「還裝委屈麼?今番定把你趕出這門去!」

  只聽一陣碰倒物品聲和開門聲,便見薛蟠揪著一個女人的頭髮從廊下搶出來,拖到了屋後的花園中。

  寶玉藉著廊下的燈火一瞧,但見那女人生得如花似玉,肌膚賽雪,模樣竟有幾分像東府裡的蓉大奶奶,不禁心頭一跳,暗忖道:「聽人說,我薛大哥上京前強買來個叫做香菱的小丫頭,後來收作了房裡人,長得十分標緻,人人背後都說薛大哥玷辱了她呢,難道就是這個女孩子?」

  只聽那女孩子哭道:「爺好不容易才把奴家帶到京裡來,現在又想把人趕出去,不如讓我在牆上撞死罷了。」

  寶玉一聽,心道:「果然是那個香菱了。」

  薛蟠氣不打一處來,罵道:「你意思我搶你來的是麼?你還在想著你那馮公子是麼?好,大爺我今天就讓你如願!」

  把她揪了,竟真似欲往廊下的石欄杆撞去。

  從房裡跟出來的小丫鬟臻兒見狀大驚,拚死上前抱住薛蟠的手臂,卻連人都被拖了過去,大哭道:「大爺饒了奶奶吧,要罵要打也不能這麼絕呀!」

  寶玉看不過眼,幾欲就從房頂上跳下去,卻被「無極淫君」韓將緊緊按住,低聲喝道:「做什麼?英雄救美麼?武館的人可能就在附近!」

  寶玉只好照舊不動。

  薛蟠怒喝道:「你個小東西,什麼時候輪到你來囉嗦了,給我滾一邊去!」

  一腳就把那臻兒給踹出去了,幸好也沒再把香菱往石欄杆上撞,紅著眼睛瞪著衣裳凌亂的女人,罵道:「大爺我為你這小賤人險吃了官司,現在想下去見你那鳥情人,可沒那麼便宜!不折磨殘你,大爺往後就不姓薛!」

  把香菱往石階上一按,竟掀起她下邊的羅裙,將裡邊的玉色夾紗褻褲撕得粉碎,自己也脫了褲子,掏出那不知何時硬了的大肉棒,往她股心便插……

  可憐那香菱慘哼一聲,反手來推薛蟠,卻被男人一把扭住緊緊壓在背上,幾乎擰折,不禁哭叫道:「痛殺人哩!」

  薛蟠卻獰笑道:「便要如此,給我慢慢捱著吧。」

  仍一個勁的往裡狠推,顯然沒有絲毫潤滑,十分困難。

  寶玉在屋頂瞧了,不禁心如刀割,心道:「薛大哥對女人也忒狠了,誰做了他房裡的女人可真是不好過哩。」

  待見薛蟠腹下完全貼緊了女孩子的玉股,顯然已插到底部,香菱花容慘白,嫩唇也失了血色,哆哆嗦嗦的不住嬌顫,那副模樣像是隨時會昏迷過去,薛蟠卻無絲毫憐香惜玉的念頭,竟開始抽添起來,嘴裡還罵道:「真是只干瓷,半點湯沒有,不喜歡爺干你麼!」

  香菱半邊臉上紅腫火燙,身子裡便如刀割一般,被薛蟠罵了,還覺自己不該,趴在冰冷的石階上,顫聲道:「喜歡,只是……只是這外邊涼得很,爺帶奴家回房裡去,奴家一定好好侍候爺的。」

  卻被薛蟠狠狠的猛撞了一下,冷笑道:「你涼麼?大爺我卻覺熱得很,你還想回屋裡去,做夢!」

  香菱痛得幾欲暈卻,再聽了男人的冷嘲熱諷,不禁又哭出聲來,求道:「爺要怎麼懲治奴家都成,只是回房裡去吧,要是驚動了夫人,奴家……奴家……」

  薛蟠道:「你還要臉麼?要是夫人出來看,我才更快活呢!」

  看著女人衣下露出的半隻玉股,不由動興,便發力把她羅裙撕成兩半,衣裳也往上高高掀起,香菱自腰以下便完全露了出來,受了夜裡的涼風,股上的玉肌不禁抽搐了一下。

  屋頂上的寶玉和眾盜瞧見香菱那欺霜賽雪的粉股,雖然小巧玲瓏,並無一絲肥肉,卻被薛蟠一抽一插間扯得暈起一圈圈白浪,不禁心馳神搖,皆想道:「定是嫩極,才會如此。」

  香菱百般無奈,只得咬著櫻唇苦苦捱受,但那花房裡邊愈來愈痛,身後男人的每一下抽添,便似剜心割肉一般,心中又想起以往種種委屈,不禁淚如泉湧,只是再不敢發出聲來,趴在石階上默默悲慟。

  薛蟠把香菱兩條白生生的美腿大大分開,如蛙足般彎放在堅硬的青石階上,邊聳邊欣賞,偶然俯頭,只見肉棒上已染得鮮紅一片,心頭一顫,卻如那嗜血的蒼蠅般只覺愈加刺激興奮,滋味也彷彿跟平時大不一樣了,肉棒勃得更是硬如金鐵,當下大弄大創,龜頸的深溝不斷勾出裡邊的嫩物,忍不住道:「很痛是麼?」

  香菱正痛得死去活來,連忙點頭,嬌顫應道:「痛得實在捱過不去了,爺……爺就饒了奴家吧!」

  卻聽薛蟠溫和道:「你逼裡沒覺得爺的傢伙比平時強許多麼?我最愛你這樣,好好捱著,待爺玩高興了就讓你回屋裡去。」

  扭首又對嚇傻在一邊的臻兒喝道:「去屋裡把家法給我拿來!對了,還有床頭枕邊的那隻小籐箱。」

  女孩兒滑嫩的臉蛋貼在粗糙的石階上,那原本艷若嬌花的玉容霎間裡已完全失色。

  寶玉與眾盜在屋頂面面相覷,只覺這薛蟠也太過殘忍了。待見那身材肥大的薛蟠還用手恣意去揉弄女孩兒玉蛤裡那受傷的嫩肉,眾盜更是一陣心蕩神搖,皆想道:「原來這些官家的紈褲子弟,在家裡是這麼折騰女人的。」

  個個於心底生出了一絲殘虐的念頭來:「等會也要在這美人如雲的榮國府裡這般玩玩。」